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集中了二十万大军?”胡问静简直要给陆小机竖大拇指了, 有气魄,真是太有气魄了,发动二十万大军是压根就不考虑后勤, 打算所有人吃草了?她发动两万大军都心疼的不行, 每天吃掉和损坏的粮食、马车就让她几乎疯狂。
胡问静拍案几:“胡某就是不动手,与陆小机在寿春对峙, 个月后就让陆小机活活饿死!”一群武将用力点头, 个月自然是随便说的,刚收获了地里的庄稼, 怎么都不可能个月后就饿死的,但是二十万大军对峙消耗的粮草足够让人发狂了,这一仗不论胜负,扬州淮南郡和庐江郡保证饿殍遍野, 若是拖延到明年月份之后, 整个淮南郡和庐江郡耽误了春耕,七月份立马易子而食。
姚青锋道:“我军屡次击破十几万大军, 陆机定然有所防备, 只怕这一仗要旷日持久。”
一群豫州官员一齐点头,脸色惨白到了极点,官渡之战打了一年半呢,就算是人少一方的曹操都差点打到全员饿死。豫州官员们使劲地瞅胡问静, 真要打一年半?那豫州只怕也扛不起。胡问静瞪他们, 胡某知道!
豫州官方口径是谯县征召了两万大军, 其实这是一个吹牛的数据, 胡问静在谯县就征了五千士卒,加上她带来的士卒以及各农庄的五十个推荐名额,胡问静的士卒总数也就一万出头而已。但就是这个小数字都让豫州感受到了供应粮草的压力。一万多士卒就要派一万多的农夫运送粮草, 粮草一路上要人吃马嚼,损耗加倍,却毫无产出,每维持一天都让豫州官员心惊肉跳,深深地理解了为什么定陶的十几万门阀士卒只能吃野菜粥,住宿不但没有营寨,大冬天篝火都没有。那实在是因为消耗数字太大了,没有一些身家财产是真的撑不住。
有豫州官员不停地擦汗,豫州的集体农庄制度掺水太多,正在大幅度整改,明年的耕种自然会向荆州靠拢,但是今年偷懒耍滑的情况太严重了,收成其实比去年还不如,还指望荆州司州支持部分粮食,若是靠豫州的粮食支持打仗,只怕豫州比扬州崩溃得更早。
胡问静昂首挺胸:“慌什么,胡某一定会在明年春耕之前搞定。”一群豫州官员用力点头,那就阿弥陀佛了。
祂迷想了想,道:“还是要小心些,听说陆机十四岁就带兵打仗了,威名一点都不比刺史差。”胡问静十四岁成为胡霸天,带兵打仗已经十五岁了,严格说还没有陆机厉害。
胡问静斜眼看她:“陆机十四岁带兵打仗算什么,胡某遇到过更牛逼的人。某人,六岁就能带兵出征讨伐谋逆,因战功封长乐亭侯,其后一路因公升官,历任散骑常侍、步兵校尉,其年不过十八岁,世人评价精通兵法,对士卒有威严和恩惠,十九岁的时候再次升官,成为卫将军。陆机放在这个人面前算老几?”
一群人看胡问静,六岁打仗还有战功,这是哪个天才军事家,孙子,吴子,还是白起?不会是你瞎说的吧?
胡问静痛心疾首极了:“你们个个都是糊涂官!这是大缙朝齐王司马攸!”一群豫州官员茫然,不会吧?谢州牧额头见汗,虽然不记得司马攸是不是有如此光辉的历史,但是既然胡问静敢指名道姓,应该不会错。
祂迷震惊了,陆机竟然是个镀金刷功劳的冒牌货?
胡问静认真地看着祂迷,慎重地坐下,开始写公文,一群人左右看看,难道胡问静忽然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是再次调动兵马进攻扬州,还是命令荆州运输大量的粮食到豫州?
姚青锋微微踏出一步,歪着脑袋看胡问静的公文:“……胡问竹五岁出征武威郡,与万胡人逆贼战,克敌而返;同年出征并州数万胡人作乱,大胜……”她转头看胡问静的眼神尴尬极了,这是给小问竹镀金?
