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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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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赵巍衡出来的时候, 见到的就是本该面朝院门,等待传唤的两人,一个憋着口气背对院子, 杵在门边, 眼睛瞪得像铜铃十分狰狞,另一人正坏心眼的憋笑。

他和这群人从并州相识, 处了那么长的时日,不说将他们的秉性全都摸透,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赵巍衡直接大步走向鲁丘直, 皱着眉,直言道:“你说说你, 又怎么忽悠人了?”

鲁丘直双手一摊, 微微发胖的大脸上竟显出几分无辜,“三郎君可别说笑,某可未曾做什么,是李恭他自愿要给二娘子守院子赔罪的。”

赵巍衡的目光又落到李恭身上, 李恭个子很高, 全身肌肉贲张,眼神憨直,走在路上都没人敢靠近他, 生怕被他一拳打死。

偏偏他脑子还一根筋,只认死理。

当初在兴阜县, 因为征税的小吏蛮横,打了他的老娘, 砸了他的铁铺,李恭暴怒之下把人往地上一扔,结果地上有没打完的兵器, 刚好刺中要害,硬生生死了。

兴阜县的县令收了小吏家人的钱财,把流放判成了斩立决,恰巧叫赵巍衡遇上。

他觉得李恭是有过失,可也是为了老娘,孝心可嘉,而且欣赏李恭的勇猛无畏跟力大无穷,当时就提出疑点令县令重审。

而后改判了赎刑,如字面上的意义,并且赵巍衡主动还替李恭交了这笔钱,最后杖八十。换成普通人兴许熬不过去,但李恭身体壮硕四肢发达,没两个月都能下地蹦跶了。

也正是因此,李恭将赵巍衡视为救命恩人。他一根筋傻大憨粗,动起手来一般人撑不过三拳,但他有个好处,听话感恩。过去是听他老娘的话,后来又加了个赵巍衡。

而且在赵巍衡做主把李恭老娘也接到并州后,李恭就对赵巍衡唯命是从了。

赵巍衡手底下有一大群类似李恭这样的人,不少都是他救出来或者顺手相帮的。但这群人脾性各异,本事是有,惹麻烦的能耐也不小。

他只能像个操不完心的老阿耶,时不时就去善后,解决麻烦事。

赵巍衡觉得自己现在虽然才十八,但等他的孩子降生,他定然很有耐心,能好好教导,并且每一个都不缺乏关爱。

无他,唯手熟尔。

日常给兄弟们收拾烂摊子操阿耶的心,即便他将来的孩子闹着要捅天,他怕是也不会震惊。

崔舒若要是能听见他的这番心声,肯定要笑,然后告诉他一个残酷的现实,你将来的孩子不捅天,但喜欢演胡人受降,并且还是自己做那个受降的胡人,最重要的是还喜好男风,在史书上都留了名。

不过,将来的齐太宗确实也很包容,即便他儿子做到那个地步,都没有斥责罢黜。

嗯……

看来赵巍衡结识这群兄弟们,除了能帮忙打天下,还给了他有容乃大的良好心态。

赵巍衡定定神,走到李恭面前开始劝他了。

他甚至没有直接说给未婚小娘子守院门,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恐怕会非议,更没说这是件无礼的事情然后斥责李恭,而是道:“哪有人在殿门护法的,若是真要计较,整个齐国公府都是二妹的居所,不如今后你夜间值守国公府大门?”

李恭被赵巍衡说的意动,眼睛一瞪,头一撇,摸摸脑门道:“三郎君说的有理。”

赵巍衡耐下性子继续哄他,“你也知道老鲁的秉性,说话没把门,净爱哄骗人,你也敢信他的话?”

这句话显然可信度很高,引起了李恭的高度赞同,他忙不迭点头,“没错,我娘说了,鲁丘直一张嘴花碌碌,可不能信他。

三郎君,我听您的!”

