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另一边,宋时清已经开始干活了。
他干会儿活就朝对面那块地头看一眼,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姜穗穗过来。
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可是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
说起来好笑,她在的时候,他觉得她娇气又聒噪,连锄头都用不好,甚至比那些城里来的知青还不如。每次来上工时,兜里都会藏许多好吃的,搞不明白到底是来干活的,还是来吃东西的。
还非要让他也吃。
他不吃,她还不高兴。
一不高兴,就噘着嘴,一脸的委屈。
这样他就没办法再拒绝她了。
要是被大队长看到了,肯定要被说成是磨洋工的。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袒护着她,还帮她把所有的活都给干了。
但她现在不来了,宋时清却总觉得好像却了点什么。
以前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干活的,也没觉得冷清过。可是自从姜穗穗来了之后,时不时的跟他说说话,抱怨抱怨干活真累,听得多了都习惯了。
一时之间听不到她的娇声抱怨,反倒不习惯。
等到大队长来巡察的时候,宋时清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大队长,姜穗穗她今天怎么不过来了?”
大队长想起牛翠芬跟他说过的话,说道:“哦,是这样的,我给姜穗穗换了个活,这次芒种她就不再过来了。本来就是个娇气的小姑娘,哪里真能干这种力气活,给她换了个轻省的。”
“小宋,你不是想告诉我说,你一个人干不完这些活了吧?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不用人帮忙的吗?放心,我会让姜得利给你多记点工分的。”
大队长这么做并不是故意给宋时清安排多的活来为难他,反而是以前宋时清就找过大队长,表示自己可以多干点活,就为了多赚一些工分,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现在不是以前大食堂时代了,那时候每人每天不管干多少活,一算一样多。这样也就导致了一些浑水摸鱼的人磨洋工,干活的效率也大打折扣。
如今都是多劳多得,干的越多,挣得越多,想多拿些工分,就多干些活呗。
宋时清一时语塞,说了句“干的完”,就不再多说了。
心里到底也有几分放心,不是再给她安排个力气活就行。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有什么力气,锄个地,都能把锄头给锄坏了。
坏了也就坏了吧,还不会修。
去了别的地方,没人帮她干活,搞不好要委屈的哭鼻子的。
越想越觉得她娇气的很。
…………
原本以为中午休息吃午饭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姜穗穗了。所以这回宋时清难得的不是最后一个放下锄头去吃饭的。
可惜到了吃饭的地方,他只看到方桂芝一个人坐在树荫下吃饭,根本没看到姜穗穗的身影。
宋时清喉间一哽,心中不知是什么感受,总之很不好受。
他甚至在想,姜穗穗是不是在躲着他了。因为她家里给她重新说了亲事,她怕跟他走的近了不好,所以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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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被宋时清误以为是在躲着他的姜穗穗,正在姜家的灶房里烧菜。
她做的是梅干菜扣肉。
家里有以前方桂芝晒好的梅干菜,还有去年剩下的一些干笋,她也一并拿来用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将这两样干货泡在了水里,现在拿出来备用正好。
五花肉被她割了一斤出来,洗干净了肉上面的血水,再配着桂皮、八角、生姜等调料放进锅子里煮上二十分钟左右。
趁着这个空档,她将泡好的梅干菜和笋干切碎,又洗了一些昨儿从山上采到的枞菌,全挑的乌黑色的枞菌洗的,这些枞菌都是她找到的,很嫩,菌帽圆圆的,摸上一把很滑嫩,还没开始烧呢,就能猜出口感相当不错了。
这个时节其实山上盛产的是红枞菌,像她洗的这些乌枞菌一般是三月份和九月份盛产的。但事有例外,这不,她不是好运气的找到一些乌枞菌么?
