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克尔手持斗气剑, 剑身上青光和红光交互，模样怪异的长身短足龙若隐若现，威压惊人。他挽剑快攻, 剑尖灵活，连刺向艾伦的手腕。
艾伦的剑法不如狄克尔这般灵活, 他没有受过正经的剑法教育, 只凭自己摸索出的大开大合的打发, 挡住了几下狄克尔的剑。
接连挡了几下, 艾伦露出一个破绽, 狄克尔立刻抓住机会，一剑刺中艾伦拿剑的手腕。剑入骨中，穿透了他的手腕, 狄克尔狞笑着搅动一圈，一抽一拉, 完全废了他的手。
艾伦的右手被废, 使不上力气, 孤注一掷的把斗气剑抛掷出去，狄克尔一个滚地就躲了过去。
艾伦的败事已定, 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了。
狄克尔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被鲜血覆盖的男人，心头畅快解恨。
“受死吧，艾——”
“叮——”
他话音未落, 就听到后头金属相接发出的碰撞声, 脸上的笑容刚拉扯到一半就垮了下来, 将笑将怒，之前被鞭子打到而留下的疤如同蜈蚣一样扭动着，仿佛有了生命。他顾不得艾伦，连忙回身，就看到捆着人鱼的链条已经被艾伦扔出去的斗气剑砍断。
萧沐手中拿着艾伦的斗气剑，泛白的唇硬生生被自己抿得血红，眼中仍有泪光未尽，不住的看向艾伦。
狄克尔一步步走向萧沐，“乖，放下剑。”
“滚开！”
人鱼略显尖锐的声音没有阻挡狄克尔的脚步，他拖着剑，脸上的表情变幻，最后归复空白：
“艾伦想要让你逃离我呢。”
艾伦知道自己打不过狄克尔，早在动手之时，他就想好了，今天他不会活着走出这里。但就算是他要死，狄克尔也别想活。他故意卖出自己的破绽，为的就是放出塔西娅，让塔西娅在他们打斗的时候离开这儿，远远的走，回到她的大海里，再也不用接触到人类的丑陋。
艾伦捂着自己被洞穿的右手，咳嗽了两下，吐出大块大块的内脏碎片，麻木的冲上去阻挡住狄克尔。
“不要！”人鱼绝望的看着艾伦送死的行为，拖着自己累赘的大尾巴想要替他挡住狄克尔的攻击，但是为时已晚。
“艾伦！”
人鱼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流出，落在地上变成洁白的珍珠。艾伦的胸口插着一把剑，剑身上盘踞的怪龙怒嚎一声，撕咬着艾伦的身体，触目惊心。
“别过来，快走！”艾伦一手抓住狄克尔的手臂，另一只手卡住剑柄，不让他抽出剑，一眼也没有看向萧沐。
狄克尔面无表情的转动手里的剑，左右搅动艾伦的伤口，“塔西娅，他为了救你，要死了呢，你忍心抛下他离开么？”
他知道人鱼的性格，绝不是会在这种时候一个人逃走。
萧沐咬着牙，对狄克尔举起了剑。人鱼从未用过这样的武器，手中的剑未出，就被狄克尔打飞。
她满脸泪水的样子格外惹人心疼，直到此刻，艾伦才舍得深深看一眼人鱼。
他在心底默默的和塔西娅做着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塔西娅。
狄克尔剑尖上挑，想彻底杀死艾伦，浑身突然动弹不得。他脸色突变，发现体内竟不知道何时起满是土黄色的斗气，那些外来的斗气如网状分布开，把他的斗核和魔核绑住，令他无法活动。
“你对我做了什么？！”
艾伦目光灼灼，无力的四肢不断涌回强大的力量，仿佛回光返照一样亮的惊人。
艾伦曾经学会了一个禁术，这个禁术要求使用者碎裂自己的斗核，以此获得强大的力量，在给敌人造成的伤口中混入自己的斗气，伤敌伤己。
无论敌人最后如何，使用者自己必不可能活下来。
狄克尔终于想起了自己当初给艾伦设置的这个禁术，他写的时候只图一时爽快，之后就再没有提到过这个禁术，导致他自己也不太记得这件事。想起后，他疯狂的挣扎起来，怒骂道：
“你这个疯子！你要死不要拉着我一起死！”
艾伦异常清醒，死死的拦住狄克尔的动作，催动着斗气。他的眼睛一刻不离萧沐，像是要补回以后再也看不到她的时间，温柔又深情。
萧沐摆动着尾巴，一个不稳摔在地上，蹭破了娇嫩的皮肤却不在意，用手肘支撑着地面向艾伦爬来。一颗一颗白色的珍珠掉在地上，为她铺成一条路。
艾伦和人鱼的视线对上，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确定。
他心爱的小姑娘，也和他一样。
她也喜欢他。
或者是爱。
只是，对不起了，他没办法陪她走下去了。