胡问静瞪她:“这怎么叫镀金?分明都是真事!难道问竹没有在武威郡吗?难道问竹没有去并州吗?胡人的血都溅在了问竹的身上了,比司马攸陆机的军功实诚了一万倍!”胡问静泪流满面,后悔极了,某个小学生能够在科技比赛提出论文级的科研结果,另一个14岁的女孩子一天作诗2000首,与他们相比小问竹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了,都怪她这个当姐姐的太不关心妹妹的未来了,以后小问竹没有办法上清华,没有能够去加拿大,全是她的错。
胡问静继续动笔写:“……六岁遇荆州门阀叛,起兵十余万……”
姚青锋认真地道:“荆州门阀哪有十余万叛军的?”前面武威胡人并州胡人的数字基本属实,夸大的数字比例绝对少于百分之五十,但是怎么到了荆州突然就往一百倍夸张了?
胡问静认真地道:“荆州门阀反叛,其家族、仆役、佃农、仆役的全家佃农的全家当然也都是叛贼,十余万绝对写少了。”
姚青锋盯着胡问静半晌,认真地问道:“能不能顺便把我的名字写上?”
一群豫州的官员看着胡问静姚青锋等人,只觉到底是猛将,面对二十万大军丝毫没有惊慌。
胡问静斜眼看一群豫州官员,这些人当中几个是菜鸟,几个是资深影帝?哦,谢州牧肯定是资深戏精。
在陆机起兵二十万的时候,稍微懂一些军事知识的人就知道陆机已经输了。
打仗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但是不代表强行征召的百姓越多越好。陆机以为农庄的百姓有时间军训,懂得军队的口号了,就可以比别人的农夫士卒强了?哪有这么简单地事情!
集体农庄的百姓就真的个个忠心度爆表,战斗力爆表?胡问静哪怕是对荆州集体农庄的百姓都不敢这么简单地判断,每次只能从中抽取几百上千人,唯恐不小心征召了一群毫无忠心度的百姓,而豫州的集体农庄的百姓她更是一个都信不过。
豫州的集体农庄有多少人阳奉阴违对抗集体农庄?若是抽调这些人作战,会不会临阵脱逃乃至临阵倒戈?
胡问静在豫州只敢抽调想着投靠她占便宜的“老家谯县人”,对谯郡各地的农庄都只敢用鼓励形式征召几百人,陆机哪来的自信敢尽起扬州长江以北所有壮丁从军?
豫州执行农庄制的时间已经是在今年春耕前了,而陆机在扬州执行集体农庄制的时间更是在秋收前不久。对扬州的门阀老爷们而言,集体农庄制度可以没收佃农的产粮,逼迫佃农开荒、养鸡养猪,提高产量,但是对佃农而言,原本多少还有一些落在自己手中的粮食彻底成了“集体农庄”的了,这简直是抢劫啊!扬州的百姓对集体农庄制度毫无好感,只觉这是一个抢劫佃农的恶法。
如此,扬州的集体农庄中的百姓对陆机,对扬州门阀,对扬州府衙能有多大的认同感,会为了陆机和扬州门阀流血吗?
胡问静认为绝不可能。
陆机以己度人,以为恢复东吴,找回门阀贵族的尊严重要无比,扬州百姓一定会为了保卫扬州而血战,完全没想过那些百姓怎么会保卫门阀老爷的扬州?怎么会保卫抢夺自己的粮食的门阀老爷的扬州?
胡问静深信只要她喊几句“取消集体农庄,减免佃租”,陆机的二十万大军立刻摇摇欲坠,而她再带领骑兵一冲,二十万大军分分钟完蛋。
何况,听王莎莎回报,陆机在扬州执行两套集体农庄制度,长江以北是标准的集体农庄制度,农民好歹能吃饱饭,有肉吃,而长江以南已经沦为了农奴制。
就这开历史倒车,忠心度彻底跌成负数的农奴制也敢挑战她胡问静?
