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当掌控权利,并且权利不受制约的时候,完全指望人的道德约束就变得极不靠谱。
古往今来贪官犹如恒河之沙,数之不尽。可清官呢?至少李枭知道的清官,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李枭见识过东林党的腐败,见识过魏忠贤的腐败,更见识过崇祯朝从上到下,从皇帝到官员们的集体腐败。
如今他也面临着这个巨大的问题,如何把这个人性化的玩意限制在可控范围内。
李枭从未想过彻底解决腐败问题,从世界范围内来看不管什么样的宗族,什么样的政治制度,什么样的文明,没有谁真正的解决过腐败问题。
贪婪!属于人骨子里面的东西,而且还是深入骨髓那种。你甚至不能用刮骨疗毒,来根除腐败的发生。
“想要整治腐败,又不能耽误了当前各个衙门的政务。而且说实在的,真按照律条卡,恐怕整个辽东的官吏都得被抓起来。那样的话,整个辽东的政务也就完蛋了。
如今国朝政策转变的关键当口,辽东、河北、山东这些地方完蛋了,那恐怕……!”张煌言说着看了看李枭。
李枭明白,农业税免除了。如果不能够收上来足够的商税,那么国家的财政将会出现危机。
更加重要的是,辽东的工业是全大明最好的地方。无论是军工还是民用,都是国之支柱。每年大明工业制成品出口,九成以上都出自这三个省份。
反腐很好,可更加重要的就是……国家财政的健康运转。
“以前孙先生说过,秉菩萨心肠,持霹雳手段。这一条用在江南或许不足以震慑人心,不过用在辽东这些地方,倒是可以行的。
毕竟都是老部下,真举起屠刀来也不忍心。”李枭对自己的根据地,还是不忍心像江南一样下手。
辽军可都是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也是对李枭最为忠诚的一群人。别看他们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可一旦李枭有难。这些人一定是最拥护李枭的人,对于这样的人,网开一面也就成为了必然。
“秉菩萨心肠,持霹雳手段!这话说得好啊。那就抓几个大脑袋,结结实实的惩处一下。然后派出监察院的人,去各个地方巡查。
需要改进的,需要更正的。合适的人需要提拔,不合适的人需要罢黜。”
“嗯!一定要结合舆论,让大家伙都知道,咱们要干什么。对于那些能够主动承认错误,并且对国家有用的人。可以网开一面既往不咎,但是对于仍旧顶风犯案,官老爷习气不改的人。
要抓一批,杀一批!说到底,这跟杀鸡儆猴是一个道理。血淋淋的鸡就挂在那,如果猴子蹿腾的太过厉害,嘿嘿!别怪我李枭无情。”
“对于用人,可以重新制定用人办法。辽东、山东、河北、天津这些地方,是全大明教育搞得最好的地方。
我看今后衙门里的工作,都得用考的才行。大型企业也是一样,必须进行考试才能进入。这样,多少能杜绝一些不学无术的人进入。
同时,也能减少一些用人上的请托。今后就算是有请托,也得是符合标准的人才行。”
“对!就这么办,看看找谁合适。一定要找几个脑袋大的,把他们的事迹发到报纸上去。让全民共讨之!也让人知道,我李枭不会对自己人的事情捂着盖着。
该给他们的朝廷一定会给,但他们自己拿……嘿嘿,朝廷也不答应。”
“敖爷那边儿……!”虽然得到了李枭的支持,可张煌言对敖爷和满爷那些老军头还是顾忌的。
这些家伙都是极其护短的人,如果张煌言贸然动他们的手下,很难说这些老军头会怎么干。张煌言可不想被敖爷打上门来!
张家都是老实人,不够这些王八蛋一勺烩的。
“敖爷那边我去说。”
“如此甚好!”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声突兀的响起,李枭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挂断了电话。
“找到现成的鸡了,两只!”李枭伸出两根手指,脸上带着狞笑。
大辽河在入海的地方拐了一个大大的S型弯口,每年大辽河都会给这道弯口里的土地,带来上游肥沃的土壤。这里的稻米非常有名,甚至在口感上超越了李枭家乡的稻米。
但如果是水量过于丰沛,这个叫做大洼的地方就会变成一片泽国,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每年汛期,筑堤防洪就成了这里的一大要务。
去年蒙古那边雪下得特别大,所以今年防汛的任务就会很重。一大群被征发来的农民,带着各种农具到了堤坝上。
虽然辽东已经没有徭役这东西,可这是为了大家伙的土地着想,所以没人有意见。况且官家还供应一顿午餐!
谁也没有想到这次修筑堤坝,居然会是辽东反腐的导火索。
张青山今天心情很好,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身边还有漂亮的仕女相陪。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每当看到别人对自己点头哈腰,张青山就觉得当年在辽军中的浴血拼杀没有白费。只是三十岁的年纪,就当上了知府。
天下知府不知道有多少,但大帅家乡的知府可绝对不一样。如果不是深受赏识,上差是绝对不会把这个职位落在他的脑袋上。
“知府大人,下边的人已经把午间膳食准备妥当。前边的凉亭近可观海,远可观山,乃是风景绝佳的场所。大人有感而发,或许会吟出首好诗来。”都督同知刘子善笑着指向山间凉亭。
同为辽军旧部,两人虽然不是一个部队,但共同的经历让他们共事以来相处的十分融洽。
“子善!都是辽军出来的兄弟,咱们肚子里那点儿墨水,都是大帅硬逼着灌进去的。说实话,如果不是在队伍里面学会写字,我恐怕到现在还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能有今天,还是得感谢大帅、敖爷才是。”张青山遥对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呵呵!大人说得是,想我刘子善不过就是个泥腿子。祖上八辈子都是佃户,别说读书当官儿,就算是吃饱饭都是奢望。
就因为参了军,现在居然也成了从五品的朝廷官员。每每午夜梦回,都不会忘记大帅的恩德。”刘子善对着京城的方向躬身施礼。
“今日踏青游玩,不知道大洼那边修堤的事情做得怎样了?去年决口,可是死了七百多人。毁坏房屋不下两千间,今年再出这样的事情,对上对下可都不好交代。”
“大人放心,这是下官分内之事。断然不会出岔子!”
