“我早就让你们不要多事,你们非要多事,你们非要多事!
坏我好事,坏我好事!混账,混账!”
华阴,常雕在自己的临时府邸中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愤怒地到处打砸, 吓得身边众人都远远躲开,只有卢洪跪在地上垂头不敢闪躲,任由常雕的唾沫星子不断喷到他的脸上。
“军师……我,我只是,只是看那两人形迹可疑,所以上前询问。
我是为了军师的安全啊,没想到那两人居然反抗, 我也没想到的啊……”
卢洪真的是很委屈, 虽然常雕说好了任何人不能阻挠他的计划,可他打开大门,在府中高卧,居然有一群形迹可疑的人鬼鬼祟祟在旁边查探。
对常雕忠心不二的卢洪肯定不能忍。
他手下的校事已经很有规模,虽然远远比不上军师那支藏在暗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怕校事大军,可几个临时上阵的蟊贼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主动出击,将两人按住询问他们的来路,没想到那两人居然趁着询问的空档持械反抗,卢洪手下募集了好多高来高去的好手,见两个胡人还敢反抗,立刻乱刀劈死一人立威。
可没想到此事居然让常雕非常恼怒,这一天他一直都在对卢洪破口大骂,骂的诸葛虔都只能远远躲在一边观看。
常雕骂的口干舌燥,却又无可奈何,见卢洪还跪在那碍眼,赶紧一挥手:
“我呸,给我滚,给我滚!”
卢洪这才如蒙大赦, 赶紧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诸葛虔见卢洪被放出来,也松了口气,赶紧上前,解开腰间的酒囊塞到卢洪手中。
卢洪含糊着道了声谢,将酒囊举过头顶咕嘟咕嘟畅饮一番,半晌才缓缓舒了口气,仍然感觉后背发凉。
“都怪我,都怪我得罪了军师,不会坏了军师的大事吧?”
诸葛虔摇摇头,一脸严肃地道:
“卢兄弟,我这就要批评你两句了。
不错,你现在是手握不少杀手刺客,可如何能比得过常军师?
常军师手眼通天,一步十计,都是缓缓相扣,这贼人试探定也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倒好,随意杀人, 打草惊蛇, 万一常军师的计策不灵, 我等都要被你害死啊!”
卢洪哭丧着脸道:
“我, 我只是担忧军师啊。
那,那两个胡人鬼鬼祟祟,还怀揣刀兵,我看军师高卧不起,生怕他们对军师不利,这才出手,谁想到……”
“哎,你是没有见过当年的郭嘉郭奉孝。
当年郭奉孝统帅校事的时候也是如此,他几乎每日醉酒狎妓,与陈群等人颇为不睦,可丞相从来不闻不问,更别提什么刺客敢来偷袭。
今日的常军师频频自毁名声,故作狂态,与当年的郭奉孝简直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啊,自作聪明,现在好了,坏了军师的大事,你说怎么办吧!”
卢洪是处置隐蔽校事的天才,在他统帅调度下,曹军的校事飞速膨胀,其中有高来高去的游侠好手,也有娇媚阴狠的蛇蝎女子,不管是刺探军情还是动手杀人已经颇有手段。
可越是如此,卢洪越感觉与常雕的差距简直判若云泥。
卢洪为了操持手下的校事,需要大量的钱粮布匹作为赏赐,还得小心观察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有些机密事情甚至还得亲自跑路去联系。
可常雕统帅的校事手眼通天,也不见他用什么赏赐手段就能将这些人调度有序,卢洪这样的机密人物甚至都不知道那些隐藏的校事都是谁,这些人宛如几乎不存在一般。
这手凌厉的手段,果然不是常人可以办到,卢洪对常雕除了佩服还有深深的敬畏,想到此处,不禁汗流浃背。
怪不得军师不信任我,我果然还差得远啊。
诸葛虔无奈地拍了拍卢洪的肩膀,他当然知道卢洪是好心办坏事,却又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劝起。
“算了,你……冷静一下,我先去城头看看防务。”
诸葛虔告别卢洪,卢洪也只能摇头离开,继续带着手下敬业地工作。
·
常雕木然地坐在地上,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自己高卧不起,马超率军进来的时候自己也能展现出一点高士的风采。
可卢洪这个混账居然随意杀人——要知道摆明投降之后还杀人就是送死,马超劫掠、杀人不眨眼,万一以这样的理由屠城,再把自己也斩了可怎么办?
