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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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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达法师悠悠抬起眼眸, 望着殿前这块写着“承宁殿”的牌匾, 或许是年久失修,匾上都已经有些掉漆了。

应了沈岚的要求, 赵仙仙让宫人将距离御膳房最近的这座承宁宫收拾出来,给她搬进来了。

所以如今她并不是与小公主同住在露华宫的东偏殿里。

方才赵仙仙正准备唤人去传沈岚过来时,明达法师阻止了, 只说自己亲自过去一趟即可。

正巧沈岚起身后要去御膳房里研究菜品,刚走出殿门她就和明达法师正面遇上了。

一对上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墨眸, 沈岚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寒意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手上沾过的冤魂太多,才会有这般。

方才给明达法师带路的太监严孝忠也极为识相,见二人在殿前就见面了, 索性就先退开一边, 也挥手让承宁宫的宫人走远一些,别扰了他们说话。

明达法师双手合十, 朝着沈岚躬身行佛礼,低喃了一句佛号后,面不改色,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可是沈岚,沈施主?贫僧法号明达,先前与孙小施主见过的,沈施主应该也是知道的。”

沈岚的瞳孔骤然一缩,眼底的惊慌与失措一闪而过,她自然是知道的。

当初那个皇后闲着没事干,带着原身去寺庙里, 这个和尚直接就感受到原身本体魂魄不稳定,还赠了原身一件安魂的法器,那个法器一丢失没两天,她就穿越来了。

片刻后,沈岚收敛起心绪,恢复一贯的平静冷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请你让开,挡住我的路了。”

立在她眼前岿然不动地明达法师,左手单掌竖于胸前,右手不紧不慢地盘着佛珠,神色淡淡的:“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莫要再做祸事了。”

沈岚冷着一张脸,话里带着锋芒:“你这和尚真是可笑,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祸事了?”

明达法师微抬起下颔,远远眺望天际,叹道:“施主意图干扰此间的秩序,打乱原有的定数,还准备对无辜的人下手,这难道不是祸事?”

沈岚冷哼了一声后,暗暗地白他一眼,抿紧唇不做声。

明达法师右手盘佛珠的节奏没任何变化,慢悠悠地说:“贫僧看见施主翻的白眼了。”

沈岚怒极反笑,嘴角透露出一抹嘲讽,横了他一眼:“这位大师可真是无趣,什么叫此间的秩序?什么叫原有的定数?我沈岚,不信神不信佛,只信自己。你怎知我要做的到底是福还是祸?”

说不定老天让她沈岚穿越过来这不知名的朝代里,就是要让她大放异彩,拯救这个封建愚昧的世界的,怎么到了这个秃驴和尚嘴里,就成了祸事了?真是可笑至极。

明达法师置若罔闻,神色恬淡:“施主打乱过天定的因果走向,如今已经是重来一回了,不如珍惜在这此间所剩无几的时间罢。”

沈岚眉头一蹙,有些云里雾里的,越发听不明白这和尚的意思了。

什么叫打乱过天定的因果走向,什么叫重来一回,所剩无几的时间又是什么?

于是沉默地盯着他,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明达法师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里的情绪没有任何波澜:“孙小施主如今还在,而施主自己原本的身体也还没绝气,一切都迟早会回归正道。”

“你说什么?”沈岚心里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满脸难以置信。

原以为终于摆脱了组织的控制,穿越来这不知名的朝代后,得到了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大展鸿图霸业。

都已经一步一步地精心设计好之后的路数了,现在却来跟她说,一切迟早会回归正道?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身穿灰白色袈裟的和尚,蓦地想就起了他之前赠送给原身的那个玉佩法器。

呵,什么定数,什么正道,她沈岚通通都不信。

既然有能安稳原身魂魄的法器,也一定会有能稳住自己的魂魄的东西。

只要能死死地绑住这个身体,就再也不用回到现代,被组织处处牵制了。

而且这和尚说她在现代的身体没有死,可她分明就在心脏的位置中了一枪,就算没有死也是半死不活的了,让她回到那个身体里,简直比杀了她更加煎熬。

她的视线定在高耸入云的宫墙上,暗暗盘算着还是要先离开,找到比眼前这个更厉害的和尚或是道士,让自己的魂魄永远占用这个身体才行。

......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达法师出了沈岚住的承宁宫后,仰头朝着东边露华宫的碧瓦朱甍,默念了几句佛号。

随后,他将手上的那串佛珠摘下,递给身旁一直跟着他的太监严孝忠,请求他帮忙转交给皇后娘娘。

这佛珠便是曾经在铁色琉璃塔上,断落满地,又重新补好了的,那串一百零八颗小叶紫檀佛珠。

随后,他就不疾不徐、头也不回地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了。

守着御林军的知道这个和尚今早是露华宫的人接应的,也没有拦下他,直接就让他离开了。

待严孝忠小心翼翼地将那串佛珠送到赵仙仙面前时,她正好才刚用了早膳,回到内殿里半躺在软榻上,准备要小憩一会儿,再睡个回笼觉。

她接过这串足足有一百零八颗的佛珠后,当即正坐起来,仔仔细细地每颗端详了一番。

只是她怎么也没看出有什么异于寻常的地方。

心里满是困惑,便问道:“明达法师让你转交时,可有说什么?”

