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许诺没想到, 才过了几天, 他又一次去了乔家, 还是同一个房间。
床上的乔衍依旧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只是这次旁边多了一个温以宁。
见许诺进门, 温以宁起身站起，将座位让给许诺。
桔红色的大衣衬得她面色越发白皙，乖巧惹人怜惜。
见她缩着手指, 许诺眉心一皱：“身子还是发冷吗？”
温以宁一愣，显然没想到许诺会注意到自己，她眨眨眼, 见床上的乔衍也是怔怔地盯着自己，转而笑道。
“我没事的, 你还是先帮乔先生看一下吧。”
饶是她嘴上没说，乔衍还是马上让佣人关了窗户开了暖气，暗自责怪自己的不细心，竟没有想到温以宁身子不适。
还是许诺提出他才知晓。
愧疚感顿时冲散了乔衍连续几次在温以宁面前丢脸的窘迫。
见温以宁熟稔地唤着许诺的名字, 而自己却只是陌生疏离的三个字“乔先生”，乔衍心情更为不愉。
床角的小女孩娇娇柔柔的, 正仰着头和许诺说着什么, 巧笑嫣然顾盼生欢，和在自己面前拘谨的样子截然不同。
见状，乔衍心思更为沉重, 耷拉着脑袋任由许诺动作。
乔衍只是普通的过敏, 温以宁在电话中就已经和许诺提过, 许诺把完脉开了药，刚好听见温以宁在打电话。
“没事的张叔，我自己打车回去。”
“怎么了？”
许诺刚写完药方，搁下笔从桌前抬头，看向温以宁，顺便将手里的药方递给旁边的佣人。
温以宁挂断电话，淡淡道：“没什么，车子出了点事。”
楼下的窗户还是开着，温以宁缩了缩肩膀，裹紧了大衣。
下着雨，天越发冷了。
许诺微一蹙眉，扬手让佣人关了窗户，声音低沉清冷：“我送你回去，这里不好打车。”
附近都是别墅区，根本不会有出租车经过，网约车更不安全。
“你不是还有工作？”
刚才进门的时候，温以宁刚好听见许诺工作上的电话。
“不打紧，我……”
许诺摇头，还没说完就听见楼梯转角传来一个声音。
“许医生去忙吧，以宁这边有我就行了。”
乔衍刚抹完药，才下楼梯就听见许诺和温以宁的对话。
还好他只吃了一点芒果，现下的脸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狰狞。
他趴着栏杆俯视站在楼梯转角的二人，唇角微扬。
许诺皱了皱眉，又和温以宁对视了一眼。
须臾，又见对方朝自己点了下头。
……
半小时之后，温以宁坐在副驾驶上，目光专注地盯着窗外。
有雨丝打在玻璃窗上，密密麻麻地凝成一道水柱，顺着窗棱直下。
刚上车时乔衍就开了暖气，外面虽下着雨，车里却是暖烘烘的。
察觉不时落在脸上的视线，温以宁终于从窗外收回了目光，敛眸盯着指尖发呆。
“你冷吗？”
“不冷了。”
乔衍第一次和温以宁独处，紧张得脑袋一片空白，绞尽脑汁也只是干巴巴的一句话。
手指紧攥，乔衍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
一时之间，车内又陷入了原先的静默，甚至比刚才更为尴尬。
乔衍攥紧了手指，搜索关键词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话题。
以往的巧舌如簧此时却化作泡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说不出任何话。
两人相对无言，一路再无只言片语。
车子驶入温家时，外面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只依稀开得见别墅外的灯光。
乔衍率先开了车门下去，撑着伞走到温以宁那侧，帮她开了车门。
雨伞倾到温以宁一侧，有雨丝落在乔衍肩膀上，他却浑然不在意，摊开手指抵在温以宁额前，深怕她撞到车。
“多谢。”察觉到他的动作，温以宁稍稍颔首，往旁边挪了一挪，提醒道，“你衣服湿了。”
“我没事，你别淋到雨就行。”
原本乔衍还在因为车里只有一把伞沾沾自喜，只是现在想着温以宁有可能淋到雨受寒，他却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只能竭尽所能将女孩护在伞下，不让她淋到半分。
以往下车时佣人都会上前迎接，今天却半个人影也不见。
温以宁心下疑惑，心底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
果然还没走几步，就看见栅栏前竖着一个人影，全身上下滴着水，面红耳赤地冲着别墅谩骂。
言语声很快淹没在雨幕中，和雨声融为一体。
看清来人的面孔，温以宁面色一紧，无声地咽了下口水，目光怔怔地盯着前面的男人。
双颊泛白。
他怎么还有脸过来？
肩膀微微发抖，温以宁半眯起眼睛，停了下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边的背影。
