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魏医生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既然被指给做耿瑶的医生,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家世好, 也算是豪门子弟, 医院想着傅衍之总得给人留点面子，万一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的, 还能控制一下局面。
要不是魏医生不能上手术台, 医院都恨不得让他做责任医师了。
所以傅衍之这种威胁的表情，对魏医生一点用都没有。
他又用鼠标翻了一下医院登记系统, 确定耿瑶登得就是未婚, 然后露出了一个意犹未尽的表情。
傅衍之：“……”
耿瑶紧张起来, 瞄了魏医生一眼, “医生……”
是不想让他再纠缠这件事的意思了。
魏医生叹了口气，放开了鼠标。
实际上傅衍之的大名谁没听过啊, 魏医生自从接了耿瑶这个病人之后，已经见了傅衍之三四次了，比他爸谈合作时见的都多，但是又没有听说过他结婚的消息。
魏家属于豪门的边缘，也不在中心圈里, 并不知道之前的闹剧, 他自然是只当耿瑶是他在外养着的小情人了。
这小情人实在貌美, 就连魏医生这样自己觉得自己意志坚定的人, 都经常被她的一眸一笑看呆了眼。
也不怪傅衍之这样细心呵护着了。
只是几次接触下来, 魏医生发现耿瑶确实是个好脾气的女人, 软绵绵的, 程度刚刚好，就是不轻不重到那个能让人心疼怜惜的点。
所以这次明里暗里的挤兑，也是因为他不忍心看耿瑶可怜兮兮的模样，到时候傅衍之结婚了，她和她的孩子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呢。
魏医生这是要趁机会帮她出头了，至少给耿瑶敲敲警钟，提醒她再怎么样也是没名没分的，可别被男人一时的甜言蜜语给糊了眼，要保持冷静才行啊。
耿瑶听不懂，傅衍之还能听不懂吗，他冷笑了一声，“家务事，还用不着医生管得太多了。”
魏医生完全不怕他，“我只是怕医院的个人信息登记有误，到时候产妇有什么问题找上医院来，给大家添麻烦就不好了。”他挑了挑眉，“既然没问题，那就好了。耿小姐，下次的产检时间啊……”
傅衍之扶着耿瑶离开了诊室。
“你……”
耿瑶还没得来及说什么，傅衍之突然就喊来了不远处跟着的管家，“给耿小姐换个医生。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
管家“是”了一声，接着又犹豫了一下，“魏医生是魏家的小公子……”
这家医院虽然是傅家的控股，但是其实还有一点点魏家的股份呢。
“听不懂我的话吗？”
“……是。”
耿瑶哭笑不得，连忙拉住了傅衍之的衣摆，“别这样。”
傅衍之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没事，你别管。”
“衍之哥哥，你别这样啦，魏医生很好的，他不了解情况——你不要这么霸道嘛。”
话一出口，耿瑶立刻就发现了不对，脸色一变，“衍之哥哥……我……”
傅衍之低头幽幽地看着她，“你觉得我霸道吗？”
“……”
可是你的人设就是霸总啊！而且人家一句话让你不开心，你就这样……
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耿瑶立刻摇了摇头，一脸紧张兮兮的。
她怀着肚子，再配上这表情，真是可怜极了。
傅衍之心疼她，便不说话了。
结婚这件事，在这两个月里，傅衍之并不是没有考虑过。
傅家人的一生，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定好了路线，注定是要为了财、为了权、为了利而追逐的一生，在巨大的财富面前，人性和感情显得微不足道，不会有人去特意考虑这样的事情。
自上而下的冷漠无情，这才是傅家能长久地盘踞在豪门第一家族的秘诀。
傅衍之很小的时候，听傅夫人跟别人打电话的时候说起过傅先生以前的事情。
剧情跟很多狗血俗套电视剧里出现得差不多，大概就是傅先生十几岁的时候，和家里一个佣人的女儿好上了，那女孩子生得貌美如花，连傅夫人这样挑剔又心高气傲的人都承认那女孩有多漂亮。
当时傅先生不过十八九岁，两人偷偷地在大宅里、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出了事。
女孩怀孕了。
傅先生那时候正在和傅夫人家敲定订婚的时间，傅夫人母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人家便直说了，婚后怎么玩管不着，但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傅夫人生的，否则就取消联姻了。
没给傅先生任何纠结的机会，傅衍之的奶奶雷霆手段带着女孩去做了人流。
等傅先生知道了之后，他甚至一点歉意都没有，便干干脆脆地接受了这件事，把女孩移到了外面的私产里，派人严加保护起来。
然而女孩又一次怀孕了。
这大概是傅先生和傅夫人准备婚礼之前的事，当时的风声传得很响，很多人都试图去找那个女孩，包括傅夫人，都没有找到人。没有证据，这件事便无疾而终了。
一直到季风驰出现——或者根本没有到季风驰被找回来，而是在当时，傅夫人就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了，她完全不在意，可能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个孩子罢了。
傅衍之早就查过了，那女孩在生完孩子之后就悄声无息地消失了，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
