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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除了武勇,还有什么价值? 老将发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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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阳县通往兴平县的官道上, 无数胡人慢悠悠地走着,他们倒是想要快点逃回兴平县或者其他任何城池,但是人的体力是有限的, 且人的意志力充满了惰性, 在经过了惊恐地狂奔数里地之后,身体和大脑的任何一部分都不愿意再次狂奔, 胡人们终于恢复了正常速度,而且越走越慢, 逛街的速度都比这快。

数十骑胡人从后方赶上来越过了众人, 勒马拦住去路, 道:“都停步!单于要在这里伏击缙人的追兵!谁敢违反单于命令就杀了谁!”

胡人们惊愕地看着骑兵,有些惊慌失措。

那数十骑胡人厉声道:“缙人以为我们败退了,一定会追击我们, 我们就在这里伏击缙人, 杀光他们, 然后再杀向泾阳县!”

一群胡人听到“伏击”二字就仿佛闻到了胜利的味道,精神大振,有胡人大声地欢呼:“好, 杀光缙人!”“对, 大家就在这里埋伏, 杀光缙人!”立刻开始看周围的地形,有胡人叫着:“躲到树林里去!”无数胡人响应着,纷纷跑向树林中。

有胡人唉声叹气, 倒霉,跑慢了,那些跑得比他们快的人就不需要伏击,此刻说不定已经到兴平县了, 果然是手快有手慢无,以后逃得时候万万不可偷懒,一定要健步如飞一路小跑。

官道的另一端,齐万年看着一个个胡人被拦下,然后欢呼着进入官道两边准备伏击缙人,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地笑容:“以为我们氐人是胡人就不懂得打仗吗?”

一群手下大声地笑,其实心里觉得氐人羌人真的不懂得打仗,只会一窝蜂的冲上去,打赢了就是打赢了,打输了大家一起跑路,草原或者蜀地山区的两个部落两个村子之间门的群殴械斗想来如此,哪有中原百姓那么多花招,又是孙子兵法又是吴子兵法,打仗搞这么多花招干什么?

齐万年看着官道上渐渐没有人影,估摸着总有七八千胡人留下来伏击,只觉信心百倍,他大声地笑道:“等缙人的追兵赶到,天色只怕已经黑了,我等就伏兵四起,缙人看到到处都是火把,一定吓得浑身发抖,屁滚尿流。”

一群手下大声地附和,心里很是没底,看看夕阳西下,缙人要是明天再追击,他们是不是要在这里吹一晚上西北风?

齐万年笑道:“你们担心缙人会等到明天才来?”一群手下坚决否认:“缙人今晚一定会来!”齐万年笑道:“对!缙人今晚一定会来!”他望着远处的官道,自信无比:“追击我们的人多半就是周处,周处这人赏罚分明,很有威望,百姓士卒愿意效死,可是周处的官位太小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守,怎么能违抗扶风王的命令?”

齐万年的脸上洋溢着智慧的光芒:“新扶风王司马畅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敢与我们作战的废物!是坐看陈仓被屠杀的胆小鬼!是临阵换将,把文鸯抓回去的蠢货!这样的废物会下什么样的命令?他一定会让周处不顾一切追杀我们。”他放声大笑,若是司马骏没有死,他未必会起兵作乱,但天上掉馅饼,司马骏竟然死了,而新扶风王司马畅竟然是个废物纨绔。

齐万年起兵的时候内心惴惴不安,征西大将军府有大名鼎鼎的文鸯在,会不会刚起兵就被灭了?但到处都是胡人,几乎看不到缙人的扶风城又让他无法克制自己的野心,扶风国内胡人多过了缙人,此刻不起兵更待何时?起兵之后的顺利让他坚信自己的正确,司马畅果然是个废物,而听说司马畅却按兵不动,坐看从秦州入关的胡人屠杀陈仓城的百姓后,齐万年又是震惊秦州胡人的凶残,又是坚信了自己能够在关中称帝。

一个自己国民自己百姓都不爱,随意抛弃,任由他族残杀的统治者怎么可能得到百姓的拥护爱戴?

