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的一个下午, 五太太及四房的芳晴小姐赶完几百里路回到家中,各自休整一番,两人照惯例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深知五儿媳为什么出这趟门, 见面后立即问她:“那姑娘怎么说的?阿延没大碍吧?”
另两房的太太在一旁假意泛酸, 醋溜溜说:“看吧,咱们家老太太最心疼谁?”
“还得是阿延, 谁也越不过他去。”
在这个家里,争风吃醋是保留节目,每次人到齐都能上演一回。人上了年纪休息时的确怕吵但是醒着的时候大多又喜爱热闹,周家老太太就挺爱看这出, 每次都被逗得乐呵呵的。
今次也是。
老太太笑眯眯看儿媳孙媳闹够了, 才玩笑般的责备道:“你们一个个怎么还同阿延争风吃醋?说的那些自个儿听听去,像话吗?接下来啊,谁都不准随意插嘴,有任何话等听完再说。”
各位太太并少奶奶们赶紧将嘴闭上, 其实, 她们也想知道五房的这次出门又得到些什么消息。
大家相继朝五太太那方看去, 五太太抿笑说道:“我这次过去远不如他们先前精彩,照戚姑娘所说, 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太太,无论之前或者之后,都是过普普通通的富贵生活, 除去要为延儿操劳之外,旁的没任何好说。”
厅中旁人:……
这话说得、普普通通的贵妇生活多少人想要还要不到,四平八稳就这么过还不好吗?
就算老太太说都不许插嘴, 总有爱吐槽的憋不住。
“这真委屈弟妹你了,其他呢?也说说其他方面。”
“这范围可就广了。”
“老五怎么着?”
“这几年还成。”
“你儿子呢?这趟最主要是去看他不是吗?”
“说是有些困难, 要努力克服。”本来,如若还要安排相亲,她应该把情况往好了说,说得越好对事情就越有帮助。现在的情况是天作之合就在那儿,儿子也很执着,就不需要再吸引其他家姑娘。基于此,五太太认为说保守一些对阿延更有好处。
之前戚敏说周鹤延身体不好是因为命太好,方方面面都太好,上天不允许十全十美的事情……这个说法就让府上一些人心里起了涟漪。
原先吧,看周五爷和五太太把周鹤延当宝,凡事都满足他,只要不危害他身体的所有事情都肯答应。除此之外就连老太爷、老太太包括其他老爷太太全部都很照顾他……这样的对待原本应该招人眼红的,是因为他身体很差,感觉随时会死掉,那部分人才把本来的酸转变成了唏嘘同情,安慰自己说他受到特别关照是因为体弱,体弱到这个地步再得宠不还是可怜鬼?
上次戚敏推翻了他是可怜鬼这个说法,把顺序颠倒过来讲周鹤延是因为本身过分出色才在这方面扣除一点。
这让原本习惯从他身上找平衡的,心态有些失衡。
周家是茶商,种茶制茶卖茶的,因为茶本身就是君子所好之物,常被贴上儒雅清逸的标签,这家人常年和茶叶接触自然而然受到一些熏陶,在禹州府的富商巨贾中,提到这家人通常能关联到一个儒字。
周老太爷就一身儒雅气,五位老爷都是很讲道理的人,孙子辈的各位少爷多数都有相当的学识,喜好读书,有不少斯文爱好。
这家风气不算差,但这样一大家子人难道还能个个都明朗透彻?
不太好的当然有。
和周鹤延相对封闭的生活状态不同,五太太平常都在接触各房的人,他之前就感觉到有一些对她儿子的态度有微妙变化,哪怕也没做啥,说话有时会泛酸。
想到这里,五太太认为太老实不是好事,戚敏夸她那些内容全被隐下,本来听到的是有惊无险碰到任何情况应该都能过去,身体可能会有一点不好但他财运很旺,这一冬大有赚头……
话在嘴边打个转,说出来就变成了:有些困难,需要小心照看。
气氛果然十分和谐,满屋子人在听到这说法后都开始宽慰她,让她往好的方面想前一次戚敏给批命时说他各方面都很好的,应该没有大碍。
五太太运用了一点话术,把气氛搞得十分和谐,然后她又说家里应该无碍,至少从她面相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老太太满意了,许诺说周鹤延那边要用到任何东西都直接支取,还打算把之前做寿别家送来的名贵药材拿出来,被五太太挡了回去。
“不至于,您忘了吗我们还开着药膳坊,通常会用到的药材那边都有,更名贵的也准备了,儿子像那样,做父母的哪能没有应对?”
“这些年太辛苦你了……”
“哪里?我们当娘的为儿子打算理所应当,再说延儿他会吃这么多苦头,不还是因为我不仔细?”
四太太赶紧走近来拍拍她肩膀:“弟妹千万别这样想。”
“是啊,阿延就没怪过你,按照那姑娘的说法这事本来也怪不着你,非要同你扯上关系也是你把这儿子怀得太好了。天不允许十全十美,才在人出生时强行令他体弱体虚。”
“二十年了,你已经操了太多的心,那姑娘都说阿延也不会随便有生命危险,你放宽心。”
“哎哟别再说这么难受的事,聊点高兴的,弟妹你亲自过去肯定问了他终身大事?怎么样?那女子人在何方啊?是什么来头?啥时能嫁过来?”