见李恭终于上套,赵巍衡的神情轻松了不少,他都做好腮帮子酸涩的准备了。

他欣慰的笑了,抬手拍了拍李恭的肩膀。

李恭力气大勇猛非常绝对是有道理的,赵巍衡吃牛乳骑马长大,在建康郎君里已经算高了,可李恭比他还要高一个头。

把这位哄好以后,赵巍衡又要一碗水端平去治治鲁丘直。

他板下脸,语气严肃,“老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是你挑的头,平白牵扯上李恭陪你挨骂也就算了,他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竟还哄骗他!”

鲁丘直无父无母,那可是在市井里吃百家饭长大的混混。后来机缘巧合和一个道士学了点粗浅功夫,遇上的英雄好汉各个他都打不过,奈何有张舌灿莲花的嘴,净能忽悠人,和一群厉害的人物结拜,一般人顾及他结拜兄弟们的威名信义也不敢对他下手。

运气极好的靠着三脚猫功夫混到现在,甚至还攀上了赵巍衡。

被赵巍衡一通指责,他也不慌,状似憨厚的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某这不是同他玩笑嘛。”

别说,以鲁丘直的这副长相,微胖的大脸,身材魁梧,但五官很和谐,动不动就笑眯眯的,想装老实人的时候,还是很像的。若非清楚他嬉皮笑脸的面貌下是怎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心眼,恐怕很容易会被蒙骗过去。

但赵巍衡可不止知道鲁丘直的真面目,他本身就不是随随便便能被蒙骗的蠢货。

只见赵巍衡也跟着笑,“玩笑嘛?有意思。”

他把手搭在鲁丘直脖子上,“无妨,我不爱玩笑,从今日起,你滴酒不许沾。”

赵巍衡用力一拍鲁丘直的脊背,依旧维持刚刚的笑。

鲁丘直这辈子除了没正形外,还有一个是万万不能戒的,他嗜酒如命!

鲁丘直一听赵巍衡这么说,脸立刻就垮下来,“您、您莫不是说笑呢。”

赵巍衡一副不生气很大度的模样,神情还是笑眯眯的,“我方才说了,从不玩笑。”

鲁丘直知道这回是真惹事了,再嬉皮笑脸的人现在也只能苦哈哈求饶。

而赵巍衡也跟着收敛了笑意,直言道,“往后府里不会再给你送酒,至于外面酒肆欠的帐,想也不要想会去过去一般,有人为你结清。”

鲁丘直哀嚎一声,挺大个汉子,能做出这般情态,委实不要脸。

但任何一种人都有他的用处。

赵巍衡任凭他死皮赖脸地跟了一路,等快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才佯装受不了的模样,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你若是能办好一件差事,莫说是酒,你原籍可是锦州?我送你一套锦州三进的宅院,并数百金如何?”

听到赵巍衡这么说,鲁丘直先是警觉,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让鲁丘直不能不动心。

鲁丘直犹豫再三,咬牙点头,只好道,听凭三郎君吩咐。

赵巍衡的神情和煦起来,又是先前那副极为关怀兄弟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从前不是贩卖假酒被官府抓过吗?再卖一次,而且这一次卖的是真酒,还是极为珍贵的美酒,世间难寻。”

“啊?”鲁丘直不敢置信。

只见赵巍衡还是那副笑模样,继续说完,“不过,你要卖的人,是太子。”

鲁丘直本来已经被说的十分动心,正要应了下来,听见赵巍衡这么说,险些跳脚后退,“三郎君,您这是要毒死太子?”

