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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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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爷您真是过奖了。”荣安轻蔑笑道, “论玩弄人心,阴谋诡计, 谁能比得过公爷您?公爷此番入宫, 难得见到圣面, 想来必在皇兄面前, 言说对我的种种关怀,这才入得内廷。只可惜,公爷这番心思全白费了。公爷不如想想,明日上殿,如何与皇兄分辨?”

卫国公并未因她几句言语便慌乱起来,他沉沉一笑, “殿下若想撕破脸, 悉从尊便, 毕竟伤损名节之人是殿下您,可不是我卫臻。殿下那些奸.夫写下的认罪状,在卫臻书房里叠了一摞, 明儿一并送入宫中,也免殿下费唇舌解释,殿下以为如何?”

这浓浓的威胁叫荣安默了一瞬。

她从前便是太要脸面, 才给人一再伤害自己的机会。

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

荣安仰起头,笑着道:“那公爷您呢?您外头那些儿儿女女们, 自也有许多话想与公爷倾诉。您觉得, 皇兄会偏袒谁, 护着谁?公爷自诩当朝第一辅臣,需知,当日木家为木奕珩之事正式与您交恶时,您的地位便已有了动摇。木家是不行了。木贵人前番胎死腹中,落得自闭宫门下场,可木家从来不是靠这层裙带关系挺立于世。放眼重臣之中,文有张玄举,武有莫其琛,哪个不是木太师旧时门生?您不如再猜,您想将木奕珩身世昭告天下,毁木家女子清誉,他们会不会答应?皇兄又会不会赞成你与木家重新连成一气?”

卫国公抿住嘴唇,眸光如电,看向荣安。

这个在他面前懦弱了半生的女人。

他在新婚之夜用一个侍卫击碎她全部自尊,将她儿子的性命捏在手里迫她妥协这么多年。

他向来高高在上,肆意对她言语侮辱,冷漠轻视。

他如今不得不正视这妇人。

甚至升起一丝丝的玩味。

若荣安早便是这样聪敏机警,而不是那等冲动鲁莽的蠢货,他大概,会愿意在她身上花些心思,多看她几眼的吧?

只是,她醒悟太迟。到如今,他提不起半点兴致了。

……

寒娘走了。

人因失血和惊惧,没迈出门槛就晕了。

木奕珩处于暴走状态,几乎要命人将她丢下山去。

无辜的一个孤女,无处可去只得前来投奔,不管之前误会了什么,总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是以林熠哲和钱氏回程,将她一道捎上,在医馆替她包扎了伤处,林熠哲亲自将人送出城,确认此人离开,再无回头可能。

钱氏见林熠哲始终是一副深沉表情,不由劝他:“你也莫过于忧心了。我瞧奕珩是无意的,他待七妹如何,有眼皆见。奕珩年轻出众,难保会有些许生了妄念的,不顾颜面贴上来。倒要劝劝七妹,这等事便看淡些,莫伤了夫妻间的和气,倒衬了那些人的愿了。”

林熠哲寒着一张脸,根本没被这话安抚到。

他伸手握住钱氏的手,将指头从她指缝中穿过,“我始终信不过那纨绔子。七妹当初被迫和他一起,皆因我无能之过。我所能做的,只是永远站在七妹身边,不管她将来如何,我会将她护着。”

钱氏听这话说得不详,抬起脸来正色瞧他,“相公莫不是觉得,七妹还会和离一回不成?别说奕珩本无过,便他真是花心滥情之辈,当时当世,男子谁不若此?”

“我便不是这样。”林熠哲将钱氏的手握紧了,沉声道,“许了白头之约,便相守相随一世,中途移情他人,虽于夫妻名分无碍,到底背叛了当日初衷。此身此情,唯归于一人,男儿更当应诺,如何用当时当世之风俗为自己开脱?背叛便是背叛,移情便是移情,我从不信,一颗心揉成了百八十瓣,还能毫无旁骛地独对某一人另眼相看。多情滥情之人,最爱的,怕是只有自己。”

钱氏闻言,默默抽出自己的手。

得此郎君,是她的幸。

可夫妻十余载,如今未能替他诞下一子。她愧对此情。

林熠哲重新握住她的手,“桦羚,我们回去……”