胡问静完全没把二十万大军放在眼中,她没有进攻,而是浪费粮食等待陆机的军队运动到位,只是想要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钓到大鱼,至于陆机这种小虾米根本不值得她费心费力。
……
卫瓘收到了飞鸽传书,探子确定在豫州龙坑县看到了胡问静以及姚青锋等骑兵将领,甚至军队人数都估摸出来了,也就在一万余人。他笑了,胡问静这个人真是有趣啊。
卫密道:“胡问静真是诡诈啊,我还以为她要攻打冀州,没想到竟然盯上了扬州。”他一直以为胡问静会打冀州,陈留地盘太小,偏偏不好对付,打冀州就不同了,地盘又大,有没有大佬,简直是块肥肉。
卫恒等人用力点头,以为胡问静去了冀州,结果猜错了,以为胡问静在虎牢关,结果又猜错了,怎么都没想到胡问静竟然率领大军去夺取扬州了。
卫密笑道:“可是陆机起兵二十万,只怕没有一年的时间,胡问静不怎么吞得下。”陆机肯定不是胡问静的敌手,陆机就一个文人而已,谁给他的胆量率军打仗?但胡问静只有一万余人,想要正面打败二十万人是不可能的,多半会重复官渡之战,利用对峙拖延时间,寻找陆机的粮仓位置,然后一把火烧了陆机的粮仓,陆机二十万大军崩溃。
卫恒等人微笑,但陆机肯定也会防备这一手,双方你来我往打个一年是起码的。
卫恒笑道:“既然确定胡问静在哪里了,该轮到我们动手了。”并州原本有美好的计划,但是一直不敢妄动就是因为有胡问静的压力在,如今压力远在扬州,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
卫瓘看着一群傻儿子,真是觉得虎父犬子诚不我欺,他慢慢地道:“你们若是这么想,就上当了。”
卫密卫恒等人一怔。
卫瓘看着几个儿子,道:“胡问静打仗向来都是利用骑兵偷袭,哪怕面对定陶的十几万大军依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利用骑兵偷袭扬州,为什么要假装秘密潜伏到了豫州,结果莫说瞒过了近在咫尺的扬州,就是老夫远在并州都知道了?”
卫密卫恒等人冷汗直流,小心地问道:“难道这又是胡问静的诡计?”
卫瓘冷笑道:“对!胡问静就是要让别人以为她在寿春与陆机对峙,他人若是有什么行动,自然就露出了破绽。”卫瓘笑了笑,道:“比如老夫,比如蜀地,比如关中。届时胡问静留下大军与陆机对峙,轻骑回到了洛阳,敢妄动者又会如何?”
卫瓘看穿了胡问静的阴谋,胡问静为什么要在豫州征召士兵而不是从洛阳和荆州带精锐前去,就是要保证精锐士卒依然在洛阳和荆州,若是天下有人以为洛阳空虚而异动,那么胡问静就会抛下陆机,留一个善守之将与陆机对峙,自己则带着五百骑迅速回到洛阳干掉轻举妄动的菜鸟。
卫密和卫恒大汗淋漓,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
卫瓘淡淡地道:“胡问静可不是良善之辈,要多往她一定有阴谋的方向想。”
卫密和卫恒重重地点头,心中很是遗憾:“如此,这吞并幽州冀州的计划又要拖延了。”
卫瓘不吭声,他当然想要吞并幽州和冀州,但是并州出了大问题,并州今年又一次遇到了干旱,粮食收成惨不忍睹,虽然他已经学习胡问静采取了集体农庄制,但集体农庄制不能从天上变出雨水,这田地干旱就是干旱,不会因为集体农庄制度就多出了水来。而且并州的胡人太不好掌控了,别看胡人们口口声声愿意融入大缙,以种地为生,可其实愿意在集体农庄从早干到晚的人少之又少,农庄内怨声四起。
卫瓘皱眉,早知道并州的粮食如此糟糕,他就不敢贪图胡人的人口基数大而跑到并州了,去益州岂不是更好。他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去益州?
