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注射的药剂渐渐生效, 余乐开始尝到了这东西的厉害。一开始,它只是让他神清气爽,头脑异常明晰。可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发现了它的恐怖之处——它让自己完全丧失了睡意。
身体已然开始疲惫, 余乐全身发虚、心跳加快, 手脚冰凉并且一阵阵酥麻。可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像是被冰水淬过, 哪怕强行闭上眼睛,也一点睡意都捉不到。
自从醒来, 他应该已经在这里超过24小时了,可自己连个哈欠都没打过。
看来主脑下了狠药, 他的生命在燃烧, 大脑正处于最为兴奋的状态。
这还真有点像榨汁, 余乐一边应付面前投影的问题, 一边胡思乱想——地下城取**记忆的方法粗糙得很, 仿佛在水果表面盖一层油布,吸走些香味。后来钱一庚技术熟练了,知道搅碎新鲜的人脑袋, 也顶多算挤压切开的柠檬。
主脑的做法要更加精巧,它像准备食材一样仔细料理他们, 等他们的脑到了最成熟的状态,再挪进榨汁机内彻底粉碎,不浪费半点数据。
想到这里,余乐感觉更糟糕了。
伪装姐姐的投影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询问节奏愈来愈快,问题覆盖面越来越广。余乐有种相当不妙的预感——他只能粗略估计被关进来的时间,也不清楚主脑粉碎人体的详细流程。他和季小满记忆被调动得越充分,他们剩余的时间就越少。
借口劝说余乐顺从和配合,季小满叫停过好几次这让人头痛的讯问。可惜四面八方都是监视机械,她顶多能嘟囔些没什么意义的话,来为余乐争取短暂的喘息时间。
但他们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越转越快、越发好用,这份异常的兴奋状态在和疲劳一起侵蚀体力。最后一次叫停谈话时,季小满给了余乐一个拥抱,她将脸埋在余乐肩膀上,声音极小。
虽然他们都知道主脑还听得见。
“唐亦步他们不会来救我们。”她挑选着措辞,“我们在低烧,余乐,已经过了最适合逃跑的状态。秩序监察说得对,他们就算来,也更可能是在我们被粉碎前过来灭口的。花大力气救我们根本不值得。”
她甚至不确定这算不算谎话,季小满几乎要把自己说服了。她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自己被粉碎,然后重组,对于母亲的爱护应该还存在于记忆中。那么接下来那个“她”会继续照顾母亲,情况不至于到绝望的地步。
看眼下的状况,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安排的援兵能及时赶到。
余乐笑了两声,没有回答季小满的话。他人生中第一次想把自己的脑子挖出去,大脑越来越活跃,身体却跟不上思维速度,整个人如同被闷在湿水泥里,一举一动都带来难受的凝滞感和眩晕。
突然整个房间震颤了一下,整个儿陷入黑暗,寂静填满两人的耳朵。
这是试探吗?还是来接他们的人到了?
总之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丧失活动能力,还不如就这样拼一把。
“小奸商,动手。”
季小满二话不说,将自己的义肢左右一碰,一通轻轻的咔嚓声后,带有腐蚀性的液体融掉了余乐四肢的禁锢。不过环境实在太黑,溅出的混合物也腐蚀掉了余乐左手背一块皮肤。
余乐忍住疼痛,尝试着站起来。然而他并不像季小满那样擅长肉搏战,大脑的过分敏感让他一时间没法很好地协调四肢,余乐一屁股坐上地板。
“我们的锁结构相似。”季小满将余乐拉起来,“我查看过警报机械的结构,这样融掉能争取三十秒左右的时间。接下来就看——”
房间爆开了,无数瓦砾纷纷压下。
“……等等,你跟涂锐怎么定的细节?”季小满扛着余乐,惊恐地躲过一大块砸下的金属板。“他是不是知道你把车折腾成啥样了?”