也不能直接告诉家里人阿延的天赐良缘就是戚敏,五太太在心里念了声对不起,熟门熟路往差了说——
“姑娘告诉我,他的缘分不在我们禹州城内,相隔挺远,一时半会儿的难有进展。根据之前看到的他的面相,哪怕一切顺利成亲也得是好几年后,不顺利就很难说了。”
众人纷纷感到迷惑。
“缘在外?轻易接触不到??顺利也要好几年才能修成正果???……这不是哄人的吧?”
五太太将音量都抬起来:“当然不是!”
他天赐良缘是谁?戚敏啊。
戚敏是不是在禹州城几百里开外的地方?骑快马都要一日一夜,马车过去稍微走平稳点就得好多天,还不够远?还不够难接触?
她又明确表示自己还小,谈婚论嫁最少瞄着十八二十去,修成正果是不是还有得等?
五太太一点儿都不心虚,于是大家相信了她的说法,毕竟不管怎么看人没道理在这种事情上胡说。胡说的话,将来也会被拆穿,没有意义。
她们在距离很远一时半会儿难有进展的基础上展开,分析起来。
“要是我家的,经常出去谈买卖,缘分隔那么远还好说。阿延他平常不出去,自出生以来到过最远就是康平镇吧?怎么接触到很远地方的姑娘呢?”
“是啊,姑娘们随便也不会出来。”
“是不是祖籍在本地,已经出去外面发展的?比如京城的?返乡祭祖认识?”
“也可能祖籍不是本地的,但是返乡祭祖途径了咱们这里。”
“同家里做生意的人家的姑娘呢?咱们生意场上伙伴不是遍布全国?”
“兴许之后他有机会出去了?”
五太太听了几句,然后打断了正在兴头上的她们,沉吟说:“我是不清楚阿延将来会不会为什么事情出去,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将来会娶的恐怕不是门当户对的姑娘。”
众人:诶???
在家人们惊讶的注视下,五太太泰然自若解释道:“好像是寻常出身的姑娘……你们别那么看我啊,试想在半年前我还担心他哪天就……现在知道人还有机会成亲,将来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五婶你就生了阿延一个……”
“也没什么,我们五房又没压着重担,老太太您说呢?”
入秋以来,天日渐转凉,有时一场夜雨就让老太太身上很不适,对她来说秋冬比春夏要难过很多。这些难过会影响情绪,老太太有时会不自觉去想她和老太爷之后还能过几个冬?刚才听五儿媳说看她面相看不出会有别的问题,料想这个冬肯定能太太平平过去,老太太心情颇好。被点到也还是笑眯眯的,点头同意了五儿媳的说法:“对阿延不要那么苛刻,他能好好的,再能娶到一个会心疼他的妻子就很好。家里的事,生意上的事,让男人们去打拼,那么多儿孙齐心合力还能做不好事?”
“对嘛,正是这个理,老太太睿智。”
“仔细想想既然是戚姑娘看出来的,就说明是注定的事,我们想再多也不好使。”
“是啊,没错。”
……
厅里那么多人谁也没觉察出不对,除了和五太太一起去康平镇又一起回来的周芳晴。从刚才起她就感觉五婶很怪,在路上表现出来很欣赏戚敏,似乎做梦都想撮合她与延哥,还因为这同自己闹了出“恩断义绝”,怎么一回来就变了呢?
突然说出个距离很远、不容易接触、门第普通的缘分来。
这未免太突然了。
周芳晴想着这,不由自主的盯着她五婶看。
这个困惑目光太有存在感,五太太觉察到之后朝她回看过来,并露出端庄微笑,同时使出一招祸水东引:“只顾着我自己说,差点忘了,芳晴也和戚姑娘聊了不少,应该方方面面都问过了,也让芳晴说说。”
……
……
对哦,刚才只顾着关心那头,都忘了周芳晴也有过去。
“芳晴啊,你怎么样?”
“你问了些啥?那头咋说的?”
“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挑人了不?”
厅里的放过了五太太,逮着周芳晴一顿输出,因为来得突然周芳晴愣了下,她被迫放下寻思到一半的事情准备回头接着琢磨,她对母亲以及伯娘们微微一笑:“这个,该怎么说呢?”
“怎么?还不好意思?”
“在家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意思?”
“你哥都好意思说他将来还是老样子,要靠夫人吃饭……”
大家表示有些事情说出来才能针对性的做,才能省力省心,也更容易成。看这个架势不说点什么是不行的,周芳晴无师自通学会了五太太那一手,也对戚敏说的内容做了一些修饰加工。她道:“我那个缘分啊不提也罢。”
她亲娘惊了,问咋的啊?难道不好?
是不是要嫁人渣?
是要嫁给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人渣然后被他迫害???
这么惨?!
看亲娘脸色发白,周芳晴赶紧说:“不是这样,不是惨不惨的问题,是另一个方面的难以形容。”
“直接说啊,再这么吊胃口下去我急死了!”
周芳晴叹口气,沉重表示:“她告诉我,我最好能找个知羞耻、做人检点、守男德的。这个人必须得很尊重我,肯听我说,凡事都愿意同我商量……我同这样的男人成亲才过得好,不然啊,会出大事。”
这……
一屋子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之中,只五太太心存怀疑,挑眉朝周芳晴看了过去,试图从她脸上窥探出什么。
在康平镇五太太没亲耳听到戚敏对这侄女说的,但她感觉不对,这太巧了,这和戚姑娘的择偶观不能说相似,简直一模一样。
周芳晴的缘分怎么会和戚敏想要的一样呢?
回想起她对戚敏的深深认同,五太太怀疑这姑娘拿着批命的内容自由加工大力修饰了。
她做得出来,她和戚敏聊得那样好,分明是个十分胆大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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