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年纪大了，吵不赢两个儿媳妇。
气又气不过，最后，索性坐雪地里撒泼哀嚎了起来。
“哎哟，两个天杀的丧门星，贱蹄子哦！忤逆不孝的东西！”
“儿子都不认娘了，看着老娘被欺负也不管！哎哟，没天理了啊！”
“老天爷啊，你咋不开眼啊！劈死这些不孝顺的东西，通通劈死了才干净……”
“老天爷要开眼，先劈死你这老东西最好！”江氏拔高了音调道。
“就是！劈死你这黑白不分，一天到晚使劲作妖折腾人的老东西！省得活着害人！”邓氏不顾林老二的阻拦，跟着道。
听到这话，林老太差点儿被气晕。
刚想再度发挥，林老四牵着牛车回来了。
“咳——”
林老太回头，看到林老四，眼里立即涌起了希望的光彩来。
“老四，你给娘做主！老大，老二那两个窝囊废，管不住媳妇，还放任她们欺负娘！”林老太控诉着，望着林老四的眼里全是委屈。
之前她虽然不满老四没跟她打招呼，可眼下，见过了老大和老二的表现。
对比之下，她发现老四之前的表现，已经完全不算啥了。
林老四再度皱眉。
“行了，娘。您要不先骂大嫂和二嫂，她们也不会跟您对骂。”
“牛车借来了，老五的伤势耽误不得。快收拾下，上牛车出发吧。”不等林老太说话，林老四又道。
来到上房，听到自家娘开始咒骂后，他就后悔了。
这么冷的天，他待家里，搂着媳妇睡热炕不好吗？非要给自己找事。
先前他还觉得爹娘可怜。
现在，这两人，一个中气十足的在一旁看着。
另一个，还能跟他两个嫂子对骂。哪里可怜了？
至于老五，哼，之前算计他们几个的时候，可没留过情。
今儿个，就算他真见死不救，也怪不得他。
毕竟，大哥和二哥，不都没管吗？
林老太听了林老四的话，原本准备骂林老四。
却被林大锤一把从地上扯了起来。
“老五要紧！回去收拾东西！”林大锤着急忙慌的道。
同时，扯着林老太便往屋里走。
林老太这才憋下了心里的火气。
瞪了一眼林老四，跟着林大锤进了屋。
林老大和林老二，分别给了林老四一个感激的眼神。
随后，带着各自的媳妇回了家。
江氏和邓氏走的时候，嘴里还没少骂骂咧咧。
林老四听着，心里竟也没觉得气恼，反而有些想笑。
想当初，林家没分家的时候。
大嫂和二嫂，在家里是什么地位？说句不好听的，真没比下人好多少。
那时候，大哥和二哥夫纲多强啊。
一句话出口，大嫂和二嫂就只有照办的份儿。
而今，情况却是不同了。
现在的大嫂和二嫂，甚至比他娘还厉害。而他大哥和二哥，居然成了他爹那样的角色。
不对，话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大嫂和二嫂虽然凶悍，但却比他娘要讲理得多。
两人也算是被逼的吧，被婆婆和丈夫逼成了这种性子。
想到这里，林老四不禁想起了自家媳妇。
他媳妇虽然是二婚的寡妇，性格却极好，也很尊重他。
今儿晚上，见到他跟他爹走，虽然不高兴，却没阻止。
往后，他得对媳妇好点才行。
万不能让媳妇，以后也变成大嫂和二嫂那样。
林老四没在外头等多久，林大锤和林老太就出来了。
林老太手里拿着包袱，林大锤背着林远山。
林老四见状，本想上前去帮林大锤的。
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过来帮忙已经是极限了，他不能对爹娘太好，否则后续只怕会麻烦不断。
就这样，林老四等到林大锤把林老五背过来，才上前帮忙，把林老五送上了牛车。
之后，又等到林大锤和林老太上牛车后，才赶着牛车，朝大石村村口而去。
此时天色阴暗，只能借着白雪反射的光，看清出村的路。
寒风凛冽，坐在外头的林老四越发后悔出来这一趟。
而牛车里，林老太一个劲儿的哭。
哭嚎林远山万一有事，她该怎么办？
