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宅后院有一小池塘, 里头喂了十几尾红鲤,唐娇娇正捧着鱼食坐在拱桥上喂鱼。
如宛桂平看着那双悬空的脚来回荡悠, 吓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人一个不小心就栽进了池塘里。
唐娇娇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鱼,以往她只在师娘给她的画册上瞧过。
通体红色的鱼儿挤成一团抢鱼食,唐娇娇看的津津有味,兴致浓时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么好看的鱼,是红烧好吃还是清蒸好吃。”
如宛桂平:“……”
合着喂的这么开心是在想怎么吃?
恰好过来的管家听见这话脚步一顿,犹豫半晌硬着头皮上前道:“苏侧妃,这是用来观赏的红鲤,不能吃。”
这十几尾红鲤可是世子爷花了千两买来的,宝贝得紧, 可万万吃不得。
唐娇娇眨眨眼, 遗憾的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
管家见她放弃了这个念头松了口气,连忙称是。
唐娇娇也没了喂鱼的心思,不能吃喂它做什么。
她将鱼食递给一旁的桂平,拍了拍手准备起身离开。
在抬头的一瞬, 却见贺北城徐徐而来。
太子一身蓝色锦袍,腰间挂着一块白玉,行走间袖袍微漾, 眉眼处不复平日的清冷, 有一丝浅浅的欢悦, 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唐娇娇软软唤了声:“夫君。”
怎么感觉这妖精又好看了些。
然话刚落, 脚下便踩空了。
“啊~”唐娇娇吓得娇呼了一声, 身体极速落下时, 她还在想, 她怎么会踩空了呢。
果真又是美色误人。
“主子!”
“苏侧妃!”
如宛几人吓得大惊失色, 离的最近的桂平下意识伸手去拉,可因重心不稳身子栽出去了半截,好在管家眼疾手快将人拽了回来。
贺北城来不及多想,身体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在唐娇娇即将落入池塘时将人捞在了怀里。
唐娇娇闭上眼小脸挤成一团,可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冰凉,反倒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腊梅香萦绕在鼻尖,唐娇娇很快反应过来,是贺北城救了她。
庆幸自己不会跟红鲤一起泡水的同时,心底也微微讶异。
他的轻功竟然已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以刚刚他们之间的距离,极少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她救下。
唐娇娇睁开眼,微微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美到极致的侧脸。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
须臾,她忍不住再次感叹,南庆的太子殿下真是完美到毫无瑕疵。
察觉到唐娇娇灼热的视线,贺北城眼神微冷,脚刚沾地便放开了她。
“阿梨,可有事。”
唐娇娇被他清冷的声音拉回神智,摇摇头:“没事。”
其实倒也不是毫无瑕疵,性子太冷,脾气又不好,还老爱罚她。
如宛桂平慌忙跑来,见主子无碍才松了口气。
贺北城见她确实无事,才点头嗯了声,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的太子有些不对劲。
唐娇娇想起刚刚这人眉眼处的愉悦,歪了歪头:“夫君今日很开心?”
贺北城侧目,须臾后低低一笑:“嗯。”
唐娇娇被这抹笑晃了眼,她这是第一次见他发自内心的笑。
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看。
只是不知,是什么事能让清冷疏离的太子殿下喜色外露。
哪怕只能窥见一丝,也很是令人惊讶和好奇,但唐娇娇觉得,他应该没有与她分享的打算。
“喵……”
一声软软的猫叫引开了唐娇娇的视线。
是一只淡黄色的小猫,正怯生生的蹲在石头旁喵喵叫着,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很是可怜。
管家一惊,忙欲上前将猫儿抱走:“殿下赎罪,这应是不小心钻进来的野猫儿,奴才这就将其赶走。”
宫中主子养的都是些名贵品种,这种乡间小猫怕会惹了殿下不喜。
贺北城皱眉,还不待说话便见唐娇娇已经朝那猫儿走去。
“哪里来的小可爱,来给我瞧瞧。”
姑娘有意放轻声音,听着比平时里更温软了些。
管家吓得忙跟上去:“苏侧妃,您小心些,这种野猫性子烈,可别抓伤了……”
话未说完,管家便顿住了。
他口中性子烈的野猫正用脑袋蹭着唐娇娇的手,软软的叫着,像是在撒娇。
唐娇娇将猫儿抱在怀里站起身,用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是不是饿了。”
猫儿亲昵的窝在她的怀里叫了声,像是在回应,惹得唐娇娇粲然一笑:“乖,我去给你找吃的。”
几人看的瞠目结舌,这亲昵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苏侧妃养的猫儿呢。
唐娇娇察觉到几人眼里的诧异,遂笑着解释:“我天生便受小动物喜欢,它们都很喜欢亲近我。”
几人恍然,原来如此。
唯有贺北城僵在原地,半晌没动。
记忆中,小姑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野猫,回头冲他笑。
‘北城,你看它是不是很喜欢我’
‘北城,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天生便得小动物的喜欢,它们不怕我,都很喜欢亲近我’
唐娇娇走了几步见贺北城没动,回头唤了声:“夫君?”
