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
召唤室外, 咕哒子乐呵呵目送两只小姑娘亲亲密密的离开, 扭脸就扑街了。
“我去……疼疼疼！！！！”
“就知道咕哒子你会这么干。”被新来从者紧急送去医务室的小姑娘低头被罗曼医生批评教育。
其实说是批评教育也不准确，因为罗曼医生一副老父亲的含泪表情，给她做检查时都快哭出来了。
咕哒子：“哈哈哈……又不是第一次, 没那么严重吧？”
罗曼医生：“请你有些自己是人类的自觉！”
咕哒子：“对不起！”
罗曼医生扶额叹息道：“咕哒子，你知道人类和幻想种之间的区别吗？”
咕哒子：“啊？”
罗曼医生：“幻想种是基于魔力而生的生物, 血肉，骨骼, 内脏, 力量粗略的把它们都归为马娜（魔力）也可以, 但是人类不同, 人类是制造幻想的生物, 他们的质量（肉体）比幻想种要重的多，因为和充斥着魔力之源的灵魂比起来, 人类的肉体占据的质量是灵魂的二三倍, 所以运用魔力的力量, 人类先天比不上幻想种，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人类会和幻想种有这种差别吗？”
咕哒子摇头。
罗曼：“因为人类非常脆弱。”
咕哒子：“这个我知道……”
罗曼医生缓缓道：“你并不清楚, 咕哒子。”
一只手按上自己的头，咕哒子能从这只手上感觉到罗曼医生的担心。
罗曼医生：“让源自于灵魂的魔力在具备厚重质量的肉体中行走是十分危险的行为，魔术师以特殊手段（魔术回路）驱使魔力在体内运转, 再以魔术中惯常运用的媒介……比方说宝石让魔力从灵魂中穿过肉体通往外界，扭曲它的形状, 这就是宝石魔术最初的概念，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做将自身当做媒介的蠢事。”
咕哒子拉下他的手：“罗曼医生……”
罗曼医生神情严肃道：“宝石魔法中，宝石用过一次就会被报废，那是因为以宝石的质量也难以承受大量马娜通过时带来的压力。咕哒子你每一次大量使用魔力，全是以燃烧自己除魔术回路以外的肉体为代价，将脂肪，肌腱，毛细血管这些遍布全身的器官承担庞大压力为代价，没错，你确实可以在那个瞬间达成几乎可以称作奇迹的结果，可是那样之后呢？”
“你的身体，精神，包括心灵都会处在被魔力浸泡的状态，魔力会一点儿一点儿改变你的性质，等到了无法回头的时候，你不想做人了吗？”
咕哒子惊得呆毛竖起：“当然不是不是不是！！！！”
罗曼医生叹了口气，再次揉揉她的头。
“所以下次利用你体内的魔力时，要好好想想那些事值不值得自己去做，还有……盖提亚，你居然也不看着她点儿！”
在咕哒子体内的盖提亚“嘁”了声。
咕哒子搔搔脸颊：“但是罗曼医生，我不觉得改正自己的错误是不值得我去做的事情。”
罗曼医生一怔。
咕哒子认真道：“原本会让那孩子和自己的朋友分离就是我自己的任性，可要因为我的任性给别人带来悲伤的经历那就是我的罪过，会想去改变它，给对方带来幸福，那是值得拼尽全力去做的事情，医生，我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但如果有下次，有人需要我，那我还是会努力去帮助她。”
“因为那孩子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罗曼医生：“……”
达芬奇走进来时，诧异的发现罗马尼趴在桌子上思考人生。
“怎么了？”
罗曼闷闷的在胳膊里头说道：“莱昂纳多，你说小孩子长大怎么就那么快呢？前不久还只会任性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考虑后果，除了我们给她准备好的绝对不允许违反的准则，她就没有不敢去做的事情。”
达芬奇：“……”
万能之人缓缓勾起嘴角，斜靠在他身旁的桌侧。
“那是当然了，小孩子的变化是很快的，一不小心就会天翻地覆。”
罗曼医生从手臂间抬起头，慢吞吞说道：“虽然很担心咕哒子，但她有的时候又不禁让我想去依靠她，这样说来，我这个大人也是好没用啊。”
“这点儿不早就是公认的了吗？”达芬奇意外道。
罗曼医生：“好过分！”