以及时不时的，还要咒骂一下她那没良心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石镇总算到了。
进城后，林老四又赶着牛车去了医馆。
在医馆门口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人来开门。
得知是来看诊的，而且是急诊，伙计虽然心情不好，却还是放了几人进来。
接着，去请了大夫出来。
大夫检查了一番林远山的情况，眉头紧皱。
“伤得这么重，怎么不早些送来？”冲林大锤等人问道。
林大锤抹了一把眼泪。
“大夫，我家老五他到底咋样儿了？还有救吗？”
一听林大锤说这话，林老太面色就是一变。
“老五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少胡说！”冲林大锤训斥道。
尖锐的声音，听得大夫眉头就是一皱。
“能救。”却不忍心看老两口太过担忧，大夫开口道。
听到这话，林大锤和林老太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他的腿，怕是……”说着大夫望向了林远山的伤腿，叹了口气。
这人腿上的伤，伤口极深，而且骨头错位，看起来应该是马蹄践踏所致。
这样的伤，注定是无法完全治愈的。
经过治疗后，后期还能走路，便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老五的腿怎么了？”林大锤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林老太已经尖声问道。
尽管她对考科举了解得不多，可也知道，伤残的人没有资格考科举。
老五的腿，要真出了问题，那就完了。
林大锤也紧张的望向了大夫。
大夫再度皱眉。
“他的腿被马蹄践踏过，筋骨破裂变形。就算我能帮他掰正归位，也无法让伤处恢复如初。”
“他这样的情况，恢复得好的话，后续这条腿还能用。可走路的时候也会跛。”
“啥？你说我家老五会变成跛子？！”林老太气极，竟然气愤的望向了大夫。
“你个庸医！不懂就别乱说！我家老五是读书郎，以后要考功名的，怎么会成跛子？！”说着，还一副要跟大夫拼命的架势。
吓得大夫往后躲了好几步。
一直到见到林老四和林大锤上前，将林老太给拉住了，面色才稍安了些。
“泼妇！”对着林老太道了一句。
在林老太开喷前，大夫又道：“我这儿治不了，你们赶紧走！”
要不是看他们着急，他才不会大晚上的，起来帮他们看诊。
还真是好心没好报，竟然还骂他。
林大锤面色一变，刚要开口。
却被林老太抢了话。
“走就走！我家老五，不用你这庸医看！”
“咱去找个能给老五看好的！”林老太又冲林大锤道。
林大锤心中虽然不赞同林老太的态度，可听了大夫的话后，也动了换大夫的心思。
老五的腿不能废，否则老五的前途便没了，他们往后的指望也没了。
“莫大夫，真是不好意思。”胀红着脸，林大锤冲大夫道了个歉。
青石镇就莫大夫这里，看病收费最合理，且医术还很好。
刚才莫大夫虽然言语失当，但他却不想得罪莫大夫。
毕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大夫看了林大锤一眼，神色不屑。
随后，转身走了。
林老太见到大夫这模样，心里气极。
刚想开骂，却被林大锤给拉住了。且还投递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林老太这才消停。
“老四，背上老五，咱们上城东的回春堂！”林大锤做主道。
回春堂是青石镇最大的一家医馆，里面的大夫看诊收费很高，医术自然差不了。
林老四询问似的望向了林老太。
进回春堂一趟，看诊和汤药费可不低，她娘舍得？
“去回春堂！”谁知林老太竟然回答得很痛快。
看到一向抠门的自家爹娘，对老五竟然这么舍得银钱，林老四心中再度涌起了一阵不平来。
