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自从得了王夫人的赏识,家里日子过得好多了,生活也有了奔头,不仅在大观园园里承接差事,王夫人有些事儿也会交给他办。
贾宝玉在王夫人那儿看到贾芸,俩人也说得上话了。
宝玉还叫芸儿闲了的时候可以去找他。
宝玉虽然比贾芸还小着三四岁却是叔叔辈儿的,贾芸是侄子,恭恭敬敬的去找宝玉,两三次才见得到,宝玉有的时候出府去了北静王府,或者是会其他朋友。
等贾芸按约去找了宝玉终于见到之后,发现这个宝叔有点不太一样,跟他只说些没要紧的话。
比如说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又告诉他谁家的丫头标志,谁家的酒席丰盛,谁家有奇货,谁家有异物。
贾芸只能顺着他说,过一会儿贾宝玉懒懒的似是累了,贾芸起身告辞,宝玉也不多留。
贾宝玉是个富贵闲人,和贾芸这个为生计奔波的人思维不同,想的事也不同,两人话也说不太到一起去,很难成为朋友。
贾芸却不想错过和这位宝叔相交的机会,便想着送宝玉一些什么雅物,也不枉相交。
后来贾芸找到两盆品相好,开正艳的白海棠送过去。那时园子里的姊妹刚好起了诗社,还专门为这白海棠咏叹了一回,这是后话了。
端午当天下午,府中快下钥的时候,上房这边又有人回说,“后廊上的小芸大爷来了。”
王夫人说:“请进来。”
贾芸走进来:“请太太的安。”
王夫人请他坐下,贾芸谢了坐,丫鬟也都上了茶,说了几句家常闲话。
王夫人才问:“怎么样了?”
贾芸正色说:“都办妥了,我已经照着太太的吩咐,京城附近的收容所,有收养孤儿寡妇的庵堂庙宇,都派了衣裳和吃食,女人多的地方还派了织机,每人发放了绣线,无家可归的孤儿寡妇们能过一个好节了。而且勤快的日后也能织布刺绣,卖钱有个营生,她们对捐献这些的太太感恩戴德……”
王夫人听着点了点头。
贾芸有些犹豫,说:“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
王夫人:“什么不明白?”
贾芸:“我有点不明白,太太做这些好事,为什么不留下姓名,让他们知道该感激谁也好啊。”
王夫人说:“没有那个必要,我做这样的事只为了积德积福,自己心里面过得去就好,没有必要去搏别人的感激。”
何况什么事情以贾府的名义就要复杂化了,还不如匿名捐赠来的方便。
几次接触下来,王夫人觉得贾芸品性不错,便把这类慈善事儿就交给他去办。
每年交给别人时,她不是不知道他们有拿回扣,这都成了贾府下人办事的惯例了。
只因自己出不去,又不打算张扬,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叫她的心思白费就好。
贾芸办事果然很妥帖,脑子又灵活,他花了多少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买了什么东西都先拿了样品给她过目再送出去。
还和人订了一批小型的手摇织机,还让他的母亲亲自去给人做示范,教他们怎么用着这个纺布。
这样,就算以后没人接济,那些有了手艺和工具的人也能勉强糊口。
贾芸本就心地善良,心中有侠义,比起之前的那些买办差事,这件事情他更为上心。
就算王夫人不说,贾芸也知道,把这样的事情交给他办,王夫人对他十分信任。
往年都是交给十分信任的陪房的,他更要把事儿变办得漂漂亮亮。
贾府公中自然没有银子去布施穷人的,但是王夫人有私产,有嫁妆,有体己银子。
这府中每个主子几乎都有自己的一笔钱,多少而已。特别是嫁进来的媳妇儿都有嫁妆,管家时间越长,体己银子就越多。
贾母的体己应该是最多的,随后就是王夫人。
她守着大把的银子也没有什么用,也不想拿自己的腰包去填补贾家公中那个无底洞。
所以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便派人出去撒银子做善事。
当然,不会直接给钱。都是把银子换成衣食,分发出去。
从她来就开始这样做,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
都是匿名捐赠的,不准人透露她。
既然她投身在贾府这繁华富贵乡,暂时不用愁生计吃穿,便出一些银子撒给穷人,权当买自己安心。