而从傅先生花了大力气去找季风驰的行为来看，多半是那女孩偷偷地带走了季风驰，消失在了傅先生为她打造的金丝牢笼里。
傅家的人最无情。
傅先生对女孩有几分真情已经没人知道了，但是那女孩的结局却不太好。
应该是个两情相悦的故事吧？不然不可能十几岁的时候，胆大包天在人来人往的老宅里就成了事，最后还是惨淡收场了。
……
一直到车上，傅衍之才终于又一次开了口：“去结婚吧，现在。”
“……啊？”
耿瑶吓坏了。
傅衍之的拳头握得死紧，不是因为为难，而是怕自己血脉里属于傅家的血最终伤害了耿瑶。
冷漠又无情。
等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的时候，等不得不做抉择的时候……
他对自己没有那么自信。
傅衍之苦笑了一声，“你怕不怕跟了我？”
“……”
耿瑶哪敢说怕，又不愿意违背内心说不怕，只好沉默以对。
好在傅衍之也没介意，淡淡地说下去：“我们家，从上上代开始，直系三代里没有出现过任何一场婚事，是出于当事人自愿的，全都是商业联姻。”
“商业联姻的意思就是各玩各的，所以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孩子都不少，所以厮杀越来越厉害，婚生子、非婚生子，能者上位的驱动链就是他们的保护伞。”
傅衍之很清楚，他和季风驰的互相怨恨并非仅仅出于家产的争夺，有很大一部分是傅先生造成的。
他要是喜欢那女孩，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她？至少从小能把季风驰带在身边，至少能让局面处于平衡的位置，也算是减小傅衍之从小受到的压力了。
要是不喜欢，又为什么要让季风驰出生在他之前呢？为什么要把季风驰找回来呢？
如果他拖着耿瑶不给她名分的话，那她的孩子，或许就会成为下一个“季风驰”了。
至少现在，傅衍之是不愿意让她受这样的委屈的。
“我们家没有情圣，我……可能也不是，但是你只要嫁给我，可能会很难……但是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傅衍之第一次用如此不自信的语气说话。
他给不了耿瑶长长久久的承诺——他想给的，想说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但是又怕未来食了言。
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喜欢到深入骨髓的感觉，情到浓时不可自拔的感觉。
傅衍之喜欢她喜欢到了连有可能的谎话都不愿意对她说一句。
但是没人教过他这是什么样的情愫。
耿瑶原本还是很害怕的状态，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心动了。
“永远保护我？”
“对。”
耿瑶不是有野心的人，她唯一的野心就是想活下去。不可否认，她对于傅衍之的感情确实有一丢丢……很奇怪的、像是受虐狂一样的心动。
傅衍之温柔起来的时候，什么样的女人都招架不住，更不要说耿瑶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
那样随心所欲的男人，晚上抱着她忍得浑身僵硬的时候，都愿意因为她的一句“不愿意”而默默去厕所自己解决。这不是傅衍之的人设，不够霸道，不够残忍，但是却更让人心动。
耿瑶觉得自己疯了。
可是当傅衍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耿瑶觉得，也许是两个人都疯了。
她想要的不过是平安地活下去，如果傅衍之真的愿意永远保护她的话……哪怕他未来黑化了，变心了，怎么怎么样了，只要愿意让她活着就好。
她可以带着她的孩子退出权利的中心，反正她也没傅夫人那样的脑子，也不想孩子为了这些东西挣个头破血流的。
安安稳稳地活着就足够了。
“就算……就算……衍之哥哥以后不喜欢我了，也会永远保护我吗？”
傅衍之虽然自己也不敢给爱她一辈子的承诺，但是真听到她这样说，还是气红了眼。
“对……但是我要一直喜欢瑶瑶。”
不是会，是要。
他虽然是冷漠的傅家人，但是他……他要永远喜欢瑶瑶。
耿瑶并没有品出其中的差别，她担心的事情还有很多。
“可是，傅夫人和傅先生不会答应吧？”
她的声音怯怯的，似乎很害怕的样子，轻轻地扯了扯傅衍之的袖子，“哥哥，你不要为难了，我没事的……你、你别听魏医生说的……”
又渐渐地弱了下来。
傅衍之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自然就不会让这件事成为空谈。
“在我这里，没有为难的事，知道了吗，嗯？”
***
耿瑶没想到，因为魏医生“多事”的一番话，真的让傅衍之动了结婚的心思。
她自然知道有多难，虽然她可不觉得原主是什么“卑贱”的血脉，但是没钱没势是必然的，原主的爸妈还是要钱如命的吸血虫……
也不怪傅先生看不上她了。
然而实际上，傅衍之的压力并非来自傅先生，而是来自他这一派的董事会和支持者。
“傅少爷，绝对不行的！您要是娶了那无名的女人，不说别的什么，要是那边……和别的家族联姻了，您就损失了一个家族的助力啊！”
“衍之，喜欢的姑娘就自己疼着就好，婚姻大事，可不能随便！我们几个叔叔都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平时随性惯了，但这可不是随性的时候！”
“那边不是也爆出了花边新闻么？也没说起要结婚的事儿，看来就是准备当成无事发生了。衍之，你有些躁了，怎么还不如人私生子想得明白呢？”
傅衍之不耐烦听他们说这些，“难道我不找个联姻的，还能输了不成？各位，这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茶室里除了傅衍之外还坐了五六个人，除了其中两个是年轻人，剩下的都是头发都有些白了的长辈。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还是傅衍之的大伯敢说话，“可是，傅先生当年也……”