把枞菌洗好之后肉也煮的差不多了,她将手擦干,揭开锅盖,一股热气冒出来,扑鼻而来的是被煮出来的肉味儿,没有经过烹饪,味道有些腻人。
姜穗穗把那块五花肉捞起来,技术娴熟的将肉皮上的牛毛给用刀给褪干净之后,在肉皮上涂上一层酱油,腌制了一会儿。
腌制的差不多了,再把牛皮这面用油炸了会儿,呈金黄色,能闻出肉皮的焦香味儿了之后,就算是好了。这一步是很有必要的,因为猪皮如果不这样炸一会儿的话,牛皮上的牛腥味就去不掉,到时候哪怕扣肉做的再好吃,肉皮拉了分,吃起来味道也就差了。
炸完了牛皮剩下来的油不要着急收走,再把切好了的梅干菜、笋干还有枞菌一起放进来炒一炒,再放上适量和盐和味精,炒出了香味才作罢了。
接下来就是将切好的肉片放进锅子里,再把配菜这些放进去用小火炖。
炖的时间越长,肉越烂,也越好吃。
姜穗穗把灶口烧着的柴火撤掉了一些,留了小火慢慢炖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出门回地头继续干活了。
利用午休时间回来做饭,这可不是姜穗穗勤快。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什么事情,都别想让姜穗穗浪费自己的午休时间跑这一趟来回,但是独独为了做菜,她是愿意的。
而且她之所以要中午特别跑一趟,还有另一个原因
。
宋爷爷和送奶奶年纪大了,牙口难免不好,所以她更得将扣肉炖的烂一些,到时候两位老人家吃起来也方便。
昨天宋时清给他们家送了那么多的牛肉,她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不过,就算没这一回事,姜穗穗也会去拜访宋奶奶的。她觉得自己跟宋奶奶蛮投缘的,她喜欢宋奶奶说话做事的样子,总觉得身上有她亲妈的影子,因为宋奶奶和她亲妈一样,都是上海人。
上海人说起话来
是正宗的吴侬软语,旁人喜不喜欢她不知道,她可是很喜欢的。
宋奶奶看样子也很喜欢她,要不然也不会把心爱的旗袍送给她了。
单单为这件旗袍,她也得对宋奶奶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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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晚上下工的时候,姜穗穗跟她妈方桂芝交代了一声,就先回家去了。
给宋家送扣肉的事情,姜穗穗是跟她妈说过了的,方桂芝并不觉得有什么,昨天她得知宋时清送给他们家这么多牛肉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还说了刘爱娣几句,说她不应该收下来。
刘爱娣就站在这儿随她骂去,心里想着反正拿都拿了,让她再还回去反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今天姜穗穗说想做一些扣肉给宋家送过去的时候,她是满口答应的,还让她去的时候把放在他们房间的柜子里的茶叶一起送过去。平时宋家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们家也得多帮着些才行。
这茶叶是姜得胜新收的小徒弟送的,姜得胜也不是很喜欢喝茶,就一直留着没开封过,送给宋老爷子正好。像他这种以前当过领导的人,肯定是喜欢喝茶的。
刚到了家里,姜穗穗就闻到了从灶房里散发出来的香浓的肉香味儿。
掀开锅子,伴随着一股子热气扑过来之际,想起更加浓郁。用五花肉做出来的扣肉是最好吃的,此时的扣肉已经完全好了,肥而不腻,浓油赤酱,一看就令人胃口大开。
姜穗穗拿了只筷子往肉上面戳了一下,根本没花什么力气,就戳出了一个筷子洞。
足以可见这肉的酥软程度,吃进嘴里想来更是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拿出一个铝饭盒出来,匀出一半的梅干菜扣肉装进去,姜穗穗拎着铝饭盒就去了宋家。
…………
宋时清还没有回来。
但宋爷爷和宋奶奶都在,姜穗穗敲了门,宋奶奶很快开了门,看见是姜穗穗来了之后,立马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倒了杯水喝。
