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现在是晚上, 大家都休息了……”
傅栩抬手阻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明白。看对方的穿着应该会在硬座车间, 你们去找找看, 如果明天早上还没有找到人,那就不用再找了。”真有人丢了孩子, 这会儿广播也该响了。到现在还没有听到动静, 傅栩心里其实已经不报希望了。
车厢里的灯灭了, 只余走廓上的几盏,傅栩犹豫了会, 拿出口袋里的竹节, 缓缓拔开竹塞轻啜了口,清冽甘甜的滋味一路下滑到了胃部,瞬间似炸开的烟花, 慰烫得胃部暖融融一片,舒服得让他有片刻的昏眩。
将竹塞一把盖上,傅栩闭目轻吁了口气, 才止了心里的惊涛骇浪,凝视着黑暗里那棉被下隆起的小小人儿, 他不禁想:不会是哪个医药世家的孩子吧?
现在世道乱了, 有本事的要么遭了难,要么出了国,要么龟缩着隐蔽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孩子家里的情况属于哪一种?
傅栩将竹节放进挎包里,捏了捏眉心, 把遇到小孩的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心里猜测,这孩子多半认识自己,或者熟悉自己身上的这身军装。
走进铺位,傅栩想了下,伸手又掀开了被子……
小晋一凛,叼起碧玉葫芦和装有莲子的荷包,先一步爬出挎包,钻进了床里。
傅栩小心地取下傅慧身上的挎包,将里面的物品掏了出来,除了晚上吃用过的饭盒,及大量的钱票……再无其他。
望着手里的钱票,傅栩几乎已经能确定,小孩儿的身份跟那对夫妻无关了。只是谁家会让一个四五岁(他根据身高判断)的孩子单独出门?关家?还是苗家?
将东西放回去,他又拿起了傅慧的包袱和吃食布袋,包袄里的小号军装看得他愣了下,吃食袋里装着瓶肉酱、馒头,以及剩下的一个竹节,傅栩记得苗家人喜花衣、酸食,出门必带油茶,其家族又多住湘西。
花衣,单看小家伙身上的这套,倒还勉强对不得上,吃食就差距甚大了。不过,若是就此妄下结论,也为时过早。
沉思间傅栩弯腰拎起地上的最后两个包袱,将其提到走廓上打了开来。
灯笼果:……
人参:……
她们想尖叫,却只吓得瑟瑟发抖。
“这是……”傅栩拨弄了下人参鲜嫩而又格外肥大的叶片,没敢认,他打开挎包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找到野外生存图解,对比了下,还是不能确定。
“刷”的一声,他抽出军靴里的匕首,对准了人参。
“啊……福宝救命啊!哇……别杀我啊……”
傅慧捂着耳朵往棉被里缩了缩,呼呼地又睡了过去。
傅栩看着那抖啊抖的人参叶子,疑惑看了看窗户,“都关着呢,没有风啊!”
“闭嘴!”灯笼果喝道:“想死别连累我。”这人的精神力身体素质不比宋局差,人参再这样下去,很容易被他看出端倪。
“呜……”人参呜咽着僵直了身子,不敢再动。
傅栩拿着匕首拨开了人参身下的土,对照着笔记本上的图片惊道:“真是人参?也太假了吧,大的跟个白萝卜似的。”
傅栩摇了摇头,将土埋上,又解开了另一个。
看着灯笼果的造型,傅栩愣了下,一根枝上挂满了绿团团的一个个小球,讲真,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特别的植物。
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心里喟叹:“小家伙还真会给人出难题!”
伸手拨开叶片……一道光透了出来,看着那光芒四射像一个小灯泡的果子,傅栩的心“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早在几年前,他们就接到一个特殊的任务,寻找“不死草”和一种像小灯泡一样会发光的果子——“灯笼果”。
“不死草”几年来他们找到了不少,唯独这灯笼果,人家大捞针还有个目标呢,他们倒好踏遍全国各处,连个影都没寻到。
傅慧一早醒来,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就往床下迈。
抱着灯笼果,一夜没睡的傅栩从下面慌忙把人接住,“怎么这么不小心。”
“福宝,呜呜……”灯笼果崩溃地大哭,“你快救救我,这人要摘我的果子。”她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意念。
傅慧揉眼睛的手一顿,朝旁看去,傅栩一只胳膊抱着她,一只胳膊圈着的正是灯笼果。
傅慧心下好奇,不觉在意识里问道:“你的果子好吃吗?”