齐万年学过汉人的书籍,有句话他印象很深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新扶风王司马畅失道已久,他起来推翻司马畅就是顺应天意,一定会成功的。

“杀掉了这批缙人,夺取了泾阳县,我就回扶风城称帝。”齐万年已经想好了未来,称帝之后他的声威定然会大振,会有更多的胡人跑来依附他,到时候他就可以集中更多的兵力攻打长安了。

夕阳将官道和树林染上了红色,冬季的树林没多少树叶,藏不住人,树林中的胡人暴露在阳光之下,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红的。

一个氐人低声道:“我说,缙人真的会来吗?”好些氐人怒视:“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要是缙人的追兵不来,他们岂不是要在树林中埋伏一晚上?天亮的时候会不会全部冻死了?

又是一个氐人看着天空,喃喃地道:“我总觉得这几天天气异常得冷,不会下雪吧?”其余氐人反而高兴了,要是下雪立马就撤退,总不能冻死在雪地里吧?

一群心腹手下看齐万年,眼看夕阳飞速地下落,若是天黑了缙人追兵还不到,是点燃了篝火还是点燃了篝火?总不能冻死吧?

齐万年傲然道:“我什么时候猜错过?”心里有些没底,缙人不会真的不来吧?那怎么收场?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齐万年大喜过望:“缙人来了!”终于来了啊,不然面子全部丢光了。

官道两侧七八千人死死地盯着远处,缙人竟然是骑兵追上来了?但是听声音骑兵也不是很多,似乎只有百余骑而已,小意思。

七八千胡人趴在树林之中,紧张地看着官道尽头,果然有百余骑出现在地平线上,领头的将领高高地举起手臂,百余骑勒马,定定地望着这一边。

齐万年等了许久,那支骑兵就是一动不动。他有些明白了,被识破了。一个手下低声骂道:“是谁露出了破绽?”树林中的七八千胡人个个都是蠢货,有人聊天,有人打哈欠,有人打喷嚏,有人咳嗽,就是不肯一声不出,缙人的追兵一定是听到了这些声音,这才发现了伏兵,等打完了仗一定要追究责任。

齐万年冷笑一声,并不在乎被人识破了埋伏。他淡淡地道:“不过百余骑而已。”透过稀疏的树林他盯着远处那缙人的将领,他不认识周处,距离又有些远,看不清那将领的容貌,但是他依稀可以看到那将领有一把花白的胡子,除了周处这老东西还会是谁?

齐万年微笑着:“果然是周处啊,必为我所擒。”

夕阳之下,七八千胡人躲在树林之中一动不动,百余缙人骑兵骑在马上欣赏美丽的夕阳。

然后七八千胡人怒了,又不是爱情剧,看毛个夕阳啊,赶紧开打,早打完早回家。

一个羌人猛将忍不住了,对齐万年道:“单于,缙人不肯进入埋伏圈,如此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率领骑兵与缙人决一死战。”

一群羌人用力点头,又不是只有缙人才有骑兵,我们羌人也有骑兵。

齐万年也忍不住了,温暖的季节里哪怕埋伏三天三夜都无妨,在寒冷的冬天趴在地上简直无妨忍受。他点头道:“好,这些缙人就交给你们了。”一群羌人大喜,齐万年又追加了一句:“周处是缙人大将,勇猛无比,你们要小心了。”

一群羌人用力点头,千余骑从树林中到了官道上,开始列队。有人不服气到了极点,道:“一个老头子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还需要小心他?”有人道:“我一只手都能打赢了他。”有人道:“不如我也带百骑出击,公平厮杀,让缙人看看我们羌人的武勇。”