达芬奇笑了起来：“那孩子一直很可靠，但还很孩子气，让人很难去想象她长大后会成为怎样的人，但是她确实有在好好的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成长，这样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罗曼医生萎靡不振道：“心情很复杂。”
达芬奇：“要习惯啊，每个父亲在看到自己女儿不知不觉变成花季少女的时候都会是这副样子。话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大名鼎鼎的所罗门王生出老父亲的心情？”
“别逗我了，莱昂纳多……”罗曼医生重重叹了口气，整理心情和达芬奇讲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达芬奇缓缓道，“做错事后习惯性去找大人的是小孩子，能努力去弥补自己错误的则是正在逐渐变成大人，不可否认，咕哒子在我们没有注意到时，已经很好的成长起来了。”
罗曼医生揉揉眉心，做出谈论正事时的态度。
“但也很麻烦，咕哒子每一次使用魔力都是在不为人的临界点反复，一不小心就会踏过那条人类绝对不准逾越的界限。”
达芬奇：“这就像是在拔河啊，咕哒子每次也在努力不被拉向那边，而且在她心中占据不低比重的我们也是参加的人手，所以她每次都能好好回来，冲我们微笑。”
罗曼医生：“……可是却不能一直这样。”
达芬奇：“是的，没错，再坚固的桥梁也有倒塌的时候，那根试图将咕哒子拉完彼岸，也是我们将咕哒子带回来的依仗终有一天会失去原本的作用，到时候……她就会坠入深渊。”
罗曼医生：“……”
提起这个话题，风趣幽默的大天才也无法继续维持嘴角的弧度，轻轻一叹，残忍的说出现实。
“然而你也明白，有些责任只有她能背起，尽管正是这些重担在逼迫咕哒子不断接近可悲的结局。其实不止是你，这座迦勒底的所有从者至今不返回英灵座，起码有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与你是一样的。为小姑娘留在人世的理由多添一份重量，不要那么随随便便的被拉往充满孤独寂寞之地。”
罗曼医生：“……”
达芬奇：“那不是你的责任，罗马尼。”
罗曼医生：“……”
达芬奇叹气。
事到如今，即使不断在他耳边重复，他还是会认为责任都在自己身上吧。
正如那天他一脸苍白的从实验室里把咕哒子抱出来。
“罗马尼，现在可不是让你偷懒的时候啊。”达芬奇叹气完，立刻以挚友的手段为他打气，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除了那个最大的问题，迦勒底这位小小的Master身上可也有不少麻烦状况，能全心全力为她解决的人可是只有你了。”
罗曼医生捂着被打的地方嗫嚅：“莱昂纳多……”
“是个大男人就不要磨磨唧唧！”达芬奇强势的拉他起来，对人高马大的罗曼医生戳额头，“这次她不是又使用魔力了吗？准备怎样的医疗措施能消除她身上的伤情不是医疗部主管你的责任吗？还在这里拖拖拉拉的，小心你的小姑娘被别的老男人抢走哦。”
罗曼医生的眼神一下子燃烧了。
“咕哒子还小呢！谁那么无耻！”
满意的看到罗曼医生重新振作起来，达芬奇不负责任道：“撒，谁知道呢，这座迦勒底秉持着老观念的英雄可不少哦，努力做个亲爹吧！干巴爹！”
罗曼医生：“……”
不管是不是亲爹，但你这个挚友一定是亲的。
达芬奇做了个可爱的眨眼动作。
谁让人家是大天才呢！~
罗曼医生无奈，然后圆润的滚去出来刚出炉的报告，根据上面的数值可以得出小姑娘现在处于怎样一个状态。
蹦蹦跳跳跑过迦勒底，咕哒子从医疗室出来，首件事就是直奔贤王的房间。
这个时间的吉尔伽美什……不出意外的话……
墙壁上的指针无声无息的动了一下。
咕哒子打开门后，淡定的看见趴在办公桌上，根本没办法起身的王。
贤王斜过来一道眼神。
“又胡来了吧？”
咕哒子吐舌头，慢吞吞走过去。
“要不是王说建立双重契约的事情要保密，我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过来。”
贤王：“哼，本王宝库里的灵药不知道多少，区区缺魔而已……你用力方式不对。”
“啊？”正在努力把贤王摆正的咕哒子。