严孝忠心下一紧,默默垂下头颅,低眉顺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明达法师从他自己手腕上摘下这串佛珠后,就直接让奴才把这佛珠给娘娘,并没有另说什么。”

沉吟片刻后,赵仙仙睨了他一眼,心情有些复杂,低叹了一声,又问:“那他在承宁宫时,与安平郡君说了什么?”

严孝忠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露难色,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奴才当时揣摩着不要打扰他们说话,自作聪明退开一旁了......”

接着又急忙补救道:“但奴才隐约听见了,法师说了什么祸事,什么天定的因果定向。还有安平郡君似乎很不乐意同法师相谈,脸上一直都是不耐烦的表情。”

赵仙仙垂下眼眸,凝视手上这串佛珠,随后恹恹地挥了挥道:“也罢,你也出去,本宫自己一个人想一想。”

严孝忠也担心她会继续追问自己,得了这话也急急忙忙地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沉云进来通传,说是皇帝过来了。

赵仙仙心里一咯噔,一阵手忙脚乱的,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直接就将那串小叶紫檀佛珠藏到软丝薄被底下。

起身后,就见皇帝已经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走了进来,于是便朝着他笑盈盈道:“陛下这是刚下了早朝没多久罢?怎么就过来了?”

皇帝径自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眉眼间饱含着宠溺,低低地笑道:“朕想仙仙了,便过来了。”

实际上,他刚一下朝听到张德全的禀告,说是赵仙仙一直念叨着的明达法师进宫来了,离开前还留了一串佛珠给赵仙仙。

他一听这话,心里莫名有些不妙的感觉,就风驰电掣地阔步往露华宫来了。

在内殿里环视了一周,他瞬间就猜到张德全说的那串佛珠被她藏在被子底下了,目光又转到榻尾的小木几上摆着的那碟饴糖,剑眉微挑,笑问:“这碟糖是御膳房送来的?”

赵仙仙小心地将盖在腿在的被子推开一边,爬过去榻尾,捻起一块麦芽饴糖,答道:“是臣妾突然想吃,今早醒来后吩咐御膳房做的,刚刚才送来的。”

皇帝直勾勾地看着她小口小口咬着,吃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伸出粉嫩的丁香小舌来,舔舔粘上糖后有些黏的唇角。

他心里莫名一阵躁动,低声调笑道:“朕也想吃了。”

赵仙仙瞟了他一眼,伸出右手从碟子里捻起一块递给他:“陛下可要尝尝看?”

皇帝盯着她左手拿着的被咬过的那块,低低地笑,也不说话。

僵持了好半晌,赵仙仙拗不过他,只好将左手上吃剩的那块麦芽饴糖递过去,他微微垂头,就着她的手整块都吃了,还顺势嘬了嘬她的手指,舔干净上面残留的糖汁,眼底的笑意更甚:“味道确实不错。”

赵仙仙脸上一热,抽回手后别过身去不看他,娇嗔道:“陛下明明不爱吃甜的,就爱这般戏弄臣妾。”

皇帝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语气有些闷闷地说:“仙仙喂的,自然不一样。”

两人就这么紧贴着静默了良久,赵仙仙见他不说话,更不像要走,心里生了些困惑,便试探着问:“陛下到底是为了什么过来的?可是听说明达法师进宫来了?”

皇帝见她并没像前几次那样打马虎眼,反倒主动跟自己提起,心里多了些喜意,便低低地回了声“嗯。”

赵仙仙转过头来,对上他墨黑深邃的眸子,揶揄道:“陛下莫不是连个和尚的醋都要吃罢?”

心里觉得好笑极了,难不成在他心里,自己还是个厉害到能让和尚还俗的仙女了?

皇帝顿时有些慌了神,紧张地别开了眼,片刻后,才又稳住心神,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仙仙应该知道朕在想什么才是。”

赵仙仙微微一怔,秀眉蹙起:“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大手一伸,就从软丝薄被底下抄出那串小叶紫檀佛珠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赵仙仙又是羞又是恼的:“这是法师让人转交给臣妾的佛珠,说不准是有什么用处的,陛下把这想成什么了?”

他呼吸一滞,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望着这一张娇艳俏丽如春日开的最盛的牡丹一般的容颜,忽而叹了口气。

赵仙仙听他莫名其妙叹气,也有些不耐烦了:“皇上有话直说便是,叹什么气呀?”