一群羌人很是赞同,缙人百余骑,羌人也出百余骑,这最公平了,不如此不显示羌人的武勇。

一个羌人猛将带着百骑缓缓地出队,对着缙人举起了刀剑。

文鸯笑了,这是要与他们单挑?他也举起了刀剑。

两边树林之中七八千胡人兴奋极了,这是百余骑直接对决了?有氐人道:“你们猜谁赢?”一群羌人怒了:“当然是我们羌人赢!”有氐人道:“可是对方有铁甲啊,这可不好对付。”一群羌人完全不在意,道:“脖子上有铁甲吗?眼睛上有铁甲吗?我羌人铁骑威震四方,天下无敌。”

官道上,两支骑兵同时开始小跑,然后加速冲锋。羌人骑兵的头领大声地怪叫,死死地盯着那个缙人骑兵老将,斩杀这个老不死一点点的荣誉感都没有,只能说稍微满足一下自尊心而已。

那羌人头目大声地叫着:“我们是草原的雄鹰,杀光了这些缙人!”其余羌人骑兵大声欢呼怪叫,拼命地催马。

两支对冲的骑兵一瞬间门就在狭窄的官道上撞击在一起,那羌人头目一刀砍向那缙人老将,他看着那缙人老将转头看他,他狞笑着:“去死!老东西!” 忽然眼前一亮,然后身体一轻,好像极速飞到了空中。

文鸯砍下了那羌人骑兵头领的脑袋,大刀反手又是一刀,另一个羌人骑兵半个肩膀就滑落到了地上,他这才一抬刀杆,格挡了一个羌人骑兵的长矛,然后顺手将刀杆的尾端撞在了那羌人骑兵的脑袋上,那羌人骑兵身体一晃,倒落下了战马,被乱马踩成肉酱。

文鸯心中冷笑着,廉颇老矣,但还能吃下一斗米!哪里轮到你们这些菜鸟嚣张。

官道上喊杀声惨叫声马蹄声混合在一起,两边树林中的胡人只看到不断有人从马背上坠落,但是纷乱之中看不清究竟是缙人还是羌人。

两只骑兵对冲的速度极快,只是几个弹指之间门两支骑兵已经交汇而过,各自到了对方的背后,激烈的喊杀声消失不见,激烈的马蹄声慢慢地变得轻缓。官道之上倒卧着几十具尸体,鲜血欢快的流淌而出,染红地面。

两边树林中的胡人看着坐在马上的缙人和羌人,有人大声地尖叫:“不是吧,太垃圾了!”随便看一眼就知道缙人一个不少,而羌人的坐骑上有一大片空着。

一群羌人面红耳赤愤怒无比,只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以后怎么自称羌骑无敌?

官道远处,一群羌人骑兵脸色铁青,战死的骑兵是什么水准他们清楚无比。有羌人猛将道颤抖着道:“日达木是我部第一勇士!”第一勇士竟然被缙人的老东西随便砍了,这老东……这缙人老将到底有多能打?

另一个羌人猛将脸色铁青,他看得很是清楚,日达木错马一刀就被砍了下来,几乎毫无还手的余地。他喃喃地道:“是因为武器的长度吗?”一寸长一寸强,日达木的长刀没有那缙人老将的长刀长,所以输了?对了,那缙人老将是双手持刀,日达木是单手,这或许也是日达木输了的原因。

一个羌人猛将摇头:“我看得很清楚,那缙人老将错马之间门一口气杀了三四个人,就算没有兵刃上的优势,日达木也不是他的对手。”其余羌人猛将脸色惨白,短短的一个刹那之间门杀了三四个人,就这武力谁是他的敌手?

