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 一片整齐的绿色笔直到了天际。
一个胡人惊愕地道:“汉人要在这里种地?可这里是牧场啊。”他从小待在朔方,其实汉人都没见过,只是在族人的口口相传之中知道汉人是种地的民族,与放羊的胡人完全不同, 更不知道这宁夏平原竟然可以种地。
另一个胡人恶狠狠地道:“这是我们胡人放牧的地方, 怎么可以成为汉人的田地!”
其余胡人用力点头, 怒火烧红了眼睛, 这些汉人吞并胡人部落, 抢了某个部落的牛羊, 杀了某个部落的勇士,这些统统在草原之中是极其正常的小事情, 但是在这宁夏平原种地就是影响所有胡人的大事情!
一个胡人单于举起手臂, 厉声道:“杀光汉人和楚八旗的人, 夺回我们的牧场!”
无数胡人齐声呼叫:“杀光汉人和楚八旗的人,夺回牧场!”
一个胡人将领厉声叫道:“杀啊!”带头纵马冲了出去,身后上万胡人或骑马, 或奔跑, 疯狂地冲向了远处的楚八旗营地。
一群胡人单于骑马立在原地, 看着上万胡人勇士冲向楚八旗的营地,眼神如刀,他们的身后还有数万胡人勇士兴奋地望着远处。
一个胡人单于冷笑着:“以为我们胡人只会坐看汉人一个个的吞并胡人部落, 最后杀光我们胡人?真是太天真了。”
一群单于冷笑, 他们来自河套平原的一个个大部落, 汉人皇帝既然想要夺取胡人的河套平原, 那么他们就联合起来灭了汉人皇帝。
有单于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几万人的部落而已。”他看着泥土高墙,只看见了数千汉人士卒和楚八旗士卒,虽然知道这些人绝不是楚八旗和汉人士卒的全部, 但是心中不由自主的觉得放松无比。
一个单于看着上万胡人冲向楚八旗营地,只觉必胜,汉人没有城墙,没有后援,在数万胡人精锐的进攻之下哪里会有生路。他冷笑道:“当年汉人的名将李陵也是深入胡人地区,然后被八万胡骑包围,最终弹尽粮绝。今日这汉人皇帝是要重蹈覆辙了。”
另一个单于看其余单于,道:“我带来的士卒最多,杀了汉人皇帝之后分给我的牧场必须最大。”
其余单于冷冷地看着他,好几个人嘲笑道:“人多又怎么样,一群兔子可以打赢饿狼吗?”
那单于拔出了刀子,厉声道:“你们以为我是兔子?”
其余单于也拔刀:“你有刀子,我没有?”
眼看众人就要内讧,某个单于喝道:“大雁还在天上飞,你们就吵着是红烧还是清蒸吗?”
一群单于恶狠狠地看了对方几眼,然后收剑回鞘,杀了汉人皇帝之后再分账不迟。
楚八旗的营地边缘,两丈高的泥土高墙之上两千余楚八旗的人脸色铁青,紧张无比。有人望着远处密密麻麻冲过来的胡人,摇摇欲坠:“怎么会有这么多贼人!”寻常草原强盗也就几十人几百人,人数超过一千的都是超级大强盗团了,可眼前的贼人竟然成千上万,数都数不清。
一边的另一个楚八旗人大骂:“P个贼人!这些人不是强盗,这些人是朔方的胡人部落!”
一群楚八旗人愤怒无比,老子饱饭都没吃一口呢,你们就来抢老子的米粮女人吗?
有楚八旗人大声怒吼:“杀了这些王八蛋!”无数人跟着响应,胡人部落之间门互相吞并和抢掠是毫无道理可以讲的,失败的一方女人和孩子尽数并入另一个部落,男人要么被杀要么做奴隶,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只能战斗到底。
上万胡人联军冲向泥土高墙,看着泥土高墙之上数千穿着蓬松无比的奇怪甲胄的汉人士卒端着劲(弩),好些人跑得慢极了,恨不得前进两步倒退三步。
有胡人将领厉声呵斥:“蠢货!我们有皮盾,不怕(弩)矢!”