乔衍几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温以宁的异样，他和温以宁一同停了下来，看向前方的男人。
夜幕下男人的轮廓并不清晰，只是直觉来者不善。
乔衍握着伞柄的手一紧，稍稍往温以宁的方向挪了一步，低声道：“你认识？”
女孩贝齿咬着下唇，温以宁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后槽牙往后磨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紧握成拳，身子发抖。
听见乔衍的话，温以宁只是点了下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还没开口就见前方的男人已经回头。
温致恒被晾在门口淋雨大半个小时，原本就一肚子火，刚想继续踢门，余光突然瞥见温以宁的身影，灰暗眸子一亮。
“以宁，你终于来了！”
男人惊呼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他兴冲冲朝温以宁的方向走去，嘴上还大大咧咧骂着。
“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不让我进去！特别是你原来身边那个姓张的，居然还敢赶我走，也不看看这是谁家？”
“呸！不过是温家养的一条狗罢了，真当自己是主人了。”
温致恒朝地上啐了一口，以往的优雅矜贵全然不见。
他年轻时也是风姿绰约的公子哥，只可惜这些年掏空了身子，身子早就大不如前，面色暗沉如同五十多岁老人。
见他上前，温以宁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下巴微抬，目光清冷。
“这是我家。”
她平静道，抬眸看向温致恒，眸光冷静：“是我吩咐他们不让你进去的。”
“你家不就是我……什么？！”
听见温以宁最后一句，温致恒似乎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见温以宁不像是说笑的模样，温致恒终于了然，冷笑道：“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我看那个老头子，也没把你……”
“啪！”
话音未落，颊边一阵风刮过，温以宁这巴掌下了十足的力气，她喘着气，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若不是乔衍在身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她早就摔倒在地。
“你这个臭□□，居然敢打……哎哟！”
温致恒捂着脸对着温以宁开骂，只是还未靠近人就被乔衍踢倒在地。
他原本就喝了酒，力气自然比不上乔衍。
“拿着，别靠近。”
将雨伞递到温以宁手上，乔衍终于有空对付地上的男人。
做正事他不会，打架斗殴他可是第一把手。
双手被禁锢在背后，温致恒迎面挨了乔衍几拳，膝盖也被踢了一脚。
他半跪在地上，眼角处都有青紫密布，就连嘴角也渗出血丝。
见温以宁清冷矜贵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温致恒更是怒火中烧，冷笑道。
“果然和你妈一样，都是贱人……唔”
乔衍猛地捏住温致恒的下巴，眸光冷冽：“再敢说一个字试试？”
明明比对方年长了一辈，温致恒却还是被乔衍的气势压住。
乔安州不是个好人，乔衍耳濡目染之下，内里的狠戾也是学了七八成。
只是后来被乔建国养在身边，这才渐渐转了性子。
“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温致恒冷嗤一声，指着温以宁笑道，“听说乔家少爷不要你了，怎么，这么快就找了个小白脸过来？”
温致恒本想挑拨乔衍和温以宁的关系，没想到才刚说完，乔衍反而笑了起来。
他松开捏着温致恒的手指，漫不经心笑道。
“我倒宁愿被她包养。”
“你说什么？”
“我说——”
乔衍猛地将人推倒在地，一脚踩住温致恒的手背，面目清冷。
他一点点碾着温致恒的手指，眉眼间不见往日的嬉笑模样，反而有几分乔安州的狠戾。
“我、是、你、乔、爷、爷！”
乔衍唇角微勾，每说一个字就碾过一次温致恒的指头。
“轰”的一声雷响，有闪电落在乔衍脸上，越发狰狞可怕。
温致恒面目铁青，指尖传来的痛感顿时传至全身，不得动弹。
雨下得更大了，冲淡了泥土中的一些血迹。
温以宁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在温致恒面前蹲下。
朱唇轻启。
“你有什么资格当我的长辈？”
狂风暴雨中，温以宁听见自己的苦笑声，比雨水冷意更甚。
她缓缓念道，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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