羌人头领厉声道:“对方是个硬点子,大家小心点!”千余骑一齐点头,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因为对方年迈就轻视的心思,这缙人老将是个劲敌,容不得一丝的疏忽。

树林中齐万年依然没有看清那老将的面貌,他心里怦怦地跳,周处竟然这么能打?幸好他没有冒然进攻新平郡,不然只怕已经被周处杀了。但是如今他有十万大军,还会怕了周处不成?齐万年看着只有百余骑的缙人老将,眼神中露出怜悯和讥笑,周处再能打又怎么样,千余羌人骑兵立马将你砍成了肉酱。他淡淡地笑:“能够死在我齐万年的手中,你定然会千古留名。”齐万年的眼神放光,周处就是他成为帝皇,取得关中,取得天下的第一步。

官道上,那羌人头领举起了长刀,厉声道:“全军准备出击!”千余羌人骑兵毫不犹豫,一点没有以多欺少的不好意思,打仗又不是过家家,打仗就是不择手段砍死对方,想要公平就去地府与阎罗王说去。

文鸯看着对面千余骑开始整队准备冲锋,大笑:“竟然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他伸手制止了准备跟随他再次冲锋的骑兵,道:“你们掉头,收拾了那队残存的羌人,这里交给老夫。”一个人慢悠悠地拍马前进。

众目睽睽之下,文鸯单骑缓缓前行,而其余缙人骑兵调头开始向第一批羌人骑兵冲锋。

无数胡人大哗:“这老将是要一个人单挑一千人吗?”“王八蛋,太嚣张了!”“羌人无敌!杀了那个家伙!”

那羌人骑兵头领脸都红了:“缙人竟然辱我至此!杀了那个老贼!”千余羌人原本还有些畏惧,一个能够斩杀了第一勇士日达木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但是见那老将竟然一个人单挑千余骑,愤怒和勇气瞬间门爆棚,若是千余人砍不死区区一人,这羌人骑兵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混了,早点回家种韭菜算了。

千余羌人骑兵大吼:“杀了那个老贼!”

无数躲在树林中的胡人大声地叫嚷:“杀了那个老贼!”

更有胡人大声地叫喊:“羌人无敌!”他一点都不觉得他说错了什么,以前羌人被缙人压制,没有财产,以为缙人很可怕,但是自从跟随齐万年起兵造反,这一路上打下了许多城池,何时看到缙人打败羌人了?羌人就是无敌的,缙人就是软弱可欺的纸老虎,羌人不需要害怕,羌人可以说不!

官道之上,千余羌人骑兵纵马直冲,小小的官道之上马蹄声轰鸣,地面都在颤抖,两边的树林之中欢呼声如雷,而另一边,文鸯单骑孤零零地冲向了千余骑兵。

一瞬间门,双方撞在了一起。

两边的树林之中看着人影交错,听着喊杀声,大声地欢呼:“杀了那老贼!”“羌人无敌!”

几个羌人猛将看准了机会,同时出手砍向文鸯,文鸯却轻易地格挡开了众人的攻击,反手就砍杀了一个猛将。

一群羌人猛将脸色铁青,这都杀不了他?

骑兵疾驰,终于到了远处,渐渐停下,一群胡人定睛望去,却见官道上倒伏着十几具尸体,有胡人尖声惊叫:“看那里,那缙人老将没死!”众人望去,只见那缙人老将果然毫发无伤。

文鸯长声大笑,高高举起了大刀:“再来!”刹那间门,他找回了年轻时候天下无敌的感觉。

一群胡人气极了,这些羌人骑兵都是吃狗屎长大的吗?废物!

那千余羌人骑兵脸色铁青,调转马头,再次与文鸯交汇而过,又是十余骑被文鸯斩下战马。

文鸯再次调转战马:“再来!”又是一次对冲,再次砍杀了十几个羌人骑兵。

那千余羌人骑兵面色如土,却在夕阳下,文鸯勒马人立,战马嘶鸣,宛如站在太阳之上。

一群羌人骑兵中有人喃喃地道:“这人如此勇猛,我们怎么打得过他?”有羌人骑兵颤抖地道:“要不要叫步卒支援我们?”一群羌人骑兵愤怒地看着那人,一千对一个,竟然输到要叫步卒帮忙,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羌人骑兵头领咬牙道:“我们人多,他不可能有体力杀光我们所有人的,我们一定会赢!”其余羌人骑兵也是这么想,一千头猪站着让你杀都会杀得筋疲力尽,何况是一千个人。

树林中,齐万年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缙人老将:“这不是周处!绝不是周处!周处不可能这么厉害!”一个人冲击千余骑啊,周处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勇猛的战绩?齐万年陡然想起了一个人,他死死地盯着那缙人老将,惨叫出声:“那不是周处!那是文鸯!”