一群胡人士卒看着手里新打造的蒙着牛皮的厚实木盾,心里好像有底气多了,厉声叫喊:“杀光汉人!”
胡问静望着越来越近的胡人联军,冷冷地笑着,道:“弓(弩)手准备!”
“放箭!”数千(弩)矢齐射。
无数胡人第一时间门举起了牛皮木盾遮挡身体,有人叫着:“不要紧,射不穿盾牌的!”有胡人紧张地将脑袋缩在牛皮木盾之后,只要护住了脑袋和心脏,其余地方中箭不会死的。
“噗噗噗!”(弩)矢穿透一面面牛皮盾牌。
有胡人被贯穿牛皮盾牌的(弩)矢射穿了脑袋,一声不吭就倒在了地上,有胡人拿盾牌的手臂和盾牌被(弩)矢贯穿在一起,凄厉地惨叫,有胡人看到牛皮盾牌上陡然冒出来的锋利(弩)矢,吓得扔下了盾牌。
百余丈外的胡人士卒立刻倒下了一片。
泥土高墙上无数楚八旗人大声欢呼:“楚八旗!楚八旗!楚八旗!”心中的畏惧在看到胡人中箭的刹那似乎立刻少了很多。
有楚八旗人握紧了手里的长刀,大声狂叫,只觉这无数胡人似乎也不是不能击败。
躲在胡人步卒之后的胡人骑兵将领厉声大叫:“汉人要重新上(弩)矢,趁此机会我们冲上去!”
一群骑兵大呼小叫,拍马加速,陡然冲向了泥土高墙,而胡人步卒的将领同样大喊:“快冲上去!”无数胡人步卒玩命地奔跑。
泥土高墙之上,无数楚八旗士卒转头看汉人士卒,只见汉人士卒正在踩着蹶张(弩),奋力拉弦,只觉肝疼极了。有楚八旗士卒轻轻摇头,(弩)矢杀伤力虽强,但是这射速真是狗屎啊,换成弓箭已经射了四五箭了。
一群汉人士卒怒视楚八旗士卒,你们懂什么!射速哪有射程和杀伤力重要!
一群胡人骑兵转瞬就冲到了泥土高墙之下,一群汉人士卒依然在奋力拉弦。
有胡人骑兵将领厉声叫着:“放箭!”数千胡人骑兵一齐射箭,密密麻麻的箭矢落在了泥土高墙之上,立刻有楚八旗的人中箭惨叫。
一个胡人骑兵将领纵声大笑:“让汉人好好尝尝我们的箭矢!”骑兵要什么牛皮盾牌吗,骑兵只要速度快,射箭快,天下无敌。
下一刻,胡问静厉声道:“放箭!”
整齐的(弩)矢再次激射,胡人骑兵只见眼前密密麻麻却又整整齐齐的黑点陡然对着他们疾飞,好些人只是看到了一片黑线或者黑点,压根来不及反应就中了(弩)矢倒下。
胡人骑兵将领怒吼:“放箭!放箭!”无数胡人对着泥土高墙射箭,可是以往以为数千人射箭可以称作“箭矢如雨”,壮观无比,今日在整齐的数千(弩)矢齐射之下竟然微不足道,抬头看天空的箭矢完全感觉不到“箭矢如雨”的压迫感。
“嗡嗡嗡!”又是一阵整齐又可怕的(弩)矢激射声。
一个胡人骑兵趴在马背上,望着高墙上整齐的箭矢激射,虽然仅仅是一刹那,但那数千箭矢遮天蔽日的画面却永远留在了他的心中。他惨叫着:“这就是汉人的(弩)矢吗?”这么厉害的(弩)矢,胡人怎么可能打赢汉人?