何况,若赶上抄家,这些有记录在案的她也一分留不住,更没有匿藏起来的必要,所以大把的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花起来一点儿也不心疼。
贾芸不知道她的心思,就像是之前被派出去办事的那些陪房一样,都认为太太吃斋念佛,为人也像菩萨一样,大把的花自己的钱帮助穷人,还不留下姓名,当真高风亮节,无人能比。
王夫人在贾芸心中的形象是十分高大的。
这天,贾府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忠顺王府的内长官。
贾府和忠顺王府没有交情,更没有往来,一听说王府的内官来了,贾政不明就里,还得亲自相迎。
长官来了之后也不客气,便开门见山,甚至有些咄咄逼人,说要找贵府的公子问一件事情。
他们家养的戏子琪官儿,名叫蒋玉涵的不见了,听京城的人都说,令公子贾宝玉和那琪官儿要好,所以他便来贾府上要人。
又说,府上不比别家,不好善入索取,所以才特地找了贾公这个主人说明情况,请他们尽快把人交出来。说得贾政额上冷汗津津。
这位内官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他们家,而是再普通一点的人家,忠顺王府直接就派人上门搜查了。
贾政只不过是个员外郎,就算算王子腾,京营节度使的品级也都比王府低。
忠顺王府他惹不起,何况忠顺王是当今皇上的忠实拥趸,是新贵,也是有名的高傲跋扈,不给人面子。
贾政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贾宝玉什么时候惹上了这样的人。
其实之前薛蟠请客吃酒,世交冯紫英还席,贾宝玉和几个世交的公子们一起的时候,认识了蒋玉涵。
他虽然是戏子出身,却长相清丽脱俗,谈吐文雅,宝玉一见他,就一见如故,引为知交。
宝玉送给他玉钰的扇坠,两人还背着人交换了各自的汗巾子。
宝玉被叫来了之后,一开始还装傻狡辩,说不认得什么琪官儿。
忠顺王府的长官冷笑着说:“既然如此,那琪官儿的大红汗巾子怎么在公子的腰间?”
贾政一愣,看向贾宝玉的腰间,果然挂着一条大红汗巾子。
忠顺王府的长官说:“这是前儿茜香国女王进贡,北静王爷赐给琪官儿的,他又给了你,我没说错吧?”
贾政怒斥他:“孽障!还不说实话!”
贾宝玉听那人能说的这么细致,父亲又发了怒,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就勉强说出了琪官儿在京郊哪个庄子买房置地的事情。
长官得了消息立刻便动身去找,走前还说:“如果找不到,下官便还回来找贾公子要人。”
贾政急急忙忙的跟在后头送人出门,让贾宝玉别走,回来再仔细找他算账。
这位忠顺王府的长官来过,虽然只是寥寥几语,却在贾政心中掀起狂涛巨浪。
忠顺亲王位居一等亲王,很得当今皇帝信任。
这位王府的内长官,一个太监,与他国公府的当家人说话都冷笑连连,显然忠顺王府对他们贾家没有半点好感。
忠顺王府的戏子在忠顺王和北静王之间摇摆不定,或者说已经投靠了北静王,不然怎会得了北静王的汗巾子。
而贾宝玉竟然牵连其中,在其中扮演了角色。
如果因为忠顺王索要蒋玉涵出了事,两个王府为了争一个戏子结了仇,便无人可以解救贾府,这简直就是祸及家族。
今天上午的时候刚发生了一件让贾政不快的事,之前家里来了客人,贾政叫人去叫宝玉,他就磨磨唧唧,过了好久才来,全程也毫无谈吐,没有给贾政争面子,让贾政很生气。
这涉及到贾家的教养和面子问题,就是护着孩子的贾母,也认为孩子淘气归淘气,但是在外人面前如果不给家人争脸面,失了礼仪,那是万不能原谅的。
贾政又想起宝玉明明充满灵性,全族子弟之中也没有他这个机灵劲儿。本来贾政对他寄予厚望,可是他偏偏不务正业,平时不爱读书,不识事体,如此顽劣,让他彻底失望。
而且现在祸越闯越大,如此下去,他这个做老子的也要兜不住了,还要祸及家族。
宝玉不但不为祖宗争光,反倒成了一个祸害。
送客回来之后,贾政越想越气,对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还有他长久以来的不服管教,全汇聚到一堆儿了。
宝玉看到他爹的脸色就知不妙,想跑又不敢,果然贾政虎着脸下令叫关了院门儿,任何人不许往后边去报信,让人拿了板子,凳子,要痛揍宝玉!
