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一
其实在塔纳托斯沉迷实验不可自拔阶段, 小姑娘也不是啥都没干。
——她没闲着的把附近所有墓地挖了一遍。
听起来很可怕, 实际上也很可怕。
“吱嘎。”
尘封的墓穴粗糙简陋，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发展出复杂的丧葬仪式，所以塔纳托斯和咕哒子只需要挖开一层厚厚的木头就能看到下方死人痛苦的面容。
干裂的皮肤纠结到一起, 形成一副濒死者的哀容，好像不止在生前经历了许多苦难, 连死后也仍然受限在生者的躯壳中无法解脱。
只要看着这张脸，死神就仿佛被侮辱了似的“嘁”了声。
塔纳托斯：“这就是不接受死神引导之人的下场, 生前活动的肉体在死后, 不过是让灵魂自始至终不得安息的诅咒。”
咕哒子：“好了, 好了, 我知道那般本地人不吃你安利让你很暴躁, 但你也要考虑你一个外地人还是不要随随便便热闹本地了，万一碰上叶良辰怎么办。”
塔纳托斯：“叶良辰？？？”
“这不是重点啦, ”咕哒子跳到棺材里, 再次拿出太刀给尸体的脑袋上盖章, 又一只地狱蝶翩翩飞舞而出。
塔纳托斯这次看清楚了，目露诧异。
“那些地狱蝶是死神的力量？”
咕哒子一挑大拇指：“没错，塔纳你忙着和灵魂打交道阶段我去仔细研究了活人的习俗, 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塔纳托斯：“什么？”
咕哒子用不知如何说才好的表情抽抽嘴角：“这是个骨子里崇拜风雅的种族, 所以割掉头发这种野蛮的行为不被他们认可, 以至于连死后也仍然抵抗。”
塔纳托斯快被那帮不知好歹的家伙气炸了。
“搞了半天，他们不愿意被我带走灵魂是因为他们觉得我野蛮！”
好意思吗？好意思吗？你们这帮也不过才脱离茹毛饮血不久的凡人，不愧是隔壁神系创造的人类, 一个个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咕哒子：“其实不止如此，我发现他们也有关于死亡的概念……超度，这是他们对亡魂得到指引的理念。”
塔纳托斯一愣一愣的听着咕哒子说道：“安宁，祥和，不用在死后受苦，但恶人也必须下地狱，如此才完成死后的轮回。”
“这和我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咕哒子：“重点就在行动上，他们把死亡当成复杂的仪式，并向往着美好，所以我结合这套力量制造出了新得收割灵魂的仪式，给每个灵魂上面留下死神的印记，使用地狱蝶来领路，既方便又快捷还不用被抵触，你觉得怎么样？”
塔纳托斯眨眨眼，若有所思道：“想法不错，可行性也不赖……不错嘛，小丫头，居然帮上忙了！”
难题一扫而空的死神好心情的揉揉咕哒子的脑袋，小姑娘：“嘿嘿嘿。”
塔纳托斯接着好奇起咕哒子手里的太刀：“就你这个像是玩具一样的武器，他们是怎样接受我的力量的？普通的东西基本碰到神力就会被腐蚀了，除非是真正的神器。”
“啊，你说这个啊？”咕哒子顺势看向自己腰上挂着的一期，随手拍拍，“别看他不起眼，但自身也蕴含着一丝神性，你的神力并非无法接纳。”
塔纳托斯再问道：“概念呢？死亡可不仅仅是生者的权利，万物都会腐朽凋亡，你的刀又有哪里特殊？”
咕哒子一点儿不虚的回答道：“武器本就是为生者带来死亡的凶器，既然是凶器与死亡又有什么差别？不如说乘载死亡的概念他天生的本领。”
嘛，虽然这是后世的概念，但因果从来不只是过去存在因，未来才出现果，有些时候反过来想后世影响过去不如说也在宇宙的大概念里面占有不小的地位。
塔纳托斯睨眼一点儿不心虚的小姑娘，再次揉揉她的脑袋这回粗鲁许多。
“行吧，有给自己的武器起好名字吗？既然是神的概念，不妨给他们更深的印象。”
咕哒子闻言连连点头：“有名字有名字！斩魄刀，这就是我的武器的新名字。”说着两把刀被她同时抽出来在阳光下闪烁雪花一般的亮光，人眼无法捕捉的神力纠缠在刀刃上，正在不断改变刀的性质，也让付丧神产生不一般的变化。
塔纳托斯不是咕哒子，对这种变化只需多看两眼就能了然，但他再看看懵懂不知的小姑娘，坏心思突生。
“来，再和我讲讲你这种新系统是怎么回事！”
