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婈哭笑不得的看着,村民们扯开嗓门,比完家里田地大小,又比家里劳动力,争抢更多的粮种的场景。
她怎么有种,身处幼稚园小班的感觉?
再看身形像铁塔一样的谢二,也在人群中凑热闹,争粮种的嗓音比谁都大。
季婈顿时一头黑线!
她少给别人可以,能少得了谢家吗?
再说这段时间,谢家大房、二房和谢显容,不是一直忙着贩卖冰棍?
入账多少季婈虽不太清楚……
可之前他们曾告诉她,在汾通县城买好了商铺,想分她一股的事,依旧历历在目。
要说赚得少,怎么可能?!
“咳咳。”季婈清清嗓音:“大家不必争抢,我这里的粮种很多。”
“很多?!”
村民们眼睛亮了!
白村长关切的问:“很多是多少?”
季婈沉吟。
青芦村附近的村庄,因为青芦村无私奉献水源的事,他们只要不怕辛苦,根本不缺水。
最近附近的村落,隐隐将青芦村当成榜样,等他们发现青芦村开始种上晚稻……
跟风的人一定不少!
空间灵泉浸泡过的种子,能激发出强大的生机。
她相信,粮种在外村就算气候不好,多少也能有收成。
季婈对白村长道:“我这里的粮种,除了能供应青芦村外,还能匀一些给附近的村落。”
青芦村民一听,季婈竟有这么多粮种?
他们放心了!
有亲戚住在附近村落的村民,开始盘算。
有这等好事,怎么能忘得了亲戚呢?
他们打算一会回去后,马上连夜跑亲戚家一趟,让亲戚们明儿一早,赶紧往季婈这里来登记粮种。
不然晚了,想领粮种的人多了,不够分怎么办?
季婈看到大部分村民开始掰手指头,小声嘀咕,要跑哪家哪家亲戚通知……
她扶了扶额,心道这几天估计要多弄点粮种出来,不然肯定不够抢的。
想到粮种数量不小,季婈对守在角落里的白面书生道。
“你这几天陪着村长,统计一下各家各户,领取粮种的数量。”
白村长听罢,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登记好的话,等收粮时,各家要还多少粮食,也能一清二楚。
将现有的六筐稻种分完,并答应明天会运更多的稻种回来,村民们这才不舍的一一离去。
等村民都回家后,季婈开始考虑明天该如何,将稻种名正言顺运回来的可能性。
温书完毕,准备就寝,养好精神明日上考场的谢显华,看到季婈独自坐在院中石椅上出神。
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显华拧了拧眉,走到季婈身边,温声问:“时间不早了,在想什么?”
“嗯?”季婈回头看了眼谢显华,朦胧的月光照在谢显华的脸上,柔和了他脸上的棱角。
他的眼睛情绪丰富,关切、担忧、温柔和宠溺,仿若能包容她的一切。
鬼使神差,季婈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我在想去哪弄个仓库,放粮种。”
话一说完,季婈愣了一下,懊恼地狠狠闭上嘴。
谢显华有多聪明,思维有多敏锐,她早已领教过,现在却一点不设防地,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季婈眸色闪了闪,起身佯装疲倦的伸个懒腰。
“好困啊,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考试呢!”
谢显华看着欲盖弥彰,匆匆落跑的季婈,一缕叹息轻轻从口中逸出。
他哪里看不出季婈的防备?
心知季婈有秘密,却不愿跟他分享,不愿让他一起承担的感觉……
谢显华失落的攥了攥拳头,开始思索哪个地方,合适给季婈当仓库。
季婈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不去触碰便好,他……愿意等。
等季婈愿意,向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宁静的青芦村,炊烟袅袅。
谢家一家人,精神抖擞的站在院外,送谢显华出门。
谢显华看着一家人,比他这个去考试的人还紧张,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作为大家长谢老爹和谢大娘,儿子上场考试,不说点什么,总觉得有点缺憾。
谢老爹拍拍谢显华的肩,语重心长:“老三,你认真考。”
他话没说完,谢大娘赶忙接下一句:“对,考个倒数也没关系。”
谢显华:……?
谢显富见爹娘嘱咐完了,该轮到他这个当长兄的发言啦。
“咳,三弟,你安心去考,今年不行咱一年半后再考!”
谢显贵不甘落后,解读完大哥话里的意思后,化身传声筒。
“三弟,大哥的意思是,就算你考最后一名,我们也不会笑话你,你尽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谢显华:……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确认过眼神,确实是他的父母兄弟没错,亲的!
他急急拉着季婈,脚步凌乱的攀上牛车,拒绝再听谢显容戳心窝子的话。
通过率基本维持在,十中取一的范围,他要是这都考不上,干脆书也别读了!