王夫人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在她看来,宝玉也该打,是该适当的管教管教。
只是贾政总也掌握不好方法,这会儿打了,到时候惹得贾母哭诉,肯定适得其反,以后定是更不敢伸手管教,就这么揍一次有什么用?
贾政要么就平时不管,要管一次就要过火。
王夫人无奈,只得出来到前院儿。
贾政听着宝玉哀叫连连,打得正来劲,甚至夺过小厮手中的板子亲自动手,看到王夫人来了更来火,下手更重了,喝道:“是谁去通风报信?我不是说不准传到后院去吗?”
王夫人看到宝玉趴在凳子上,被他打的痛呼出声,冷汗直流。
贾政见太太来了,必然是来劝阻的,所以下手更重。
王夫人也心疼孩子,不忍地别过头。
换成以前那个,看到这情况就要急了,唯有跪求贾政,让他看在老夫老妻的面子上停手。
不过,这次,跪求是不可能跪求的。
王夫人干脆坐了下来,让小子们上两杯茶,等着贾政打累了的间隙说,“老爷你慢点儿,小心闪了腰,何况气大伤身,教训宝玉事小,若把你已经伤着了,那才事儿大。”
贾政一个文弱书生,上朝的几步路都要坐轿子,打几下就累得气喘呼呼了。
贾政本来气汹汹的,见到王夫人就以为她一定会来求情,谁知道她竟气定神闲的坐下,还有心思让人准备茶。
他的是怒气被这样一打岔,反倒有些接不上了,不由得停了手。
王夫人亲自拿起一盏茶说:“老爷你也来喝口茶压压火,休息一下。”
贾政意识到儿子还没教训完,把板子扔给小厮,让他们继续打,不许偷懒,要重重的打。
他看向王夫人,发现王夫人没说什么,便同王夫人一样坐下来喝茶。
小厮战战兢兢,之前下手就不敢用力,谁不知道宝二爷是阖府上下的凤凰蛋。
现在太太都来了,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哪个敢下重手打她儿子。
老爷在旁,也不得不比划起来。
好在宝玉还有神志,板子落下来,知道哎哟站痛叫。
之前打的地方已经有伤,现在的板子不论轻重,一落下来只要碰到受伤的地方,自然都会引起疼痛,所以宝玉的叫声倒没减低。
留了几分力气的小厮松了口气,宝二爷配合得还真好。
伴随贾宝玉的哀叫声,王夫人缓缓开口说:“老爷要教儿子,我本不该多嘴,只是宝玉他犯了什么事儿,老爷可给他辩白的机会了,犯得上动这么大的怒气?”
贾政一听说这个就来气:“你问问他做的好事吧,和个戏子换什么汗巾子,弄得人尽皆知,现在忠顺王府都找上来了,人家问到我的脸上跟我要人,此事还不知如何解决呢,此子祸及我矣!”
那个蒋玉涵本来是忠顺王府家的,却得了北静王的汗巾子,明显是转投北静王门下。
偏偏贾宝玉在其中横插了一脚,人家找人找到贾府来。
忠顺王府和北境王府争个戏子,如果到时候能够和解最好。
和解不了,事情闹大,就算是皇上也不会偏着贾家,与两个王府相比,贾家自然是势弱的一个。
搞不好还会背上离间王爷的罪名。
贾府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吗?
王夫人听明白了,不过,贾宝玉和北静王这一派的人走得近,认识了那戏子,宝玉他甚至时常去北静王府上走动,还不是因北王府与贾家的世交。
若是没有贾政贾赦他们的认可,他自己就能和北静王交好了?
