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外。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埋头工作的特助们不时抬头看一眼办公室。就像被打下去的地鼠们接二连三冒头。
俞袂昨天将发生的事情通告其他七人之后,他们就都达成了共识。赵延皱眉,低声说:“沉晨在办公室里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
秦朔云拿着文件起身,“我进去看看。”
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门里,顾之羲应声。
他走了进去,桌子前没有人。转头一看,顾之義坐在沙发上,沉晨则坐在他对面,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着什么。
他眼睛一扫而过那边, “顾总。”
顾之羲点点头,没看他,只说: “放桌子上。”
秦朔云将文件放下,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门里的两人并没有注意他刚才的那一眼。
沉晨正忙着给顾之義的手指挑刺。
他本来是想自己来的,但他的左手纱布还没拆,实在不方便。
而且这颗仙人球当初还是她放在顾之羲的办公室里的,沉晨觉得自己也算是有连带责任,便自告奋勇挑起大任。
她先拔了大的,然后再清理细小的。
这是个很精细,很需要耐心的活。
她抬头一笑: “顾总,幸好我没有密集恐惧症。”
顿了顿,她又问: “你应该也没有吧?”
顾之義:现在才问,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没有。”
“哦哦那就好。”
秦朔云从办公室里回来,面对其他人问询的目光,回忆:“我看得不太清楚,顾总坐在沙发上,手里……好像拿着几把小刷子。”“小刷子?”
其余七人怎么都想不明白,顾之羲的办公室里,哪里来的小刷子。秦朔云点了点头:“沉晨坐在他旁边,在看那些刷子。”他们听着更不解了。这刷子中,有什么奥妙?
顾之羲看着正沉浸在挑刺中的沉晨,突然想起昨天俞袂说的,应该先试探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再做决断。
眼下似乎是个好机会。
他轻咳了一声。
“怎么了顾总,疼吗?”沉晨抬头问道。
顾之義摇了下头,“不疼。”
他表情依旧冷冽,开口道: “你觉得……”
“嗯?”
“蒋棱这个人怎么样?”
沉晨有一瞬的茫然, “蒋助,是个很好的助理啊,很细心,很负责,也很有经验。”
顾之羲点点头, “那你觉得……”
沉晨继续看他。
“沈回青这个人怎么样?
“他也很好啊,很耐心,冷脸底下其实挺温柔的。”
“嗯。”顾之義依旧点头,“那你觉得……”
沉晨: “我觉得,谈助赵助秦助杨助周助俞助,都非常好。”
顾之義顿了顿: “嗯。”
“顾总,你要实在想知道大家对他们的评价,我建议你出个调查问卷。”
顾之载: “……谢谢建议。”
刚想继续说什么,赵延抱着文件走进了办公室,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最好的问话时机似乎错过了,顾之载没再问下去。
等赵延出来后两分钟,杨问寒进了办公室。又过了两分钟,沈回青进去了。再然后是俞袂,谈笑……
几乎每隔两分钟,就会有一位特助打着工作之名进出办公室一趟。顾之羲早在杨问寒进去的时候,就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了。在最后一个周然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似笑非笑与他对视了一眼。
显而易见,这几个人是什么担心他对沉晨做什么,所以轮流进来巡视的。
周然的目光比前几个人都要大胆,与之对视了一会儿,还叫了一声: “顾总,在忙?”
就在这时,沉晨轻呼一声: “终于好了。”
周然的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 “什么好了?”