钱氏点点头,窝心得眼热。

一场风波似乎就此平息。

送走寒娘,林云暖便着手整理行装。

木奕珩本约了今日围猎,因着一早寒娘的到来,林熠哲和钱氏先行离去,搅了兴致。

朱彦光提议回城,外出三日,这几人虽都不是当家主事的人,带了妻妾出来太久,难免叫家中长辈不满。

临行才发觉,朱彦宽与阿倩不见其人。候了大半日还不见两人归来,众人各派了下人前去找寻,林云暖忧心不已,催促和木奕珩一道去寻找。

山后花海是人迹罕见之地,木奕珩牵着马,林云暖坐在马上往那边走。

不时喊阿倩和朱彦宽的名字。

林中唯有自己的回声应和。

木奕珩几番找话来说,林云暖只顾寻人,恍若未闻。

无法,只得停住步子,将马拴在一棵树上,搂着马上的人就滚进草丛。

“你在别扭什么?我跟那女人什么事都没有!”

林云暖别过头,避开他的嘴唇。

“才过两天舒心日子,你非要弄点不痛快出来?林云暖,我每每说,你需给我点信任,就这么难么?不是疑心我将来要嫌弃你,便是疑心我与旁人,你不嫌累,我都嫌烦!”

他扭住她下巴,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还是那张脸,清冷的惑人的,还带了点委屈和倔强。

林云暖启唇,想说些什么。

木奕珩知道必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头一低,将她嘴唇堵住了。

林云暖咬紧牙关。

她不喜欢这样。事情没解释清楚,只知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逼她服软。

她不是不信他,纵是心中也曾疑心,可到底还是站在他那边一致对外的。她连句狠话都不曾说过。他却来嫌烦,嫌她别扭。

她就不能生气么?一次两次,总有女人来找麻烦。细细一数,沈如月,木雪痕,春熙,金莹,如今又是容寒娘。翠文烟柳那些丫头不必提了,连大夫人屋里的金鸽、老夫人院里的梅儿他也都态度暧昧。

传闻中还有不少外头的某某花娘,某某夫人。

她要面对的战斗还有多少场,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嘴唇忽地一痛。林云暖恍惚闷哼了声,牙关一松,他便得空侵入。

这一吻她没任何反应,没任何感觉。

是的。厌烦。

这样亲昵的好时光,才明了了彼此的心意,仍难免对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感到无比的厌烦。

真要将一个浪子困在自己身边的三寸之地。时时守着监视着?这辈子活得累不累?

从她知道自己爱上木奕珩起,就再也无法洒脱面对这些事。

因为在乎,越发不能容沙。

从前她不闻不问,只求一夕温存。如今她贪心奢望,想要更多。

木奕珩曾想将她禁锢,那种心情,此刻她终能体会。

他太出众了,注定要被许多许多的人觊觎着。

得不到回应,哪怕她抓打撕咬也好,这般木然任他施为,死了一般。木奕珩顿下动作,眸中串串火苗熄灭了。

原来恋慕一个人是这样的痛么?

曾经他纵横天下,游戏人间。那些自由自在的岁月都被他甘心舍弃,就在她身边,固守着这一方天地。

救下寒娘,也是源于那张脸与她相似,爱屋及乌,追根究底还是爱她怜她不是么?

木奕珩腾身而起,他从树上解开缰绳,牵马就朝前去。

林云暖躺在草丛里面,耳侧有虫鸣声,她原本很怕那些小生物,此刻,顾不上了。

就在他们欢/好过的这片花海,他第一次将背影留给她。

她的气还没消,他就已经没有耐心继续了。

这样也好。

他总是太纵由她,渐渐叫她失了底线。她变成了这样矫情多事的一个人,她不愿的。

木奕珩只走出几步远。

倒也不是想逼她服软。只是他很燥郁,不知如何处理这种情形。话都已经说尽了,他把真心剖给她看了不是么?

他静候片刻,发现她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木奕珩莫名心慌,丢下马儿,自己往回走。

那片花海中,只余艳红野花在风中轻摆,他爱重的妇人,不在那了。

木奕珩揪住心口,恨恨地抽出腰间匕首,将野花砍得凌乱。

什么美好,什么欢愉,过眼云烟罢了!翻脸无情的妇人,一点点小事就要这样拿捏他么?