王夫人说:“既然这样,就让他以后少出门走动,更不要去北静王府,等风声过了再说。”
王夫人巴不得贾家能和北静王他们断开关系,若那样,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格外开恩,肖藩夺爵不从自家下手?
贾政见王夫人还稳得住,不是急于来给宝玉求情,暴怒的心情缓和了很多。
王夫人不急,是知道贾政,再恨也不可能真的打死儿子。他还指着宝玉呢,顶多是点皮外伤,给个教训却足够了。
王夫人又说了几句话,看贾政有缓和的趋势,又说给教训也给的差不多了,又不是真的要打死孩子,若是待一会儿老太太知道了信儿,这大热的天儿,出个好歹可怎么是好啊!
贾政当然知道老母亲有多护着孙子,让小子们住了手。
王夫人和带来的大丫鬟们立刻去看宝玉的伤情。
这个时候贾母也赶到了,果然哭天抢地,指责贾政。
贾政又忙着给贾母赔不是,闹了好半晌才算完。
宝玉自打生下来,哪受过这么大的罪,平时除了老爷,别人对他重话都不说一句。
没挨过人一个手指头,没受过一个巴掌,这次直接上了板子,屁股直接打的开花,冷汗直流,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若是挨一顿打,能让宝玉从此远着他们倒是好的,可惜贾宝玉一直就便是一个痴人,他的那些朋友,便认为都是真心相交,包括北静王,蒋玉涵,冯子英,薛蟠等人。
他养伤期间还时时自责,常常梦到蒋玉涵被忠顺王府来人抓了起来,在梦中找他哭诉,让他这伤养的也不能安生。
贾宝玉挨打,在府中可是大事儿。上至贾母,下至丫鬟婆子,许多人都来怡红院探望宝玉,有头有脸的都过来了一趟,袭人在外间忙着接待。
林黛玉眼睛哭得桃儿一样,连一向不劝他上进的林黛玉都说:让他从此以后可改了吧,免得再遭这样的罪,谁看着都跟着揪心。
薛家,宝钗隐隐约约的听说宝玉不是无缘无故的挨打,而是有人在老爷面前说了什么,进了谗言,这才引得宝玉一顿好打。
薛家住进贾家不久,她的大丫环莺儿就认了茗烟儿的母亲做干娘。
这次宝钗听宝玉的小厮茗烟儿说,好像因为薛大爷吃醋搞出来的事情。
因为薛蟠也的确觊觎那个蒋玉涵,偏那个蒋玉涵没看上他,只和宝玉好。
薛蟠吃醋也是真的。
他平时又是个惹事精,宝钗真怕这事情牵连上哥哥。
若真是薛蟠胡说了些什么,在贾政面前不小心告了宝玉的状,也是有可能的。
母女两个就有些疑心,是不是真是薛蟠在贾政面前说了什么,才引出这样一桩事来。
薛蟠一向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做事没有章法。
薛蟠回来之后,母女两个就轮流问起他这个事儿,薛姨妈免不了要数落他几句,宝钗也跟着说道理。
刚好赶上薛蟠喝了酒,他听到被怀疑,真是冤枉得很!他从来没在姨夫跟前说宝玉什么坏话!
气得他当下就要拿板子去打死宝玉,薛姨妈赶紧的拦着,怕他真的去闹。
薛蟠又对宝钗说:“我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你那个金锁当时和尚说了,要个有玉的才能配,你见宝玉有玉,就想让他做你的小女婿,现在还没嫁进门,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宝钗听到哥哥这番抢白,又急又气,羞红了脸。
薛姨妈更是气的抓过东西要打他:“叫你胡说八道!叫你喝了点黄汤就上天了!”
女儿家的亲事哪是能当着面随便说出口的,更何况还是他们薛家欣看上了贾家,事儿还没成呢,就让这薛蟠乱嚷嚷。
若是传了出去宝钗也不用做人了!