身边无数胡人惨叫:“文鸯?那是威震陇西的文鸯?文鸯不是被司马畅抓了吗?”

两边的树林中,有人仔细地打量那缙人老将的脸,惨叫出声:“真的是文鸯!”

一群胡人骑兵闻声脸色大变,文鸯以勇武出名,难道真的是文鸯?他们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文鸯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其他。

两边树林中的胡人忽然凄厉地大叫:“小心背后!”

下一刻,百余缙人骑兵从那千余羌人骑兵背后杀入,所过之处鲜血飞溅,瞬间门就杀透了那千余羌人骑兵,然后与文鸯汇合。

文鸯举起了大刀,厉声叫道:“必胜!必胜!必胜!”

百余缙人骑兵齐声大喊:“必胜!必胜!必胜!”再次冲锋,瞬间门又击穿了羌人骑兵。

一个羌人骑兵猛将眼看身边剩下的羌人越来越少,肝胆俱裂,惨叫道:“快逃啊!”纵马落荒而走。只是片刻之间门,数百羌人骑兵尽数逃走。

树林之中,齐万年厉声道:“所有人冲出去,我们人多,骑兵没有办法冲锋,就算是文鸯也死定了!”

一群胡人步卒很是赞同,这么多人从两边树林冲出去将那百余骑的前后左右堵得慢慢地,骑兵还有个P用。

有胡人大声地叫着:“杀了缙人!”“杀了文鸯!”

文鸯冷笑,准备向前冲锋。

官道远处忽然传出了号角声,无数胡人转头,好些人死死地盯着远处,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大队的缙人士卒。

数千胡人脸色大变,有人失声道:“不好,我们上当了!缙人的骑兵是想拖住我们,缙人的大军到了!”其余胡人后悔极了,这么简单地计谋缙人一直没有看出来,这回要倒大霉了。

齐万年后悔极了,为什么要任由羌人骑兵与文鸯单挑,早就一拥而上杀了文鸯不好吗?

文鸯见援兵到了,大笑出声:“儿郎们,杀!”带领百余骑再次冲锋,瞬间门就杀入了挡路的胡人步卒之中,胡人步卒根本不敢阻拦,拼命地又跑回树林之中,任由文鸯杀出了包围圈。

远处,缙人的士卒越走越近,眼看至少有数千人,战鼓声喧天,数千缙人士卒齐声叫道:“必胜!必胜!必胜!”

齐万年脸色铁青,如今士气已泄,只怕不能再战,必须退出十余里重振士气。

“走!”他厉声道,数千胡人开始撤退。

文鸯有心再次冲杀,但战马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再次冲杀只怕立刻就要废了,他跳下了战马,一边给战马喂水,一边望着胡人的背影,胡人士气已溃,已经不需要利用骑兵冲杀了,他只要带领步卒跟在胡人后面就足以杀光这群惊慌失措的胡人。

夕阳终于坠到了地平线下,天色漆黑,已经看不清逃跑的胡人的踪迹。文鸯一点都不担心,命令步卒点燃火把:“一群菜鸟胡人而已,杀之如杀一鸡。”

齐万年带着胡人一路逃跑,回望身后,漆黑的夜色之下身后火把无数,他又是惊恐,又是疑惑:“文鸯不是被抓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

时光倒流回一个时辰之前。

渭河北岸渡口。

文鸯和一群将领恶狠狠地互相看着对方。

按照文鸯的意思,胡人退得莫名其妙,不如带百余骑追上去看看,若是胡人真的败退了,那就趁机追杀胡人,若是胡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好歹长长见识,到底什么超级阴谋诡计可以让十余万胡人面对五六千缙人士卒竟然选择主动撤退。

但是其余将领死活不同意,理由非常的充分,文鸯和征西大将军府的将士第一次为胡问静陛下出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管胡人是真撤退假撤退,只管守住了渡口接应其他人渡河就是尽了本分。

文鸯心中一凛,只觉这句简简单单地劝告背后有真诚也有威胁,四姓家奴若是再肆意妄为,这天下还有他容身之地?