两个人说着,已经来到凉亭里面。
看起来这里早就准备好,边上数十米的地方就一个厨房,这时候正在煎炒烹炸。厨子掀开大锅,一股白色的蒸汽腾空而起。
厨师手蘸着凉水,拿着竹夹子一个一个的往外夹饺子。
知府大人估计是儿时挨饿挨的多了,坚定的认为好吃不如饺子,好玩……!
“知府大人,请!”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加上一大盘白白胖胖的饺子。
“咦,今天这饺子怎么有个……!”张青山夹起一个饺子,发现饺子外面留存着一个绿色的东西,好像线头一样。
“大人有所不知,要说饺子自然是韭菜三鲜馅的最好。可韭菜这东西不过是一捧草而已,根本没什么营养。我们饺子里之所以放饺子,完全是因为韭菜可以让饺子里面的肉质更加鲜美而已。
如此,下官发明了一种新鲜的饺子吃法。”刘子善说着,手在那个绿色的头上一拉。一整根韭菜就被从饺子里面拉了出来。
“呵呵!韭菜不要剁碎,整根的包在里面。这样我们就不用吃毫无营养的草,只是吃到味道鲜美的肉丸。大人,您试试。”
“噢!这倒是新鲜,试试看!”张青山大感兴趣,吃了一辈子的饺子,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个说法。
夹了一个饺子,抽出韭菜咬了一口。果然,纯纯的肉饺子既有韭菜的味道,却又是纯肉的口感。果然是无双上品!
“嗯!不错,不错!”张青山一边吃,一边点头称赞。
“今天这酒,可是从贵州一个叫做茅台镇弄来的。那地方地处偏僻,只有飞艇能将这种酒水带出来。咱们衙门,可是进了十几箱。
您猜猜!这酒多少钱一瓶?”
“管它多少钱一瓶,世上还有咱们喝不起的酒?”张青山笑道。
“是极!是极!今年的预算银子,比去年多申报了两成,都是以河工的名义申报的,上面刚刚批复下来。”
“如此说,今年又是个肥年。”张青山端起酒杯,笑得极为畅快。
“那是自然!”
“知府大人,饮胜!”
“饮胜!”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吃饺子。旁边的侍女殷勤斟酒布菜,清风吹过好不畅快。
正抽着韭菜吃着饺子,喝着用飞艇从贵州运过来的茅台酒。忽然间看到一个穿着绿色官袍的胥吏跑过来,虽然脚下蹬着官靴,跑得却是飞快。
“大……大人!”跑到凉亭前面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狼撵的一样慌慌张张的。”看到胥吏这个模样,张青山有些不满。如果这小子不是刘子善举荐上来的,一定会是疾言厉色的训斥。
“大人,不好了。不知怎的,大洼县修堤工地上,给民工们吃的是发了霉的米粮。有两个农民工吃了米粮之后,居然……居然死了。
农民工们急了,已经绑了张都头,说是要去锦州总督大人那里去告大人您。”胥吏话说得很急,却有炸弹一样的效果。说完之后,两位大人有些懵了。
“岂有此理!造反了!造反了!”张青山惊得一下子站起来,筷子里夹着的饺子也掉落在桌子上。
那位张都头是他的本家侄子,没想到居然让一群泥腿子给绑了。
“大人京城疯传大帅已经对辽东颇为不满,此事万万不可传到总督大人的耳朵里。如果真传到锦州去,咱们兄弟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大帅如果知道了,肯定是会杀人的。”刘子善一听就急了,自己拦腰看了一半儿,天知道那些混蛋胥吏们克扣了多少河工钱粮。
“哼!你拿发霉的粮食给人吃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如今的粮价,你多买些玉米面能花多少钱?因小失大!”张青山气得指着刘子善的鼻子喝问,可能是太生气了,指着刘子善鼻尖儿的手指都在颤抖。
“知府大人,不是咱们衙门的办公经费不足嘛。而且……,今年要盖家属楼,所以挪用了一些河工银子。这事情,也是跟您请示过的。”刘子善很是委屈。
老子不克扣一些河工的钱粮,哪里有钱盖家属楼,哪里有钱供着你每天胡吃海塞。
“备快马,老子亲自去指挥使衙门。一定要把这些泥腿子给老子截回来!”现在想要截住这些人,恐怕就得动用武力。
没沟营属下,有治安军五百人。其中二百二十人是骑兵,只要派出骑兵。就不相信,那些泥腿子,还得抬着尸体,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不过就是些没见识的农民,派出骑兵吓唬一下,然后衙门里面给几个钱补偿的事情。多给一些钱财压下来就是了,反正也不是花自己的钱。
不过,想要调动指挥使衙门的驻军,非得这位知府大人亲自去一趟才成。刘子善还没那么大的权利和面子!
“诺!”那胥吏赶紧逃似的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匹马。
到底是辽军里面混过的,张青山还不等马停稳,就飞身窜到了战马的马背上。双脚马镫一磕马肚子,手在马屁股上使劲儿拍了一下,战马立刻就窜了出去。
“等等我!”刘子善的骑术明显比不上张青山,抓住马缰绳需要有人扶着才能上马。
两匹马一前一后向着指挥使衙门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