他的声音不小,吓得赵巍衡连忙环视左右,他厉声道:“胡言乱语,我齐国公府满府忠臣,怎可能行如此篡逆之事。你放心,酒是好酒,绝无问题。但你必须要将酒卖给太子,并且让他知道这是世间难寻的好酒。”

听到赵巍衡承认没问题,鲁丘直算是安心了些。

他看人还是准的,赵巍衡虽说不是循规蹈矩的君子,但对他们这些兄弟绝对是有信义的,真要是毒死太子这种事,做之前怎么也会告诉他们,不会白白叫人蒙冤稀里糊涂的死。

虽说难度有点,但鲁丘直天生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费费劲也不是不能成。他被赵巍衡养在府里一年多了,极尽礼遇,却什么都没有叫他做,这一回又许了厚利,怎么也该答应。

鲁丘直硬着头皮应下了,嘴上还道:“正好,我老鲁年纪到了,也该回锦州老家讨个婆娘。只是等风头过去,还请三郎君别忘了有老鲁这个人。”

听到鲁丘直答应,赵巍衡虽然早有预料,眼里也不由闪过惊喜,他郑重抱拳,“我赵巍衡先谢过鲁兄,来日定不敢忘今日之约。”

给太子送酒的人就这么找到了。

余下只等崔舒若做出她所谓的一壶即能神智不清的醇厚好酒了。

崔舒若并不着急,她还在听鹦哥向她鹦鹉学舌说方才院门的热闹呢。尤其是说到李恭傻愣愣的,非要亲自给崔舒若守院门时,不仅是崔舒若,就连时候在旁的小婢女们都跟着笑了。

满室清脆的笑声,小婢女们大多十二三岁,堪比枝头青涩的嫩李,被她们簇拥着,崔舒若觉得自己都跟着心情晴朗起来。

鹦哥见崔舒若也笑得花枝乱颤,于是更加卖力,绘声绘色的说起赵巍衡是如何费尽心思劝李恭的,就连赵巍衡当时的语气都被活灵活现的模仿出来。

崔舒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明明记得李恭将来会守赵巍衡的殿门,怎么转而守起她的院门来了。而且看李恭的脾性,赵巍衡可真不容易。

不过,她隐隐约约间似乎明白了为何晚年的赵巍衡会选择让李恭镇守自己的殿门。

等到登上了那个位置,天下人都可能是他的敌人,手下的臣子各怀鬼胎,上一刻还在誓死效忠,也不妨碍下一刻打起自己的小算盘,只得是李恭这样的人,不够聪明、一根筋不知变通,甚至傻头傻脑,这些缺点在君王眼里都可以是优点。

因为这样人的衷心,尤为可信。

在崔舒若若有所思的时候,她脑海里出现系统姗姗来迟的提醒。

【亲亲,李恭选择为您值守大门,依据统统的认定法则,可以认定为从属关系,请问亲亲要开启他的忠心值吗?】

崔舒若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她立即回应,“要。”

别看她现在看似被重视,也有了能议事的资格,甚至可以让建康的贵女们都对她趋之若鹜,但……

说到底,她的权势都是来自于其他人。

若是齐国公不看重她,那些谋士和家将依然会把她当成闺阁女子,而不是像对待赵巍衡这些郎君一样发自内心的尊敬。如果想拥有说话的权力,光是被上位者看重是没有用的,她必须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不说替她打天下,但至少在遇到危险时,能遵循她的意愿挡在她身前,而非先看其他任何人的命令。

没想到寻常的争执,最后竟能帮她撬来这么一员大将。

崔舒若这下笑得更开心了。

鹦哥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别提说的多起劲了。

最后,崔舒若赏了鹦哥,还命人给去库房取酒结果被波及挨骂的那个小婢女也送去了几盘点心,又命行雪给她一个花生银锞子。

为了这个,崔舒若一连几日心情都极好,手上的动作自然也快了起来。

太子嘛……

很快就在某一日喜获几坛稀世好酒,酒香醇厚,尝上一杯似乎都能让人晕乎,热辣舒爽,一下就如坠云端。

正好近几日广陵王的风头正盛,太子有意煞煞对方的威风,便以赏酒为由,请了不少勋贵。这里头便有长宁郡主的阿耶襄成王,虽说最后因为齐国公府的釜底抽薪,还有定北王的世子执意拒绝,最后两家亲事不了了之,但彼此间还是结了些渊源的嘛。