……
扬州淮南郡北部的荒野中,一支军队慢慢地前进,将领看到士卒们脚步软绵绵的,很是不满,大声地道:“必胜!必胜!必胜!”一群士卒很给面子的喊口号:“必胜!必胜!必胜!”脚步快了几分,队形也整齐了,但是坚持了不到一盏茶时间,队伍又开始慢悠悠地前进,队形更是稀松得看不出来。
有士卒低声抱怨着:“老子在集体农庄已经够累了,凭什么还要打仗?”另一个士卒急忙阻止,看见军官们距离极远,这才低声道:“你慌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支,前面有的是大军,哪里轮到我们打仗,若是前面败了,我们转身就逃。”附近好几个士卒憨厚地笑,就是这句话,二十万大军中他们只是中间偏后的位置,怎么都不担心立刻遇到敌军的,若是前面打了败仗,他们立马就跑,仗打赢了好处是门阀老爷们的,是农庄的,是管事的,就是不是他们的,他们凭什么要拿自己的命为别人刷功劳。
有士卒低声道:“都走慢点,说不定等我们到了,前面已经打完了。”一群士卒心领神会,再一次默契地放慢了脚步,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比乌龟还要慢,若不是有将领盯着,进一步退步他们都做得出来。
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山坡上,陆机远眺四方,一支支军队正在向预定的位置进发,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当二十万大军就位之后,军队的布局就会是一个巨大的鹤翼阵。
陆机脸上不动声色,胸口被一股豪情壮志填充得满满的。利用二十万大军布置的鹤翼阵啊,阵型之大,占地之广超出了想象,胡问静无论如何都看不破的。陆机的嘴角微微勾起,胡问静应该会有种应变,第一种就是直接冲阵,鲁莽地从阵型的中间突破,以为可以直接杀到本阵干掉他,但鹤翼阵之下胡问静一旦冲入了大阵之中,立刻就会被四面包围,陷入重重的长矛阵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胡问静的第二种应变就是绕过阵型,从侧翼偷袭他的本阵。可是这二十万大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大了,这侧翼的距离远得超出了胡问静的想象,二十万大军展开的侧翼西侧到达下蔡县,东侧到达当涂县,若是胡问静采取绕路偷袭的战术,只怕刚刚绕路就被他知道了,然后他就会下令变阵,让开一条通路,让胡问静进入鹤翼阵的中间,依然陷入重重的包围。
陆机笑了,胡问静的最后一种应变就是对峙,然后找到他的粮仓,一举烧毁了他的存粮。可是这个计划根本行不通,因为他根本不在寿春,而在远离寿春几百里的合肥。二十万大军的粮食分别蹲在了下蔡、当涂、寿春与合肥,胡问静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把火烧了四个隔着几百里的城池内的粮食。
陆机望着远处,二十万大军开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胜利了。他想到胡问静数次羞辱他,心中更加的痛快了,虽然他知道当年在洛阳是他挑衅胡问静,活该被胡问静羞辱,但是胡问静一个平民而已,就是被他羞辱了也该忍着,这是规矩!
陆机脸色微微苍白,他自视甚高,进了洛阳之后只主动拜访了同样以才华和品德闻名的张华,其余人都不在他的眼中,不想却被胡问静屡屡打脸,此仇此恨,怎么都无法消除。
陆机望着远处,仿佛透过时间和空间看到了嚣张跋扈的胡问静,他轻轻地道:“问静啊,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仇恨了。”他笑了,轻轻地甩衣袖,衣袖在风中优雅地发出一声轻响,他不会对一个死人生气和记仇的,等胡问静死了,他一定写一篇骈文纪念胡问静。
……
荒野中,一群将领聚集在一起,不时的打开斥候送来的消息,在地图上画着什么。他们万余人是二十万大军的先锋部队,负责阻挡胡问静对寿春的正面进攻。老实说,这个差事是忒么的送命的差事,正面阻挡带有五千中央军和五百铁骑的胡问静?再自大的人也没有这个把握。
这一路军的主将方丹厉声喝道:“核实清楚了吗?快拿来给我看!”
几个将领急忙拿着地图跑过来,方丹盯着地图,一面面小旗帜就是一支支千人队伍的位置。他拿出陆机给他的阵型图比较着一支支队伍的位置,第一个查看的就是历阳农庄第十五支部的位置。在计划中,这历阳农庄第十五支部是顶在最前面的,死伤定然最大,所以抽调的是青壮年最多的历阳农庄第十五支部。
方丹看了一眼位置,第十五支部已经运动到位了,他大声地赞道:“很好!第十五支部提前完成了任务。”然后方丹就皱起了眉头,其余支部的位置严重的落后,他大骂道:“搞什么?来人,命令其余各支部加快速度前进!”