他望过去时,并没有看到秦朔云说的什么小刷子。
沉晨解释:“刚才顾总的手不小心扎到仙人球上了,我在帮他把扎进手里的刺挑出来。”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纸巾,仔细看,能看见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小刺。
周然目光一凝,想到了秦朔云那关于“小刷子”的比喻。
他慢慢转身,看向顾之羲办公桌上的那盆巨大的仙人球。
此刻只剩光秃秃一个球,碧绿圆滑,一根刺都看不见。
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把这颗仙人球放在手里细细把玩,还有什么姿势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沉晨托着顾之義的手,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的刺了,才满意地收回手。
“现在的我,也很会挑刺呢。”
周然看向顾之義的眼神中却带上了些复杂。
顾总这一出苦肉计,也未免太低级,太刻意了。
顾之羲缓缓闭上了眼。
两人都离开后,顾之義垂下了眸子,冷静下来,看着那张纸上的刺,回想刚才的事。
在意识到自己对沉晨的特别之后,尽管心里还是一团乱麻,但是因祸得福,关于系统出奥数题的触发条件,他好像有了点头绪。外面的几个特助好像达成了一致,此后,只要沉晨在他这里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有人进来。顾之羲垂眸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网上说的守护大雁。
眼前的俞袂一本正经:“顾总,你别笑。我觉得,要试探沉晨对你的感觉,还是得讲究方式方法,一味伤害自己,不是长久之计。”
顾之羲收起笑意,揉了揉额头。
伤不伤害他,也不是他自己就能说了算的。晚上下班,沉晨照常骑着自行车回家。
顾之羲也依旧得留下来加班,他坐在办公室里,敲打键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脑中闪过许多社会新闻里的画面。
这些画面好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一想到会发生在沉晨身上,他眉心拧得死紧。
理智告诉他,其实那些都是小概率事件,这个社会大多时候还是安定祥和的。他开窍以前,自己上下班的沉晨不也平平安安过来了?
可是,万一呢?以前也有个薛力。
两秒后,他拿起手机,打给司机,轻声交待了几句。
沉晨愉快地骑行在路上,想到今天帮顾之義挑刺的情景,她不自觉笑了出来。“也不知道霸总哪根筋搭错了,要把手往仙人球上放。”凉风拂面,她也不觉得冷,“奥奥,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上班会这么快乐。”
系统: “霸总功不可没。”
“是响
不知是因为快乐,还是其他,在某个瞬间,她心底甚至庆幸自己到现在一道题都没答对,可以在这里,再待久一点。罪过。
笑着笑着,她突然回过头。
怎么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她。
“顾总,沉晨已经安全到家了。”“好。”
顾之羲结束与司机的通话。司机站在原地奇怪。为什么不直接让他送她回去呢。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顾之義梦到了沉晨。
梦里,她站在不远处,笑容灿烂。
除了她之外,背景一切都朦胧不清。
他朝她迈出一步。
次日一早,面沉如水的顾之義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来到了顶楼,习惯性地朝沉晨的工位一瞥,看见了个多余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羿在自己家公司上班,都从来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天天迟到,寻常根本不可能在这个点看到他。白羿皮笑肉不笑:“我当然是来看看小沉好不好啊,不然呢,难道是来看你?”顾之義的视线冷冷扫过他。
白羿对着沉晨温柔地笑了笑,“过会儿再接着说。”
然后跟上了进入办公室的顾之義。
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换: “哎,你没跟小沉说你喜欢她?”
顾之羲意外了一瞬,随即想到,他大概是那天晚上发现的,“你管这个做什么?”白羿冷哼:“我当然是得提醒小沉防备你了。”
等凑近了,他才发现: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天晚上没睡好?”
顾之義对他的刨根究底毫不理会。
脑中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白羿的眉头骤然一拧。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 “离兽!你昨天晚上……不会做了什么关于小沉的春梦了吧?”
顾之羲停下脚步,眼刀刮过他,留下冰冷的两个字: “肮脏。”
不论表情还是语气都不似作伪,看上去清清白白,一身正气。
白羿半信半疑地望着他:“不是春梦?那你是做什么梦了?”
“反正肯定跟小沉有关。”
顾之羲看着电脑,对他这个结论默认了。
白羿还在对面喋喋不休地质疑: “既然是梦到了喜欢的人,看你这脸色,又好像受了什么大刺激,真不是春梦吗?”
顾之義脑中下意识回想起了昨晚的梦境。
沉晨站在那头对他笑,笑容灿烂。他一阵心跳失衡,朝她迈出一步。
下一秒——他的脚下出现了无尽的石梯,头顶升起闪着寒光的刀片,前方燃起熊熊的烈焰,后面是滚烫冒泡的油池……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