太子对有用的人,向来是愿意费心思结交的。

他这会还学聪明了,将美酒往宫里也送了一坛,聊表孝心。

搂着美妾看舞姬翩翩起舞的太子,一边和想拉拢的臣子闲话几句,一边尝美人亲自剥的葡萄,那叫一个顺心。

而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噩梦马上赶来。

齐国公听从赵巍衡和崔舒若的主意,一大早进宫,向皇帝表衷心,称要北伐胡人,自己身为并州刺史,又是圣人外甥,自然责无旁贷,该出兵襄助。

齐国公做起戏来,那叫一个真心实意,就差痛哭流涕把心剥出来给圣人明鉴了。

圣人原意只是让齐国公出兵五千,但要多供应些粮草的。谁料齐国公指天发誓,定然要助圣人大业,愿倾尽并州一万兵马。

他实在太过真心,叫圣人心里那一丝疑窦尽消,还向左右感叹齐国公的衷心,并且令人厚赏他们一家,还特意给赵巍衡、赵知光加封上轻车都尉。

而齐国公也没有立刻走,他还征得圣人许可,去看望皇后。

齐国公虽是男子,可他是皇后的外甥,幼年时还曾被皇后养育过,算是自家人,没那么多避讳。齐国公到皇后那,先是心疼皇后受病症折磨,而后谈及皇后的养育之恩,再自陈过错,痛惜自己身为表兄竟然和太子关系僵硬,愿意弥补和太子之间的情谊。

听到齐国公如此真心,即便是病中的皇后,都撑起精神,大为赞赏。

若说皇后有什么心病,太子昏聩无能,贪图享乐怕不是明君之相是其中之最。但为人父母自然对儿女诸多盼望,格外宽容。今日齐国公愿重修旧好,自然没什么不可的。

齐国公特意向皇后讨要了一筐石榴,当年表兄弟俩最先起龌龊就是因为皇后偏疼丧失双亲的外甥,时常亲自关怀他得吃穿用度,忽略了太子,后来殿前石榴树结果,竟着人一股脑全送去给齐国公,忘记了自己曾答应过要将石榴给太子得事。

太子自幼唯我独尊惯了,遂命人直接抢走送到齐国公面前的石榴,齐国公还被推搡撞伤眉角。后来皇后罚太子禁足,二人的梁子结下。

皇后今日见齐国公如此诚心,自是喜不胜喜,哪有不应的。

就这样,齐国公带着一大筐石榴,还有圣人的厚赏,大摇大摆的到了太子府上。

太子此时已宴席过半,喝得醉醺醺的。齐国公非要进太子府,又对太子一顿刺激,直接闹得他暴怒起来,任由旁人劝阻也执意要殴打齐国公。

等齐国公被下人抬回来的时候,头上全是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窦夫人早就被通过气,她今日哪也没去,还特意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脸上的胭脂也涂得很薄。

等人一进府,窦夫人就开始哭天抢地。有窦夫人示意,她的贴身婢女跟嬷嬷也都跟着哭。主子都哭了,下人们能有脸色嘛,自然是个个愁苦,配合女子的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国公府闹出了丧事呢。

而且下人们四处出去寻郎中,还散出消息,重金求取百年人参。

齐国公府的人,闹得满城风雨。

加上在太子府赴宴的人不少,很快勋贵们都清楚是太子酒后失德,打了齐国公。依照坊间传言,齐国公说是只剩下一口气,把命吊着了。

相比素来昏庸只识得享乐的太子,齐国公在朝野的名声极佳,人人都夸他谦谨自守。

一来一往,虽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人心是无法操纵的。

也就是在宫里的圣人跟皇后正在兴致上,没人敢开口说,万一扰了他们的兴,一气之下恐怕小命不保。

直到了第二日,宿醉的太子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他可以私底下派人杀齐国公,但事情绝对不能闹到明面上,没见到两家再怎么交恶,窦夫人还敢带赵平娘跟崔舒若赴太子的宴吗?

可如今,太子竟然敢公然打齐国公,还是在齐国公刚刚面见完圣人皇后之后,岂不是自己找死,不想要太子尊位了吗?