一群将领的建议非常简单,规规矩矩地抓紧时间门挖泥土高墙,建它十七八层,然后伐木搭箭塔、营房、粮仓,务求整个夜晚灯火通明,事情永远做不完,如此到天亮的时候,整个渡口定然已经成了一个标准的前哨阵地,枪如林,马如龙,军营缠绵十几里,号角声连绵不绝,肃杀威严之气直冲九重天,纵然胡问静来了也说不出什么,这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充分展示了征西大将军府的士卒作为正规军的稳重厚重和呆傻,让胡问静无比放心,丝毫不担心征西大将军府的将领有一丝一毫的异心。

唯一的问题就是始终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但这个问题是胡问静的问题,与他们无关。

文鸯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多年的三姓家奴的忍气吞声让他知道这个意见的保险系数极高,他以及征西大将军府的官兵都是新出炉的三姓家奴,胡问静能信任谁?表现出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乃至痴痴傻傻的模样才能够让胡问静放心。

但是,这个明哲保身的计划却让文鸯又是愤怒,又是悲哀。他文鸯这辈子就只能成为一个缩头乌龟碌碌无为了吗?

文鸯转头看着文虎,文虎微微点头,同意其余将领的意见,新降之将不需要名,不需要利,只需要让皇帝陛下放心。

文鸯忽然笑了,厉声道:“陛下为何要收留我文鸯?我文鸯是出了名的叛主投敌,陛下不担心我文鸯再次叛变吗?”他不知道胡问静怕不怕,但是知道周处,覃文静,向德宝是怕的,对他的戒备提防根本是毫不掩饰。

四周无数将士看着文鸯。

文鸯淡淡地道:“陛下肯收留我文鸯,唯怜我文鸯的武勇而已。”一群将领点头,文鸯之勇天下皆知。

文鸯厉声道:“若是我文鸯没了武勇,还有什么值得让陛下收留我?是三姓家奴吗?是一把老骨头吗?我文鸯投靠陛下就没有其他退路,唯有在战场上奋战到底,进攻!进攻!再进攻!这才是我文鸯!”

文虎看着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大哥,忽然有种终于又见到大哥的感觉,眼眶一热。

一群将领还要再劝,文鸯厉声道:“吾意已决,所有人准备追击胡人,谁敢抗命,杀无赦!”

文虎用力点头,这才是大哥!

……

齐万年带着数千胡人在黑暗中前进,根本不敢停歇,身后的火把就像是催命符,逼得他们一丝一毫都不敢停歇。

有胡人不断地叫着:“大家坚持住,千万不要停下来!到了兴平县我们就安全了!”

有胡人边走边哭:“若是我留在扶风城就好了。”起兵太过顺利,飘了,竟然以为可以打败缙人抢夺关中了,今日见了文鸯之勇才知道缙人真是太牛逼了。

有胡人低声埋怨着:“其实为什么要造反?过得不是满好的吗?”在扶风郡有吃有喝,为什么要造反,就为了多吃一点多喝一点就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至于吗?

另一个胡人厉声道:“你胡说什么?缙人凭什么欺压我们胡人?凭什么不给我们胡人土地?缙人凭什么占据大好江山?我们胡人就该低人一等吗?”

四周好些胡人惊愕地看着那个胡人,虽然天色黑暗,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和衣衫,但有人低声嘀咕:“生胡?”

那胡人厉声道:“生胡又怎么样?”

