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翌日清晨,天际刚露出鱼肚白,有微光朦胧地投射在床上。
温以宁在梦中呢喃了一声,悠悠然地睁开眼睛,眼底酝着懵懂的睡意。
纤长的睫毛染着水雾,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拥着被子坐起。
屋里开了加湿器,有袅袅的烟雾弥漫,渲染了半个房间。
她还微闭着眼,见晨曦已经稍稍显露,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温以宁赤足踩在上面,从被窝里带出的暖意渐渐和空气融为一体。
她轻拉开一角的窗帘,暖黄的微光透过薄纱,暖暖地照在身上。
温以宁眨眨眼,俯身望着楼下的院子。下了一夜的大雪,院子的小径都被积雪所覆盖,分不清方向。
两侧的树桠上也被雪花压得变了形,银装素裹。
胸口沉闷闷的,温以宁微蹙了下眉尖,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
别墅内外安静无声,温以宁微垂下眼眸,重新将窗帘拉上,又赤着足回到了床上。
闭上眼睛假寐。
她已经失眠很久了,每天晚上都是凌晨两三点才能勉强睡着,稍微有点声响都会吵醒温以宁。
也因为这样,温家的佣人走路做事时都是悄无声息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温以宁还是没能睡好,靠着药物也只能勉强睡两三个小时,便又清醒过来。
有医生向温少卿推荐过催眠,可惜还是没能治好温以宁。
久而久之她倒是对此习惯了,只是怕爷爷担心,所以每天都是装作七点才起床。
果然七点一到,张妈准时上楼敲门,猫着腰在门边低声问了温以宁一句。
“小小姐,你醒了吗?”
有光线从门边照进,温以宁喃喃应了声,睁开眼在床上坐起,任由张妈帮自己打理衣服。
早餐依旧是简单的红豆薏米粥,温以宁垂首喝了半碗,便又放下碗筷,拿起毛巾轻拭嘴角。
张妈站在一旁,垂眸看了眼温以宁碗里的东西,担忧道:“小小姐,你要不要再用一点?”
“或者小厨房还预备了一点鸡汤,你喝一碗再走?”
张妈朝身后的佣人使了个眼色,却见温以宁已经放下毛巾站起,她稍稍摇头拒绝。
“我吃不下了,张妈。”
“可是你才吃了……”张妈欲言又止,视线在触及温以宁那一双通透的黑眸时又再次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以往还有温少卿帮着劝温以宁多吃一点,然而自从温少卿离开,温以宁的心情明显比以前低落了不少,就连用餐也比平时少了许多。
张妈无可奈何,只能上前扶着温以宁上楼换衣服。
带去乔家的礼物昨晚已经备好,张妈吩咐司机搬好东西,又低头问了后座上的温以宁一句。
“小小姐,真的不用我陪你过去吗?”张妈很少没陪在温以宁身边,其实温以宁很少出门,除了去医院,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最多也只是在自家花园逛逛。
温以宁摇头拒绝,吩咐司机开车上路。
乔家的别墅在南城的另一侧,车子驶入别墅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
温以宁已经提前和乔建国打过招呼,所以车子直接进了院子。
有佣人眼疾手快上前帮忙开了车门,温以宁低声道了谢,刚踏出脚就看见站在门边的乔建国。
岁月到底还是在乔建国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的身子已经不如以前那般健朗,苍老的脸上皱纹沟壑。
温以宁忽的想起自己的爷爷,眼角有微微湿润闪现。
见乔建国拄着拐杖朝自己走来,温以宁勉强稳住了心神:“乔爷爷。”
乔建国几年前去过温家一次,只是因着之前的缘故,他并没有带乔衍过去。
没想到几年过去,再见面时却只有好友一个孙女。
想到好友的不幸离世,乔建国轻叹了一声,又将目光移到温以宁脸上。
“好孩子,快进屋去。”
乔建国周身的凌厉在见到温以宁时尽数收敛,单从那张像极了她的那张脸,乔建国就对温以宁下不了重话。
虽然平时和晚辈的相处不少,可温以宁毕竟身份不同,不像他那一群为非作歹的孙子孙女。
可以随便打骂。
两人相对而坐,温以宁将带来的玉佩放在桌上,轻声说道:“乔爷爷,这是您的玉佩。”
她将玉佩往乔建国的方向移了移,“……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那是十几年前乔建国和温少卿交换的信物,几乎是第一眼,乔建国就认出那是自己亲手交到温少卿手上的玉佩。
玉佩光泽明亮,看得出保管人的细心。
乔建国万万没想到温以宁第一次上门居然是为的这事,他稍稍愣神,眉眼轻蹙:“以宁,你这是做什么?”