贺北城猛地回神,看向唐娇娇,半晌后才道:“无事。”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与她一样,生来就被小动物喜欢着。
回到院子里,如宛按唐娇娇的吩咐去房中拿了几块糕点。这糕点精细,吃了容易克化,也不怕它不能消化。
可不知怎地,如宛将糕点都递到了猫儿面前,它却始终不肯张嘴,反而像是受到了惊吓般往唐娇娇怀里钻。
管家看着叹了口气:“这些野猫长期流浪在街头,有人为了抓捕它们,常会用食物引诱,它怕也是因此受了不少苦头,才不敢吃了。”
唐娇娇摸了摸它的脑袋已示安抚,等它不再乱动了才从如宛手中接过糕点递过去:“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管家正想说可以慢慢来,让它先适应适应环境时,却见刚刚还浑身戒备的猫儿,此刻竟就着唐娇娇的手吃的狼吞虎咽。
几人皆是一愣。
如宛不禁笑道:“它不仅喜欢主子,还很信任主子。”
贺北城看着这一幕,再次僵住。
‘为什么阿娇喂它就吃,我喂它就不吃。’
‘因为它信任我,知道我不会伤害它’
‘我不信,皇兄你来试试’
贺北城紧绷着唇角,静默许久后才突然转身大步离开。
-
贺北城刚到书房翻开名册,臧山便回来了。
“殿下。”
“如何?”
臧山摇头:“回殿下,并没有遗漏的,当日在普安寺的女子全部记录在册。”
贺北城眼神微凝,又垂眸看向名册。
空与大师绝不会凭空捏造,他既说了当日她在普安寺,那她就一定在,必须在!
突地,刚刚那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又撞进脑海,贺北城看向臧山,沉声道:“还有两个人,没有查过。”
臧山一愣,下意识道:“回殿下,属下确认当天在普安寺的女子并无遗漏……”
不对,是有两人并未记录在册。
臧山蓦地反应过来,诧异道:“殿下是说苏二小姐与苏侧妃。”
贺北城不语,便是默认。
臧山不知道殿下到底在找什么,但大约明白是与身份底细有关,可是这两人有什么好查的呢。
“苏二小姐是苏尚书嫡次女,京城人尽皆知,她的身份自是确认无疑,苏侧妃是梨花宫宫主梨娇,这也是已经确认了的……”
“梨娇。”
臧山的话突然被贺北城打断,他凝眉低声念了好几遍:“梨娇。”
他一直觉得这个‘娇’字是个巧合,可当有些东西一旦生疑,便一发不可收拾。
“梨花宫宫主,算不上她的底细。”
贺北城沉声道。
臧山一愣,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遂道:“属下之前留了一些人在江湖暗中调查,应当这两日会有结果。”
贺北城嗯了声,又陷入沉思。
他的这个念头太过荒谬,他自己都不信。
容貌不一样,性子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她不认得他。
他坚信,他的娇娇不可能不认得他。
“殿下……”
臧山踌躇半晌,才又开了口。
贺北城抬头:“你还没走。”
臧山:“……”
“回殿下,属下有事请教殿下。”
贺北城瞥了他一眼:“说。”
臧山摸了摸头,迟疑的道:“殿下,苏尚书给属下发了帖子,说为感谢属下救了苏二小姐,邀属下明日午时过府。”
贺北城挑眉:“然后呢。”
臧山皱眉:“这事儿属下若推拒了,倒显得故意托大,可若去吧,又觉得受之有愧。”
“况且,属下只是一个侍卫,又与苏尚书并无交情,贸然过府有些不妥。”
京城谁不知道他是殿下的贴身侍卫,他的一言一行也基本都代表了殿下的意思,若被有心人瞧见,还以为殿下这是要拉拢苏尚书。
朝堂上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不论是因公,还是因私,他都不敢擅自过府。
贺北城盯着他瞧了半晌,幽幽道:“说你笨吧,大局上也挺机灵,可若说你聪明,又觉得谈不上。”
臧山:“……”
他听出来了,殿下不是在真心夸他。
“罢了。”瞧侍卫一脸茫然的呆样,贺北城揉了揉眉心,放弃了提点。
“你是孤的贴身侍卫,领着三品官职,除了孤,不用听任何人差遣,怎么,你是觉得这样的身份还不配让尚书府宴请?”