清醒后的太子吓得不行,他说实在的,文不成武不就,又爱沉溺美色酒气,挥霍无度到令圣人都觉得碍眼,能被封为太子,全靠他投胎争气,不但投到皇后肚子离,还是头一个男孩。

祖宗礼法,就算他没什么用,太子之位也是他的。

太子当然也知道自己无能,可他也不可能拱手把尊位让给其他人,所以才一味招揽贤才,拉拢有权势的大臣。

由此就可见他是愿意为了太子之位费心的,也恐惧被废。忧惧之下的太子险些进宫请罪,最后在宠妾的主意下,决定先去齐国公府赔罪,万一人家不追究,或者所谓性命垂危只是谣言呢?

总是太子是脑子一热就带着大批礼物去齐国公府赔罪了,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郎中,他也觉得不对劲呢。齐国公可是龙骧虎步的武将,杀敌无数,自己这些年沉溺酒色,说是软脚虾也不为过。

就这样的自己,也能把齐国公打到重伤?

太子心怀疑虑,浩浩荡荡的去了齐国公府。

以无心应有心,怎么可能会赢?

太子到齐国公府的时候,来接他的竟然只是一介管事,可谓大不敬!他本来想发火,可是想到出府前谋士的叮嘱,按下性子跟着走,心里还在想,到时候阿耶阿娘要是问我,我就说齐国公府大不敬。

哼!

太子暗自想的好,结果进府以后,下人们一个个竟都面有悲戚之色。

等进了内室,窦夫人和赵巍衡围着气若游丝的齐国公在哭,赵平娘一看见是他,脸上的怨恨怎么都掩盖不了,崔舒若则跪坐在床边喂药抹泪。

而在屏风外,好几个胡子花白的郎中聚在一块商讨,有的还摇摇头,神色憾然。

一路上的见闻成功让太子迷惑,要是演的,也不能演的这么真吧?他昨日才打了人,即便想装,应也没工夫准备的如此充足。

太子可不会想到,人家早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请他入局。

他咳嗽一声,打断窦夫人的哭声,又拍手示意外头的人把东西抬进来,“这些都是孤命人备下的上好药材,想来表兄也能用到。”

太子是想表达自己关怀之意的,奈何上位者做久了,说话做事都是居高临下,凭他的语气,听在人耳朵里可真是……不大舒服。

赵平娘一抹眼泪,恨恨盯着太子,“还请您把东西带回去吧,齐国公府虽非巨贾,可也不缺这些药材。还是说太子您觉得伤人后,只要抬几箱药材就是施恩,要我们齐国公府上下感恩戴德不成?”

“你!”赵平娘这番话夹枪带棒,很不恭敬,气得太子指着她的脸愠怒非常,偏偏自己是来赔罪的,还不能惩罚赵平娘。

他硬是咽下这口气,“好好好,你阿耶受伤,关心则乱下语无伦次,论辈分孤是你的表叔,是长辈,不与你计较。

来人!”

随着太子一声令下,他准备的郎中被带了进来,提着药箱,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

太子脸上没什么歉疚的神情,反而大手一挥,“你,上去给孤的好表兄瞧一瞧,可否真的伤重到只剩下一口气。”

若说之前的话是居高临下,现在的则是明晃晃的猜疑挑衅了。

内室的几人都对太子怒目而视。

赵平娘还想说什么,却被崔舒若按住肩膀,崔舒若哭红眼睛,站出来对峙太子。

“太子殿下,您身份贵重,朝野尊崇,可即便是圣人也讲仁义道理,您却伤人在前,羞辱在后,试问您的德行真的堪配太子之位吗?”

前面也就罢了,最后一句简直是往太子的肺管子上戳,他勃然大怒,“你不过是赵义方半路认下的女儿,别以为会点易学术数,就敢在孤面前大放厥词,信不信孤命人将你拖下去杖责!”

