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在其他人看来沈雁初不过是喝了一碗梅子汤，下一瞬盛着梅子汤碗掉落在地上，浅红色梅子汤洒了一地。
沈雁初一脸苍白，从口中吐出一大口红色血液, 血掉落在衣服上, 也掉在了窝在他怀里昭儿脸上。
“爹爹？”昭儿抬起头, 温热血液就掉在他脸上。
红色……温热……带着淡淡血腥味……
昭儿瞪大眼睛, 哇哇哭了出来。
“思归！思归！”萧煜是最先发现异常, 等昭儿哭出来时候他已经飞快地跑到沈雁初面前。
沈雁初直直往后倒去，脸色苍白如纸, 嘴角还不断涌出鲜血来。他双眼微闭, 身体已经完全支撑不住。“有……毒……”
“有毒？”萧煜在沈雁初倒下去那一瞬间扶住了沈雁初柔软身体，他心在眨眼之间沉入谷底，他连忙抱起人往偏殿方向走。“来人！去找江晚亭！今日在这里人都不许离开！”
后边话是对小禄子说。
“禁军何在！有人行刺！护驾护驾！”小禄子立马反应过来用最高声音疾呼，夏青立即带领其他青龙卫锁紧大殿门, 禁军以最快速度包围住大殿。
坐在底下大臣和使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就已经被围困在大殿内。每个人都慌里慌张,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先被控制住就是东瀛使臣。被青龙卫挟持着还没忘记挣扎，大声呼喊着他是东瀛使臣, 你们不可动我。
不过夏青作为青龙卫一员, 完全不理会东瀛使臣话。他发现小殿下被遗忘在皇后殿下座位上, 连忙跑过去把昭儿抱起来。
昭儿被吓得哇哇大哭, 埋在夏青怀里不敢抬头。夏青不敢把小殿下交给别人, 只能抱着孩子指挥着青龙卫。
现在他更加担心皇后殿下。
小禄子在禁军到来之后连忙在人群中找到了江晚亭, 两个人一起赶往偏殿。此时偏殿已经被包围起来，小禄子派他身边心腹亲自去太医院拿药箱。他和江晚亭也连忙进入屋内。
然而他们刚刚进入偏殿内便闻到了一股刺鼻血腥味。
沈雁初已经被安置在床上，整个人都显得白得可怕，只有嘴角鲜血红得让人心惊。黑色睫毛微微颤抖，他呼吸几不可闻。
萧煜就这样跪坐在床边，用他没有受伤手拉着沈雁初手。手里温度已经开始发凉，不像之前那样温热。
江晚亭站在门口微微愣了一下，立即进来想要替沈雁初把脉。然而刚刚靠近床边，只见萧煜猛地回头，用一种极为警惕目光望着他。随后发现是熟人才低下头放下防备。
然而江晚亭还是看到了萧煜近乎疯狂眼神，他双眼通红，就像是一匹失去珍宝孤狼。
三年前，他接受了贺衍请求，出山帮助萧煜。在当时他眼里，萧煜确实 是做皇帝最合适人选。才华横溢，心思沉稳，最主要是有一颗君王之心，明白世间疾苦，懂得安抚百姓。
但是他印象最深刻却是——萧煜刚醒过来时候。那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失去最重要东西人，伤还没好就往外跑。整日都在河边寻找，他不知道累，不知道疼，就连自己嗓子哑了都不知道。
如今状况和那时候何其相似。
然而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江晚亭没有犹豫，立即替沈雁初把脉。
萧煜勉强站在床边，此时此刻他声音颤抖着，双手在颤抖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在皇宫里居然会有人下毒！
“其余人在何处？皇后饮食可有查验？除了皇后之外可还有其他人中毒？”萧煜用向小禄子提问来缓解他紧张与恐慌。
既然是下毒……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开。
“回禀陛下，大殿内所有人都被禁军围住，所有参与今日夜宴宫人都已经被管束起来仔细查问。只是……奴才亲自去查验了晚宴上食物，并无任何毒物。余下众人并未有中毒迹象，就连与殿下一同用膳小殿下都没有中毒迹象……”小禄子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一说完便惴惴不安起来。
那到底是谁……是怎样下毒呢？
萧煜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情况。他下意识望向躺在床上人，他心仿佛放在烈火里炙烤着。“思归……如何了？”
江晚亭皱着眉，缓缓地放开了手。“确实是中毒……你们去把皇后殿下吃食拿过来。”
“是。”小禄子连忙去取。他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把东西端了过来。
江晚亭神情严肃闻了闻梅子汤和几样用过饭菜，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如何？”萧煜小心翼翼问，仿佛惊扰了什么东西一般。