贤王：“托住本王后颈向后挪，对，然后把这个给本王喝掉。”
半空中出现金色的漩涡，一个蓝色瓶子落到咕哒子手里，小姑娘打开盖子后好奇闻闻。
贤王道：“那是魔女的灵药，可话虽如此，那家伙也不是只会做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这种，用来补魔就刚刚好。”
咕哒子：“哦。”拖着王的头把浓缩了庞大魔力的灵药送入他口中，几口下去，这副浑身酸软的身体才出现变化。
贤王动动胳膊，确认药效正在起作用，遂转过头盯起咕哒子。
小姑娘才不管他为啥看自己呢！戳戳吉尔伽美什的胳膊埋怨道：“你其实不需要这么做的，这些魔力我自己就有，再说还有盖提亚。”
“愚蠢！”贤王活动活动脖子，闻言直接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那几个家伙没有意识到，但本王可不是他们。你这家伙继续无顾忌运用魔力下去，早晚会变成非人的东西，本王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
咕哒子犹豫道：“可是每次使用魔术都要从贤王大人这里夺取，直到不够了才使用自己的魔力这样……会给你带来不小的负担啊！像是今天这样，突然倒下了都没有人知道！”
“你以为本王是谁？”贤王长相本就昳丽，年长之后，更因为收敛起青年时期的盛气凌人，五官在高傲之余变得颇为秀气，所以他做出这个睨眼的动作时，咕哒子只感到非常好看！
贤王道：“与其担心本王的话，不如多注意自己的行为如何？你这丫头虽然还小，但一不小心就会干出些大事，嘛，虽然本王当年也差不多，不过……”
“我就是在担心你啊！”
咕哒子严肃的看着他，在这之前甚至十分无礼的打断了贤王的话。
贤王惊讶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但年长的贤王比青年时更富包容和耐心，像是察觉到小姑娘脸上的认真，他顿了顿便摆出倾听的姿态。
咕哒子抿紧嘴唇：“我不是想变成不是人的东西，也不是想给贤王大人以内的所有大人们添麻烦，我只是在像个人类一样犯错，然后弥补自己犯的错，不想看到人伤心，不想因为自己伤害到别人，重复着或许徒劳无功的行动，有些时候甚至会伤害到自己，但是我觉得这就是我自己。”
贤王的表情在她的声音中越变越古怪，平时里对他的情绪变化非常敏锐的咕哒子这一次却压根没有发现，自顾自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不清楚在贤王大人眼中人是什么样的，但终究摆脱不了愚蠢一词，可是我也只是个愚蠢的人，”咕哒子：“愚蠢到即使知道贤王大人无所不能，也不愿意因为自己害你难过，更不想因为贤王大人改变我自己，因为我知道，即使我做什么，变成这么样子，贤王大人也只会以自己的方式站在我这边，那怕我做错事，您也会一边斥责我，一边为我收尾，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被您保护过来的。”
深吸一口是，小姑娘大声道：“为了这样的贤王大人，我其实什么都愿意去做！但是我不想去做贤王希望我变成的人，而是去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即使这样做，无可避免的会让保护我的贤王受伤，我也想依照自己的脚步踏踏实实的慢慢来，因为……因为……”
贤王动动手指，确定失去的魔力差不多全部恢复了，一把把这只差不多快胡言乱语着哭出来的丫头抱在怀里，似笑非笑的冲呆愣住的她说：“不想按照本王安排好的道路行走，分明那是一条最轻快简便的捷径。”
咕哒子用力摇摇头，手掌按上他的心口。
“我要超过贤王大人眼中的那个自己，变成比贤王心中所想的，更骄傲的自己。”
贤王：“是吗……”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一度生起和罗马尼差不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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