臧山眨眨眼:“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没有但是,你应当暗中查查,有多少府邸想拉拢你。”
他的人,谁敢低看半分。
顿了顿,贺北城若有所思道:“不过,你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眼下刚回京城,不宜徒生事端,这样,让苏侧妃带你去。”
臧山一愣:“啊?”
“啊什么啊,她既与苏梓芸交好,恰逢在宫外,去看看怎么了。”
臧山恍然,嘿嘿一笑:“还是殿下英明。”
苏侧妃去见苏梓芸,他随行保护,既不会驳了苏尚书的脸面,又不会让外头的人以为这与政事有关。
“顺便,让苏侧妃将百花节的事解决了。”
臧山又是一愣:“百花节?”
贺北城懒得看他一脸蠢样,挥手赶人:“她比你聪明,知道孤的意思。”
想到一些隐患,贺北城又加了句:“护好她”
臧山:“……”
他确定,他被嫌弃了。
“是。”
-
次日。
一辆马车低调的驶向苏尚书府。
苏夫人携着一众女眷侯在大门,马车刚停下,苏夫人便带着苏梓芸迎了上去。
唐娇娇掺着如宛的手下了马车,众人赶紧行礼。
“见过苏侧妃。”
苏府一早便得了消息,苏侧妃今日过府,苏夫人忙的脚不沾地,生怕将这位主子怠慢了。
苏梓芸失踪一夜的真相,只有苏大人与苏夫人清楚,对唐娇娇出面相护自是万分感激,光是这点便足矣让苏府上下以礼相待,更别提她还是盛宠正浓的太子侧妃,礼数周全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恭敬。
唐娇娇伸手虚扶:“苏夫人请起。”
姑娘娇娇软软的,没有摆半分架子,可她周身上位者的气场又让人不敢轻视。
“谢苏侧妃。”
唐娇娇看向苏梓芸,伸手挽着她,道:“来的仓促,未提前知会,阿芸不会介意吧。”
苏梓芸一愣,阿芸。
曾经也有人是这么唤她的。
“芸儿?”
见苏梓芸发愣,苏夫人小声提醒。
苏梓芸很快醒神,轻轻一笑道:“不会,苏侧妃能来,阿芸万分欣喜。”
“还唤我苏侧妃呢,我与阿芸一见如故,且那日相谈甚欢,彻夜手谈,世间知己难觅,阿芸可不许与我生分了,私下唤我梨儿就好。”
她本想说阿梨,可想到那人是这般唤她的,又临时改了口。
唐娇娇这一番话算是解了众人心中的疑惑,苏府其他人与街头围观的路人这才恍然,就说苏二小姐怎会突然与苏侧妃交好了呢,原来是一见如故啊。
苏梓芸看了眼众人的反应,明白唐娇娇这是在维护她,遂发自内心的笑道:“好,有机会还要与梨儿对弈一番。”
看着苏梓芸与太子侧妃如此亲近,苏府其他小姐有羡慕,有嫉妒,还有的,是对唐娇娇小心翼翼的打量。
唐娇娇只做不觉,牵着苏梓芸随苏夫人一道进了府。
臧山跟在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还是惹来了苏夫人好几次打量。
午宴分了两桌,一桌是苏大人与府中公子,还有臧山,另外一桌自然就是苏府女眷与唐娇娇。
臧山生的俊郎,又常年习武,更显身姿挺拔,神采飞扬,比京中许多公子都要引人注目。