附近的一匹战马上,一个胡人将领厉声道:“不用怕!我们胡人的骑射是无敌的!我们身上的皮甲可以挡住一切箭矢!”他用力的拍着身上的皮甲,傲然道:“这是野牛皮做的甲胄,任何箭矢都不能射穿……”
“噗!”那胡人将领身上陡然多了一支(弩)矢,他的身体被(弩)矢携带的强大动能带动,猛然向后抛飞,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然后被其余战马践踏。
几次(弩)矢激射之下数千胡人毙命,剩下的胡人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更加凶残了,厉声叫道:“冲啊!杀啊!”
片刻之间门冲到了泥土高墙之下,奋力向上攀爬。有胡人厉声叫着:“放箭,杀了他们!”
一群胡人就在泥土高墙之下张弓射上方的楚八旗人和汉人士卒,而泥土高墙之上的楚八旗人同样张弓反击,一时之间门数丈的空间门之中箭矢乱飞。
“噗!”一个胡人中了一支骨箭,却被皮甲挡住了大半,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他随手拔出骨箭,搭在了弓上,对着一个楚八旗人还击。
区区几丈的距离之下那楚八旗人压根来不及反应,立刻中了一箭,却身体都没有晃动一下,继续拿着弓箭对着下方的胡人乱射。
附近一个楚八旗人看着他,悲愤地大叫:“藏马!你中箭了!”那叫做藏马的楚八旗人一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心脏处插着一支箭矢,大惊之下浑身无力,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附近的楚八旗人扔下手里的弓箭跑过去扶住了他,悲伤大叫:“藏马!”
藏马眼神茫然,伸出了手,却不知道抓向何处,那楚八旗人急忙握住了藏马的手掌,哭泣道:“藏马,我在这里。”
藏马好像有了些力气,微笑道:“飞影,我要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陪着桑原,桑原没有你不成的,他太冲动了……”
飞影大哭:“放心,我一定会陪着桑原的,我一定会与他杀光了那些混账为你报仇!”他就要放下好友杀敌,却被藏马用力扯住:“飞影,我还有秘密没有告诉你,我其实喜欢雪菜,我……”
周围好些楚八旗人一边奋力地向下方射箭或者与攀爬上来的胡人厮杀,一边泪流满面,勇士临死的时候的坦白真是令人伤心啊。
飞影长声大叫:“藏马!”最好的朋友死在了他的怀里!
“吧唧!”藏马心窝上的箭矢落地。
藏马和飞影一齐看着那箭矢,然后慢慢地伸手捡了起来,只见骨箭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飞影冷冷地看藏马,藏马急忙摸索心脏,只觉一点点都不疼。
“被皮甲挡住了!哈哈哈哈!被皮甲挡住了!”藏马放声大笑,“老子穿了两层皮甲!”
河套平原的胡人缺少铁制品,箭矢普遍是骨箭,弓也不是什么上好的强弓,这造成了箭矢的准确性和穿透性严重不足,一头兔子身上挂着三五只箭矢乱跑那是常有的事情,一头梅花鹿身上不插满了箭矢根本不会停下来。
泥土高墙上下箭矢乱飞,不时有人惨叫,可是中箭而死的胡人少之又少。
一群胡人都习惯了,一点不觉得这是闹剧或者可笑,男人之间门的战争就是要靠刀子,射箭算个毛!
无数胡人跌跌撞撞爬上了泥土高墙,与楚八旗的人奋力厮杀。
有人惨叫着中了刀子倒下,有人纠缠着滚到了泥土高墙之下,有人已经没了刀子,互相抱在一起乱打乱咬。
有楚八旗人与一个胡人互相拿着刀子乱砍,一齐滚到了泥土高墙内部,却不敌对方身强力壮,被对方骑在身上暴打,眼看就要被打死了,四周有楚八旗的老弱妇孺大叫着:“杀了贼人!”一群人跑过来,拿着木棍锄头乱打,立刻打杀了那胡人。
有人拉起地上的楚八旗人,厉声道:“是男人的,拿起刀剑守卫家园。”那楚八旗人一瞅,竟然是个汉人士卒,立刻面红耳赤,厉声怒吼,奋力冲上了泥土高墙。
胡问静看着不断有胡人爬上泥土高墙,下令道:“杀了!”