等到第二天,薛蟠醒了酒,才想起昨晚上喝多了,说了什么唐突的妹妹的话,立马来向宝钗道歉。
薛蟠平时是个好哥哥,最是疼爱妹妹,妹妹的冷香丸总共要花三四年的时间,都是他亲自张罗亲力亲为。
从外地回来,也不忘了要给母亲和妹妹带几大箱子的特产。
隔一段时间就惦记着给妹妹做新衣裳,把金锁拿去‘炸一炸’。
这个哥哥做的比贾琏贾珍等人强百倍,比只会嘴上哄人的贾宝玉也要好得多。
可是当他混蛋起来,也很没有章法,就是自己的妹妹,照样捅软肋。
薛宝钗因薛蟠的那番话,气得哭了一晚上。
宝钗一向是个气定神闲,宠辱不惊的个性,能让她哭一晚上,真的是心中太委屈了。
宝钗冰雪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宝玉和黛玉之间的情愫。
宝玉根本看不上她,可是为了挽回薛家,他们只能扒着贾府。因为哥哥不争气,妹妹得等着金玉姻缘能成嫁给宝玉。
而贾府中除了王夫人,哪个又是真心欢迎他们来住的。
薛宝钗过个15岁生日,贾母就张罗着大操办,向世人宣告这家的姑娘15岁了。
元妃省亲,薛家就得腾屋子。
这明里暗里的挤兑,宝钗又岂会看不出来?
若不是薛家这一代父亲和二叔都去世了,嫡系忽然就只剩下薛蟠薛科两个少年,哥哥还被宠坏了,撑不起家业,而薛科更小。
哥哥还闯了大祸打死了人,无奈之下,他们一家三口只能北上寻求庇护。
在金陵城,薛家是首富,是豪门,可是到了京城里面,只有一个不够看的皇商的名头。
哪个达官显贵愿意与其联姻?根本难找合适的人家。
可是偏偏,薛宝钗又必须嫁一个身份够高,能够帮助薛家的。
不然不靠谱的薛蟠撑不起来家业,很快就会垮下去。
宝玉是他们能够够得上的最好的人选。
要不是不得已,这样一个心高气傲,胸有丘壑的姑娘,怎会愿意在这贾府中受着明里暗里的挤兑。
就因为哥哥不争气,宝钗一个姑娘家才担起家族责任,受益的是薛家和薛蟠。
薛蟠还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真把宝钗给委屈得很了。
薛姨妈自然最清楚女儿的委屈,也跟着哭了半宿。
薛蟠醒酒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连忙跑来给妹妹道歉。
宝钗也知道这个哥哥是什么样子,万事不走心,自然不能跟他较真。
王熙凤自从知道了是赵姨娘伙同马道婆咒她和宝玉,就恨得牙根痒痒。
暗想着:太太太过仁慈,这要是换了在贾琏屋里的人,王熙凤立刻就要让她死!还名正言顺,任何人也说不出错来,哪能还能容得下她?
王熙凤:“太太竟还要留着那个狐媚子在家。”
平儿说:“奶奶也别烦心,赵姨娘害的是宝玉和奶奶,都是太太的心肝肉,太太岂能不心疼,要不是权衡利弊之下,觉得先掩饰住比较好,太太难道还不想给你们讨回公道。
“何况,我猜多半是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若没有三姑娘还有那环儿,那还有什么顾忌的。这两个如今还没成亲,若是传出他们亲娘犯了这样的大罪被家里处置的消息,恐怕他们议亲都是难事。环儿也就罢了,三姑娘这样的品貌岂不可惜。”
王熙凤还是觉得有些遗憾,“这我当然知道,太太看的又不是她,她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不过我到底咽不下这口气。”
王熙凤管着这个家,算得上赵姨娘的顶头上司,所有开销银子都从她这过,她想给赵姨娘穿小鞋真容易的很,那个小屋里主仆们的月钱总是最晚能领的一批。
一应的用度到了他们那里,一定是被人挑剩下,最不好的。
如果赵姨娘当初知道害人不成还会被人知道的话,肯定不敢动手的。
这全家上下,所有人加在一起得罪凤姐儿才是最不明智的行为。
平儿见二奶奶只要是气不顺,就很容易想起赵姨娘害她的事儿,那可真是生死大仇了。
凤姐儿差点被人害掉性命,换了平儿也要照样记仇。
不过还得提醒主子一句,平儿说:“太太不是说千万别在老太太面前露出一点半点儿,免得惹老人家生气。”
王熙凤说:“我知道,保准不叫老太太知道。”
王熙凤又想了个法子,尊了王夫人的令不让老太太知道,在其他人的地方,却就要宣扬的人尽皆知。
王熙凤将贾府的奴才们还有小主子们分别聚集起来,开大小会。说的就是赵姨娘和马道婆坑瀣一气做的肮脏事儿。
大部份人早就惊呆了,之前也有风言风语传进来过,不过大家看赵姨娘好好的,并没有人信,以为是谣言。
现在经过凤姐儿之口亲自证实,那自然是真的了!赵姨娘竟然狠毒的让个老妖婆做法来害人性命,要害的还是这府里老太太最宠的宝玉和凤姐儿!