崔舒若可早就做好了准备,非但不惧,言辞还愈发犀利,大义凛然道:“您口口声声说要郎中来为阿耶治伤,可人也是你打伤的,焉知不会借此机会下手,您敢说您从来不曾动过伤我阿耶的心吗?”

怎么可能!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自然不会承认,理直气壮的说,“自然没有。”

谁料此时突然一道雷声轰鸣,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太子,毕竟是他一说完,天上就莫名打响旱雷。

崔舒若趁热打铁,她不敢对太子用乌鸦嘴,毕竟太子是储君,耗费的功德值特别大,她直接将乌鸦嘴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所在的屋子一会儿会被雷劈中。

别看没出人命,范围又小,但只要引用了自然之力,耗费的功德值就特别大,一会儿的雷击屋顶甚至要整整五百功德值,但没事,都会赚回来的。她已对齐国公献上提纯粮食酒的秘方,一口气得到一千功德值,等将来高度白酒被用在治伤时,每救一个人,她的功德值都能加上一点。

想到这里,五百的功德值也不值得心疼了。

崔舒若步步紧逼,加紧问道:“怎么,您动过伤阿耶的心思?难道回并州路上的刺杀,也是您所为?”

前头的雷打的太邪门了,太子也不免动摇,不敢回答崔舒若的话。

但崔舒若还在步步紧逼,她的目光一刻不离盯着太子,“您为什么不敢回答,是因为我说的字字属实吗?”

“孤没有。”太子脱口而出,下意识抬头望,但没听见雷声,心里安定了不少,在看向崔舒若的时候,就理直气壮起来。

崔舒若却笑了,内室光线不明,恰好有阴影投射在崔舒若苍白的脸上,在太子看来竟阴暗如地狱幽魂般可怕,只见崔舒若张开嘴,一字一句的质问,“您既问心无愧,何不对天发誓,若您所言作假,就叫雷霆击碎此穹顶。”

崔舒若以手指上屋顶。

太子觉得她邪门,可刚刚他否认时并没有事,而且让雷电击碎屋顶实在太过可笑,他在激将法下,脱口而出,“孤对天发誓,不曾派人刺杀齐国公。”

“轰——隆——”

一声巨响,砂砾四溅,不少人眼里都进了灰,还有屋内的摆设也有不少被砸偏。

“咳咳咳。”太子灰头土脸,呛个不停。

好不容易抬头,却间见崔舒若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盯着他看,吓得太子一哆嗦。

他终于明白,崔舒若绝非一般弱女子,她能祈雨的名声更不是齐国公自己造势宣扬的,她是真的有能耐。此刻,无法无天惯了的太子,深切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难得的清醒,这次就算是他阿耶,怕也不能让他全身而退了。

不愿面对现实的恐惧感,叫这个做了几十年太子,却依旧不成材,只知纵情声色犬马的人,萌生出逃避退让的念头。

他下意识后退好几步,然后抓住一个内侍的手,“走、走,随孤回去。”

太子很清楚,要想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现下唯一的法子就是进宫,而且还能避开崔舒若这个诡异可怕的人。

等到太子带着他的人落荒而逃后,窦夫人擦干净眼泪,恢复以往当家主母的淡定从容。

她走上前拥住崔舒若,“我儿可还好?”

崔舒若点头,灿然一笑,“阿娘放心。”

无关的下人早已被屏退,齐国公睁开眼睛,他确实受伤了,但凭他的体质还不到被太子殴打就一命呜呼。他的伤势半真半假,脸上也敷了一层脂粉,他对崔舒若说:“多亏有我儿,不但解了并州之忧,还能披露太子恶行。这回闹得如此之大,即便他的太子位能保住,怕也不及从前风光了。”

崔舒若并不居功,仍旧是沉稳姿态,“阿耶言重了,此事非我一人之功。况且,真正的热闹,才将将要开始,接下来恐怕要辛苦阿娘了。”