所谓的“生胡”是扶风国内的胡人对从进入关中不满一年的胡人的称呼,反之,在关中待了一年以上的胡人就是“熟胡”。

“生胡”与“熟胡”在生活状况,意识形态等等方面有着无比巨大的沟壑。

关中胡人在司马骏的关照之下日子过得很舒服,要什么有什么,缙人官员和百姓根本不敢欺压胡人,偶尔有“赛亚人”收拾胡人也是以公平为准则,算不上“欺压”。而关中之外的胡人却往往过得生不如死。比如并州的羯人被当做牲口一样买卖,比如益州的氐人的土地被缙人夺走,比如秦州的羌人鲜卑人的牛羊、皮毛被缙人低价强行收购。

关中是整个天下的奇葩,是胡人的天堂,胡人的生活其实比缙人还要过得舒服,不事生产却有吃有喝有穿,只是没有土地而已。而关外却是胡人的地狱,胡人经历着缙人的诸般欺压。

所以,关外的胡人与缙人有血海深仇,恨不得杀尽了缙人,关内的胡人其实没有这么多的仇恨,只想占更大的便宜。

漆黑的夜色之中,四周的熟胡无言地望着那个生胡,完全找不到与生胡的共同语言。

有熟胡长叹一声:“我还以为齐万年是个熟胡……”好些熟胡深有同感,只觉上了当了。

齐万年是土生土长的扶风国胡人,齐万年的爷爷辈就迁移到了关中,齐万年的汉语说得比氐人的言语还要溜,所以其余熟胡才会跟随齐万年这个“自己人”夺取更大的利益,没想到齐万年是个披着熟胡皮的生胡,做事太过激进,竟然直接把缙人尽数赶走或杀了,这以后就是建立了氐人和羌人的国家,没了缙人种地,难道他们还要自己种地吗?

附近的生胡大骂:“你们这帮胡奸根本不配做胡人!”“你们是不是收了缙人的钱财?”“王八蛋!他们被缙人同化了!”“老子最看不起外表是胡人,内心是缙人的渣渣了!”

数胡果断反击,四周立刻骂声一片。

齐万年听见了争吵,他冷笑一声,他早就知道关中的胡人之中有好些人对他存有质疑,认为他不该做的这么激烈。但是齐万年根本不屑于回复其余人的质疑,熟胡为什么跟着他起兵造反?难道真的只是他们嘴中说得只想多占一些便宜?这种无耻的假话骗谁?

齐万年起兵作乱的最大原因是他的野心,但是秦州、雍州胡人的大肆响应,纷纷聚集到他的身边,跟随他打下了整个扶风国,根本性的原因却是扶风国缺粮。

司马骏对胡人是真的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哪怕司马骏自己被胡人打了,依然一笑置之。齐万年真心认为司马骏是名誉胡人,是披着缙人皮的胡人,是缙奸。齐万年一万分的拥护司马骏统治关中,也拥护继承了司马骏的对待胡人政策的司马畅统治关中,有这对爱胡人超过爱缙人的父子统治关中才有胡人的好日子,为什么要推翻他们?

可是该死的卑鄙的毫无同情心毫无爱心的缙人百姓抛弃了司马骏父子。扶风国的缙人用脚投票,唱着“我有一头小毛驴”,直接离开扶风国去了荆州,甚至有不少觉得关中没有前途的胡人也跟着去了荆州。偌大一个扶风城中的缙人竟然不超过五百个,而且大多数还是府衙的士卒和官吏,这扶风城没了老实种地的缙人,粮食在哪里?满是胡人的扶风城喧嚣了一阵子,然后有的胡人拿起了锄头开始种地,有的胡人去了其他城池,有的胡人等着种地的胡人有收成后抢夺,有的胡人毫无粮食储备,想要等到地里的庄稼成熟都做不到。

号称“胡人之城”的扶风城的胡人每日只能四处奔波寻找野菜,为了一根野菜胡人与胡人厮打厮杀。这日子过得比以前惨了几百倍。

扶风城如此,扶风国内的其余城池也大多如此,扶风国内的熟胡都要过不下去了,不造反抢夺整个关中的粮食,还能怎么样?