灯笼果:“……”
“没……没人吃过。”
“那等会儿我洗漱后尝尝。”意念发出,傅慧挣开傅栩的怀抱,溜下地找到小鞋穿上,迈着小短腿朝外就走。
“等等……”傅栩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顺便也揪住了衣领上垂落的头发。
傅慧头皮一紧,痛得“嗤”了声。
傅栩见状懊恼地松开手,将傅慧揽在怀里察看了下,发下的头皮被揪红了,他环着傅慧一边轻轻地帮她揉了揉,一边歉然道:“对不起啊小家伙,叔叔好像……老是伤到你!”糙汉子当了二十多年,温柔小意还真没学过。
“没事啦!”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傅慧没计较,再说她急着上厕所呢,“您松开了,我要去洗漱。”
“哦……哦,那,那叔叔带你去。”帮傅慧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挎包,傅栩站起身,牵着傅慧的小手朝外走去。
傅慧瞅了眼他还抱着不放的灯笼果,纳闷道:“你抱着她干嘛?”不重吗?
傅栩一愣,才想起怀里的这物是有主的,“嗨嗨……”尴尬地笑了一下,傅栩垂头直视着傅慧正色道:“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灯笼果啊!”果子像灯笼一样会发光,不叫灯笼果难道还有别的名字不成?
“你……你知道?!”傅栩握着傅慧的手紧了紧,“那你知道她有什么作用吗?”
“作用?”傅慧挠了挠脸,不就是照明吗,难道还真能吃?还是说……真如灯笼果自己预测般那样……对应了此行的目的,可以入药救人?
傅慧想着不免狐疑道:“你这么激动干嘛?”莫非他也知道些什么?还是说家里正好有需要灯笼果的病人?
警惕性真高!傅栩扯着唇勉强笑了下,“叔叔第一次见到这么奇特的果子,难免就好奇了些。还有,叔叔要跟你说声‘对不起’,为了帮你找爹娘,叔叔昨晚搜查了你的物品,本想找些信息好寻人……”最主要的是,他身为军人,对身边猛然多出的人事,下意识地就警醒了起来,昨晚的搜查不过是必然。
“哦,”傅慧平时听宋启海与老爷子的谈话,对军人、警察的警惕性、纪律性多少明白点,遂理解地点点头。
厕所前排队的人不少,昨天上车晚,傅慧本就睡眠不足,见此依着傅栩的腿便慢慢地合了眼。
还有很多话要问的傅栩……弯腰将她抱起,傅慧自动地调整了下姿势,脸颊蹭着他的颈侧,舒服地睡了起来。
昨夜的列车员小哥领着人寻了过来,“傅营长,您看是不是他?”
傅栩对小哥点点头,上下打量着男子。
男子局促地搓了搓手,认出是昨晚上车前打招呼的军人,“同,同志,您找我?”
傅栩请列车员小哥帮自己排下队,示意男子到一边说话。
站在车厢交界处,傅栩将灯笼果放到脚下,掏出证件给对方看了看,问道:“能看看你的证明吗?”
男子愣了下,忙连连点点头,“能!能的!”说着掏出了兜里单位、街道开的两张证明。
傅栩接过大略扫了眼,“再问一个,你和你爱人几个孩子?”再相见,傅栩观察到男子对他怀里的小家伙,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便知自己搞了个乌龙,只是下意识地还是将流程走了遍。
男子疑惑道:“一个啊,就昨晚我爱人抱在怀里的小子……”
打发走男子,谢过帮着排到厕所门口的列车员小哥,傅栩摇醒傅慧,将她放在了地上,“要不要我帮你找个阿姨?”
傅慧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找阿姨的用意,气得脸一红,拉开厕所的门,道了句:“不用。”
“啪”一声将门关严了。
傅栩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抱着灯笼果守在了外面。
年青的父亲话语里隐带着讨好,年幼的女儿亲腻中不乏久不见的生疏。这般的组合被身后一位年青的妈妈看在了眼里,“你平常工作忙,不常带孩子吧?”
“啊……你说我吗?”傅栩指了指自己,见妈妈点头,莫名道:“是没带过。”他这性格,以往别说带孩子了,看着就烦。
“你们家的孩子几岁,四岁?五岁?这么大的孩子已有自主意识了,像我家的这个就特有主见……”年青的妈妈叭叭地说着,末了问道:“孩子的妈妈呢?”
