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落下后,穆南祁方才压下的暴躁与疯狂再一次冉冉而升。
显然,郁樱樱口中所说的“再”字,叫穆南祁同样回想到从前,在他六个月后寻找到她的那时候。
她被他捉住,她离家时却什么行李都未带,只有她脑袋上那个丑的要死的头箍。
她被他重新放回别墅里,在他将她的头箍丢下花园里,和他的枕头齐齐放在一处时,她情绪波动极大,气得要自己下楼去捡。
他说:“不过是一个丑的辣眼睛的东西罢了,你捡什么?”
他哄着她:“丢了再买一个不就好了?”
可郁樱樱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她生气极了,甚至懒得搭理他,固执己见,一意孤行,要亲自去将那玩意儿拾回来。
那句“穆南祁,你根本不会明白”,停顿在他的脑海之中,或许,当时他的确不明白,可现在这一刻,他忽然便懂了。
是因为……这个东西,是她和沈甚在一起时,沈甚给予她的。
所以,她如此珍视。
穆南祁于此时,神色微变,双手于一侧,慢慢握紧。
“穆南祁?”
郁樱樱见他久久不应,登时出声唤他。
闻言,穆南祁眉梢一挑,将心中的异常暗自压下,过了片刻后,他微扬嘴
角,依旧是轻声的:“好。”
于郁樱樱面前,穆南祁到底还是平静如常的模样,可这道高大的身影背过去时,他的面上,无法抑制地,出现一抹来自嫉妒的戾气。
无法平息。
卖头箍的小女孩被一些游客围绕在远处中间的位置,并未成功行至郁樱樱跟前,还相隔着一段距离。
穆南祁怀揣着极端复杂的心绪,朝着目标前进,快步过去后,他凭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低眼瞧着面前的物什。
“大哥哥?你要哪一个?”
许是男人气息太过压迫,且引人注目,周遭的视线纷纷投向穆南祁,被他矜贵慑人的气场所影响,游客退避几步,给他让开一小条道路。
穆南祁心情烦躁,对周边人的行径没有任何反应,如渊的视线横扫,最后瞧见了小女孩怀里抱着的各式各样的头箍。
一眼。
成功地,在中间看见和郁樱樱那天戴回家的,一模一样的那一个。
穆南祁一顿。
男人修长的指好看得紧,伸出,一点一点,在这一排物件里移动,于这熟悉的小兔子上顿了顿。
“大哥哥,你要这个吗?”小姑娘顺手抽出这只小兔子。
见状,穆南祁眉眼一冷,厌烦至极,另外挑了一个小
狼的头箍,付钱:“不,我要这个。”
他不想和沈甚拿一样的。
沈甚给她的,他穆南祁偏不苟同,他就要换着给。
这样的想法奇怪极了,穆南祁自己都觉得失语,他为什么要于此事较劲。
抱着这样的想法,穆南祁转过身去,视线下意识地,定格在刚才的位置。
可。
这一眼瞧去,郁樱樱方才所站着的位置,空空如也!
郁樱樱呢?!
穆南祁终是变了脸色,方才强行压着的情绪破茧而出,如种子入了壤,不需要任何肥料浇灌,便已呈疯狂之势,迅速弥漫生长,成为粗碗大的藤蔓,攀岩着,禁锢着,让他顷刻间失去所有氧气,变得窒息!
“郁樱樱!”
男人回头,心口缺失的一块变大,越来越大,成为一个空洞,无底的,满是黑暗。
“郁樱樱!”
天色已渐黑,周遭的游客一时间变得极多,游乐场所五颜六色的光闪烁着,五彩纷呈,旋转着打在男人的充斥阴霾的脸庞上,连带着这精致的五官都变得沉戾。
穆南祁于周遭移动,步伐迅速,如渊的眸子四下横扫,想从这人潮汹涌里寻找到那抹娇小的身影。
为什么会不见了?
郁樱樱为什么要跑?
还是说……其
实她已经想起来,所以故意如此欺骗他,将他成功支开后,再伺机逃跑?
一刹那,所有不同的想法纷至沓来,充斥他的脑海,让他开始胡思乱想,思索到最后,穆南祁甚至渐渐步入复杂的极端里。
若是早知道她会跑……早知道……
那他就应该在出门前,就给她注射那一……针。
“郁樱樱!”
穆南祁忽然停住脚步。
远处。
只见郁樱樱站在原地,她的一侧还有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女人躺在地上,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郁樱樱,有些可怜,泪眼婆娑。
这模样,像是郁樱樱惹了祸。
因为游客数量较多,以至于发生这样的变故后,众人形成了一小堆,聚集在一起,对着郁樱樱指指点点。
更有甚者,举着手机在拍照。
“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啊?怎么把老人推倒了也不扶一下的啊?还在这瞧热闹呢!”
“现在的小姑娘心眼可真坏!刚才不是还有人瞧见是她故意的吗?怎么一个老人她也下得去手啊!”
“就是啊!长得还怪好看的,谁知道心肠这么狠呢!”
郁樱樱被围在中间,听到这些话,她微蹙了眉,音线冷漠:“你们这么多人,说了这么久,不也没谁去扶一
下?”
一句话落下,周边看热闹的人面色一变。
“是你把人推倒的,你可别转移话题了!”
“就是,关我们什么事?”
“我们现在说的是你这个人有毛病,你心思恶毒!”
郁樱樱面色不改,只将自己手里的钱包塞进口袋里,又低眼瞧了地上的年迈女人,道:“她是小偷,偷了我的东西。”
话毕,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而。
躺在地上的女人见风向快要转变,登时趴着不起,哭丧着,双手合十,可怜极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
在这个世间上,人的一个共性,便是会下意识地,去同情一个弱者。
老人的状态楚楚可怜,叫人于心不忍。
众人又开始指责郁樱樱。
“她已经很可怜了,你给她一点钱又怎么了呢?你瞧着也像个有钱人啊!”
“就算她偷东西不对,但你也太过分了吧!她是个老人啊!你怎么能推她呢!”
“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
众人百口齐说,她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以自己所谓的三观和想法,来评判她们所认为的“正确”。
未经他人苦,却言他人事。
所谓人性,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