千余大楚士卒放下弩矢,拿起长矛,厉声喝道:“杀!”冲入了混战之中,片刻间门就将杀上泥土高墙的胡人杀得干干净净。
远处,一群单于看着上万胡人在泥土高墙之下损失严重,脸色极差。虽然早知道这些汉人和楚八旗不好对付,但是没想到汉人的(弩)矢这么厉害。
有单于厉声道:“再上一万人!”
其余单于点头,己方人多,就不信杀不了这些汉人。
泥土高墙之下,又有万余胡人士卒杀到,拼命地攀爬泥土高墙,有胡人将领呵斥着第一批胡人中残存的士卒:“跟上,谁敢逃跑,杀无赦!”
第一批胡人残存士卒压根不理他,老子与你不是一个部落的,老子是雄鹰部落的。
有胡人叫着:“我就知道雄鹰部落的男人都没种!”
雄鹰部落的胡人士卒怒了:“老子没种?”拿起刀子再次冲向泥土高墙。
“杀啊!”无数胡人士卒拼命地攀爬泥土高墙,不时有人中了弩矢倒下,却没什么人在乎。
有胡人将领大叫着:“杀入楚八旗,所有的女人都是你们的!”
胡人士卒们大声欢呼,而泥土高墙之内无数楚八旗的老弱妇孺脸色惨白。
胡问静看着万余人冲击泥土高墙,高墙之下密密麻麻都是人,冷笑着,这些胡人真是愚蠢啊。她厉声道:“杀光他们!”
“嗡嗡嗡!”
三千(弩)矢齐射,奋力攀爬泥土高墙的胡人瞬间门被清空了一片,原本黑压压的人头陡然成了鲜红的鲜血和一具具尸体。
下方的胡人们齐声悲嚎,一片人同时倒下的画面震撼了他们的心灵,有人情不自禁地站定,有人倒退了几步,有人惊恐地看着泥土高墙之上的汉人士卒,只觉那一具具(弩)就是死神收割人命的镰刀。
有胡人将领厉声道:“杀了那些汉人(弩)兵!”无数胡人奋力向汉人(弩)兵所在的位置攀爬,却在“嗡嗡嗡”的声音中再次一批批地中箭倒下。
一个胡人将领仔细地看着泥土高墙,他找不到汉人皇帝,却看到了身材高挑的宁白自言,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女人。他冷笑着,听说汉人皇帝是女人,说不定就是她了。他张弓搭箭,仔细地瞄准,抓住机会陡然松开弓弦,舌尖暴喝:“中!”
那支骨箭划破了长空,准确地射中了宁白自言的心脏。
那胡人将领冷笑,就等宁白自言惨叫了。
“啊!”宁白自言果然惨叫了,怒视四周:“谁放冷箭射我!”
那胡人将领看着射中宁白自言的心脏的骨箭落在了地上,瞠目结舌:“搞什么?”
下一秒,有人指着那胡人将领道:“我听到他大喊‘中’!”
宁白自言恶狠狠地笑:“一定就是你射我!”踩着蹶张(弩)使劲地上弦。
那胡人将领拿起弓箭,一口气又射了三支箭,每一支箭矢都射中了宁白自言的身体,却没有一支射入她的身体。那胡人将领惊恐极了:“汉人有魔法!”
宁白自言瞄准了那个胡人将领,眼看就要扣动扳机,却看到一个楚八旗的士卒被一个胡人打倒在地,那胡人高高举起了长刀,立刻调转了方向。
“噗!”那高高举起长刀的胡人中箭倒地。被打倒的楚八旗士卒转头看了一眼(弩)矢射来的方向,看到宁白自言对着他挥手,也挥了挥手,继续与其他胡人厮杀。
“啊啊啊啊!”有胡人看着泥土高墙之前到处都是尸体,根本看不到泥土,凄厉地惨叫着转身就逃。更多的胡人跟着他转身就逃,进攻的浪潮终于退去。
泥土高墙之上无数人齐声大喊:“楚八旗!楚八旗!楚八旗!”