林云暖才走出几步,就觉出不妥。

她方向感不算差,许是适才心绪不佳,没看清路,误走了这条。

再往前,是一片深林。不是来路。

她快步回头,去寻适才的方位,绣鞋踏在松软的土地上面,不时踩到野草,直打滑。

天空似乎就在一瞬间暗下来。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伴着雷鸣电闪,乌色顷刻吞没叆叇的云层。

眼前就是红色花海了,因着降雨,颜色深重了一层,原该在那候着的木奕珩不在。

旷野空空荡荡,没有她的郎君在那等候。

林云暖眼眸一涩,脚底不稳,碰到一块尖石。血色很快蔓延,染红了鞋尖儿,杏色绣兰花的鞋面,血污泥污,脏乱不堪。

她启唇想喊木奕珩的名字。喊不出口。

自己赌气而走,故意与他分开,这会子却来寻他相助,她拉不下脸面。

他必不舍她离去,定就在附近。

这点林云暖十分肯定。她静下心来,没那么慌乱了。

这回辨清来路,她朝前走。

脚尖太疼了。想起适才被她撵走的寒娘,那姑娘手上脚上都是伤,一路寻来这里,不知受了多少苦。自己因为小心眼,因为吃醋,就那样对待人家……

她愧疚不已。一时间,对木奕珩的怨念也淡了。

原就是她无理取闹。不怪木奕珩恼了。

是她给他宠得越发不懂事。

她步子越来越急,她想找到木奕珩,和他握手言和,还他一个热烈的回吻。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蹿出一个人来,猛地朝她一推。林云暖大惊失色,整个人收势不住,直朝一旁的花丛跌了去。

她尖叫一声,大喊木奕珩的名字。

顾不得什么尊严脸面。

那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

身子不断下坠,骨碌着,朝山坡下滚去。

花丛下面原来这样深。

好一会儿才停住下坠趋势。

她坐起身,满身狼狈不堪。展眼四望,尽是荒丘。

她不知自己跌到哪里来了。

手脚都火辣辣的疼。

是谁,是谁推她?是谁一直潜伏在她附近,伺机出手?

巨大的恐惧攥住她。

木奕珩在哪儿?是否也遭不测?

思及适才木奕珩所言,寒娘寻来此处,背后有人指使?

那人会是谁?为何要如此离间他们夫妻?

是她太傻,因这样一点点小事,与木奕珩龃龉,中了旁人的计!

她现在,很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自掘坟墓,说得就是她这样的人!

天空暗下来,她再辨不清来路。

木奕珩找她不到,定要急疯了。

没脸流泪,自己沿途做记号,一路朝前走。

攀上小小山丘,举目一望,几乎绝望了。

无边无际的荒芜。

身上没带火器,连发讯号也不能。

林云暖当真抬起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是她自己作死!

就在这时,她听见虚弱的几声轻唤。

有人在喊救命?

就在近前,在不远处的野草丛中?

林云暖拾起一根木棍,试探朝那边去。

声音越发清晰了,“……有人么……救命……”

林云暖眸子睁大,几乎要落下泪来。

是阿倩!

饶是如此的虚弱无力,仍能听出,那是阿倩的声音。

“阿倩!”林云暖兴奋地喊她名字,自己的声音也是嘶哑的。

阿倩原已绝望了,这会子听见回应,陡然振作起来。

她推一推怀中昏睡不醒的人,泪水落下,“宽哥,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林云暖拂开草丛,深深的野草足有半人之高。骤雨迷蒙视线,接连伸手抹去眼帘上的水珠。

终于找到了!

阿倩满身泥泞,瘫坐在地上,怀中枕着一个昏睡的人。

是朱彦宽。

嘴唇发紫,脸色青白,昏迷不醒的朱彦宽!

林云暖凑上前去,查看两人的伤势。

阿倩泣道:“林姐姐,他……他为了救我……”

林云暖注意到阿倩发紫肿胀的脚踝。

她左脚没有穿鞋,脚踝肿起老高,上面两个明显的血洞。

“你……蛇?”

阿倩点头:“我给蛇咬了,他……他替我吸出毒血,我喊不醒他,想扶他回去,迷了路,滚到这里来了!”

林云暖蹙了蹙眉:“你们,是在山庄后面花海附近滚下来的?”

阿倩连连点头:“是我不好……是我非要去瞧那些花儿,我艳羡你,艳羡那些花……是我害了他!”