方丹继续对比一个个支部的位置,怎么第十六支部跑到前面去了?他又是一阵大骂:“来人,告诉十六支部的人立刻撤退!太靠前了,必须立刻撤退!”这陆机布置的位置一丝一毫都不能错,这是一个大阵的一部分,尤其是他很清楚自己绝对守不住阵地,胡问静若是往中间突破,他一定会背黑锅,所以除了祈祷胡问静老老实实的对峙或者去突破大军的侧翼之外,方丹坚决的执行陆机的阵型,力求一丝不苟,绝不出错,如此,一旦大阵被胡问静突破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他严格执行了命令,有黑锅陆机自己去扛。
……
十六支部的士卒们埋头前进,带队的沈天韵不断地催促着众人加速。他大声地叫着:“逆贼胡问静其疾如风,我们若是动作慢了一丝丝,十五支部说不定就被打垮了。我们要赶紧上去接应十五支部。”
十六支部的士卒大声应着,加快了脚步。沈天韵很是高兴,诅咒铠甲的谣言传到扬州的时候发生了可喜又熟悉的变化,扬州的百姓只知道有个铠甲很厉害,可以吸收人的魂魄,有个大将军因此杀了几百万人,可是完全不知道这个拥有诅咒铠甲的大将军是谁,姓胡?姓吴?姓张?传言中完全没有提。所以这些士卒完全不知道拥有诅咒铠甲的大将军与“逆贼胡问静”是同一个人。
果然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
沈天韵其实一点都不勇猛,催着士卒们加快脚步就是为了演戏让方丹以及陆机看,沈某一心求战,可是奈何胡问静不来,我能怎么办呢?
对,沈天韵完全不认为会遇到胡问静,胡问静脑子有病才会选择在寿春正面突破呢,哪有将军打仗是从正面进攻的,当然是从侧翼进攻薄弱部分了。沈天韵认为只要自己到了预定地点,那就是有了大功劳了。
有亲卫跑过来问道:“将军,还有多远才到?”
沈天韵哪里知道,他是历阳人,怎么会认识寿春的路?他拿出地图看了许久也没看明白自己此刻在哪里,唯一确定的是还没到豫州地界。
“再往前。”沈天韵下令道。前面肯定会有地界碑的,到时候瞅一眼到了什么地方,然后再调整位置好了。
第十六支部继续埋头赶路,忽然一个斥候从身后赶了上来:“十六支部,立刻撤退!”他大老远的赶了很久才追上了第十六支部,心中窝火,这些蠢货连地图都不会看吗?他大声地骂着:“赶着去送死吗?”然后转身就走,战马有些累了,要找个有水的地方饮马。
沈天韵在身后叫着:“你说什么?”斥候背对着沈天韵,大声地叫着:“快撤退!”
沈天韵看着斥候头也不回地跑了,一万分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赶着去送死吗?”“快撤退!”
这两个词语连在一起还有其他可能吗?
沈天韵脸色惨白到了极点,王八蛋,胡问静寻找了正面中路突破,并且击溃了前方的第十五支部,正在疯狂地进攻!
他厉声下令:“撤退!立刻撤退!”紧张之下,沈天韵的声音都变得尖锐无比。第十六支部的士卒们瞬间就理解了“撤退”背后的含义,一齐惨呼:“快逃啊!”随手就扔掉了笨重又碍手的毛竹长矛,玩命的向后方逃。
后方的第二十九支部正在慢悠悠地前进,忽然看到前方一支军队玩命地冲过来,众人大惊,领军的将领脸色都白了,难道遇到了胡问静?仔细一看,没看出对方有杀气,再仔细一看,那支军队竟然赤手空拳?那就不用怕了。
十六支部的人像风一样得一闪而过。
第二十九支部的士卒越想越不对,死命地拦住几个人,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跑什么?”那十六支部的人死命地挣扎:“我军大败,胡问静杀过来了!”
第二十九支部的士卒们一听,瞬间目瞪口呆:“怎么就输了呢?这也太快了,我们还没到位置呢。”第十六支部的士卒谁有空解释,死命挣脱。
第二十九支部的将领脸色铁青:“不愧是胡问静,最擅长的就是偷袭和冲阵,区区一两千人怎么可能挡得住胡……”一瞅,破口大骂:“你们怎么跑了!”第二十九支部的士卒理都不理,扔掉毛竹长矛拼命地跑。第二十九支部的将领怒骂几声,同样撒腿就跑。
寿春北面的荒野中,一支支军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崩溃,而崩溃的效果是更多的人更加的坚信前面已经大败,胡问静的大军正在杀过来。
每一个士卒都在拼命地喊着:“快!快跑!”
