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灵铭比容夫人年轻十多岁,但霍灵铭容貌仅是清秀, 瞧着两人不似母亲, 更似姐妹。且霍灵铭倒更像姐姐。
霍灵铭一直也知道这点, 自己没有承袭母亲的美貌, 也是她的遗憾。但两人看着年纪相仿, 实则霍灵铭是十分依赖自己母亲的。
这容夫人虽然对个个子女都好,但谁都知道, 她最偏心的是幺子霍宁珘。霍灵铭也不指望能从母亲这里给自己七弟使什么绊子。
何况霍灵铭也想通, 以她那儿子萧冲邺的个性, 经历过如今这遭, 若是将来还能反败为胜, 大权独揽,是肯定会除掉整个霍家, 也会迁怒于她的。
霍家上位, 她至少能肯定,她那儿子是性命无忧,依旧玉堂金马。反正她儿子的上位, 也是霍宁珘一力促成, 她又无力扭转局势,也渐渐接受了身份的转变。
霍灵铭道:“母亲,有件事,我想了许久, 觉得还是应当告诉你。”
“什么事?”
霍灵铭便说:“母亲可知道,萧慕微在跟着老四之前, 除了那洛家的之外,还跟别的男子有所纠葛。便是那陆槿若,他与萧慕微可是衣衫不整地在一个温泉池子里泡过。”
容夫人微怔,随即想到那不过是两妯娌,便说:“行了,如今萧慕微已经嫁进霍家,是霍家的人,你还跟着来传这些谣做什么?存心毁霍家名声么。”
霍灵铭一愣,没料到容夫人是这么个反应。见容夫人维护萧慕微,便转而说起:
“母亲,我也是为了弟弟们好,你看看,老四与老七都是说着精明,实则为表相所蒙蔽的。便不说那已嫁进霍家的萧慕微,你看老七那边也一样。那个陆槿若,可是早就被邺儿宠幸过的,不止一次留宿在邺儿屋里,亲热得很,见七弟风头比邺儿还要高了,转头又搭上七弟。”
“你说什么?”容夫人皱眉:“是谁告诉你有这些事的。”
“当然是我自己的人回禀的。而且,邺儿身边亲近的人也都知道的。我当时怒极邺儿贪上男色,拿这事去向他对质,他最后无法也只好承认。我是担心这个陆槿若,在咱们霍家兴风作浪。”
容夫人又皱了皱眉,她是清楚她这大女儿的,其实没有多少机心,若说演戏,要演得这样入木三分还真是难。她突然问:“这些话,你没跟你祖母说过罢?”
霍灵铭便道:“我先来了母亲这里,还没告诉祖母。”
容夫人略微放心,道:“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我自会找人查证,你可不能再向其他人道起。”
霍灵铭沉默片刻,道:“知道了。”
容夫人又嘱咐霍灵铭两句,便叫她去歇着。容夫人再次看向陆莳兰的时候,不着痕迹多了两分审视,但与对方说话时,倒依旧是柔和关切的。
***
这时有将领正对霍宁珘道:“七爷,陆御史的兄长,陆子意已随船队登陆东乾。”
霍宁珘慢慢道:“让水影他们监视好陆御史,陆子意必会设法潜入京城,来接近他的妹妹。”
“是,七爷。”
霍宁珘又说:“有陆连纬的消息了吗?”
“尚无。不过……”蔺深道:“陆连纬在东乾已兵拜右御营军都统,此番离开,恐怕大有深意。”
陆连纬这整个人跟失踪了一般,霍宁珘得不到他的消息,也只好继续命人打探。
先前那将领又道:“七爷,归德周将军的死因也查出来了,是其近来最宠爱的妾室下药所害,那小妾原就是萧隐的人,潜伏在周将军身边已久,事迹败露后已被制裁。幸而及时更换主帅,归德一战,已杀敌两千有余。但若东乾久攻不下,想来会从徐州引入大批援军增援。”
霍宁珘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传令山东南大营,引诱徐州军深入充州破敌。不可让徐州大军也压到归德。”
又道:“此外,安排赵籍带人去蜀中,暗中除掉金氏土司府的金仲,与蜀中府军里应外合,占领蜀中,不能让蜀中落入萧隐手中,否则,湖广九镇夹在东乾中间,迟早被攻陷。”
“是,七爷。”那将领迅速领命告退。
霍宁珘见过部下,很快回到容夫人处,容夫人自是问:“小七,南边战况紧张么?”