“老涂可没这么混球,咱先逃再说!”余乐被灰白的尘灰浇了一头一脸。
本来密封的房间塌下老大一个破口,季小满咬咬牙,撑着余乐钻出房间。这会儿她身上秩序监察的制服生了效,秩序监察们正在手忙脚乱地应付突发情况,她只需要扯开嗓子,表示自己在“转移重要人物”就好。
不清楚外面的状况,坐以待毙是最蠢的。
建筑塌陷,灯光熄灭,四周渐渐有火光燃起。季小满深吸一口气,朝黑暗的废墟钻去,尽量躲避这个据点尚完好的监视系统。
“老余,撑着点,别睡。”她急促地重复。
“我倒是想睡……别慌,小奸商,老子离死还远着呢。”余乐翻了个白眼,“你看,我他妈真是有先见之明。别说明灭草和萤火虫那堆东西,光是主脑的活跃药剂都能把我变成沙包。”
眼下硝烟四起,警报声此起彼伏,是余乐最喜欢的战场味道。可惜他现在如同一只被人翻了个儿的乌龟,除了仰面划拉四肢,别的啥都做不到,还得让个小姑娘带着逃命。余乐悲伤地吸了口气,开始祈祷涂锐稍微来晚点儿——至少等他能正常活动了再碰头。
不然他绝对会被那个姓涂的玩意儿嘲笑一辈子。
季小满显然十分擅长躲藏和逃命,哪怕带着老余,她也成功将自己融进了阴影。四周的爆炸声越来越响,两个人四只眼到处瞧,没看到附近有墟盗船的影子。但要说这混乱的引发者想要救他们,又不太像那么回事——他们头顶的天花板再次塌陷,季小满浪费地拖着余乐堪堪躲过,两个人差点被砸断腿。
“按照计划,我们先去走石号预定的着陆点等着。”季小满惊魂未定,将余乐的胳膊往脖子上扯了扯。然而两个人都出了不少汗,余乐的胳膊变得滑溜溜的,本身又粗壮,小姑娘思考片刻,将余乐放下,决定换个方式行动。
几秒后,余乐压抑的惨叫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
几十米外。
“怎么样?”唐亦步一边愉快地破坏,一边询问骑在浮空摩托上的阮闲。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还托着个单人衣柜那么大的炸.弹。
“都还活着,而且没有缺胳膊少腿儿。我没闻到他俩的血味。”阮闲将速度开到最大,随唐亦步在据点上方盘旋。“我看到走石号了,它正在飞往这边……按照这个速度,它最多还有五十秒到。他们准是改造了弹射网的弹射装置。”
“那我先继续。”唐亦步愉快地表示。
“你要扔那个下去?等等……喂,是我。是的,我们已经不需要弹药支援了。考虑到安全问题,你们先退开吧。”
阮闲给唐亦步打了个手势,随手用血枪射落两个试图接近他的小型狙击机械。他打开电子腕环,给远处的玻璃花房物资队打招呼——他们正好要帮阮教授送一批物资,索性顺道把他俩送了过来。
“……等你们回了玻璃花房,帮我谢谢洛先生的支持。”
“我扔了啊?”见阮闲挂断通讯,唐亦步手一松。
这个炸.弹的目标是据点的武器库,武器库的防御穹顶已经被唐亦步亲手捏裂了。硕大的炸.弹成功突破屏障,炸出刺眼的火光,规规整整的武装机械队伍在烈火中变为废铁。浓烟遮蔽天空,灼热的爆风差点掀翻阮闲的浮空摩托。
“我们来欢迎一下许久不见的涂先生吧。”阮闲稳住摩托,松开车把,在唐亦步身边保持住了平衡。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路上混合出的小玩意儿,扔进脚下的大火。
耀眼的红光腾空而起,在空中组了个巨大的红色笑脸。
下一秒,走石号的船头撞上了那个标记。巨船在惯性的作用下持续前进,停在了据点旁的空旷沙地上。
唐亦步这回没有任由重力将自己扯回地面,他歪了歪身子,坐上阮闲的浮空摩托,紧紧抱住身前人的腰。阮闲调了个角度,径直冲向走石号的甲板。着地后,车底摩擦甲板,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刚好停在一个人面前。
“你们弄坏了我的甲板。”涂锐推推眼镜,望向甲板上那道焦黑的痕迹。
“顺便帮你救出了你的船长,我们算扯平了。”阮闲将半报废的浮空摩托往旁边一歪。
涂锐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火海——据点的主要兵力是武装机械,眼下武器库被炸了个彻底,秩序监察的队伍彻底乱了套。走石号上的墟盗们瞧见面前新鲜的据点废墟,眼红成一片。他们无视燎人的烟气,嗷嗷叫着冲进废墟,开始搜刮还能用的物资。
“救出来了?老余在哪?”涂锐瞧了一圈,除了打成一团的墟盗和秩序监察,他没瞧见其他人影。
阮闲指了指不远处雾气最浓的地方。涂锐抬抬下巴,几个待在船上的年轻墟盗抬起用来驱散毒气的空气泵,直直朝那个方向喷去。
“操,涂锐,咱别喷了。”老余的吼声从烟雾中传出,有点变调。“你给我等会儿,我一会儿过去。别喷了别喷了,别他妈喷了——!”
“加大风力。”涂锐又推了推眼镜。
灰黑色的烟雾终于被吹散两个人影显现出来,只不过姿势有点不对劲。
人高马大的余乐被季小满一手搂背、一手撑腿弯,非常牢固地抱在胸前。季小满似乎不认为这个动作有任何不妥之处,表情认真而肃穆,余乐则一只手拍在脸上,整个人散发出生无可恋的气息。
“麻烦你们接他一下。”涂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去房间里拿点药。”
这个谎话说得相当不到位,唐亦步和阮闲两人目送涂锐绷着脸走进船舱。不到五秒,船舱中发出一阵压不住的爆笑。
“看来涂先生还要笑一会儿。”唐亦步严肃地指出,“我们还是先把余乐接回来吧——总得有人开船逃跑。”
“是啊。不过一会儿别提这茬事情了,亦步,接下来我们还要那两位帮忙呢。”
阮闲已经开始解甲板上用于救援的软梯,脸上带着笑意。
“……我们的余先生还是有机会表现表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被公主抱的老余.jpg
涂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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