上回姜穗穗来的时候,宋爷爷已经睡下了,所以二人这次算是第一次见面。
只不过宋爷爷也听宋奶奶说起过姜穗穗,好像是说宋时清喜欢这个女娃?但他奶奶说只是自己猜的,也不是很肯定。不过又说了几句,表示她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要是这俩孩子能成,她心里头指定高兴。
宋爷爷是个军人,哪怕在被下放前已经退休了,可却是经历过万里长征和打
过鬼-子的。
他们那一辈的军人比现在的男人还要更大男子主义一些,怎么说呢,就是常常会有男人说话办事,女人不要插嘴的想法。
而且宋爷爷在后来解放,去军校进修之前,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这些条件加在一起,怎么看宋爷爷都应该是一个独断专行,十分不好相处的臭脾气老头子。
可是宋爷爷并不是这样的。
或者说,是因为娶了宋奶奶,所以他改掉了自己身上的一大堆臭毛<病,严格按照宋奶奶给他定下来的‘规矩’,几十年来,夫妻两个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宋爷爷就更不像以前当兵那时候了。
现在的他不但认了字,还喜欢看报纸。
要是换做以前,这些行为都是他口中的‘资本主义臭毛病’呢。
姜穗穗嘴甜地叫了一声:“爷爷好,对了,这是我妈让我拿来给您喝的,西湖龙井茶。”
宋爷爷喜欢是喜欢这个嘴甜的小姑娘的,但是茶叶可不肯收。
但是姜穗穗却说:“爷爷你就收下吧,我们家的人都没有喝茶的习惯,这茶好像是我爸他徒弟托人从杭州那边寄过来的正宗龙井茶,放在我们家简直浪费,好茶也得留给懂茶的人才算是它真正的归宿嘛。”
其实这种规格的西湖龙井茶根本就入不了姜穗穗的眼,可是在这种时候,好像还真算不错的了,所以她说一句‘好茶’,也不为过。
这话说了,宋爷爷不收也不好了。
恰好宋奶奶倒了水出来,姜穗穗又把铝饭盒打开,熟门熟路的去灶房拿了双筷子递给宋奶奶:“奶奶,这是我亲手做的梅干菜扣肉,你快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宋奶奶不肯要,姜穗穗亲手夹了一块送进了宋奶奶的嘴里,说道:“昨天宋时清给我们家送了那么多牛肉,爷爷、奶奶你们倒好,我才拿来多少东西啊,要说不好意思也该是我不好意思,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们就吃吧。”
说完又噘了噘嘴,故意撒娇道:“这可是我忙活了好久才烧好的呢,就为了爷爷奶奶吃了能夸我一声,你们就吃嘛~”
宋奶奶哪里还拒绝的出口?赶紧吃了一口。
一下子就给愣住了。
宋奶奶当初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对于肥肉也不像别人那样追求,所以看到扣肉上的肥肉,还是有些怕腻的。
没想到吃进嘴里,一点儿腻的感觉都没有,相反的,这肥肉入口即化,口感浓厚,瘦肉又香又酥软。
吃完一口扣肉,再配上一些梅菜干和笋干,这两样菜干也炖的很酥了,味道浓郁,吃进嘴里还喊着饱满的肉汁。
尤其是那一朵朵饱满的乌枞菌,爽滑鲜嫩,口齿留香。
宋奶奶赞不绝口,这回不需要姜穗穗主动,她自己给宋爷爷夹了一口,宋爷爷一吃,也是同样的表情,二人显然都没有想到,姜穗穗的厨艺竟然这样好。
宋奶奶又问,家里有没有留,没有都拿过来吧?
姜穗穗让她放心,家里还留了不少呢,
够吃了的。就凭昨晚宋时清送过来的牛肉,还不知道能吃到什么时候呢。
又在宋家坐了会儿,陪宋奶奶说了些话,姜穗穗左等右等,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到饭点,她得回去做饭了,宋时清还没有回来。
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打算跟宋奶奶道别回家。
恰在这时,门被一只强而有力的胳膊给推开,宋时清走进来,朝里面说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姜穗穗赶紧走出去,胳膊肘却不
小心被桌子磕到了一下,还挺疼的。
宋奶奶见了,心疼地问道:“没事吧,穗穗?痛不痛?”