有不识得他身份的姑娘,频频侧目,知晓他身份的,看了几眼便不再去看。
虽说长得俊郎,但也只是一个侍卫,远不及世家公子的出身,不是她们的目标。
唐娇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不是臧山那个榆木疙瘩,对苏府的目的一无所知。
她眼神轻转,微微靠近苏夫人,道:“臧山酒量不佳,不会喝醉了吧。”
苏夫人一愣,看了眼另外一桌的推杯换盏,忙道:“回苏侧妃,不会的。”
唐娇娇轻笑,漫不经心道:“那就好,夫君将他看的紧得很,要在我手上出了茬子,夫君指不定要怎么罚我呢。”
苏府的女眷闻言皆是一愣。
有惊讶于那声夫君的,也有觉奇怪的。
“殿下为何将一个侍卫看的这般紧。”
唐娇娇看向说话的姑娘,那姑娘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苏夫人看了那姑娘一眼,虽未说什么,但脸上的不虞之色显而易见。
唐娇娇晓得苏夫人是因何不高兴,须臾,轻笑一声道:“虽说臧山是侍卫,但那也是东宫储君的贴身侍卫,除了夫君他不必听命于任何人,且臧山还领着三品散职,握着东宫兵权。”
“而他此次跟着夫君收复北周,又立了大功,在军中也颇有威望,殿下护短,怕自己的人吃了亏,护着些也无可厚非,毕竟……”
“毕竟,有神武门江将军一事在先。”
唐娇娇话落,席上一片沉静。
她们的确忽略了太子贴身侍卫的实权,说句大胆的,等将来太子即了位,那臧山手中握着的可就不是东宫兵权了,而是禁军兵权。
将来,这样的身份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攀得上的。
且神武门江将军一事,京城权贵之间早就传开了。
如今谁不知道,那两位将军的婚事落到了东宫苏侧妃头上。
苏侧妃有意在后头加上这一句,不外乎是看出了她们的心思,在警告她们,太子殿下的人,不是她们看不看得上的问题,而是她们根本就没有选择权。
一时间,诸位心思各异的小姐脸上都羞得起了红晕。
至于唐娇娇为何知道神武门一事,那自是因为贺北城给她找了这个‘红娘’的差事,自然得如实相告。
苏夫人听出了唐娇娇的话外之音,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亲自为唐娇娇布了一道菜,意有所指道:“苏侧妃说的是,殿下的人自然不是谁都有资格置喙的。”
刚刚开口的那位小姐头垂的更低了。
苏梓芸看向唐娇娇,眼里露了感激之色。
唐娇娇冲她眨眨眼,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低头用饭,再无人出声。
用完午饭,苏梓芸便将唐娇娇带到了自己的闺房中,她知道,唐娇娇此次登门除了因为臧山,定还有其他要事。
唐娇娇也不扭捏,直接说了来意。
苏梓芸倒没料到她是因此而来,着实怔愣了许久。
“你是不愿吗。”
见苏梓芸面露难色,唐娇娇小心翼翼的问,莫非是她会错了意,苏府还有争太子妃的想法?