这个卢洪啊,我当时就不该收容他。
常雕现在才愕然发觉卢洪已经掌握了一支非常可怕的校事,这些人中有恐怖的游侠刺客,还有浓妆艳抹的美娇娘,如果常雕有什么歹意,卢洪一碗汤就能毒死常雕,这让他骂完卢洪之后又冷汗直冒,生怕卢洪生出怨言,今天晚上就弄死他。
怎么办啊……
元直先生救我啊。
左思右想之下,已经乱了方寸的常雕决定做出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他准备偷偷溜了,趁着马超还没攻城,他化妆成流民,从华阴溜出去。
马超虽然杀戮无度,可他手下要劫掠也是劫掠城中百姓,怎么会闲的没事去追杀一群流民。
嗯,就这么办。
没有人商量的常雕赶紧一跃而起,一个人匆匆去收拾行装。
他没有多少东西留在华阴,可常雕这么长时间以来什么时候自己动过手,当下手忙脚乱,不少仆役又凑过来讨好地问需不需要帮助,搞得常雕心中非常烦躁,如果他手下真有人们设想中的这么多阴兵,他现在早就逃出生天,哪里还用被困在此处。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晚上,常雕趁着打发一群仆役去睡觉,自己又蹑手蹑脚开始收拾行装。
他满以为这次不会被发现,没想到才收拾了一半,自己的屋门竟被一下撞开,一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军师,军师,马超,马超,马超他们……”
来人正是卢洪,他摔得跌跌撞撞,在黑暗中看见了常雕的脸色,这才想起自己没有通报就随便进了军师的屋门,赶紧伏地请罪。
马超打进来了?
常雕大惊失色,心道这下完了,被马超抓住左右就是一刀。
可随后诸葛虔抱着兜鍪蹦蹦跳跳地闯进来,见了常雕,忍不住更咽道:
“军师!果然不出军师所料,马超大军已经退了大半!军……”
他见常雕身边还摆着不少行装,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军师这是故作疑兵,给我们争取时间?”
卢洪也恍然大悟。
曹仁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坚持到曹军主力退出关中,常雕来华阴后故意做疑兵之计,果然成功。
常军师自己都开始收拾行装,肯定早就猜到了敌军退却。
这马超不攻城就算了,居然还退兵大半……
卢洪惭愧非常,心道自己手下那些校事也只能查探一番城中的动静,哪能如军师一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是不是如果没有他杀人,马超现在已经全军退走了?
诸葛虔当机立断:
“快走快走!别耽误了军师的大计!”
常雕:……
马,马超怎么跑了?
不是,马超怎么跑了啊?
他明明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拿下华阴,常雕等人都会成为他的俘虏,怎么他就不来了?
常雕愣了半天,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我在等什么啊,不来不是更好,抓紧逃啊……
·
马超率领大军很快就来到了长安城下。
韩遂的心腹成公英亲自迎接马超大军,本来意气风发的成公英半个月不见神色已经颇为疲惫。
他在马上朝马超拱手行礼,马超摆摆手,刚想说点场面话,他身边的骑督庞德已经忍不住发难道:
“你们这仗是怎么打的?就算是一万头猪,断不能被一日内杀完!曹操还没来,关中十将已去其三,汝等就是这样打仗的?”
成公英瞥了庞德一眼,懒得跟这位马超麾下的猛将多言,自顾自地道:
“云山麾下骑兵不多,不敢出城与我等作战。
烦请将军率众攻打北城,我等攻打南城,云山不战自降。”
攻个长安这么麻烦了吗?
马腾当年寇略三辅,马超没少出力,打长安就像进自己家门一样轻松写意,韩遂这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久连长安都啃不下来,还得呼朋唤友来进攻,真是可笑。
马超阴沉着脸,朝成公英点了点头:
“好说,不过,攻破长安之后,城中的财物怎么分,都督可有决断?”
“内城都是将军的,外城留给我等,如何?”
马超露出一丝冷笑:
“这么点?我手下的兄弟冒着风雪从华阴一路赶来,热饭都没有吃上一口,内城这点好处给我们,只怕我麾下的儿郎不愿效力啊。”
成公英阴沉着脸,冷笑道:
“那将军的意思是?”
“破城之后,我军先入长安,三日后,都督等人再入城,如何?”
成公英紧咬牙关,却最终挤出一丝温良的微笑。
“好啊,那我就看看将军的本事。
想来长安对将军来说旦夕可破,我等就等着将军胜利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