“奶奶,没事,我去看看宋时清,跟他有几句话想说。”姜穗穗强压着痛感,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走到堂屋门口,恰好与宋时清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
宋时清显然也没想到姜穗穗竟然会在他家中,但很快面色便恢复如常了。他朝她点了点头示意,便将扛在肩上的那捆干柴放到了灶房外面。
姜穗穗走到他身后,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那道伤痕,还没好,相较于她帮着擦了药的地方,恢复的简直太慢了。
她问:“我让你擦药你怎么没擦?”
“忘了。”宋时清整理柴火的动作顿了顿。
姜穗穗突然觉得牙齿有些痒,好想咬人怎么办?这事也能忘?那么多的伤口,还不上药,宋时清都不知道疼的吗?
她就被桌子撞这么一下下,都觉得疼的很呢。--
“喏,拿去,等你的伤全部都好了,再把药膏还给我。”姜穗穗把药膏递给他。
宋时清的目光落在姜穗穗洁白如瓷的手上,压住心头想要接过药膏的冲动,说道:“不用了。”
她就要去跟别人相亲了,他应当与她保持距离的,免得又害她被人误会。这几日接触下来,宋时清虽说觉得她娇气,可也看出来了,她还是有许多优点的,瑕不掩瑜,她是个值得被人疼的好姑娘。
前头遭遇了林家的事,如今他不能再耽误她。
她与他或许只是革命情谊,问心无愧,然而他却心中有愧。
想到此处,宋时清心中哽了一下,将落在姜穗穗手上的目光移开,神情冷峻,看起来客气又疏离。
姜穗穗这回真生气了。
她真的觉得宋时清突然变得好莫名其妙,怎么一下这样一下又那样的?
之前不是跟她的关系还不错了吗?帮她干活,还吃了她给的桃酥。昨天在山上的时候,要不是宋时清豁出了命去挡在自己面前,赤手空拳的跟野牛打起来,说不定她真要被野牛一脚踩的一命呜呼了。
所以昨天吃牛肉的时候,她的心里特别的痛快。
而且宋时清为了救自己,还抱着她,两个人滚了好几圈。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她其实感觉到了,宋时清一直都在保护着自己,怕自己受伤所以硬生生扛下了所有。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那么多伤痕的原
因。
一部分是之前跟野牛搏斗的时候留下的,另一部分则是抱着她,承受了所有的荆棘和树枝的攻击。
姜穗穗心想,要不是这样的话,她才不会眼巴巴的再把药膏拿过来,担心宋时清的伤呢。
她一咬唇,恨恨的磨牙,心里头气的要死,可是想起昨天在山上宋时清为了救她不要命的样子,浑身竖起刺又变得无影无踪。
她好看的眉头皱起,走到宋时清身边,再次把药膏递给他:“你的
伤还没好,必须得擦药的,快点拿去。”
然而在她靠近宋时清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接药膏,反而还往后退了半步。
宋时清的反应彻底让姜穗穗恼火起来,那张娇艳的脸蛋皱成一团,微微发红:“宋时清,你发什么神经呀,好好的干嘛闹脾气?让你拿去擦你就拿去!”
说着,将手中的那管药膏恨恨地丢在了宋时清的身上。
宋时清弯腰捡起来,叹了口气:“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吧,跟我这样的人走得太近没什么好处。”
这话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姜穗穗又气又恼,眼睛里已经涌上水雾,心里觉得委屈极了。
她怎么了啊她,又没招他又没惹他的,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让她以为他们两个的关系慢慢好起来了,他突然又跟她说这种伤人的话。
其实姜穗穗突然穿到书里,宋时清作为她一直以来都喜欢的纸片人,她对宋时清的感觉是很奇怪的,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那种。明明以前也没接触过,但因为她看过了原著,又会不由自主的对他亲近。
他也是她的安全感,所以哪怕昨天那种惊险的情况下,她都没有被吓哭。
可现在姜穗穗是真的想哭了。
她瞪了宋时清一眼,忍着哭腔,扬声朝里面说了一声“宋爷爷,宋奶奶,我先回去了。”之后,转身就朝外面走了。
…………
宋奶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赶紧追出来,但姜穗穗已经走远了。
她难得冷了脸看着宋时清,问他:“时清,你做什么要跟穗穗说这种伤人的话?你实话告诉奶奶,你心里头到底喜不喜欢穗穗?”