艾伦试图向萧沐露出一个笑容，他的视线越来越黑，连人鱼越发痛苦的表情都看不清了。他的斗气消散殆尽，制止住狄克尔的手陡然下坠，双目阖上，再无呼吸。
魔看着艾伦身上的气运溃散开来，在完全消失前，为了它死去的宿主做出了最后的复仇。它们冲向了狄克尔，与狄克尔身上的气运缠斗起来，最终两两消散。
艾伦死了，狄克尔没有死，他身上最后一丝气运在保住了狄克尔性命后彻底消失，即便他活下来了，从今以后，他也只会如同圣大陆里的芸芸众生，再无其它奇遇。
但他总归是活下来了。
狄克尔暂时无法动弹，看到艾伦死后，他表情一松。
“艾、伦……”
人鱼不敢置信的喃喃声响起。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她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你害死了他！”
人鱼猛地抬起头，蔚蓝色的眼中血红一片，眼睛一眨，红得妖异的珍珠随之落下，杀气肆虐。
狄克尔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萧沐掐着脖子举了起来，翻着白眼喘不过气。艾伦终于死了，人鱼却为了一个死人想要杀死他，狄克尔内心最深处诡异的升起了一丝快/感。
他粗着嗓子，声音破碎，“塔、塔西娅。”
就说了这么三个字，他的肺就要炸了。但狄克尔脸上浮出怪异的笑，继续道，“恨我一辈子吧。”
萧沐突然松开手，狄克尔落在地上，重新恢复呼吸，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俯视着狄克尔，不带任何意味的勾起红唇，短时间内情绪的激烈起伏过后，就是心如死灰，再生不出别的波澜。
“你、你不杀我……？”
狄克尔眼底生出一丝可怜又可笑的微弱希冀，看得魔轻笑出声。
他说：
“我做过一个梦，梦中的我很爱你。”
狄克尔一愣，眼中的希冀如同春风吹过的野草，迅速生长。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可你却真的夺走了我的生命。”
狄克尔的眼前好像真的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的塔西娅胸口插了一把匕首，绝望的向他伸出手，而他却冷漠的看着她一点点死去。
“不，那不是——”
魔笑着看着他：
“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
“我都是如此的厌恶你。”
“我、我，那你为什么不杀我，杀了我啊！”
狄克尔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消失，想要捂住耳朵却没有动弹的力气。
“我恶心你的存在，我不会杀了你，因为我不想你脏了我亡魂的路。”
魔抛下这最后一句话，满意的看着这个人类眼中的光芒彻底消失。他曾经最是喜欢看人满怀希望，又彻底沦成绝望的样子，越高摔起来才越疼。
狄克尔毁了塔西娅的一生，总归要用他的一生来补回。
谁让塔西娅是他的客人呢。
他缓缓来到死去的艾伦身旁，狄克尔绝望之际，隐隐猜到了人鱼想要做什么，更加的绝望了，声音嘶哑到几乎无声：
“不，求求你，不要……”
人鱼把艾伦轻柔的抱在怀里，抚摸着他满是血痂的脸：
“对不起，你不该就这么死去。”
她素白的手插入自己的心脏，取出了还在跳动的人鱼心，喂入了艾伦的口中。
人鱼之心，活白骨肉，唤死人魂。
她含笑，慢慢的依偎到艾伦的怀中，闭上双眼。她温热的身体一点点冷去，而艾伦冰冷的身体一点点温热，就好像人鱼把自己的体温赐予了艾伦一样。
这个人鱼心的设定是由狄克尔亲手设定的，他在这一刻，面如死灰，从未如此恨过当初的自己。
是他，杀死了塔西娅。
他的眼珠子呆滞的看向地上的剑，他的身体已经能够微微动弹了。
在动手前的最后一秒，他收住了手。
塔西娅说了，她不想他脏了她的黄泉路。
梦中的记忆和现实的记忆又一次疯狂交错，两个的结局却都是人鱼的心口涌出大量的鲜血，静静的倒在地上死去。
狄克尔蜷缩在地上，恨不得死去，又不能够死去。
艾伦茫然的睁开眼睛，他明明已经死去，却又醒了过来。
他迷惑的低下头来，手上沉甸甸的，人鱼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
“塔西娅？”
人鱼一声不吭。
“塔西娅？！”
人鱼面带微笑，一如之前那般。