有楚八旗的人精疲力竭,直接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有楚八旗的人捂着伤口,终于开始惨叫。一群汉人士卒拼命地揉酸痛的手臂和腿肚子,连续的使用蹶张(弩)竟然超出想象的累。
“救护队!”胡问静厉声道。
一群楚八旗的老弱妇孺急急忙忙地上了泥土高墙,给受伤的士卒裹伤。有楚八旗士卒虽然挨了一刀,伤口疼得厉害,却得意洋洋:“老子杀了三个!”
有楚八旗士卒悲伤极了:“我一个都没杀死!”他射了许久的箭,可是射兔子都勉强的软弓射皮甲都费力,何况牛皮木盾,他竟然一个都没有射死。
有楚八旗士卒看着被杀的同伴,放声大哭,一齐长大,一齐迁移到了楚八旗的同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就死了。附近有救护队的女子厉声道:“哭什么!杀了敌人为他报仇!”
胡问静看着泥土高墙下的尸体堆,厉声下令:“打扫战场!”
长绳下垂,数百个楚八旗的女子和孩子跳下了泥土高墙,拼命地翻捡兵刃和弩矢。
尸堆之中,有胡人士卒重伤未死,轻轻地(呻)吟,立刻被打扫战场的楚八旗女子和孩子发现,好几个人围了过去。那胡人士卒看着一张张相同的羌人面孔,叫道:“救我!救我!”
几个楚八旗的女子和孩子惊愕地看着那胡人士卒,有人厉声道:“杀了他!”那胡人士卒厉声道:“我也是羌人!为什么羌人要杀羌人!”
几个楚八旗的女子和孩子乱刀砍下,血肉横飞:“我们是楚八旗的人,与你不是一个部落的!”“是你们来打我们的!”
泥土高墙之上,一群楚八旗的人看到下方打扫战场的女人孩子斩杀胡人,一点都不觉得错了,有人大声地叫:“好!不愧是我们楚八旗的人!”
好些人用力点头,以前每天喊着“楚八旗”,其实没觉得自己是“楚八旗”的人,尤其是遇到那些不认识的其余部落加入楚八旗的人,哪怕一起种地,一起养鸡养兔子,时不时有种“不是一个部落的人”的感觉,可今日杀退了其余部落的胡人,“楚八旗”的家的感觉浓烈极了。
远处,一群单于恶狠狠地看着楚八旗的泥土高墙下的尸体,眼神虽然凶残,其实心里已经发毛。仅仅是一日的时间门至少有一万两三千人倒在了那一片土地之上,他们一辈子都没有看过如此血腥和惨烈的厮杀。
一个单于转头看自己的手下,虽然他们没有上战场,但是以往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勇士们此刻脸色惨白,好些人在回避他的目光。
那单于想要骂人,懦夫!但是却发觉自己无法出声。他明白自己也被吓住了。许久,他才厉声道:“包围他们!饿死他们!断了他们的水源!”
无数胡人大声地呼喊:“包围他们,饿死他们,断了他们的水源!”
一群单于和聪明的胡人却脸都黑了,当年八万匈奴骑兵包围李陵是因为李陵且战且退,逃到了一座小山上,要水没水要吃的没吃的,如今这是楚八旗的聚集地啊,怎么包围?怎么饿死他们?怎么断水源?没看见黄河涛涛吗?
有单于看着远处的泥土高墙,一群汉人脱了古怪的蓬松的甲胄,跳下了泥土高墙开始搬运马尸,无数楚八旗的胡人用力扯动绳索,大声地喊着号子。
那单于再转头看看身后安静如木鸡的胡人勇士们,以及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惨叫的胡人溃兵,很清楚双方的士气的差距。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其余单于怒视他,汉人的(弩)箭过于犀利,泥土高墙又压制了骑兵的作用,打不下楚八旗的营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撤退算什么?