宋时清垂眸,看着手中的那管药膏。
药膏上仿佛还带着她的余温,还有独属于她的,淡淡的玫瑰香味。
他说道:“奶奶,你别问了,我现在这个身份,跟谁在一起就是耽误谁。我是教育不好的黑五类子女,整个月亮湾的人,除了个别的人,都是能离我们有多远,就离我们有多远的。她跟我走的近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她之前就被人抢走了一门亲事,我不想她再因为我,亲事又被搅黄。”
一番话说得宋奶奶心里头难受极了,以前多么优秀多么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孩子,就因为搞运动,跟着他们一起被下放到了这里,什么都给毁了。
打从一开始,宋时清就没抱怨过半句,甚至一直以来都会安慰她和老头子,告诉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也
才二十二岁,五年前也才十六七岁,怕他们年纪大了干不了活,常常抢着活干。
宋奶奶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隔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姜家又给穗穗说人家了?”
宋时清点点头:“嗯。”
宋奶奶又问:“穗穗她都知道?”
宋时清:“知道。”
宋奶奶沉默片刻,才道:“那你刚刚也不应该那个语气跟穗穗说话,凡事都能好好说的。她来这儿是专门给
我们家送扣肉来的,说是炖了一个下午的,中午的时候特地回去准备这些,晚上一下工就赶紧给送过来了。刚刚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在桌角撞了一下,我看她手上都被撞青了,你一来就赶人走,也难怪她不高兴。”
宋时清听了这话,心头跳了一下。
她的手被撞青了?难怪刚刚她走的时候,另一只手捂着胳膊肘。
等到奶奶叹口气说去准备晚饭了,宋时清没有再耽搁,转身跑出了门外,去追姜穗穗了。
宋奶奶听到动静,看着宋时清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这到底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她一个老人家又能掺和什么呢?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看这两个孩子有没有缘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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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穗穗走的并不快,所以宋时清没追出多远,就看到了她。
哪怕心里再气,可走起路来的时候还是袅袅娜娜的,赏心悦目。
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骂着:“死宋时清,臭宋时清,讨厌死你了,话里话外竟然还敢嫌我缠着你,哼,简直可笑,你知不知道,喜欢我的人排着队都能绕地球一整圈?那么多优质男,我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我长得这么好看,难道还配不上你?还敢嫌弃我……”
说到气头上,抬脚狠狠地踹了一脚地,谁知不小心踢到块硬石头,把脚给踢疼了。想要甩甩脚来缓解一下疼痛,结果脚上穿的胶鞋又给踢飞了。
姜穗穗:“……”
姜穗穗委屈极了,感觉自己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简直恨不得坐在地上大哭。
可她忍住了,开口安慰自己:“不能哭,哭鼻子会很难看的,我要忍住。”
身后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嗯,不哭。”
宋时清手上拎着刚被姜穗穗踢飞的胶鞋,看着她。
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有些发红,像小兔子。应该是真被他的话给气到了,宋时清有些后悔跟她那样说了。
她这么娇气,原本就应该哄着的。
“别生气了。”宋时清蹲下身子,捧住她那只如同雪玉般的足,亲手将鞋子给她穿上。
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完全不同。
姜穗穗缩回脚,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吗?干嘛又追过来?”
哼,她才没那么好哄呢,她偏要生气。
宋时清叹气,却也没有
解释,而是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纸袋,递到姜穗穗面前。
“什么东西啊?你别以为随便给我个破东西我就能原谅你,我……”姜穗穗狐疑地看过去,“这是什么?”