屋里烛火被微风吹得明明灭灭，撒在江晚亭脸上阴影起起伏伏，映衬着他表情更为恐怖。“这是月见草，独属于西域沙漠里一种植物。这草本来没有任何毒性，普通人就是食用也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萧煜心一跳。
“只是这种草对坤君来说——是剧毒！并且唯一解药就生长在西域沙漠海子边上。”江晚亭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突然站起来强硬扶起沈雁初，在他后背上抚摸了几下，略微一用力，沈雁初再次吐出一大股血水来。
江晚亭动作太快，萧煜甚至来不及阻止。
“你要做什么！”萧煜上去想要拦住江晚亭。
“自然是救他。”江晚亭扶着沈雁初又吐了几口血水。“自然是吃进去，自然吐出来一些更好。再等下去等月见草全部被吸收，那便更加救不回来了。”
萧煜被江晚亭话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月见草是西域特有草药，它解药霖栖花也是。大梁是……没有这两种草。”江晚亭看上去脸色也极为苍白。“但是他应该 还有救，坤君食用月见草，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会立即致命，而殿下没有，只是昏迷。说明——”
萧煜心中一凉，突然明白了过来。
毒药解药都是来自西域，且毒发只是昏迷，说明下毒之人并不是想直接毒死思归，而是有所求。甚至下毒思归……是因为给他下毒实在是太难了，而用这种方式……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下毒。
“小禄子，去查负责今日皇后饮食宫人，无论男女，所有都给我仔仔细细查一遍！”萧煜疾声厉色道。
小禄子连忙去查。
“我先开一副药来延缓一下毒发，陛下再想办法，据我所知，此毒只有霖栖花可解。”江晚亭拿起笔快速写出一张药方来。“幸而此毒只针对坤君体质，对孩子并无大碍。只是难免也会沾染一些。这几日还是随药喂些流食好。”
“好，多谢。”萧煜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生硬回答道。
江晚亭不放心宫里人，亲自出去抓药煎药。
偏殿里顿时只剩下了萧煜和昏迷着沈雁初。屋里灯火通明，萧煜却觉得整个房间都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
他一步一步走向沈雁初，僵硬坐在了床边。床上人还带着艳丽妆容，红色衣裙越发显得面前人死气沉沉，毫无光彩。
他叫外边宫人送进来一盆热水，亲自沾湿了帕子把沈雁初脸擦干净，再替沈雁初脱了衣物，用被子裹起来。
太和殿偏殿一向没有人气，他思归在这里会冷。萧煜低着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容。
他把沈雁初抱起来，即便受伤胳膊一直在叫嚣着疼痛，即便伤口已经崩开流出鲜血，他也继续稳稳抱着他思归。
就像是抱着他整个世界一样。
“咱们先回长乐宫，好不好？”萧煜声音低沉且温柔。他动作轻柔，抱着裹在被子里沈雁初往外走。
即便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有奴才想要跟在萧煜身后，却被他呵斥下去，只留了一位打灯小太监。
此时已经入了夜，皇宫里一片寂静。天上星星让人眼花缭乱，却看不到月亮在哪里。
萧煜什么都看不到，除了怀里人。他心里空荡荡，像被人挖开了一个大洞，里边淌着血，通着风。
他当初为什么要……当皇帝呢？
是因为思归啊……
他为什么是萧煜……而不是一个在皇宫里自生自灭垃圾？
是因为……思归啊……
若是思归不在了，他做这一切有什么用呢？
萧煜低低笑出声来，那一瞬间他眼睛在昏暗夜里像是湖水里星辰，晶莹得透出绝望光。
就像是西域进贡过来最剔透水晶杯反射出来——泪光。
路不长，却费了些时辰。萧煜把沈雁初安置在长乐宫属于他们两个人大床上，低头轻轻吻了一下 沈雁初发凉唇。
“陛下，下毒宫女已经找到了，是一位具有东瀛血脉女子。然而等奴才赶到时候……人已经死了，只找到了这个。”小禄子把手中东西呈上去。
那是一封密信，上边盖着西域诸国玉玺印。
大梁皇帝：
若想得到解药，须答应吾两个条件。第一，立即退兵，割玉渡关一带十座城池归吾西域。第二，请陛下以命……慰藉吾西域数万烈士之魂！此毒最多维持七日，七日一过必定毒发身亡，望陛下好好考虑。
西域王
果然是……有所图谋。萧煜望着这张薄薄纸，竟然笑了出来。
今日他笑了很多次，却一次比一次让他心碎。
退兵投降让出城池……然后自杀，他就可以救回思归了……
就可以……救回思归。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