苏梓芸知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不愿,而是,臣女这次也没把握能夺魁。”
唐娇娇听她如此说才松了口气,遂笑着道:“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夺魁后放弃太子妃之位,此次花神,非你莫属。”
“为何?”苏梓芸不解。
不是她自谦,而是她知道秦霜婷此次做足了准备,她根本没把握赢她。
唐娇娇起身,徐徐道:“花神是代表南庆向上苍祈福,不仅要才情出众,更要品行端正,心境良善。”
说到此处,她转身看着苏梓芸道:“你此次出事,可有想过缘由。”
苏梓芸一怔,须臾后点头:“想过。”
“所以你应该知道,对方是冲着什么来的,你是上一届的‘花神’,是她们坐上太子妃之位最大的阻碍,你若出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亦或者说,你挡了谁的路。”
唐娇娇没有经历过京中的尔虞我诈,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亦不少,她不傻,只仔细思索后便能猜到个大概。
苏梓芸一个闺中贵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可能与人结下这种深仇大恨,竟狠心到要用如此恶劣的方式毁了她。
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挡了谁的路,而又恰逢百花节将至,答案不难猜测。
而敢动她,且能动得了她的人,屈指可数。
苏梓芸神色复杂的看着唐娇娇,犹豫片刻后才道:“我心中是有猜测,但是……”
但是知道又如何呢。
“是秦霜婷,还是宋玉瑶。”
唐娇娇偏头,轻笑着道。
她昨夜已让如宛将京中贵女详细说与她听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有这二人敢对苏梓芸下手。
“秦霜婷是当朝太傅的嫡长女,在身份上压你一筹,宋玉瑶是夫君的表妹,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儿,论身份,比秦霜婷还要尊贵几分。”
“且这二人皆心系于夫君,她们都有对付你的动机,所以,你觉得会是谁。”
苏梓芸没料到唐娇娇会如此直接,当即惊的半晌没说话,这二人都与太子殿下关系匪浅,她就算怀疑,也不敢捅到太子殿下面前去。
“你是在担心夫君会偏袒她们?”唐娇娇一眼便看穿了苏梓芸心中所想。
苏梓芸忙颔首:“臣女不敢。”
唐娇娇上前将她扶起来,很是笃定的道:“夫君绝不会偏袒犯罪之人。”
苏梓芸抬头,眼里有着明显的惊愕:“苏侧妃的意思是……”
唐娇娇歪头一笑:“我的意思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必有所顾忌。”
顿了顿又加了句:“当然,这也是夫君的意思。”
苏梓芸眼眶开始发红,她回府冷静下来后,便大致想明白了,她没得罪过什么人,唯一便是有人不想她参加此次的百花节,而敢对她下这般狠手的不外乎那两人。
她本还以为殿下出面护她是因为早就窥探出真相,要他们就此作罢,可没想到……
苏梓芸咽下哽咽,郑重的朝唐娇娇行了一礼:“谢苏侧妃。”
她不是圣人,遭此番变故她不可能不恨,若那日臧山没有发现她,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报仇,可那人与殿下关系匪浅,她恰巧又是承了东宫的恩情,父亲母亲都只能咽下这口气。
“不必谢我。”唐娇娇将她扶起来:“这世上哪有人犯了罪不付出代价的道理。”
顿了顿又凑近苏梓芸,软软的道:不过你若真想谢,就用尽全力夺得这次花魁好不好。”
苏梓芸见唐娇娇歪着头凑近自己,知道她是有意在哄她开心,遂没忍住弯了唇角:“好。”
那人费尽心机不就是想夺花魁做太子妃么,她偏不会让她如愿!
姑娘家的感情说来就来,两人虽相识不过几日,但却是真的如唐娇娇所说,她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末时过后,才有丫头来禀报说臧山那边下了宴席,唐娇娇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梓芸。
“聊这么久,想来苏大人与臧山也是相谈甚欢。”
听出唐娇娇语气里的揶揄,苏梓芸垂下头不做回应。
唐娇娇见她露了羞涩,也没有再继续打趣,唤来如宛一道去了前院。
-
与此同时,管家领着一个黑衣人进了贺北城的书房。
贺北城屏退管家,才让他禀报。
“禀殿下,属下等查出梨花宫宫主并无父母,是五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创建了梨花宫,但据查证,梨宫主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不记得十岁之前的事。”
贺北城身子一僵。
失去了十年记忆!
所以,若她真的是娇娇,不认得他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那一瞬间,那些巧合在他脑海里不断放大。
‘五日前,凤女再现。’
那天,刚好是他带她进京的日子。
‘紫薇星与凤女同时驾临普安寺,倒是百年来第一遭’
同时,他一直忽略了这两个字,那天只有她是与他同时入的普安寺。
‘你多大了’
‘好像,二十’
二十岁,年纪对的上。
‘我天生便受小动物喜欢,它们都很喜欢亲近我’
‘它不仅喜欢主子,还很信任主子’
与她一样,被小动物毫无缘由的亲近。
贺北城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这么多的巧合,当真只是巧合吗。
“等等,你们买这么多面做什么。”
“回管家,是苏侧妃昨日早饭要了面条,今儿小的们便出去采买了些新鲜的面粉备着。”
“是这样啊,去吧,苏侧妃吩咐了什么都照做。”
“是。”
书房离侧门不远,贺北城能清晰的听见管家与下人交谈的声音。
昨日,面条。
脑海里一个念头飞速划过,昨日是娇娇的生辰,而她要了面条!