一个单于厉声道:“今日若撤退,汉人明日杀到朔方,如何是好?杀到五原呢?杀到云中呢?杀到定襄呢?”
一群单于愤愤点头,若是集中了最精锐的勇士都打不下汉人的营地,退回河套各个地区之后唯有被逐一击破而已。
“如今之计,必须困死了这些汉人!烧了他们的庄稼,不许他们出来!”一个单于恶狠狠地看着远处的楚八旗营地,所有楚八旗人以后都是汉人,见一个杀一个。
一群单于点头,他们可以继续放羊,不愁没有吃喝,而烧了那些绿油油的麦苗,看汉人们吃什么。
泥土高墙之上,楚八旗的人正在奋力拖拉马尸,却忽然听到胡人们一齐大叫。
有人立刻道:“快!快!那些该死的王八蛋又要进攻了!”泥土高墙下方的汉人士卒奋力推动系着绳索的战马尸体,而泥土高墙之上几十个人伸手扯住一条绳索,奋力拉扯,将战马尸体扯到了泥土高墙之上。
有汉人士卒奋力驱赶无主的战马艰难地上了泥土高墙,惋惜地看着远处,还有好些战马在远处游荡。
有楚八旗士卒叫道:“来了!来了!”
泥土高墙之上无数楚八旗和汉人士卒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却看见数千胡人骑兵举着火把冲向了那一望无际的麦田。
覃文静厉声道:“不好,他们要烧了麦田!”
无数楚八旗人目眦欲裂:“王八蛋!”“老子辛辛苦苦种地麦子!”
有楚八旗人痛哭失声,人生第一次种麦子,没等到收获就要被人烧了,心中的伤痛就像是初恋与他人成了亲。
一个胡人将领转头看着泥土高墙之上痛哭叫骂的楚八旗人,心里充满了愉悦,狰狞地笑着下令道:“放火!”
一个个火把靠近了绿油油的麦苗,有些麦苗点燃了,有些麦苗焦黑了,可不论哪一种结果都没有引起铺天盖地的麦田大火。
一群胡人瞠目结舌之余悲愤了:“汉人的田地比野草还不如!”野草都能一把火点燃一片呢,怎么汉人的麦田就是无法点燃一片?
有胡人将领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麦苗,虽然没有听到楚八旗人的笑声,但是他依然感觉脸上热辣辣的,厉声道:“纵马踩平了麦地!”数千胡骑在麦地中反复纵横,眼看整齐的麦子或者成了碎叶,或者倒伏与地,纵声大笑:“汉人吃狗屎!”
泥土高墙之上,无数楚八旗人大声咒骂,泪如泉涌,有人抹着泪水,哭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群楚八旗人跟着三呼万岁,然后转头看向泥土高墙之内,却见绿绿葱葱的麦地一片又一片,视线尽头又是一条泥土高墙,若是视线可以穿透泥土高墙,将会看到又是一片麦地以及泥土高墙。
有楚八旗的人跪在地上,对着苍天举起了手臂:“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胡问静要将楚八旗的营地建立了一道又一道的泥土高墙,以及在泥土高墙之间门开垦麦田,现在才知道胡问静真是高瞻远瞩。
一群楚八旗的人看着泥土高墙之外被毁坏的麦田,好些人握紧了拳头,等打退了那些该死的王八蛋,他们再也不会抱怨挖泥土高墙坑死人了,一定再奋力挖几十道泥土高墙,确保从第一道泥土高墙走到最后一道起码一天一夜,绝不怕有丧心病狂的王八蛋围困营地和毁坏麦田。
深夜。
几十个楚八旗的男子凑在一起,其中一人低声道:“此刻再不逃,定然死无葬生之地。”好几人一齐点头,别看今日打退了其余部落的进攻,但是楚八旗也死了不少人,怎么也有几百个,胡人部落有几万人,死了万余人还有几万人,楚八旗有多少丁壮男子?死了几百个就是伤筋动骨了,何况大家都看得很清楚,造成大量胡人死伤的是汉人的(弩)矢,可(弩)矢的数量分明是有限的,不然何以胡问静急着派人下去回收(弩)矢?一旦(弩)矢耗尽,整个营地的楚八旗必死无疑。
