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撤,剑尖不疾不徐前进。左移,银光闪过,利刃抵住喉咙。
猎手逐渐失去耐心,放弃逗弄,露出獠牙,打算致命一击。
白皙的脖颈洇出一线血痕,触感冰凉,预示死亡的寒气无孔不入。
苏孚心惊肉跳,寒毛直竖:“不要!不是让我想么!”
萧绝好整以暇地望她,欣赏少女恐惧地哀求。
她的凄惨与伤痛,令那颗不断被欺骗、被伤害、被践踏的心脏,短暂地从充斥着苦涩、愤恨、幽怨的汪洋中冒个头,得以喘息。
苏孚窥见他状若好转的神色,磕磕绊绊道:“隐瞒身份,确是我的不对。要不,以身偿债吧?”
萧绝怔愣片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这神情让他那双鲜红的眼眸也不那么恐怖了。苏孚鼓起勇气:“就是说,姑娘家,最珍贵的不是贞洁么?擒贼擒王,杀人诛心。”
利刃挪开,萧绝揪着苏孚的衣领,提小鸡崽一般,将她提起来,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苏孚真诚地问:“你堂堂萧宫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她竟真想以身偿债!
萧宫主往时清冷高洁,不可攀折,堪称仙人之姿。
此刻半步入魔,眼底带狂,也有放肆恣意的风流。
对视着,对视着,苏孚渐生歹意,探头一亲,纵萧绝有意避开,那吻还是落在嘴角。
萧绝眼中喷火:“放肆!”
苏孚略有羞涩:“那以身抵债,不亲的吗?”
萧绝像丢烫手山芋般,将她丢在地上,指着她,手指颤抖:“不知廉耻!”
苏孚无辜,靠近他:“不是你说,要我想什么作为代价?我遵命,又说我不知廉耻。”
“你做什么!”
“为宫主更衣。”
怒到极致,恍惚间,萧绝有一瞬模糊了思路,是他找她寻仇,还是被寻仇。
回过神,腰带、外衣都被扒掉,少女正兢兢业业,解里衣的系带。
“萧郎,你为何不看我?”
“萧郎,你在怕什么?”
“当啷。”
宝剑掉在地面,萧绝内力涌到掌心,要出击,唇上贴来两片馨香柔软的唇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萧绝张嘴要骂,却猝不及防,被长驱直入。
他被推倒在地,耳边是少女的轻笑:“萧郎,动一动呀。”
约摸一个时辰后,萧绝晕厥过去。
若单纯成事,不会如此,过程中,苏孚悄然运转吸功之法,将萧绝内力吸了个八成。
萧绝理应察觉到,不知为何,没有反抗,省去不少事。
苏孚用目光临摹着萧绝的眉眼,越看越欢喜,在那汗津津的眉心落下一吻,精神抖擞穿好里衣,正套外衣,却见一道红影闪进来。苏孚将外衣甩到萧绝身上,盖住他白生生的身子。
她皱着眉:“萧欢?”
萧欢扫视一圈,讽笑:“席天慕地,真是好情趣!”
苏孚暗自戒备:“干你何事?”
说话间,一黑瓷瓶从苏孚衣裳掉落,咕噜噜,滚到萧欢脚边。
苏孚下意识做出一个前迈的动作,萧欢迅速捡起瓷瓶,打开:“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一白色幼虫钻进他的鼻孔。
苏孚亲眼目睹,骇了一跳,立刻捡起宝剑,做出防御姿态。
倒是萧欢,什么感觉都没有:“空的?”
苏孚咽口口水:“你喜欢瓶子给你,速速离开。”
萧欢张口欲刺,却在抬眼,见到苏孚后,将舌边的话吞回肚中。
他荆棘般的目光,蓦然柔软下来。眼眸微亮,一点点,蓄积着不可言说的爱意,最终盛满眼眶。
苏孚被盯得打了个哆嗦。
萧欢露出个颇具少年气的笑容:“我不走,我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
萧欢撇撇嘴,望向萧绝:“还有他。谁叫我欠他的呢?”
苏孚意识到,萧欢态度的转变,恐怕和那白虫有关。但这不妨碍她趁机获取信息:“怎么突然这么说?”
红衣少年犹豫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一直都知道,我才是息月宫老宫主的儿子,和萧绝换身份,只因根骨不如他,不能振兴息月宫!我嫉妒,更愤怒,父母因保护他这个废物而死。可昨夜,扯下了朝廷那国师的面具.....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爹。”
“国师是老宫主?”
“没错,他当年想必是诈死,或是失去了记忆。”
“那老宫主夫人?”
“他虽不承认,但我知道,他是我爹,既然我爹没死,娘也应该还在。我却因此,与萧绝作对许多年,所以过来保护他喽。等护送他回息月宫,我再回来找爹娘。”
苏孚没告诉他,国师一直都是单打独斗,身边从未有过其他男子或女子。
瞧萧欢这坠入情网的状况,那蛊虫怕是传闻中的情蛊一类。中蛊后,会对第一眼所见之人情根深种。
苏孚可不是道德标兵,从来讲究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既然萧欢送到她手里,就毫不见外地使唤少年去找马车过来。
哄着萧欢去息月宫报平安,苏孚驾着装有萧宫主的马车,浩浩荡荡,向皇城而去。
因替皇帝办过不少事,苏孚这个三公主还算受宠,在宫外建有公主府。
回宫向皇帝报备完,苏孚将萧绝囚在公主府。
且说萧绝,骤然失去八成内力,无情决对他的影响已大大减少。半步入魔的状态消弭殆尽。只剩下连遭背叛的身心疲惫。
任她挪动,洗刷,八风不动,权当入梦,梦着梦着,身体着了火。
萧绝悲愤睁开眼,少女噗嗤一乐,水波荡漾,满室春色。
很快,最后两成内力被尽数吸走。
公主府,后花园,月上天心。
萧欢凉凉道:“他还在绝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孚颇为同意,而后客客气气问:“找本宫有事?”