他记得,宋峤说过的她喜好的食物中并没有面条,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昨日是她的生辰!
贺北城砰的起身飞快出了门。
他得去找她,他要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娇娇!
-
唐娇娇与苏梓芸作别后,便离开了苏府。
行至一半,她才掀开车帘瞧着脸色微红的臧山:“你没事吧。”
臧山捂了捂额头:“谢苏侧妃关心,属下没事。”
许是喝多了,话也就多了些:“竟不知苏大人还好这杯中之物,还好我酒量尚佳,不然还真要回不去了。”
唐娇娇看着侍卫的蠢样,冷笑一声:“是啊,你酒量好,好到把苏大人灌倒被人抬回了寝房。”
臧山皱眉:“那是他非要灌我的,就那酒量,还想把我灌醉,切。”
唐娇娇:“……”
他该不会蠢到到现在还以为人家苏府是为了谢他才给他下的帖子吧。
唐娇娇深吸一口气,心黑的妖精身边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她突然想到了那两位将军。
完了,那两个该不会在这事上也跟这个人是一个蠢样吧。
那她这红娘,该怎么做……
唐娇娇顿时觉得责任重大。
就在这时,唐娇娇皱了皱眉,她感觉了杀意,下意识偏头望去,然后她当场便呆滞了。
潇香!
她是不能出门还是咋地,一出门就遇到她!
这一次,还被逮了个正着。
“臧山,还能打么。”唐娇娇盯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人,沉着脸道。
臧山一愣,很快也发觉了不对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自马车边缘抽出一把刀。
进尚书府不好佩戴兵器,但他向来是兵器不离身,是以进府前,他将刀藏在了车身上。
唐娇娇放下车帘,朝如宛道:“如宛,立刻回宋府求救,从后面下去,快!”
潇香是个疯子,她找了她这么久,见了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且她绝不是一个人在此,她的人心狠手辣,不会放过与她在一处的人,她的内力如今才恢复一成,护不了如宛,
如宛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唐娇娇打开了马车后门,干脆利落的将她推了出去:“回去找夫君求救,往人多的地方跑。”
唐娇娇关上车门,将如宛挡在了外头,又钻出车厢对车夫道:“赶快点!”
车夫会武功,足矣自保。
此时,臧山已与潇香交上了手。
如宛被丢下车后,见前面有许多人拿着剑的人在追马车,她终于反应过来是遇上了刺客,当即便吓得脸色发白:“主子!”
主子哪里是要她回去搬救兵,分明是在救她。
如宛心急如焚,抹了把脸上的泪咬咬唇当机立断的往宋宅跑。
她此时追上去根本不管用,还不如赶紧去找殿下求救。
潇香一共带了六个人,个个武功都不弱。
马车很快就被逼停,车夫拔出马背上的剑护着唐娇娇:“苏侧妃,您在里面别出来!”
唐娇娇自然不敢出去,她出去不仅起不了作用,还会让臧山二人分心。
她掀开车帘观战,臧山与潇香的武功不相上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车夫一人拦下六个,逐渐处于下风。
唐娇娇摸出银针捏在手里,她不能用内力,否则内伤与毒都会加重,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此时恰好见车夫将六人逼离马车片刻,唐娇娇咬咬牙,飞快钻出马车拉起缰绳:“驾!”
他们的目标是她,只要她想办法拖延些时间,或许能等到贺北城。
只愿如宛那丫头能跑快些。
如宛用尽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宋府跑,边跑边哭,惹得人频频侧目。
恰此时,有一漂亮公子骑着马慢悠悠的迎面而来,他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这是哪家的丫头,跑的这么快,是遇着鬼了?
而后,就那么巧合的,如宛因跑的太快跌在了他的马前。
漂亮公子一惊,忙道:“你你你……你别碰瓷啊,本公子可没撞你。”
公子身边的下人忙上前赶人,如宛泪眼朦胧中看见了那匹很是健硕的红马,当即连滚带爬的起来:“公子,求求你,借马一用可好。”
“啊?”漂亮公子一愣,他这么好看的人在这儿她不看,倒看上他的马了?