霍宁珘道:“还好,军务上的事,母亲不必操心。”
“为娘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又要亲自出征。你如今身份不比以往,能珍重自己些,便更珍重些为好。”容夫人当然是不希望霍宁珘再南征北战的,惟恐他有个什么闪失。
“我暂时还不会出征,娘不用担心。”霍宁珘也知道容夫人视他如命,安慰道。
他转而对陆莳兰说:“我们今晚就歇在国公府罢,省得明早我还得往这边又跑一趟。”
明日有萧慕微见霍家人的认亲礼,以及服侍长辈公婆的进膳礼。
见陆莳兰略显疑惑地看过来,霍宁珘便解释道:“明早是公主的认亲礼,我得参加。不过,我留不了多长时间,你等着我一起,到时我送你去都察院。”
萧慕微初入霍家,认亲礼他若不参加,会被不少人当成一种信号,他反感萧慕微的信号。毕竟,萧慕微在催妆一环,恐怕会引来众人一些质疑。为了兄长,他是肯定会给足这个四嫂脸面的。
陆莳兰自是点头:“好。”
霍宁珘便带着陆莳兰离开容夫人处,为她在国公府里安排了厢房。
***
萧慕微实在太累,昨晚被霍宁珩折腾到半夜,早上还得起来参加霍家的认亲礼。但也只能打起精神,先挨过去,再回来补眠。
霍家在京的主支长辈,还有小辈,今日都聚集在正堂里。
萧慕微端了百花彩绘茶盏,给霍老夫人,肃国公,容夫人三人敬了茶。对于其他的隔房长辈,便是只在霍宁珩的介绍下,打了照面,认清楚人。
为彰显新妇的贤惠,新妇都是要备礼给夫家亲戚们的。
再不喜欢大姑子小姑子,萧慕微还是给两人准备了礼物,应该说,她给霍家二房三房的嫡出姑娘准备的礼都差不多,都是她自己调制的香肌膏、镂玉妆盒等。
从这些小玩意儿盒子的精细程度,也能知这位公主虽是没有父家可依了,但自小实在是蜜罐子里泡大的。
给长辈们的礼物,则要朴素实用许多。
萧慕微又看了看霍宁珘,她不知道,催妆的时候是不是多少得罪这小叔子,但对方作为霍宁珩唯一的同胞兄弟,她当然也是准备了礼物,是一套玳瑁笔。
萧慕微亲手将礼物给霍宁珘,见他神色如常地接过,她心里才放了心。
霍宁珘最早离开认亲礼现场,带着陆莳兰离开国公府。想着萧慕微给的那玳瑁笔做得精致,霍宁珘便将那玳瑁笔转赠给了陆莳兰,陆莳兰倒是十分喜欢。
***
陆莳兰今日也正式到都察院报到,以佥都御史的身份。
宋端的确是受到霍宁珘的重用,将他放到了户部左侍郎的位置。
如今要打仗,是要节省各项支出,并筹备军饷的时候。虽然霍家目前的积蓄甚丰,但战争消耗起来,是极快的。
宋端便带着户部一干人等在商量,如何在不给百姓增加太多负担的情况下,筹集更多军饷:
“农税暂时降低。工税的征收,可以稍微提高,比如织造、造纸、窑冶、烧造等。另外,商税也要提高,尤其是对大商户与牙行的税额,完全可以再高些。还有对手工行业,也可以适量征收一些税目。”
一干人讨论了,形成略要,准备呈送给霍宁珘,宋端突然看向一旁来听会的陆莳兰,问:“陆御史没有什么意见吗?”
“这些是户部的事,税赋条目由你们自己决定,上面还有首辅把关。我们都察院只管征上来的税,有没有被人中饱私囊,挪用贪污。”
做了佥都御史的陆莳兰,依旧穿着过去的七品官服,因着她的新官服还没有做下来,她这个身材,实在没有现成的官袍衣装可捡。她整个人在这初春时节,看起来仍旧十分荏弱,就像一缕刚抽芽的青枝,无害极了。
宋端耵着陆莳兰那张背着光依旧莹白的脸,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正是这样一份无害而夺人的美貌,令城府过人的霍宁珘也失去了判断。
宋端便来到陆莳兰身边,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笼罩在他带来的阴影中,低声道:“陆御史倒是十分随遇而安啊,你的父兄皆在东乾,你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待在七爷的身边?”
陆莳兰抬头看了看宋端,道:“宋大人想必也知道,是七爷将我从东乾带回来的。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我应当如何自处,才不会受到诟病呢?”
“若是我……”宋端慢慢道:“是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回到父兄身边,而非……留在对立之人的身边。”
陆莳兰便站起身,微哑的声音渐冷:“宋大人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首辅对我,一直都有知遇之恩,何谈对立,你……这是在挑拨我与首辅的关系么?我还有事要去禀报首辅,失陪。”
宋端也要跟霍宁珘提起税赋的事,还不知霍宁珘会不会同意。便跟着陆莳兰,从户部的大门走出去。他看着陆莳兰纤细的背影,即便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这个少年的确有一种独特的想要引人探究的魅力。
宋端的亲信则靠近他,低声道:“陆槿若一个男子而已,大人对其这样如临大敌做什么?七爷纵是现在喜欢,等到登基以后,还会不会留下他,都还不一定。不过是个漂亮的小玩意儿,七爷爱留着解闷便留着呗。等七爷灭了东乾与南乾,还可以拿那陆槿若来祭旗。”
宋端看自己这亲信一眼,冷声道:“行了,这些话,不要再让第三个人听到。”
那亲信忙道:“是。”
***
霍宁珩婚礼一过,随着南边的战报不断传来,朝中氛围便为之一变,渐渐凝肃。
总是在侯府的书房里,也不好容纳这样多臣僚。有时,便会在宫中外朝的朝云殿,也就是南书房接见众臣。
与此同时,请求霍宁珘尽早入主皇城的呼声越来越高。
今日,等他与众臣商议完河西门大渠等事务,当即又有一名老臣道:
“臣等都知道,您原本是打算待到天下一统,再行登基。但虽是天下三分,可说到底,还是您占据着中央朝廷,且东乾与南乾加起来,才跟咱们的地界一般大。史上曾有诸国并立数年之象,总不可能一直如此,国不能一日无君啊。”
郑阁老带头率先道:“请首辅尽早登基,早日安定人心。”
便立即有一群大臣,齐齐跪倒在地,高声呼道:“请首辅尽早登基。”殿中发出肃重的回响。
霍宁珘年轻的面容在缭绕在大殿中的沉水烟雾之后,瞧不分明,面对拥立他登基的呼声,他此刻的冷静沉稳完全超出他的年纪。
这时,有人禀报道:“首辅,宋大人与陆御史来了,都在外面。”
霍宁珘便说:“让他们进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