先锋部队的本阵前,数骑斥候拼命地拍马,远远地就大叫:“我军败了!”
方丹压根就不信:“来人,把这几个斥候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打仗的时候竟然敢喝醉了酒说胡话,老子没有砍死你们已经是……”他呆呆地看着前方,前方沙尘滚滚,似乎有大军靠近。
几个斥候悲声喊着:“将军,我们输了!前方几个支部已经溃败!到处都是溃兵!”
方丹脸色大变,终于知道自己走了狗屎运,胡问静竟然直接杀过来了!王八蛋啊,胡问静就不能正常一次吗?
方丹二十几年来每一分每一秒凝聚起来的智慧让他厉声大吼:“斥候!立刻禀告陆都督,我先锋部队全军覆没!”不错,就是全军覆没!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胡问静的骑兵呢?本部一万人一定会被胡问静的骑兵杀得干干净净,全军覆没!
“但是,全军覆没就全军覆没好了!我必须立刻通知陆机,通知寿春,通知合肥,通知整个扬州!”
方丹握紧了拳头,像燕子一样灵巧的跳上了战马,大声地道:“我要将战败的消息汇报给陆机!纵然是死我也绝对要让陆机陆都督知道胡问静杀过来了!”
四周的士卒呆呆地看着主将方丹绝尘而去,沉寂了秒,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你丫王八蛋!”
不久后,方丹部历阳各支部的士卒赶到,一瞅满地乱七八糟的长矛刀剑地图,就是不见一个人影的本阵,悲愤极了:“方将军早就跑了!”“他知道胡问静杀过来,第一个就跑了!”“王八蛋,不管我们的死活先跑了!”“门阀老爷都没良心!”“大家快跑,跑慢了会没命的!”
寿春西面侧翼下蔡的先锋部队的主将很是担忧战局,胡问静从两翼突破的可能性比从中间突破的可能性大多了,只要打开地图看一眼就能发现下蔡和当涂的位置就像是翅膀一样护着中间凹进去的寿春,胡问静脑子有病才会直接打寿春,然后被当涂和下蔡的军队包抄后路呢。
下蔡主将很是心烦,他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遇到胡问静的进攻,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小命。
“去寿春的斥候回来了没有,有没有什么消息?”
若是寿春打起来了,那下蔡就轻松了。若是寿春毫无动静……
下蔡主将叹气,作为先锋部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真是不好说啊。
一群手下猛然冲了过来,惊慌地道:“寿春的方丹将军失去了联系!”
下蔡的主将怔怔地看着一群手下,失去联系?方丹喝醉了?还是躲猫猫去了?好一会,他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方丹失去了联系!”一群手下脸色惨白,寿春的中路军先锋主将方丹生死未卜。
他下意识的问道:“死了多少人?退到哪里了?”
那副将道:“寿春先锋部队杳无音讯,未曾见到一支部队。”
下蔡的主将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这是表示全军覆没了?想想胡问静的手段,定然是驱赶着溃兵冲击寿春吧,他苦涩地道:“寿春……只怕完了……”
一群手下泪崩,谁说不是呢。
下蔡的主将抬头看着天空,泪水哗啦啦地流,哽咽着喝骂:“我就说不要惹胡问静,你们偏不听!胡问静是这么好惹的吗?我们大部队还没到位,胡问静就干掉了寿春的先锋,你们说,这仗还怎么打啊?”
一群手下悲凉极了,寿春的先锋部队全军覆没,而后续部队多半还没有到位,这寿春城肯定分分钟就完了,胡问静此刻说不定马不停蹄进攻合肥了。
下蔡的主将松了口气,若是胡问静进攻合肥,那他们就远离战团了。虽然不太厚道,但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忽然,他一怔,脸色再次大变:“不对!不对!胡问静就算没有抓住活口也该得到了地图,只要扫一眼就能知道我军的布置是鹤翼阵,她怎么还会冲向合肥呢?若是不能攻克合肥,那她就落入了鹤翼阵的包围之中。”
副将失声道:“胡问静再勇猛也不可能从寿春一路冲杀到合肥,好几百里地呢,就是神马也跑不了这么远!”