又是一个楚八旗男子低声道:“若是仅仅(弩)矢告罄还是小事,看那些部落的人也不敢进攻了。可是若是被那些部落的人看穿了我们的虚实,我们立刻全部完蛋。”一群人一齐点头,胡问静的无限“回”字形营地理论上是有缺陷的,泥土高墙层数越多,包围的麦田越多,这边界就越大,需要防御的面积就越大,不然数万人的楚八旗怎么会只有两千余楚八旗的男丁在这里防守作战?长到令人窒息的泥土高墙其实处处都是破绽,那些部落的胡人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只要在黑暗之中从远离主道的其余部分进攻,杀入泥土高墙的几率不是一般的高,然后就是再一次践踏麦田,再一次突破泥土高墙,直到所有泥土高墙都被突破,只剩下最后一重,再然后,就是楚八旗没有了秋收的希望,打赢了眼前的战争也会饿死,或者人心彻底崩溃,整个营地全军覆没,男人被杀,女人被抢走。
一个楚八旗男子低声道:“我们只有早早地投降,才能保住我们的性命。”众人纷纷点头,悄悄散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男女老幼数百人在泥土高墙的某处黑暗处聚集,悄悄地翻墙而出。
“当当当!”锣鼓陡然响起,有人大声地叫:“有叛徒逃走了!有叛徒逃走了!”
楚八旗内无数人惊起,泥土高墙各处灯火通明,无数人跑上了泥土高墙,看到几百人拼命地向胡人营地跑去,一齐破口大骂。
胡人营地中同样号角锣鼓齐鸣,火光陡然亮了数倍,一个个士卒拿着各种兵器对准了那数百叛徒。
那数百叛徒大声地叫着:“不要杀我们!我们是自己人!”
覃文静脸色铁青,问胡问静道:“要不要出城进攻?”
胡问静笑了笑,抬头看着满是星星的天空,道:“不知道胡某的运气如何啊。”
一群单于坐在马扎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数百楚八旗叛徒,听着叛徒们说着楚八旗营地内的虚实。
一个楚八旗叛徒卖力地在地上画着图形。
“……营地内就是如此……最中间门又是一片麦地,然后才是一圈民宅……然后又是泥土高墙……麦地……泥土高墙……只要我们晚上在这里进攻,汉人皇帝绝对无法防御!”
一群单于看着地上的图形,好些人脸色铁青。有单于叹了口气,道:“幸好,幸好。”若不是有叛徒说清楚了楚八旗的地形,他们就会傻乎乎地以为已经摧毁了汉人的田地,一直待在外头围困营地,说不定等营地内的汉人秋收完毕了还不知道。
一群摧毁麦田的胡人士卒尴尬极了,这辈子没有看到过麦田,哪里知道要几亩麦田可以养活一个人,还以为一望无际的麦田就是全部了。
一个楚八旗的叛徒小心地打量众人的神情,悲声道:“我们以为楚八旗是一个可以吃饱饭的强大部落,这才主动投靠楚八旗,没想到楚八旗是汉人的部落,更没想到楚八旗内依然吃不饱饭。我们决定离开楚八旗,加入我们羌人的部落,为部落效死!”
一群楚八旗的叛徒用力点头,若不是宁夏平原的大部落都跑了,朔方的大部落又隔得太远,他们至于投靠楚八旗吗?只怪以前想不开,一心维持部落的独立,若是早知道要泯灭自己的部落投靠楚八旗,还不如投靠宁夏平原的大部落呢。
一群单于笑了,互相看着:“不如你们部落收了这几百人?”“不好,不好,不如你们部落收下吧,虽然人数少了些,但是你们部落今天损失严重,不无小补。”
一群楚八旗的叛徒毫不在意被哪个大部落吞并了,甚至不在意部落联军能不能杀了汉人皇帝,他们只要投靠了大部落,立马就跟着大部落回遥远的朔方或者五原等地,这辈子都不来宁夏平原了,谁胜谁负关他们屁事。
第一天天明的时候,数千部落胡人带着那几百楚八旗叛徒到了距离泥土高墙百十丈的地方,大声地道:“里面的汉人听着!”