她的胸口一片红色的液体，艾伦本已闻习惯了这股铁锈味，但塔西娅身上的铁锈味格外的让他头晕目眩。他心底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仿佛有一个大洞，外头寒风不断的涌进来，凉的可怕。
狄克尔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艾伦麻木的抬起头，“我会杀了你的。”
狄克尔没有回话，正当青年的身体散发出了如同暮年般的死气。
他不会死的。
……
番外。
很久很久以后，圣大陆上突然流传出一段故事，许多戏院都以此为原型，演出一场凄美迷离的爱情惨剧。
据说女主角是这个世上最美的人鱼，连精灵都不如她的万分之一。这个故事一反常态，人鱼爱上了她身旁的骑士，而骑士也深深爱着人鱼，恶毒的王子使计害死了骑士，本以为能拥有美丽的人鱼，却没想到人鱼为了救下骑士，宁愿挖出自己的心脏。最后，人鱼死了，王子疯了，骑士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这个故事看哭了不少年轻的小姑娘，陪姑娘来的小伙子蛮不在意的嘀咕：
“这些都是骗人的东西，就你这种天真的人才会相信。”
“哼！你闭嘴！这个故事这么感人！肯定是真的！”
“好好好，你说真的就是真的！”
“你——！”
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突然开口，打断了这对情侣的争吵：
“你想知道这个故事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小姑娘止住了要骂男朋友的话，皱着眉头却又忍不住好奇，“你说说看？”
“骑士醒来后，以为是王子杀死了人鱼，便立下誓言要杀死王子为人鱼报仇，杀死王子的那一天，就是他自杀去寻找人鱼的那一天。王子自那天起就消失无影，骑士好不容易找到王子的踪迹，听说他身旁带着一个样貌丑陋的老年妇人。”
“然后呢？骑士杀了王子没？”小伙子也忍不住问道。
“那个妇人就是当初陷害过人鱼的精灵。”黑斗篷男人没理会小伙子的话，接着说道。
“天哪！王子真过分！他不会是又爱上了那个精灵吧！”小姑娘愤愤不平的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到黑斗篷男人口中说的那个王子脸上。
“王子那个性格，我怎么觉得王子是把精灵带在身边亲自折磨呢？”小伙子摸着下巴认真分析着剧情。
“精灵失去了容貌，失去了力量，被精灵族关在禁地一辈子都不准出来，用她接下来的千年寿命为她给精灵带来的灾难赎罪。王子觉得一切事情的起因是由精灵而起，他怨恨着精灵，冲进禁地把精灵抓走，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精灵，不让精灵逃走，也不让精灵死去。”
“当骑士足够强大可以为人鱼报仇的时候，王子主动送上了门，告诉了他一个秘密。骑士一直以为是王子杀死的人鱼，事实却是人鱼为了他的复活而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脏。说出这个事实后，王子一剑杀死了精灵，接着自刎。”
“溅到脸上的血好冷，冷到骨子里了。”
“骑士疯了一样想要自杀，却怎么自杀都死不了。”
“好可怜啊……”小姑娘哭的泪眼汪汪。
小伙子眼睛转了转，“听说食用人鱼充满爱意心甘情愿奉献出的心脏，能够不老不死。”
“这样吗，那骑士也太可怜了吧，接下来呢？”
黑斗篷男人摇了摇头，“结束了。”
“哎？为什么就结束了？！王子为什么会自杀，骑士后来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不说完呀！”
黑斗篷男人不管后头的小姑娘咋咋呼呼的声音，独自一人远去，背影孤单而寂寥。
后来能有什么东西？
不过是这世上就剩下他一人而已。
这些记忆或好或坏，他都不愿无人记得，听着别人偶尔说起，就好像她还在身旁一样。
黑暗角落里，两个同样穿着黑斗篷的人在那人离开后才动身。稍矮的那个人脖子上连着一条铁链，像条狗一样被另一个人牵着。
若是光明教会的人在场，就会发现这两个人身上浓厚的亡灵气息。
高个儿黑斗篷下传来低沉的男声，自言自语道：
“王子和精灵并没有死，他把自己和精灵做成了不死不灭的骷髅，永远的活在世间，不去打扰人鱼的安息。”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