“乔爷爷,我想拿回爷爷的扇坠。”
当年乔建国和温少卿以信物为约,为两个孩子定了婚约,只是口头的约定,并没有书面字据。
说话的功夫,温以宁又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原本白皙的小脸更加惨白无血。
乔建国没见过她发病,差点打电话通知家庭医生过来。
“不用了乔爷爷,我没事。”温以宁摆手拒绝,轻抚着胸口解释道,“不用叫医生的。”
虽然早就听过好友描述过温以宁的病情,乔建国还是忍不住皱眉,低声问道:“吃药了吗,医生怎么说的?”
“要不要换个医生看看?”
温以宁摇摇头,“都是一样的。”
温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因着温以宁的病,温少卿前前后后不知道请了多少医生,最后都表示无能为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勉强用药维系着。
“乔爷爷,我的身体您也看到了。”温以宁苦笑,掩唇道,“没必要拖累别人。”
“乔先生若是因为这个娶了我,日后对他的妻子也是不公的。”
“而且,我也习惯一个人了。”
温以宁低语,她蓦地想起之前有爷爷陪着的日子,心情又开始转为低落。
大悲大喜对她而言是大忌,所以爷爷走的时候,一直担心她想不开,托了好友帮忙照顾温以宁。
早在温以宁开口时,乔建国就皱紧了眉头,温少卿重病时,他刚好在国外,没来得及赶回来,只看见好友留给自己的一封书信。
像是若干年前那样,他们以书信维持联系。
乔建国握着拐杖沉思了片刻,抬眸时又对上温以宁殷切的眼神,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吩咐人上楼取了扇坠下来。
“好孩子,这是你爷爷的扇坠。”
乔建国亲手接过佣人手中的扇坠,见物如见人,到底还是触景生情。
当年交换信物的时候,温少卿还提过一嘴,扇坠上面的平安结,是他的夫人安语亲自打的。
乔建国摸着扇坠上的流苏,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化成一声轻叹,他亲手将扇坠交到温以宁手上。
安语走的时候,他没能赶上看她最后一眼,没想到温少卿也是如此。
“这是你奶奶打的络子。”乔建国像是回忆到什么,唇角微微上扬。
这么多年过去,黄色的平安结早就失去了当日的光彩,只是留下的情意还在。
温以宁微微一愣,“乔爷爷认识我奶奶?”
乔建国颔首:“认识啊。”
他眼底蓦地有莫名的情绪涌现,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
他认识安语的时候,她还是个大家小姐,而自己只是一个靠着卖报为生的小贩。
可惜再见面,对方却已经成为温夫人。
.
温以宁前脚刚走,乔衍后脚就到了。
见自家爷爷兀自站在门口,对着已经远去的黑车子眺望,乔衍不怕死地吹了个口哨,调侃道。
“老爷子,你杵门边干啥呢?”乔衍贼兮兮凑过去,“不会是专门等我吧?”
乌溜溜的脑袋在面前晃悠,乔建国冷哼了一声,一个爆栗甩过去,早先因为平安结挑起的伤感顿时消失殆尽。
“浑小子!又去哪里鬼混了?!”
“哎呦爷爷,有你这么对待亲生孙子的吗?”
乔衍装模作样地大呼小叫,余光突然瞥见乔建国手上的玉佩,他好奇地探头过去道:“爷爷,这是什么?”
乔衍眨眨眼,想到昨晚沈心语承诺自己的话,他抱着头诧异道:“不会就是你当年把我卖出去的卖身契吧?”
说着,就要伸手拿走玉佩,却被乔建国一手拍开。
他闷哼:“什么卖身契,这是当初定下婚约的信物。”
手背发红,乔衍不满地嘟喃道:“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娃娃亲。”
他小声嘀咕:“你这是封建主义的糟粕,书上说了,我们要剔除糟粕的,弘扬社会主义,做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乔建国嗤的一声,攥着玉佩转身,一拐一拐地往内走:“我看你长得就像个糟粕。”
微顿,乔建国突然转身,抬眸看向乔衍:“你最近和你妈妈联系过了吗?”
乔衍点头:“上周刚视频了。”
顺便还偷看到他父亲强吻了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乔衍:听说你们想看我打脸?
谢谢投雷的小宝贝,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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