只见纸袋子里装满了一颗颗,像草莓一样的果实。只不过却比草莓小上许多,每个大概又姜穗穗大拇指那样大,饱满多汁,仿佛在召唤着姜穗穗去吃它们。
这个年代吃水果也是一种奢侈,姜穗穗自从穿过来,还没吃上过水果呢。</宋时清说道:“五月泡,学名叫树莓,吃起来很甜,你快尝尝看。”
“我不要。”姜穗穗想起自己还在生宋时清的气,一口拒绝。
宋时清无奈,只能轻哄着她:“我特地给你摘的,很甜的。”
姜穗穗被说的心痒痒了,实在没忍住,这才哼了一声,作出一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吃一颗吧’的表情。
伸出修长纤细的手,牛奶般的白与耀目的红相得映彰,拿住一颗小小树莓,缓缓送进嘴里。
轻轻一咬,树莓的汁水便在口腔当中弥漫,带着甜津津的味道,姜穗穗觉得,比草莓还要甜上一些。
三月泡、四月泡,五月泡当中,数五月泡最甜,也就是姜穗穗吃的这个。
她吃完了一颗,又拿了一颗,接过整个纸袋,一颗颗地吃起来:“你这个在哪儿摘的?下次带我一起去。”
宋时清笑了笑:“好。”
他知道,姜穗穗这是气消了。她看着气性大,其实很好哄,也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
“手还疼不疼了?”宋时清问。
不提还好,一提姜穗穗又开始委屈了;“疼死了,都怪你!”
女孩子生气的时候总是这样没道理,分明是她不小心撞的,可如今却说都怪宋时清。然而宋时清却并不会因为这话生气,他的心中也挺过意不去的。
她连拿锄头多干一会儿活,手心便会发红,刚刚那一下,定是撞疼了的。
姜穗穗见宋时清不说话,她却还是惦记着他之前说的话的。
连吃了好几颗树莓过后,她哼了一声,开始找他‘算账’:“宋时清,我问你,你之前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嫌我跟你的距离太近了,你烦我还是做什么?你要是不愿意见到我你就直接跟我说。”
二人一人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对着面。宋时清盯着姜穗穗看,叹了口气:“不是这样。”
顿了一下,才说道:“我爷爷被打成右-派,我现在是黑五类子女,你跟我离的近了,不好。”
“放……”屁字还没说出口,姜穗穗及时杀了车,重新说道,“放什么厥词,我知道你身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真在意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跟你多说话。宋时清,你别总是觉得你的身份有什么不好,我从没这样想过。”
“宋时清,我们两个可是经历过生死的革命同志关系,同志之间,有必要这样吗?同志之间,不都应该互帮互助,互相关爱吗?”姜穗
穗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她盯着宋时清,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些话了,今天我当你没说过。要是以后再说,我可就真生气了,也不跟你做同志了。”
两人的目光对上,眼中都倒映着彼此。
宋时清终于点头:“好。”
那就做,纯洁的革命同志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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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干了好几天的活
,终于等到赶大集的日子,又要放假了。
姜穗穗去了一趟李秀琴的房里,跟妞妞玩了会儿,听李秀琴向她打听起方桂芝给她说亲的事情,问她进行的怎么样了,她这才想起,她好像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在山上那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当时还惊魂不定呢,李秀琴突然跟她说起那件事,她原本是打算回家之后就问问方桂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也是因为她没怎么上心,没当回事的缘故,等到了家,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方桂芝也没跟她提起过这件事情,她就更记不得了。
要不是刚刚李秀琴提醒她,她压根就不会想起来。
姜穗穗从大哥房里走出来,直接就去了方桂芝房里,开门见山:“妈,我跟你说个事儿。”
方桂芝恰好也要找她:“正好妈也有事要跟你说,来,进来坐着说。”
母女两个坐在一块儿,方桂芝拉着闺女的手问道:“囡囡,你想跟妈说什么事?说吧,妈听着呢。”
“妈,听说,你托人给我说亲了?”姜穗穗问道。
方桂芝一见闺女要找自己说的事情竟然就是自己要跟她说的,立马便笑开了:“是听你大嫂说的吧?妈是听你牛婶儿说她表哥家有个侄子,在国营饭店当会计,爸妈的工作也都挺不错的,他妈好像是在百货大楼工作,爸爸还是个国家干部呢,这样好的条件,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
“正好你牛婶儿来找我问了你的一些情况,于是妈就把你的照片给你牛婶儿拿去给男方相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家特别满意,定了明天赶大集的时候跟你见上一面。不过这事我想来想去,我没跟你爸商量过,所以想跟你爸通了电话,你爸同意了再跟你说。”
“这不是,打了好几天,今天才通上吗?正好赶上了,你爸也觉得条件挺好,让你去见一面看看。你要是觉得合适,那这事才定下来。”
姜穗穗听着方桂芝的话,有些无奈。
她倒不是怪方桂芝,毕竟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这样,父母介绍,然后年轻人再见上一面,要是合得来,才确定关系。
不急着结婚的可以再多接触接触,着急结婚的,就可以定下办喜事的日子了。
现在的人不怎么出门,更别说娱乐活动,见天的在家里待着,要不是靠熟人介绍,哪里能找到对象啊?