下蔡的主将恶狠狠地道:“所以胡问静一定会立刻回转攻打两翼!只要干掉了下蔡和当涂的大军,这鹤翼阵就被破了,她大可以将战线推进到寿春,慢慢准备进攻合肥!”
副将汗如雨下,只觉这个可能性高到了令人晕厥。
下蔡的主将厉声道:“我们立刻撤退去……”他呆呆地看着副将,副将同样呆呆地看着他,撤退去哪里?下蔡的地理位置狗屎极了,要么南下去寿春,要么往东去当涂,不论去哪里都是撞在胡问静的枪口下啊。
下蔡的主将默默地坐下,寿春被胡问静攻破,这后路已经断了,他们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可能。
下蔡的主将用平静的语气道:“投降,我们向胡问静投降。”投降之后大不了去农场种地,虽然累了些,但是小命还是保住了的,而且他好歹认识几个字,运气好还能当个学堂夫子。
副将用力点头,大局已去,投降是唯一的道路。
半个时辰后,同样时刻关注着寿春的战局的当涂主将直接晕了过去,苏醒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头还在否?”第二句话是:“王八蛋!怎么还没有向胡刺史投降?”
……
寿春先锋部队历阳农庄第十五支部的将领焦躁不安的看着后方,按照规定,此刻至少有个支部的军队应该已经到了他的附近,然后派人与他联络,形成掎角之势,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那将领来回踱步,难道自己听错了时辰看错了日期,与他汇合的支部是明天不是今天?难道他送给方丹的礼物薄了,方丹故意拖延了友军的前进,想要借胡问静的手杀了他?难道那两只友军半路上遇到了火山爆发火星撞地球小怪兽打奥特曼,耽误了时间?
偌大的战场只有他一支军队,他心烦极了,就是胡问静打过来他都没有这么烦,很有被自己人抛弃的感觉。
“来人,去探查其余友军的位置。”那将领厉声道。
几个斥候匆匆而去,那将领心中不断地催促着,倒是快马加鞭啊,早去早回!
一个时辰后,那几个斥候回来了,第十五支部的所有人只是看那几个斥候疯狂打马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第十五支部的将领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斥候惊慌地道:“友军尽数溃败了……到处都是刀枪……本阵也没人了……遇到了几个跑得慢的友军士卒,说胡问静已经突破了本阵!”
第十五支部的将领死死地看着本阵方向,方丹果然想要坑死了他!胡问静已经突破了本阵都不通知他!
第十五支部的所有士卒茫然地看着四周,一不小心已经是身陷敌后了吗?
有士卒小心道:“官老爷,这是仗打输了吗?我能回家了吗?”
……
胡问静计算粮草消耗,虽然在设定钓鱼的时候就有了觉悟,可是依然心疼无比,然后怒了:“谁让我心疼一秒钟,我就让谁心疼一辈子!”
她转身招呼一群骑兵将领:“陆小机敢与胡某作对,胡某先去砍几千人消消气。”一口气击溃陆小机的二十万人不符合她的钓鱼计划,但欺负一下小股部队还是没问题的。
姚青锋等人点头,召集骑兵开始整队。
豫州的官员们苦劝:“胡刺史,你是主将,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岂能亲身犯险呢?砍砍杀杀的事情就交给其他将领去做好了,姚将军等人跟随刺史多年,早就能够独当一面,胡刺史也该给她们机会锻炼锻炼。”
姚青锋等人眨眼:“没错!”砍几个小兵而已,哪里需要老大亲自出马。
一个豫州官员深情地看着胡问静,道:“下官知道在胡刺史的眼中姚将军等人就像你的儿女,可是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雏鸟总要展翅高飞的。”
胡问静瞅那官员:“你鸡汤喝多了?”那官员莫名其妙,鸡汤?他不喜欢吃鸡啊。
谢州牧笑道:“胡刺史是大将,定然要亲自查看军情,我等不通兵法之人哪里知道胡刺史的谋略。”他扯过谢斯焱,道:“这是我本家的侄女,仰慕胡刺史的威名,想要弃笔从戎,若是胡刺史不嫌弃,可否让她长长见识?”谢斯焱努力睁大了眼睛,望去胳膊,我还是有些力气的。