萧欢身上的蛊虫在为苏孚去刺探情报的第一日就解了。
隔日,石笑天一家死于非命。想是国师晓得蛊虫是石家的,在为独子复仇。
苏孚本以为萧欢有过黑历史,不会再愿意见她,亦或会拔剑相向。
怎么也想不到,二人还会有和睦共处的时候。
失去蛊虫控制,少年恢复了浑身是刺的模样:“没事不能找你?小小年纪,倒是功利。韩天让我问你,你真会将内力还给萧绝?”
少女是练武奇才,不知找到什么法门,短短半个月,竟将无情决练至第八层。第九层,可就是传说中可踏碎虚空的顶层!
练至顶层,再还给萧绝,这不是傻么?她机关算尽,得了这么大好处,真舍得功亏一篑?
“自然,韩天怎么不直接问我?”
萧欢哼一声:“你管呢?”
他焦躁地踱来踱去,苏孚看他没正事,要先离开,被拦住。
萧欢丢给她一个鱼戏莲叶的锦囊。乳白月光,倾泻在他面若好女的面庞上,自相识以来,他头次露出如此正经的表情。
他说:“我若回不来,你再打开。”
言罢,消失在广袤无垠的夜空。
苏孚找了根树杈子,远远将锦囊拨弄开,没见着毒虫毒气,谨慎地取出里面唯一的纸张,挑了挑眉。
纸张是少年的遗书。
国师思维怪异,果然不假,直言告诉萧欢,是他爹杀了他娘。还邀请萧欢加入他。
锦囊除去这纸张,还盛着两丸丹药,居然是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玉豆蔻。
他说,朋友一场,豆蔻你们一人一颗。
帮我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萧欢从此失去消息。
国师被刺客重伤,请了一个月的假。
苏孚趁机接手国师的势力。
两派斗争越发激烈,公主府时常有刺客光顾。
萧绝被囚两个月,什么法子都试过,求不成,跑不掉,死不了,基本放弃挣扎,少女却主动说:“最后陪我一晚,放你走。”
萧绝狐疑地看向她,无情决不得动情,少女唇边缓缓流出鲜血。
他的目光颤了颤,垂了眼。
少女一用力,他顺势跌倒在层层锦绣被褥中。
晕厥前夕,似有人朦胧在耳旁说:“萧郎,我说过,会还给你的。”
萧绝再醒来,身在息月宫。
床旁围着一圈熟悉的人,花嬷嬷挤在最前头:“宫主!你可算醒啦!”
韩天笑吟吟:“恭喜宫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其余婢女们叽叽喳喳,宫殿内外一派喜气。
此前种种,恍若隔世。
不和谐的声音杀进来:“宫主,你再不醒,连苏姑娘最后一面......”
声音主人,站在门外,刚要迈步进来的李换青,被韩天狠狠一瞪。
李换青剩下的话噎回去。
萧绝坐起来,淡淡看他:“说下去。”
一句话,无意识用了内力,直接让李换青半跪下去,萧绝蹙了蹙眉,他现在的内力,比他全盛时期还要强上几倍。
“还不快说?”
李换青支支吾吾,倒是韩天长叹,将前情后果道明。原来苏孚故意吸萧绝内力,大张旗鼓囚萧绝,是为坑害国师。她将内力偷偷还给萧绝后,服下剧毒,单挑国师。国师吸她的内力,也将剧毒吸去,被藏在暗处的李换青补刀,当场身亡。而苏孚虽在之后服下解药,大约还有七八日活头。此举就连韩天不得不道一句情深义重。
“她在哪?”
“公主府。”
白影如虹,飞过天边。
李换青长舒一口气,质问韩天为何承认苏姑娘可怜,还要阻止他说。
韩天摇头摆手,走出殿门,回想宫主那紧张兮兮的表情,将龟壳铜钱一抛,丢到路边,喃喃自语:“或许她说得对,劫数不定,凶吉无常,挡不住,躲不开,顺其自然,方为上乘。”
这边,萧绝满怀悲痛来到公主府,落在树梢,就见说是命不久矣的少女,正在花园,生龙活虎地抛绣球。
少女的眼亮晶晶的,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问身旁婢女:“半夏,你说明日招亲,会是谁接到绣球?”
萧绝觉察出事情不对,截住落单的半夏才知,苏孚不会死,因为有玉豆蔻。而苏孚如此天真烂漫地要抛绣球招亲,是因为服过忘情水。
半夏跪下:“求公子放过公主吧!”
对于半夏来说,江湖莽夫,总是带给苏孚伤痛的萧绝,自然不是驸马首选。
以前公主深情,现在,被皇帝赐了国师调配的忘情水.....说不定,就是天意如此!
萧绝脸色一白,踉跄后退。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声音:“你是谁?”
萧绝愣愣转头,苏孚露出惊为天人的感叹。
她掂着绣球,不算小声地问半夏:“这是哪家公子?你为何给他下跪?明日抛绣球,他也会来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