咕哒子没觉得可疑，老老实实将自己最近收集来的情报整理好，用语言和塔纳托斯把部分细节再次补充。
如此半年过去，时间在神身上中仿佛从没存在过，但在神代这种环境下，一直很难长大的小姑娘居然奇异的长高了一节。
因为这一节的缘故，被她拿在手里的两把太刀总算不那么违和，像是随时可以把她架起来似的。
塔纳托斯见状不禁感叹：“人类的成长就是快。”
虽然他看过的人类比咕哒子长大的还快，几乎眨眼就从黄毛小鬼变成需要被收割灵魂的死人。
也因为他们长的太快，每次死神都要抱怨工作太多，那些人类不等自己干完活就已经死了，奥林匹斯造人时候怎么就不把年龄的设定调大点儿！
之后等他来到这座小岛，愕然的发现天下凡人一般短，死神永远最苦命。
忧郁了几秒钟，神经粗大的死神就将抱怨丢到一边，撸起袖子兴致满满的开始干活。
小姑娘提供给他的理念不错，不如说经过数十次实践崭新的指引系统已经变得空前成熟。
比起过去切割灵魂的方法，这种使用地狱蝶自动引领灵魂前往冥界的做法极大的减轻了塔纳托斯的负担，现在死神都有功夫在大陆和岛屿上往返，及时处理掉希腊那头堆积的事务。
与之相反，咕哒子的压力越来越重，等塔纳托斯某天返回，愕然的发现小姑娘已经进入工作狂模式。
塔纳托斯瑟瑟发抖的追在小姑娘后头，怎么招呼她也听不见，仗着灵敏的身手，太刀的刀柄一次次按在将死者的头上，在她背后是聚集的成群的地狱蝶。
翅膀漆黑的蝴蝶飞舞的姿势极其翩然，优雅的向着天空离去。
死神办事从来没避着过人，可是和正统死神不同，小姑娘具有人的身体，所做的事情能被人所看见。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对死亡怀抱恐惧，因为在死神到来之前，痛苦的死去反而是最值得敬畏的遭遇。
也因此，咕哒子的出现成了他们眼中的神迹，基本所到之处，本地人都跪了。
这等截然不同的待遇，使跟在咕哒子后头的塔纳托斯一脸卧槽。
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就是陷入工作狂状态的咕哒子背后总会聚集一大群地狱蝶，然后当数量收集到极限后，她自然会抽刀指引它们飞翔安息之地。
但是这一指在本地人眼中，就是将灵魂送往安息之地。
散发着神圣气息的蝴蝶引领着灵魂，在蒙昧的天光中飞往清净的新天地，莫大的感动让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就跪拜在咕哒子面前。
其实仔细看起来，连那副傲慢冷漠的面容也像是无悲无喜的慈爱，万事万物在她眼中平等而享受在亡故后同归寂静的待遇。
神。
不知不觉树立在了这些茫然无味的土著心头，他们逐渐有了崇神的意向，心中建立起信仰。
等咕哒子反应过来，他们连神居都建立了，而且每年还会举行庆典。
面对这种变化，咕哒子接受不算良好也不算差，就是偶尔会比较纳闷，看着一群人在貌似自己坟头的地方敲敲打打，感觉……嗯，比较奇妙。
正好又从大陆回来的塔纳托斯听她这么说，当场翻个白眼。
“你都下地狱了，还管自己坟头有没有被推平啊？”
咕哒子：“…………”
也是，法老王不还坟头蹦迪，扔坟头砸人吗？这说不定是我们家族的光荣传统！
成功把自己都说服了的小姑娘继续陷入繁忙的工作阶段，不知不觉，少女的风姿初步成型，虽然仍然可见稚嫩，但却不能说她还是个孩子。
以及，两把佩刀总算合理的挂在腰上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本来是大喜的事情，但是该说人类不愧是未来世界的主人吗？
当咕哒子和塔纳托斯敏锐的发现有人类的灵魂无端消失时，一件事就被摆在明面上。
这座岛上不止有人，还有怪物。
不论怎么看全身上下都是纯白色，唯有身体上留有一个孔洞，乍看起来跟行为艺术似的，但它们对生者和灵魂都充满攻击性。
咕哒子曾斩杀过这帮家伙，再次收获一批信仰，可却不能实际解决问题。
趁塔纳托斯过来时，小姑娘特意把人截下说明情况。
死神沉吟道：“看样子这里的生死规则仍然没有明确。”
咕哒子不解道：“为什么？都已经这样了还要怎么做才能将生和死的概念真正留给这座岛？”
死神闻言却像是非常清楚中途出了什么差错似的说道：“咕哒子，你当死神这么久，有没有意识到，死亡属于生者，同样也属于亡者，斩魄刀也好，地狱蝶也好，你将死亡赐予人类，但是亡者们呢？”