可姜穗穗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也挺烦‘相亲’这一回事的。
她拉着方桂芝的胳膊撒娇:“可是妈,我上回不是
跟你说了,我还不想那么早嫁人吗?我明天可不可以不去呀?去见一个陌生男人,我好害怕的呀。”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怕的,明天你牛婶儿会带着你一起去的,不怕的,啊。”方桂芝将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闺女搂进怀里,“妈知道你不想早点嫁人,但你相看了之后,要是觉得合适,可以先谈着,等明年再结婚也不是不行。”
姜穗穗一时语塞,方桂芝把话都说了,她还能说啥啊……
方桂芝
又道:“妈不是想逼你,就是刚好你牛婶儿跟我说了这回事,我是怕过了这村没这店,怕你错过了个好对象。”
姜穗穗轻哼:“那我要是看不上他呢?”
谁规定她就一定要看得上那个人了?就凭他是国营饭店的会计啊?
方桂芝:“要是囡囡不喜欢,那咱们就不同意。这回就是去相看相看,咱们家也没同意,更没拿他们家的东西,当然是凭囡囡的喜好了。”
说完又叹口气:“林家退婚的事,很多人明着不说,但是背地里还不知道咋说的。妈一想到这事心里头就难受,不想我闺女被人说三道四的……”
姜穗穗只能妥协,不过她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同意的,明天去城里,最多就是见上一面,然后她回来说没相看上。
这样做还有个好处,那就是能暂时让方桂芝先歇了给她介绍对象的心思。
不过她出去之前突然想起她的系统,琢磨着能不能靠自己的乌鸦嘴,导致她妈不让她去相亲了?或许她可以不让她妈受到伤害就能乌鸦嘴呢?系统也没规定说她一定得让对方受点什么伤吧……
于是她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我妈肯定不让我明天去相亲”。
接着耳边便听到了句“错误指示!方桂芝不属于极品,且没有对宿主做出不好的事情,宿主无法乌鸦嘴。作为惩罚,扣掉宿主乌鸦嘴次数一次。”
姜穗穗撇撇嘴,没忍住骂出了声。
这也行??!!
不过,她乌鸦嘴的次数还是有限制的吗?她在心里又问了一句:那我目前还有几次乌鸦嘴的次数?
但是系统并没有回应。
姜穗穗觉得这个系统有点过时了,竟然不是人工智能的,除了一开始绑定系统的时候跟她多说了几句之外,别的时候就跟不存在似的。
她估计也只能等到次数用光的时候,才能得到怎么去获得次数的提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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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集一定要早,集市最多摆到中午就撤了,从他们月亮湾公社坐牛车出发,到县城集市还得花上一两个小时,要是去的晚了,别说赶集了,啥都赶不上了。
所以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方桂芝就把姜穗穗给叫起来了。
姜穗穗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方桂芝给她倒了洗脸水,催促她赶紧去刷牙洗脸。
等洗漱完毕之后,又往她手里塞了两个大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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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桂芝小声说道:“是肉馅儿的,这两个包子的馅儿最多,妈做了记号的。”
姜穗穗吃完了包子之后,终于清醒了一些。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方桂芝催她赶紧去换件好看的衣裳,等会儿还得赶村里的第一趟牛车呢。
姜穗穗今天的目的并不是让牛翠芬那个表侄爱上自己,所以也没心思打扮,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就打算出门了。
结果方桂芝看到她穿的,叫住了<她:“囡囡,你咋不穿你上回找谢裁缝做的那条黄裙子?你穿那条裙子多好看啊。”
她说的是姜穗穗上回拿系统奖励的那块布料做的长裙,裙子做的是法式风格的,这种风格的长裙一直都是姜穗穗的心头好,她穿这条裙子时气质绝佳,令人眼前一亮。
方桂芝还以为闺女会穿这条裙子呢,这条裙子穿在她闺女身上多好看呀。
于是,姜穗穗又被方桂芝同志推进了房里,等她换上了那条长裙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让她出门了。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牛车已经在村口等着了,牛翠芬坐在牛车上,远远地朝姜穗穗招了招手:“穗穗,快快快,快坐到婶子边上来,就差你了!”