却还是去背起了林远山，出了医馆。
牛车上，林老太说起了话。
“待会儿把老五送去回春堂后，老四，你送我去一趟刘府。”林老太端着身子，冲林老四道。
林老四一愣，回头望向了林老太。
林老太眼里闪过了一抹得意。
“老五出事，咱得找人帮忙。你妹子就在刘府，她要能出面，回春堂那边的大夫，肯定得尽力一些。”
“而且，你妹子有钱。有她出面，老五这伤，才能治！”
林老四眼里划过一抹怪异，望向了林大锤。
小妹被送去刘府当妾室，这事他是知道的。
听说，大户人家的妾室，可没比丫鬟好多少。
之前小妹虽然回了一趟大石村，带给了爹娘不少好东西（爹娘自己对外吹嘘的），可哪儿能一直接济娘家啊？
老五这伤，看起来可不轻。
“送你娘去！老五是她哥，她有现在的好日子，当初也有老五的一份功劳。现在，她也该帮忙。”林大锤道。
脸上竟然也出现了些得意之色。
林老四心中有些不认同，却还是应了下来。
没一会儿，回春堂到了。
这次，林老四敲了更长时间的门，才有人来开门。
林老四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呢，对方就发出了驱赶之语。
听到林老四是带人来看伤的，对方也没松口，只让林老四明早再来。
林老四和林大锤好说歹说，林大锤又提了自己跟刘府有亲戚关系，愿意加钱看伤，那人才放几人进去。
又等了好一阵，才终于等来了个大夫。
这大夫，只是随意给林远山把了个脉，看了下瞳孔，便没再继续看了。
“大夫，我家老五咋样了啊？”林大锤紧张的上前问道。
林老太也跟着上前，却被林大锤伸手阻拦了一下。
防止她再说话，得罪大夫。
许是回春堂装修大气，大夫穿着也更华贵，林老太心有畏惧，竟还真没上前。
“哦，不算严重。开几副药吃了，退了热就好。”大夫道。
林大锤和林老太面色就是一喜。
“我就说回春堂的大夫，医术更好吧！那莫大夫，就是个庸医！还说我们老五腿废了，以后得成跛子！”林老太立即道。
说这话，除了发泄下自己的不满，也是想趁机，吹捧一下面前这位大夫。
林大锤没回话，却是笑着点头。
心里难得的，认同了这次自家老婆子的话。
那大夫却是面色一惊。
“他腿上有伤？”竟然问了一句。
随后才捞开了林远山的长袍。
接着，看到了长袍下，林远山腿上的伤口。
大夫的这一番操作，直接把林家三人给惊了一跳。
感情，这位说的能治，不是指的腿啊。
林老太见状，脸色有些黑。
却依旧克制着，没敢发火。
林大锤也是皱着眉。
期望能听到大夫继续说，林远山的腿也能被完全治愈。
大夫凑上前，看了下林远山的伤口，嫌弃林远山身上不干净，连手都没上。
“咋样啊，大夫？”一会儿后，林大锤憋不住了，紧张的冲大夫问道。
大夫面色有些为难。
“确实挺严重的，我也没把握能将他完全治好……”开口道。
其实哪里是没把握，而是这种情况根本没得治。
以他的水平，最多能做到帮这个人把腿给截了，以防止伤口恶化。
这样操作，风险还极大。
万一止血不及时，有可能出人命。
但他深谙回春堂的行医之道，自然不可能跟这几个乡巴佬说实话。
“那大夫——”林大锤面色就是一急。
对大夫却是更信服了。
虽然这大夫也说老五的伤难治，但说的是“没把握”，比莫大夫那边显得可有自信多了。
林老太也紧张的望向了大夫。
“哦，你们先别急。”大夫望向了林大锤和林老太。
“令公子这样的情况，如果用好的药材，兴许能治好。”
林大锤和林老太对视一眼，脸上立即扬起了希望的笑来。
“不过，好的药材价格昂贵……而且，我也只有四成把握。”大夫又犹豫的望向了两人。
乡巴佬虽然没银子，却跟刘府有些关系。
还不是什么正经关系，而是跟刘老爷的第六房小妾有关系。
哼，刘老爷，偏巧，跟他们东家有些不对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