“公子,求求你,我家主子遇到危险了,我要回去求救,求你借马一用好不好。”
如宛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也不管对方是谁,上前抓着他的腿便不撒手。
漂亮公子吓得忙要收回腿,可奈何如宛力气太大,一时间连两个下人也没将她拉开。
许是见人哭的着实可怜,又许是受不了此番纠缠,漂亮公子皱着眉道:“你先撒手,借给你就是。”
说完又觉不对:“你会骑马?”
如宛顿了顿:“不,不会。”
漂亮公子:“!”
“不会你还借马!”
“公子,呜哇,求求你救救……”
见人又要鬼哭狼嚎,漂亮公子深吸一口气:“你别哭了,说,你要去哪里。”
如宛打了个哭嗝:“宋……宋宅。”
漂亮公子一滞,睁大眼盯着她:“宋宅!”
是他想的那个宋宅吗?!
漂亮公子凝眉,京城好像也没有别的宋宅。
他忙吩咐两个下人:“把她弄上来!”
马蹄声起,飞快的驶向宋宅。
如宛在疾驰中勉强清醒,她诧异的问:“公……公子怎么知道宋宅,还知道怎么走。”
漂亮公子冷哼了声,没理她。
最好是真的有急事,否则他就把她拿去喂鱼!
半刻钟后,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
“殿下!殿下!”
漂亮公子深吸一口气,在看到对面的人后,才忍住没把马背上的丫头扔下去。
“吁!”
马还未挺稳,如宛便跳下了马,摔的手掌见了血,她却像是丝毫未察觉,哭喊道:“殿下,主子遇到刺客了,殿下快救主子。”
贺北城心中一跳,上前几步将如宛拉起来:“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就在回来的半路上,突然闯出来几个拿着剑的人,不由分说就打起来了,主子把我推下马车,让我回来找殿下。”
如宛哭的双眼红肿,头发也凌乱不堪,看着的确是吓得不轻。
贺北城眉眼一沉,心知这应是遇上潇香了。
“知安,你送她回去。”
从头到尾,漂亮公子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贺北城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皱着眉低头,与如宛大眼瞪小眼。
半晌,如宛才惊讶道:“公子与殿下相识。”
漂亮公子翻了个白眼儿:“蠢丫头!”
“这京城还有谁叫知安的?”
如宛:“……”
谁叫知安。
知安,那不是……
如宛惊愕的睁大眼:“宋世子。”
-
唐娇娇赶着马车飞快前行,后头已有两人摆脱车夫的阻拦追了上来。
因着人群太过密集,马车根本跑不快,很快便有一人踏上了车顶。
在那把剑离唐娇娇只有一寸时,她偏头跳下了马车。
无内力护体,唐娇娇硬生生摔下去,疼的龇牙列齿。
只她还来不及爬起来,又是一剑砍了下来,她就地打了个滚,勉强躲过那一剑。
借着街道两边的障碍,唐娇娇躲过了几次致命的攻击,但她的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在另一人追上来后,两人将她紧紧困在中间。
唐娇娇捂着受伤的胳膊往后退,但背后是墙,已退无可退。
贺北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心中一紧,飞身而去:“阿梨!”
但他毕竟离得太远,来不及阻止刺向唐娇娇的那一剑。
“唔!”
唐娇娇飞快转了个身,躲过穿心一剑,却也划破了她的背。
“阿梨!”第二剑砍下来时,被贺北城一掌拦了下来,他将唐娇娇护在怀里,瞥了眼她背上的伤口。
而后,贺北城整个人僵住了。
剑气划破了衣裳,从肩膀到背上的衣裳破损了很大一条口子,一个拇指大的疤痕清晰可见。
他认得那个伤疤!
那是娇娇七岁那年,救妱妱留下的!
“夫君小心!”
唐娇娇痛的额头冒着冷汗,她余光瞥见那人又是一剑刺来,贺北城却半晌没动静,忙惊呼了声。
贺北城回神,沉着脸一掌挥出,仅仅一招,两人便毙了命。
贺北城拦腰将唐娇娇抱起,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别怕,我在。”
不知是不是痛的狠了,唐娇娇竟听见他声音里的哽咽,昏睡前,她的脸上落下一滴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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