牛车顾名思义就是牛拉的车,也是这个年代乡下的交通工具。要没有牛车,等他们走到城里的时候,估计集市早就结束了。
只不过,这牛车……还真有点儿难令人接受……
姜穗穗刚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味道。她皱了皱鼻子,在牛翠芬的热情下,被她拉着上了牛车,在牛翠芬的身边坐了下来。
笑了笑,叫了声:“牛婶儿好。”
牛翠芬一见姜穗穗,心想这闺女稍微一打扮,咋就这么好看呢:“好好好,穗穗啊,你这条裙子可真好看。”
自从牛翠芬知道自己那表侄看上了姜穗穗,姜穗穗很有可能成为她的侄媳妇之后,对姜穗穗好的就跟姜穗穗是她亲生闺女似的。
那可不么,牛翠芬表哥家条件是他们整个牛家最好的,要是这事成了,她表嫂估计也不会亏待了她。再有她表哥帮帮忙,说不定她男人明年就能进城里当干部去了呢!
大队干部和城里干部虽说都是干部,可差别老大了!
她听说她表哥每年都能领到好多东西呢,什么布票,粮票,工业票,也都有补贴,吃的也是商品粮,前几年还在城里分了房子。
她去看过了,房子虽说不大,但却是楼房,家里家具什么的都有,还买了台电视。当时牛翠芬就想着啊,啥时候她也能住到城里去,这不,契机就来了么。
姜穗穗因为牛翠芬的过于热情有些尴尬,心想要是牛翠芬知道她压根就没准备跟她表侄好,会是个什么表情……
就在牛车打算出发的时候,又传来了一个男人清冽的声音:“张叔,等等,我也要进城!”
极其熟悉的声音让姜穗穗转头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宋时清拎着个麻袋,迈着步子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姜穗穗没来由的心中一喜,是宋时清。
宋时清看见姜穗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穿黄色可真好看。
黄色其实很挑人,要是穿的人肤色没那么白,就会将原本的皮肤显得更加蜡黄,可姜穗穗不一样。
明艳的黄,更衬的她的肤色白净,平时总是编成两条大辫子的长发,此刻随意的被挽在脑后,像花苞,却又松松散散,自有一股慵懒风情,尤其是配着她那双勾魂夺魄的双眸,只对上一眼,仿佛就能将人给吸进去。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对姜穗穗表现出多么熟稔,只不过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一手拎着麻袋,一手撑着牛车,一下子跳上了牛车,坐在了姜穗穗的边上。
倒不是宋时清故意坐姜穗穗边上,而是整个牛车,也就只有姜穗穗边上还能坐下个人了。
原本牛翠芬给姜穗穗留出来的位置坐她一个人还是挺宽敞的,但是加了个宋时清之后,就显得挤了很多,空气也变得浓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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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1/>作者有话要说:干啥啥不行,忽悠人第一名,穗穗轻松搞定宋宋。
纯洁的革命同志?有多纯洁?纯洁到将来领结婚证的那种吗?
本章穗穗乌鸦嘴方桂芝那里,算是伏笔啦,乌鸦嘴技能并不是一直都可以使用的哦。还有,请大家不要怪穗穗把相亲这件事忘了,那天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她因为不在意这件事情所以搞忘了,其实始作俑者主要是我hhh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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