泥土高墙之上密密麻麻站着数千人,盯着下方的叛徒和胡人士卒,有楚八旗的人骂道:“这是要用叛徒进攻吗?”有楚八旗的人厉声道:“我一定杀了这些叛徒!”
胡问静的心怦怦跳,握紧了拳头:“666!666!666!”马上就要开色子了,到底是不是666?
一个部落胡人将领挥手,那数百楚八旗叛徒被推到了最前方,然后一个被按倒在地上。
一群楚八旗叛徒惊愕莫名:“干什么?”
那部落将领狞笑道:“杀了他们!”
乱刀砍下,那数百楚八旗叛徒不论男女老少尽数被斩杀。
泥土高墙之上无数人惊讶地呼喊。
那部落将领甩掉长刀上的鲜血,厉声叫道:“里面的汉人听着!破城之日,就是我们杀光汉人之日!今日先拿这数百汉人开刀,我们胡人绝不会接受汉人的投降!”
泥土高墙之上数千楚八旗的人齐声大叫,叫声中有惊愕,有莫名其妙,有释然,有原来如此,有就该如此。
一个楚八旗人惊呆了:“他们是汉人?不对啊,他们是羌人!”虽然“他们”一字意义不明,但是其余楚八旗的人都知道这是指被杀的数百个叛徒,这些叛徒可能是匈奴人,可能是羌人,可能是鲜卑人,但是绝对是胡人而不是汉人。
另一个楚八旗人大叫:“那些王八蛋把我们都当做汉人了!”他们是楚八旗人,怎么就是汉人了?
一群楚八旗人点头,有些茫然,楚八旗人是楚八旗人,汉人是汉人,不是一回事。
那德罗西站了出来,缓缓道:“加入大楚的就是汉人,加入草原的就是胡人,种地的就是汉人,放牧的就是胡人,我们楚八旗人的首领是大楚皇帝,我们楚八旗是大楚的土地,我们楚八旗人在这里种地,我们楚八旗人用汉人的名字,穿汉人的衣衫,说汉人的言语,我们楚八旗人当然是汉人!”
四周一片寂静,数千楚八旗人看着那德罗西,半晌才有人道:“不错,我们住在汉人统治的地盘,首领是汉人,部落是汉人部落,像汉人一样种地,我们当然是汉人。”
一群楚八旗人重重点头,根据草原规矩,被谁吞并了就是谁的部落的人,那么被汉人吞并了就是汉人好像毫无问题。
有一些楚八旗人微微犹豫,只觉莫名其妙就成了汉人了,可是看那些部落胡人口口声声他们都是汉人,见了就要杀,好像不是汉人也是汉人了。
那德罗西大声地叫:“汉人!汉人!汉人!”无数楚八旗人跟着呼喊,只觉以后就是汉人了。
胡问静抬头看天,此刻是不是该眼角含泪,对着天空大喊,“我是位面之子!”
那德罗西看着胡问静,脸上带着笑,心里有些叹息,这汉人皇帝好手段啊,若不是她带人抢夺了朔方大部落的数万头羊,毁灭了一个部落的聚集地,河套平原的胡人会联合起来杀到宁夏平原?汉人皇帝的目的就是利用一次部落战争将楚八旗的“部落”真正的树立起来,产生部落的凝聚力。只是汉人皇帝走了狗屎运,死伤惨重的胡人部落单于竟然迁怒叛徒,将所有楚八旗人以汉人看待,强行将楚八旗人推到了汉人一边。
那德罗西微笑着,这是胡问静赢了,还是胡人赢了?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或许是双赢吧。只是这只是开始,真正让楚八旗的胡人成为汉人还有极其遥远的道路要走。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