窦夫人不以为意,晋朝的皇帝皇后,都是她的仇人。同为女子,她怜惜皇后,但并不妨碍她对整个晋朝江山的厌恶。

只要能和皇帝一家斗,她就充满斗志,别说是身穿朝服在宫门前鸣冤做戏,就是让她不顾体面跑到太子府门前哭喊,她都能做到。

一家人简单说了两句,齐国公继续躺下,假装受了重伤。

而窦夫人抹着泪出去,命下人将齐国公带去附近的厢房,留下赵巍衡照看齐国公,她则带着赵平娘、崔舒若穿上礼服,进宫鸣冤。

要想博得同情,叫皇帝动容,不得不处置太子,还得是她们去,带上赵巍衡就显得她们不是那么孤弱可欺了不是。

窦夫人的行动很果决,她换上礼服就带着崔舒若她们走了最热闹的那条街进宫。而齐国公府的下人更是隐匿身份,开始悄悄散播太子无德之事,至于被雷劈的屋顶,那更是添油加醋。

其实不仅是齐国公府,觊觎太子之位或是与太子不合的人不在少数,能有扳倒太子的机会,谁又不会添把柴火呢?

尤其是属于广陵王的势力,已经不再是锦上添花了,他们甚至比齐国公府的人还要卖力许多。

而当窦夫人带着崔舒若和赵平娘招摇撞市进宫的时候,除了爱看热闹的百姓,不参与党争的一些权贵何尝不感兴趣呢?

尤其是世家们,他们也想知道太子的下场。

虽然不管太子昏聩与否对他们都没有太大影响,但若是上位之人无能,兴许世家的权势还能更近一步,压倒皇权。

崔成德便与一众好友在酒楼之上闲观。

别看他似乎对出仕不怎么在意,但只要他有意官职必定不会低,不过是暂且不想趟浑水。明哲保身才是世家的生存之道,不管王朝如何变迁,世家门阀仍旧如庞然大物,安安稳稳的在乱世傲然挺立。

他旁边的至交好友,琅琊王氏的嫡系子弟王琸之一边拿起茶碗浅啜一口,一边摇头,语气里尽是轻慢,“兵家子,当真无规矩,竟是闹成这样。”

王琸之显然是极为看重自己身为五姓七望顶顶尊贵的世家子身份,随口喊出的兵家子三个字写满了他的轻蔑。

崔成德却始终清隽如竹,不动如山,唇边噙着淡淡微笑,他似乎看穿了什么,意有所指的说,“你怕是小瞧他们了。”

王琸之不以为意,“那又如何,我等世家子弟,进可出将入相,退可安坐家翁,不必如那些庶族寒门汲汲营营,庸碌可笑。”

他大抵性子里带些轻佻风流,说起底下的齐国公,顺带想起了他家的两个女儿,随口道:“前段时日,我家十九妹赴太子府宴,倒是提起过他家小女儿,说是清丽卓绝,不知是何等模样。但既是武夫之女,想来言行粗鄙,不堪入目,纵然是再美的容貌,怕也要大打折扣。”

崔成德懒懒得倚在栏杆上,没有理会王琸之。他眺望下头,正巧疾风吹拂,带动底下齐国公府的马车帘子,虽只是一瞬,也足以叫他看清坐在里头的人。

那面貌,分明熟悉的紧。

崔成德陡然坐起,双手紧紧抓握栏杆,目光跟随马车片刻不曾挪开。

而一旁的王琸之还在喋喋不休,品评女子,说些腰肢粗细,体态婀娜的话,委实不尊重人,而且听在情绪紧绷的崔成德耳里,聒噪得很。

崔成德一反平日里的不在意,突然暴怒大喝,“闭嘴!”

他是名满建康的高门贵公子,最重视的就是风姿仪态,行事永远不疾不徐,万事皆如青山流水不留痕迹,但他刚刚竟然失态了。

这带给王琸之的惊讶,远比自己被骂要多得多。

旁边的几个世家子也都吃惊的看着崔成德,可崔成德压根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而是目光阴翳的盯着王琸之,仿佛下一刻就能拧下他的头颅。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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