一群豫州官员斜眼看谢州牧,这是要把谢家全部押在胡问静身上?倒是有气魄。
胡问静皱眉想了想,认真地道:“骑兵不行,去步兵营吧。”
谢斯焱大喜,急忙鞠躬道:“是。”
胡问静带人大步而出,一群豫州的官员恭恭敬敬地拱手给胡问静送行:“刺史此去定然会大获全胜。”“我等静候刺史凯旋。”
这场仗将会耗时良久,先拿个开门红也是好的。
有官员看着胡问静带着骑兵远去,微微叹息:“二十万大军,陆机是不是疯了?”若是征召两万大军还能一战,二十万大军保证比二十万头猪输得还要快。
有官员忍不住道:“貉奴怎么会把北人当人看。”
周围有官员就是江南人,听了这羞辱的言词就想要反击,但是又叹了口气,陆机起兵二十万确实存了淮南郡和庐江郡的百姓都不是人的意思,压根没有想过他们会不会死,来年吃什么。
胡问静带五百骑兵直奔最近的当涂县,立刻看到了前方有一支扬州大军,似乎有千人左右。
胡问静一眼望去没看见对方手中有毛竹长矛,大惊失色:“竟然是老兵油子!”拿毛竹长矛很累的,可是新兵胆子小,看到敌人就急忙拿起毛竹长矛不敢放下,只有老兵油子才会镇定自若,不看到骑兵冲锋绝不浪费体力。
胡问静眼神一变,厉声道:“准备(弩)箭!”姚青锋等人点头,掏出(弩)箭,有了(弩)箭之后再也不怕长矛阵了。
那一千余扬州士卒中大声地欢呼。
胡问静脸色更差了,马蛋啊,从来没见过看到敌人反而欢呼的士卒,难道善泳者溺于水,她今天跳进了一个大坑,要死在疏忽大意之下?
胡问静身体中内力疯狂地运转,胡某就是死在这里也要砍死几万人垫棺材底。
那一千余扬州士卒高举着双手,大声地欢呼:“胡刺史,你终于来了!我们投降了!”
胡问静眨眼,看姚青锋:“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没打对方就投降了?
姚青锋鄙夷极了,不过是一千多士卒投降而已,算得了什么?
胡问静点头:“来人去命令他们……”忽然张大了嘴巴。
远处,至少有上万扬州士卒高举双手欢呼着跑了过来:“胡刺史,我们投降!”“胡刺史万岁!”“胡老爷,我有冤情,你要为我做主啊!”“胡老爷,我的田被没收了!”
胡问静怔怔地看姚青锋,姚青锋呆呆地看胡问静,认真地道:“老大,你不要问我,我觉得我一定在做梦。”
……
一骑斥候冲入龙坑县衙内:“报!胡刺史已经占领当涂!”
一群豫州官员大声地欢呼:“胡刺史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胡刺史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胡问静有五百铁骑在,击破当涂的农民军有什么奇怪的?
谢州牧笑道:“好一个开门红。”
一盏茶时间后,又是一个斥候赶到:“胡刺史已经破了寿春!”
一群豫州官员急忙再次大声地欢呼:“胡刺史天下无敌!”“胡刺史帝国栋梁!”“胡刺史万岁!”
谢州牧不笑了,不太对啊,胡问静才离开多久,这就能够击破当涂县,又赶到百里外击破寿春城了?这马长了翅膀了?
其余豫州官员也冷静了,时间上不太对啊,其中是不是出了大问题?
又是一个斥候赶到:“胡刺史击破下蔡县!”
一群豫州官员不欢呼了,胡问静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一口气击破了当涂、寿春和下蔡个县城的。
一个豫州官员慢慢地跪下:“污妖王殿下,我错了,你是伟大的污妖王!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妖”字发重音。
其余官员肝疼极了,胡问静难道真的是妖怪?是会一个变个,是会飞,还是会瞬移?
……
半夜的时候,陆机被亲卫唤醒,很是不快:“出了什么事?”
亲卫脸色惨白:“胡问静已经破了寿春、当涂、下蔡!”
陆机笑了,闭上眼睛又睡了:“我一定是魔怔了,做梦都梦到胡问静击破了寿春、当涂和下蔡。”
过了一会儿,陆机猛然翻身坐起:“为什么不是梦!”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