前段时间马道婆伏法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贾府中有出门的下人回来就听说了,好像贾府里人中邪那次也是她做的法。
但是都在私下里流传,因为赵姨娘没被处置,大家也知道是风言风语,只信了两三分,却没怎么当真。
不然,那赵姨娘到现在还能那么安稳的活着?
凤姐儿这次的意思就是告诉大家这事是真的,不过,所有人听过就算了。
她说破就是为了立个规矩:在府中不可再议论,更不可把这事儿传到老太太耳中。
若是真被老太太知道了,等凤姐儿知道是谁说的,定然要拔了那人舌头再撵出去。
众人哪敢去捅马蜂窝,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若是知道这个消息被气的撅过去,那谁能够担当得起。
凤姐儿警告之后,都保证不说,也不在府里谈论这事儿,实再憋不住了就出去谈论。
凤姐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而主子那边,王熙凤是把几个姑娘们叫在一起,悄悄说的。
探春听了又气又怒,又觉得羞耻愧疚,姊妹们忙过来安慰她。
探春心中悲凉,怎么偏偏被她摊上个不省事儿的娘,做出这样要命没脸的事情来。
凤姐儿说:“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不过这件事情外边传遍了,在府里也瞒不住,咱们唯一做的就是瞒住老太太。老爷太太宽宏仁慈,决定把这事压下来。”
凤姐儿又让其他几个姑娘好好宽慰探春,说这事跟她无关,太太也不打算处置赵姨娘,大家只要保证不捅到老太太面前就行了。
探春又私下问凤姐儿,老爷太太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凤姐儿叫她安心,一切事情都等到她和环兄弟的终身定了之后再说,到时候老爷若想留就留着,如果不想留可能就打发了,从现在就能看得出来,当家人仁慈,赵姨娘虽做了这么大的事,性命应该无碍。
探春听到这话,心中到底松了一口气。
王熙凤就是要让赵姨娘的丑事曝光,让她自以为得意扬扬的时候,其实所有人看她的笑话,看她如在看跳梁小丑。
事实上,最近赵姨娘也有些烦恼,生活上被王熙凤处处挤兑,她房间里的两个丫鬟都跟着灰头土脸。
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再不来她这儿了,总远着她。
之前贾政回来之后,赵姨娘去上房伺候他和太太,现在贾政却不许她再到上房去。
人也不到她的房里来,这让她有点着急。心想贾政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小妖精了,或者是家里有了目标?于是她又把可能在老爷面前露脸的所有人巴拉了一遍。
且说贾宝玉,身上的皮肉伤养了十来天才敢下床,他恢复了之后也没见真受什么教训,悟到什么道理,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贾政自从上次打了宝玉,引得贾母大哭一通,贾政下跪赔不是之后,这宝玉他是真不敢再伸手管了。
他对宝玉的教训和管教在贾母那里成了不孝,他可承受不起不孝的指责。
若是给外人听到了,他这个官儿立刻都要丢。
圣人正是以孝治天下,贾政若是想让贾母满意,别人都说他是个孝子,就不能去深管宝玉。
正如王夫人所想的那样,贾政拿板子揍了一顿宝玉后,却自绝了管宝玉的后路了。
好在王夫人也不指望贾政能让宝玉出息。
宝玉这个个性,可能是生来就带来的,如今已经十几岁了,再改也是难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