咕哒子面露茫然。
塔纳托斯抓抓头，然后像是安慰似的揉上小姑娘的脑袋。
“行了，这方面就交给我吧，本来这就是我的责任，现在看来倒是我太依赖你了。”
咕哒子：“…………”
塔纳托斯毛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咕哒子：“没，←—←没想到你会这么坦率，一般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大叫一声蠢货，然后自己去埋头想办法吗？居然会主动教育我，还反省自己……你吃错东西了？”
塔纳托斯：“啰嗦！一个小丫头居然不想点好的，竟然敢在心里腹诽自己的上司，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
咕哒子看着炸毛的塔纳托斯，坦白道：“我没腹诽啊，我是当着你面说的。”
塔纳托斯：“滚滚滚！！！赶紧去干活，别在我面前碍眼！”说完，死神就自己张开大翅膀呼啦啦的飞跑了，看起来颇有一股落荒而逃的狼狈。
咕哒子脸上倒映着他翅膀的影子，恍然意识道：“啊，说起来饥饿感好久没有过了，这是为啥？”以前早就口水哗哗，准备吃奥尔良鸡翅了。
稳定在她体内提供能量的深渊之神的血肉正在逐渐集合，形成一颗崭新的神格。
在孕育的这段过程中，小姑娘当然不用担心饿的吃土。
然后又过去一段时间，这一天，塔纳托斯突然回来然后宣布一件严肃的大事情。
“咕哒子，哈迪斯大人说本地的神灵建立了新的冥界用来收容当地人的灵魂，也就是说，我已经不需要兼顾这里的死亡业务了。”
咕哒子闻言下意识准备收拾行礼，然而脑袋上被一只手按住。
“……几个意思？”
塔纳托斯露出与其说是庄严不如说是坏笑的表情。
“但是还有件事，那就是教导当地神灵的造物怎么合理的处置死亡，这方面我是帮不上忙的所以……”
咕哒子懂了，懂了之后气恼的小姑娘久违的露出一排锉刀似的小尖牙，狠狠啃上死神的手。
不带只有你能偷懒的！
可是已经在本地树立起信仰的小姑娘责无旁贷。
气恼的把塔纳托斯折腾的羽毛乱飞，狼狈的够呛才被他抱着送到自己未来的学生面前。
她的学生们表情比较呆板，看样子造物主是群严肃生物，连笑容都没教给他们。
总觉得任务重大的咕哒子下意识发扬“贤王”精神，大手一挥，先在岛屿上建立起一座学校，之后给他们准备了统一的服饰……好吧，学校和衣服都是现成的，光靠小姑娘自己可没那么大本事。
接下来的时光里可以用一句话总结。
吃饭睡觉教学生，经常出门打豆豆……咳咳，不对，是超度那些亡者的灵魂，外加处理异变过后的虚。
当此地的“冥界”被创造出来之时，万物的灵魂回应似的响彻出敬慕的哀恸，那一声声仿若解脱的叹息，壮观的连小姑娘都安安静静的原地呆了半个小时，之后等异变平息后才去新冥界看看。
说实话刚造出来的冥界非常荒凉，她甚至还去背面看了看，另一面也是遍地白砂，但好消息是，那些被命名为“虚”的白色怪物会被规则自发放逐到冥界背面，只有执念过重的“灵魂”有办法留在“整”的世界里作乱。
在课堂上，咕哒子会一本正经的对下面的学生讲解灵魂的奥妙。
人死去的灵魂被统一归类为“整”，整因执念深重异变成“虚”，你们原本是整，但在具备灵力后是“死神”。
虚会寻找濒死者的灵魂将他们吞吃入腹转化成自己的力量，并且有能力干扰正常的生死轮回，死神为了维护秩序必须在阳世和冥界来回奔波，以及消除虚给世界带来和平。
总之是很伟大的工作！
本来就不会教书的小姑娘用一句大理想把这些新生的造物忽悠了，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懵懂的小脸，心知他们正是曾被自己超度的灵魂，所以灵魂深处根植对自己的信仰，但对两方神祇交易的行为她还是不太感冒。
你说手动创造一批造物不行吗？非要使用二手货，而且这群二手货一个个把自己当妈似的崇拜！
好吧，当妈夸张了，可不知不觉开始管我叫灵王是几个意思？你们家的王成天操心你们吃饭睡觉打豆豆……呸，是操心你们身心健康，德智体美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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