傅栩全程尴尬脸,正不知怎么回答呢,傅栩拉开门走了出来。
傅栩眼睛一亮,“啊,孩子出来了,回头聊。”说着拉上傅慧的小手,就往外走。
事后,傅慧打开厕所里的水笼头洗手,相比于她的身高水笼头的位置就显得高了,踮着脚尖够不到,她往上一蹿,头顶到开关,给浇了一头一脸,水湿的刘海被她拨开,露出了精致的眉眼。
年青妈妈见了赞道:“还别说,你女儿长得真像你。”
傅栩急走的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傅慧,心下陡然一惊:“怎么都湿了,你玩水了?”年青妈妈的话如耳边的一缕轻烟,不曾过心便散在了空中。
傅慧白了他一眼,把手里攥着的水湿手绢塞给他,“拧拧。”手绢太小,擦了两把头发就湿透了。怕他在外面等得急,她没再处理,便先出来了。
在车厢的窗前寻了片空地,傅栩将灯笼果放下,打开车窗捏着手绢伸到窗外拧干水份,扶着小家伙的头,他动作轻柔地擦了会,给擦了个半干。
傅慧拨了拨沾水后显得过长的刘海,从挎包里摸出两条绒线,朝傅栩递了递,“给。”
“干嘛?”傅栩接过,反应过来惊叫道:“你不会是让我帮你扎小辫吧?”
傅慧点点头,强调道:“扎好看点。”最好像妈妈那样给自己缠成羊角辫,别是爷爷爸爸手里的冲天炮。
傅栩……
两人大眼对大眼地对峙了会儿,傅栩一抹脸,败下阵来,“行吧。”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折腾了半天,傅栩也没绑出两个能见人的小辫来。
挫败地再次将歪歪扭扭的冲天炮解开,傅栩跟傅慧打商量:“你不就嫌刘海过长吗,叔叔拿刀给你把刘海修修,不扎辫子了,你看成不?”
“唉!”傅慧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行吧。”她也看出来了,再折腾也是浪费时间,眼前这人根本不会扎头发,还是属于那种教都教不会的类型。
为了能给小家伙修出一个好看的刘海,傅栩还特意到一旁的卧铺间寻人借了个搪瓷碗。
顶着头上的碗,傅慧一脸懵逼,心里也犹疑起来,“你,行不行啊?”一看这架势就没给人剪过发。
“切,”傅栩刮了刮她的鼻头,“放心吧,小事一桩。”不就削个刘海吗,几刀下去,只要齐整不就成了。
说着,傅栩扯起傅慧的刘海,沿着碗沿,就举起了手里的匕首。
结果刘海扯得太高,顶得头上的碗秃噜一下滑到了脑后,然而他手却没停,顺着碗沿一刀削下,一撮刘海贴着头皮就没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他手里捏着的头发。
傅慧拿下脑后的搪瓷碗,摸了摸左额头的豁起,欲哭无泪道,“这就是你说的小事一桩?”
“哈哈……哎哟……你们这父女俩……哈哈……太逗了……”一位旁观了两人半天的老奶奶笑出了泪花。
两人“腾”的一下红了脸。
“哈哈……”老奶奶笑着抹了下眼角,摆摆手,“我……我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就是……就是看着太可乐了。”天啊!哪来的逗逼父女!
老太太笑罢,冲两人招了招手,“来,过来,我帮娃娃修修。”说罢,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卧铺间,拿了梳子、镜子、剪刀和一块平纹衣服走了出来。
傅栩推了推傅慧,傅慧瞟了他一眼,迈着小短腿走到了老人跟前。
老太太笑眯眯地将衣服给她围在胸前,小镜子递给她,“别怕,我的手艺啊,保证比你爸爸好上百倍。”
“咳咳……那个,”傅栩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悄悄地爬上了脸庞,“我不是她爸爸。”
“咦?”老太太抬起傅慧的下巴,仔细打量了遍她的眉眼,又看了看傅栩,“那是叔侄?还是甥舅?”长得也太像了,特别是那眉那眼那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翼,要说没点关系,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一下净网了,没了紧迫感,睡了个昏天暗地,醒来后发现,肩颈都酸痛了起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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