她捂住脸,呜呜地哭泣。

林云暖拍拍她的肩膀:“你别自责,不是你的错。今日事事蹊跷,未必便是那么巧叫你中了蛇毒。”

她环顾四周,指着一块凸起的山石道:“你能走么?我先扶你去那边石下避雨,再来扶朱公子。”

费尽气力,终于将两人都弄到石下。

林云暖见阿倩抱着朱彦宽不放,眉头轻轻蹙起,叹道:“阿倩,你与他究竟……”

阿倩垂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其实……我们早就识得。两年前,游船上面,那时他才从外地书院回来,他兄长带他出来玩,当日是我奏琴……”

林云暖既然有此问,自然是发现阿倩待朱彦宽特别不同。

“他后来来找我,我一开始只当他是寻常恩客。可他守礼……与旁人不同……我就,待他也另眼相看。”

“并没奢望过结果。他能常来捧场,我已感激不尽。可他说,想要娶我。林姐姐,你知道吗?我活到十九岁,这是第一回,有男人说想娶我!可我如何能嫁他?我这样不堪的身份!”

阿倩切切哀哭,哭得连林云暖也不忍心。

“我想与他断了的,他不肯……他又是求,又是跪,又是发誓,其实,我也不舍得……谁不想停船靠岸,找个好的归宿?谁愿欢场漂泊,永远以色侍人?可我不能害了他啊!他才考取功名,点了庶吉士,前途一片大好,我……我这不详人,克死爹娘,沦落风月,我配不上他!若他今番因我而有损伤,我该用什么来偿?”

林云暖不知如何劝,她伸手握住阿倩。

原来每一个人,在遇到自己心中所爱之时,都是这样百般纠结、患得患失的么?

一声炸雷,直劈大地。

林云暖震了下。再如此耽下去,朱彦宽随时有性命之忧。她将外裳脱给阿倩,披盖在她和朱彦宽身上。

她拄着木杖,决心再去寻路。

一路走,一路在树上刻下痕迹。

她走了很远,渐渐体力不支。

雨势越来越大,浑身凉透,头发糊在脸上,狼狈不堪。

山丘上,木奕珩立在那,似乎正朝她笑。

林云暖猛地甩了甩头。

是幻觉。

那是幻觉!

她不行了。再无力气……

期间林云暖醒过一次。

她眼睛毫无焦距,睁开短短一瞬,又闭合上了。

木奕珩走到屋外,手握成拳,狠狠砸向廊柱。

朱彦宽和阿倩伤了,车马被损毁,林云暖染了风寒,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大意所致!

林云暖后半夜发起高热。

她很痛苦。

浑浑噩噩之间,辨不清今夕何夕。

眼前似乎就是云州那座著名的老宅。

百年唐门,她新婚不久,住在清幽雅致的挽香苑。

唐逸坐在她对面,声音低沉地道歉, “……我不是故意给你难堪,着实那晚众人起哄,又不觉给骗喝了助兴的酒,毁了罗妹子的名节……你打我骂我都好,我却不能不负责任。你只管放心,接了人进来,我不会踏足她屋中半步,不过是个妾的名分,算你高抬贵手,给她条活路吧。”

“四爷,那我呢?那我的活路何在?我与你才成婚不足一年,你纳妾进门,我的脸面何在”她拥被哭泣,把自己缩在帐子里,不许他近前。

好疼啊。

心里揪扯着,恼怒得恨不得将屋中所有连人带物砸烂。

她心爱的丈夫,迷恋的男人,才新婚就要纳娶旁人!

她婚前与家中的抗争,成婚时令人艳羡的十里红妆,简直就是笑话!

那些山盟海誓,那些蜜语甜言,原来都做不得数的吗?

她只想寻一个爱她重她的男人,替她稍稍驱散沦落这陌生世界的不安,原来这么难么?

那晚,是她第一次生了去意,生了和离的念头吧?

后来是怎么忍下来的?