汾通县。
童生试考场设立在县衙旁,用篱笆圈起一块空地,称为考棚。
考棚内临时搭盖一大圈,方块大小的简易隔间棚子,设有桌椅。
考棚外童子们神情紧张肃穆,排着长龙队伍,等待点名、搜检、入场。
准备考取童生的童子,年纪大约在七八岁至十三四岁,多达数百人。
他们身边跟着陪考的父母家长,正殷切的叮咛着自家孩子,考场上注意的事宜。
谢显华纵身跃下牛车,听到别人家的全是“好好考,争取拿到名次”“爹娘相信你”等等之类鼓励的话。
他嘴角抽抽,果然就他家比较奇葩??
季婈将准备好的考篮,递给谢显华。
童生县试,属于小考,由知县主持,县学教谕监考。
县试是最低级别的科举考试,具有很大自主性,由知县出题。
知县可能出两道四书题,或者一道四书题和一道试帖诗。
谢显华接过考篮,对季婈道。
“日头太烈,我要许久才能出来,要不你先找个茶馆,等我出来再去寻你?”
季婈看送考生入场的家属们,全都跻在树荫下等着,她摇摇头笑道。
“不妨事,这边树荫多,我还带了冰镇绿豆汤。”
谢显华见季婈执意要在考棚外守着,他无奈一笑,心道看来要提早交卷才行。
他早出来一刻钟,季婈就能少晒一刻钟太阳……
“那我进去了。”谢显华看着季婈,眉眼含笑,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好像跟季婈说,我去里面赏下花。
季婈微笑着朝谢显华摆手,目送他走向入场的队伍。
谢显华腰背笔挺,身如青松,这段时间家里伙食在季婈的干预下,营养均衡。
他的身高,又拔高一大截。
将近一米八的个头,站在一群半大不大的童子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想不引起各路,送考家长的注意都难!
蓦然,一些以谢显华为反面教材的训诫声,传来。
只见某个家长,悄悄指着队伍中的谢显华,吓唬备考的儿子。
“你看,你要不好好考,等考不上,将来就跟这人一样,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来考童生试。”
“这么大还来考童生试,多丢人啊,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季婈:……忍笑忍得腮帮子疼!
娶不上媳妇的谢显华,满头黑线地回头,看向偷笑的季婈,磨磨牙。
媳妇早晚要到碗里来的!
“谢显华——”
负责考场唱名按着名单喊人。
谢显华闻声只好进场,将考篮递给搜检人查看,再张开双臂等人搜身。
确定没有夹带作弊嫌疑后,搜检人朝唱名人点点头。
唱名人面无表情的给谢显华,发放一张考卷,考卷上有编定好的座号。
谢显华按照编号,找到座号,将考篮内的笔墨纸砚水等物,整齐摆放在考桌上,开始审题。
‘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他暗忖。
题出得中规中矩,取《论语·泰伯》中孔子称赞尧的名段。
答题时要颂扬古圣先贤的化育之功,指出尧为百姓干了哪些事,用了哪些贤人?
再表扬当今皇帝英明神武,顺便表表忠心,说自己也要励志辅佐当今圣主,为百姓做番大事业等等。
一大题谢显华心里有了底,继续往下看第二题……
“噹——”
考试钟声蓦然敲响。
谢显华脑海里闪过季婈等在院外的身影。
他眸色闪过一丝温柔,嘴角微微勾起,提笔一笔一划在卷子上,工整写下谢显华三个字。
他下笔如有神,在别人还在拧眉苦思,考虑如何破题时,谢显华的卷面上已经完成了一半。
在数百考生中,谢显华无疑是最显眼的一个。
坐在主位上监考的汾通新县令毕佐,将目光投注在伏案疾书的谢显华身上。
这次他出的题,中规中矩,但没熟读四书的人,绝对不会得到理想的成绩。
毕佐眉头拧起。
他所知道的谢显华,才入私塾启蒙,不过百天而已。
谢显华真的能榜上有名吗?
一起监考的县学教谕,发觉毕县令的视线,总集中在一处。
他好奇地顺着毕佐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长相俊宇的农家子,再看这农家子的年纪……
好么,都及冠了吧???
县学教谕摇摇头,这么大岁数了,还考童生试,这人这辈子,肯定没啥出息了!
好像叫什么谢显华的吧?
正想着,只见这农家子开始收拾桌面,起身对着他的方向,抱拳作揖。
农家子嗓音清冽,如山涧石泉,悦耳动听。
“大人,学生的卷子已经做完,请问大人可否允许学生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