也不是牺牲了婚姻么？
连傅先生都不得不这样做，傅衍之又凭什么任性呢？
傅衍之狠狠地将手上的瓷杯掷在地上。
“啪——”
瓷杯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声音清脆又动人。
整个茶室瞬间静了下来。
傅衍之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不行的。”
“可是……”
“没有可是。”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不紧不慢的，“如果连婚姻都要被迫成为筹码的话，那傅家掌门人的位置，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几位叔叔伯伯，你们说呢？”
“……”
“如果不是为了能为所欲为，何必要爬得那么高呢？季风驰那些人，还有我小叔，唐姨母那几个，我还不放在眼里。”
傅衍之朝着手下挥了挥手，几个黑衣男人鞠了躬，把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了一份文件。
“一周后我就会动手。大家，准备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他的声音愉悦了起来。
一周后的周一，一个重磅新闻在全国人民面前炸了开来。
一个十八岁的小男孩一路乞讨到首都，实名制举报了傅衍之的小叔傅士文。
“傅士文污奸了我的亲姐姐，逼她去吸.毒、借高利贷，最后也没放过她，将她杀死后投入了海中！这种泯灭人性的人，希望法律能给我姐姐一个公道！她生前恨极了傅士文，却被威胁没法说出来，便把傅士文贩.毒、杀人灭口的证据偷偷保存了下来。时隔两年，我终于拿到了姐姐的遗书和这些证据，现在我将全部公开于众，请求法律、民众能保护我！”
在互联网发达的年代里，这个消息犹如投入了水中的石子一样，激起了千层浪。这消息在傅衍之的保驾护航下，没有被删除，热搜挂了整整两天。
当天晚上，傅士文在家中被捕，上面来了审查团，准备彻查这些事。
……
一时之间，人心都开始慌乱起来。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傅衍之跳过了傅夫人和傅先生，直接公开了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
耿瑶完全不知道外面的风雨飘摇。她月份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嗜睡，每天醒着的时间少，睡着的时间多，有时候傅衍之回来了她都没能醒过来。
因为医生说没什么关系，所以傅衍之也随她去睡。
晚上，耿瑶醒来的时候，傅衍之已经换了睡衣靠在她旁边看书了。
因为她不能靠近辐射，所以他也不会在她旁边玩手机看电脑，只拿一些厚重的、她完全看不懂的书默默地看，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霸总，倒像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大学霸。
感觉到耿瑶动了动，傅衍之把书放下，转过身戏谑地看着她，“醒了吗小懒猪？”
耿瑶被雷得清醒了，“呃……醒了。”
傅衍之的心情好得不得了，“饿了吗？”
她摇了摇头。
“那陪我说话。”
语气倒还是够霸道的。
耿瑶点了点头，“说什么呀……”
傅衍之笑着亲了亲她的眼睫，将手放在她气球一样的肚子上，亲昵得不得了。
“明天给……耿夫人打个电话吧？”
“诶？”
耿瑶有些惊讶，自从傅衍之看穿她不是真的耿瑶之后，一次都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原主的家人。
没了傅夫人的供养，原主那一家没了金钱来源，一定不会这么安静的，想必是他在背后偷偷地解决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说起了。
“让她在家等着，我派人去拿你的户口本。”
“……”
耿瑶先是一惊，紧接着又张大了嘴，“衍之哥哥……”
傅衍之摩挲着她的肚子，“我们先去登记，在孩子出生前。”不能让她的孩子是私生子啊，“等孩子生了再办婚礼。”
他闷闷地笑了笑，“不然你以后肯定要怪我，让你大着肚子结婚的。”
耿瑶目瞪口呆，“哥哥，这也太……太突然了吧……”
“哪里突然了？”傅衍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愿意？”
“……”
“还是说，你……之前结过婚了？”
他早就发现了耿瑶的抗拒，虽然她不说，他也能感觉出来。
耿瑶被口水呛了一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结过婚也没关系。”傅衍之把她整个人搂进了怀里，“现在是我的就足够了。”
耿瑶前思后想，抓耳挠腮，一边是对反派的胆怯，一边是因为傅衍之说的永远保护她而心动的心情，两种思想就像是跷跷板一样拉扯着她。
“可是……”
“没有可是。”
“但是傅夫人和傅先生那边……”
傅衍之松开了她，对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道：“我想跟你结婚，谁也拦不住。……都八个多月了，你不想着赶紧嫁给我，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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