是唐逸天天在屋外赔小意,是婆母用礼教来劝压,是旁人太多的冷眼,是族人的不理解,生母的一再埋怨,是对这陌生世界的恐惧,是前途茫茫的惶惑,让她不得不忍气吞声,把接下来的路走完。

是她太多的爱,还牵系在那谪仙般俊逸的男人身上。

是她初来乍到,对这无望世界秩序的妥协。

况唐逸也算重诺。

纳娶罗氏进门两年,不曾踏足罗氏庭院半步。

她便以为,自己未算给人辜负。

其实没有罗氏,也还有旁人。

唐逸潇洒不羁,日夜欢饮。他曾用闪光的生活方式照亮她的世界,告诉她世上也有男子不将女人当成附庸,愿将她捧在手心里敬仰呵护。也用实际行动将她全部的幻想击碎,折断她不羁的傲骨,扭断她贪妄的灵魂。婚前他能为她与家中英勇抗争,他也能欣然为旁的女人英勇赴死。

从来没有谁,待她特别不一样……

…………………………

木奕珩坐在床边,伸手替她抹去眼泪。

触手滚烫的温度,一直不肯苏醒的妇人,叫他心碎不已。疼得喉咙发涩,恨不得拥住她痛哭。

卿卿,是我错了!我不该留下你,抛下你独自便走。不论你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冷漠,我都不该放开你。我应将你抱住,吻你直到你愿意原谅……

他握住她的手,在床边急的抓心挠肝。

额上一层汗珠子。

悔极时,伸手打自己的耳光。

林云暖觉得自己好像在火里挣扎。

闷得痛得,透不过气。

唐逸的影子渐远了,看不清了。

黑暗的前端,遗她一人。

她听见清脆的马蹄声,一点点的临近。

一个小小的光点,渐渐放大,看清了来人的容颜。

斜飞浓重的眉,狭长半眯的眼,含笑极薄的唇,一身锦衣,骑在精壮的马上,朝她伸出手。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

骨节分明,纤长有力。

握住她了!

黑暗的尽头,他就是她生命中那一缕光。

林云暖闭上眼睛,将自己交付……

木奕珩赤红的双目,映入眼帘。

林云暖眨了下眼睛,看他猛地从地上跃起。

“快!她醒了!药呢?药呢?快!”

木奕珩激动得像个孩子。

头昏脑涨,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骤然想起阿倩和朱彦宽。“木奕珩……阿倩他们……”

木奕珩跳回她身边,将她紧紧抓着,眼睛热得想要流泪,狠狠咒骂:“你他娘的还想着别人!你几乎吓死了老子!”

适时侍婢端了药来,木奕珩亲手接过,喂给她喝。

林云暖蹙了蹙眉。顺从地将药饮尽。

她咳嗽两声,还未直起身来,就给木奕珩紧紧的抱住。

“再他娘的别闹了。老子这条命迟早交代给你!”

林云暖有些赧然。伸手将他回抱住。

“不是我故意的……木奕珩,有人把我推下去了,我本想回头寻你来着……”

木奕珩猛地僵直了身子,他眸子睁大,咬牙切齿。

“有人也对你动手?”

这个“也”字,令林云暖警觉。

“木奕珩,是谁?是谁一路跟着我们?耍这种小阴招?”

……………………

宏伟的殿宇内,天家设宴。

是为家宴,帝后嫔妃均常服出席。

卫国公在座,陪在荣安身侧。挥退宫婢,亲自夹了一块剔透的肉脯,放在荣安碟中。

皇后轻轻一笑:“荣安与卫卿还如新婚一般,恩爱如斯。”

昨夜一切,尽数抹灭在宫闱暗处。

谁筹谋,谁反击,谁心怀不轨,谁用尽心思。终究是粉饰太平,一团和乐。

荣安不想名声尽毁,卫臻不舍强权高位。

便做出好戏,一如从前。

谁损失了什么,谁又占了上风,还有待日后分辨。

眼前,他们是最和睦的夫妻。

一如这二十六年在人前。

可这风平浪静之后,掩藏着什么样的波谲云诡,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大殿上显得有些刻意的平和给一抹纤细的人影打破。

宫女和内侍乱成一团,久不出宫的木贵人直冲入殿中。

“皇上!求您准妾回木家!”

皇后色变,当即起身,指着众多宫人道:“是谁守在殿前,竟给这疯妇闯入,扰了皇上雅兴!”

木贵人以头触地,“皇后娘娘,臣妾无礼,实在事出突然,臣妾几番请人通传,一直未得召见,不得已擅闯大殿。臣妾愿受惩处!只求娘娘替臣妾求求皇上,准臣妾回木家,见老母最后一面!”

变了脸色的,还有卫国公。

木老夫人病危?

如此突然……

他侧过脸去,清楚瞥见,荣安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狠绝。

他手一松,竟御前失仪。杯盏“噹”地一声坠地,裂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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