齐万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是大势所逼,这是苍天感应到了他的上进心,给他创造的机会。至于那些说阴阳怪气的言语,责怪他不该过于激进的熟胡其实不过是一群只想拿好处,又不想付出以及承担责任的小人而已。齐万年一丝一毫都没有把这些小人放在眼中,因为他知道对付这些小人只需要利益就行了,若是他能够利用兴平县的城墙顺利反击文鸯,打下泾阳县,这些小人就会为他歌功颂德,若是他打下了长安,这些小人就会称呼他为陛下。他何必在意一群反复小人?

齐万年看着漆黑的前方,轻轻地对自己道:“我需要的只是一场胜利。”

忽然,四周数百个火把陡然亮了起来,有人厉声叫着:“放箭!”

弓弦声中,无数胡人中箭倒地。

然后数百个火把被扔到了胡人当中,将胡人照耀的清清楚楚,又是一阵箭矢激射,无数胡人倒下。

有胡人尖声惊叫:“有埋伏!我们被缙人埋伏了!”

无数胡人大乱,可是四周都是火光,箭矢不断射入人群之中,不时有人倒下,有人四处乱逃,却不知道该逃去哪里。

黑暗中,有缙人大声地叫着:“必胜!必胜!必胜!”

无数缙人士卒从火光中杀了出来,几十人就是一支小队,排列得整整齐齐,逼向胡人。

有胡人借着火光惊魂不定地望向那些缙人,见缙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心中大定,叫道:“不是官兵,不是文鸯,是普通百姓,大家杀啊!”

无数胡人愤怒地怪叫,谁怕一群缙人普通人了,有人叫着:“杀光缙人!”

火光之中,一支几十人的小队缓缓前进,附近数百胡人冲了过去,小队中,宁白自言厉声叫道:“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几十人一齐大叫:“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周围无数支小队一齐怒吼:“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长矛刀剑齐出,只是一个照面,敢于与缙人百姓厮杀的胡人尽数被杀。

有缙人百姓挨了一刀,死战不退,宁白自言厉声道:“第一排第三个,退到后面!”那缙人百姓无奈地退后,宁白自言抢上一步,补上了漏洞,对着一个冲过来的胡人一刀砍了过去,鲜血飙射到了她的脸上,她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没想过要去摸一把,只是厉声叫道:“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无数胡人大惊失色,有胡人悲愤极了,指着娇娇弱弱,却砍人不眨眼的宁白自言问周围的胡人:“你管这些人叫缙人百姓?这是缙人的精锐!”队伍整齐,动作划一,杀气凌厉,这不是精锐是什么?该死的,那些士卒中有人穿着铁甲!这真的是缙人的精锐士卒!

一群胡人死命顶住缙人的进攻,背后却又有号角声响。无数胡人泪崩,文鸯的大军追上来了!

混乱之中,有胡人畏惧地看着四周,随手扔掉了手中的刀剑,逃入了黑暗之中。附近的人大怒,懦夫!然后犹豫了一秒钟,同样扔下了刀剑棍棒转身就逃。逃跑的胡人越来越多,只是片刻之间门胡人队伍彻底崩溃了。

齐万年看着崩溃的胡人,心中绝望又愤怒,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有雄心,能抓住机会,但是偏偏一群手下不给力!他悲愤地带着一群手下杀出重围,进入了黑暗之中,心中想着:“我齐万年只要回到了扶风城,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关中胡人尽反,总数有几十万,一次战败算不上什么,他只要不放弃,一定可以杀光了缙人夺取关中,建立自己的帝国。

忽然火光四起,一队士卒迎面杀了过来,领先的将领一路砍杀,很快就到了齐万年的面前,齐万年的数个心腹手下冲过去阻挡,却被那将领一刀一个砍杀了,在齐万年惊恐地眼神之中一刀砍下了齐万年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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