皇帝无奈,伸出食指点了点她那因为不满而嘟起的樱唇,低喃道:“仙仙许多事都不愿与朕细说,让朕怎么直说……”

赵仙仙星眸微嗔,便要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可又被他手疾眼快地握住了纤细的手腕,就这么轻轻一拽,又被圈进他宽厚的胸膛里。

他温温热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赵仙仙小巧莹润的耳朵上:“仙仙别乱动。”

耳畔被他烫人的气息拂过,赵仙仙浑身掠过一阵若有似无的痒意,坐他的腿上整个人都乖顺了下来,生怕他青天白日的就起了反应,不管不顾地就要弄自己。

就这样,两个人毫无缝隙地紧贴着,可就都不吭声,于是内殿里只剩一片寂静。

又过了好半晌,她听见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抬头一看,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他深邃幽黑的眼眸。

随后,他又附在她耳畔,略有些突兀地说道:“孙兰就是沈岚的事,朕早就知道了。”

赵仙仙心中猛地一惊,僵硬地转过头去看他,启唇本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又连忙止住了。

自己这个笨脑袋瓜子,怎么玩得过他,说不准早就露出破绽来了。

皇帝俯首在赵仙仙的后颈、耳垂、脸蛋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压低了声音问道:“仙仙心里到底是打算怎么处置她的?她前世那般恶毒,为什么还故意瞒着朕,不让朕处置她?”

赵仙仙贝齿轻咬了咬下唇,迟疑片刻后,才抬起眼眸望他,但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才好......

。。

朱雀门街东第四街的胜业坊,冯首辅府。

柳太傅一下值后,就径自往冯家宅子来了,手上只提了一壶方才路上买的清酒,以及从上书房带出的一副棋盘、一张棋谱。

经过下人的通报,他才一进大门,就见到从主院里走出来的冯首辅了。

只见他穿着竹青色的云纹长袍,年近六旬仍然儒雅翩翩,身材颀长清瘦,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能看出是个脾气不好的倔老头。

柳太傅拱手作揖,笑道:“冯老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听说尊夫人有些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一听他提起妻子,冯首辅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了,请来的大夫御医都说她是心病,吃药只能调理调理,却不能根治......

他最近几日私下找了几个与当年那个孩子年龄相仿的人,带到妻子面前,想要装作找到那个孩子了,好让她心里头顺畅些,身子也恢复得快些。

可妻子一眼就看出那几个人都是假的,反倒愈发伤心了。

但他极快地收敛起心绪,也朝柳太傅拱手作揖回礼:“多谢柳兄关心,如今内人已经好些了。柳兄快请进罢,方才听下人说您大驾光临,都有些不敢相信了,你我真的许多年没有相聚过了。”

这些年来,因着冯首辅行事决断的风格,在朝堂上树敌无数,后来索性连原本亲近的同僚都渐渐不往来了,免得生出事端来。

言罢,两人一起走进了正堂里坐了下,继续寒暄了一番。

柳太傅突然拿出一张棋谱递给冯首辅,一边捋着自己霜白的胡须,一边笑道:“冯老弟,可看得出这棋谱里下黑棋的是谁?”

这张棋谱是他按着今早与小皇子下的棋局绘出来的,白棋一方是他,黑棋一方则是小皇子。

冯首辅挑了挑剑眉后,慢条斯理地打开这张正对折着的棋谱。

一瞧清楚这棋谱后,顿时就起了兴致来,拧着眉头,全神贯注、仔仔细细地分析着双方的步骤。

“怎么样啊冯老弟?黑棋那方的风格是不是像极了当年的你?”柳太傅见他深深陷入其中,不由得笑出声来。

冯首辅先笑着觑了他一眼,又继续垂首研究手里的棋谱,眸中的赞赏完全掩饰不住,惊叹道:“妙哉妙哉!敢问这是何人与柳兄对弈时的棋局?简直比冯某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柳太傅眉开眼笑道:“这么多年了,冯老弟居然还记着愚兄下棋时的风格,这么一下子就看出白棋是愚兄了?”

顿了顿,他才意味深长地笑说:“这下黑棋的人,冯老弟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是六岁大的小子罢?说起来,这孩子不仅下棋的风格与你相似,连身上都很明显有几分冯老弟的影子。”

冯首辅眼底漾开一丝笑意:“六岁大的小子?身上也有冯某的影子?倒真是有意思了!敢问是谁家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可电光火石间,突然就想起来什么来。

先前找来的那几个人,都仅仅只是年龄相仿,外貌也与自己有几分像的。

若是柳太傅口中这个六岁男孩,真如他所说的这般,身上很明显有自己的影子,兴许也可以带到妻子面前试试?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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