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票投进去, ”少年上前一步,走到她身侧,与她并排站立, “十分钟之内,如果没有人继续往里投票,算我输, 这作品送给你。”
颀长的身姿遮蔽头顶展览灯的落光, 光丝朦胧在他银发间, 夏清让仰头,看见他太过清晰以至显得优越的下颌线。
“如果有人继续投票呢?”她问。
“那就算你输。”少年斜睨她, 仿若被神魔雕琢过的五官秾艳至极,“输了当我三个月的模特, 陪我找灵感, 赌吗?”
他偏头时,侧漏的灯光打进眼里,夏清让被刺得眯了眯眼,收回视线:“赌。”
既然不是让她花钱, 有什么不敢的。
她手一松,选票顺着长薄的缝口滑落,掉进透明计票盒, 再无法取出。
“颜色很特别。”边上的人忽然说。
夏清让顺着他的视线,手腕往回缩, 将红痣背对他, 淡定道:“纹的。”
少年挑了挑眉, 视线从手腕移开,仿佛欣赏艺术品一样打量她全身:“你的骨相和身形比例都很好,适合当我成衣系列的服装架子, ”口吻从满意到疑惑,“只是衣品怎么这么难以恭维,鞋子也不合脚。”
这种认真的疑惑,简直比直白的嫌弃更刺人!
夏清让手指瞬间捏紧成拳,她的衣品关他什么事!
她张嘴想反驳,这不是她选的衣服,鞋子也是庄映雪的,当然不合脚。
蓦地想到自己一成不变的运动服,对比眼前少年仿若精细到头发丝弧度的打扮,说出来好像更会被嘲,又闭嘴。
衣品这块确实比不过,她压根没衣品这种东西。
许佑默说她厚刘海和黑框镜土,那是道具她无所谓,但这个陌生人提及衣品,简直是无意又轻易地,戳到她脊梁骨。
“我穿什么用不到你管,”她脸颊晕染薄红,有些恼羞成怒,不客气地将人拽到一边,“不是要打赌么,我们站远才公平,不然别人容易跟风投票。”
“可以。”他没反对,跟她一起走到角落。
两人没再交谈,夏清让还在生闷气。
眼神不受控制往边上瞄,这个人不管是发色、穿着,还是配饰,放到别人身上都感觉突兀夸张到无法驾驭,在他身上却无比协调。
浑然天成的腔调,无疑是好看的。
她隐隐猜到他就是止歧,那个能跟小说男主并称天才兼死对头的设计师。
没想到居然是同龄人。
果然如同重启所说,世界之大,优秀的人有很多
——就是身边这位优秀人的嘴讨厌了些。
十分钟过后,计票盒内依然只有夏清让投进的一张票。
可能大部分的人都像庄映雪那样,奔头寻找好辨认的、极致奢华的谈斯歧作品。
庄映雪说过,止歧的作品风格一直以多变著称,今天任凭其他人再怎么想,大概也想不到他直接变成了“0”。
这只素圈设计图孤单摆在展台,无人问津。
“愿赌服输。”止歧递给她一枚写有数字12的号码牌,“拿这个可以去找工作人员认领成品。”
“谢谢。”夏清让盯着掌心的小小圆牌,很现实地决定原谅他先前的无礼。
不知道能卖多少。
“是我输了,用不着谢。”止歧又另外递过一张黑底鎏金边,跟特邀函同样质地的名片,“虽然赌输了,但我对你的兴趣没变,依然邀请你当我的灵感模特。”
“你有时间回去考虑,报酬你提,想好了给我电话。”
夏清让抬眸看他。
在她前世堪称丰富的兼职生涯里,没满周岁前,没有正式工资,只能算“帮忙”的报酬。很多老板口中的“报酬你提”,实际是等你提出数目后进行砍价,试探和压榨你能承受的最低额度。
她在吃过不少亏和经验丰富后,逐渐也学会讨价还价。
但她知道,眼前人所说的“报酬你提”,绝不会是她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种。
是真正意义上的报酬随便她提,一种底气富饶的自信。
这种自信,又因为对金钱态度过于随意,在夏清让看来显得有些傲慢。
但他回望她,极黑的眼眸像无尽深空拓下的夜幕,只有平静,没有其他。
她的敏感显得多余。
“我会考虑的。”夏清让犹豫一秒,接过。
名片只印了止歧两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其余的地址、职位,一概没有。
止歧的目光再次落到她素白手腕一点红痕,狭长的眼眸微挑,隐约笑了下:“那,再见。”
“再见。”
夏清让看他离开的背影。
有两三个面露焦色的工作人员很快围到他身边说些什么,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主心骨,不时拿出文件递给止歧检阅。
这个画面很神奇。
同样的年纪,她还在学校争夺排名,为高于大部分人的成绩沾沾自喜,有些人已经跳出象牙塔,去到更大的舞台。
夏清让忽然觉得,即便止歧这个名字没有出现在原著小说里,但他和简呈言许佑默他们,其实一样,是同类人。
简呈言随和温柔的表象下有条泾渭分明的线,他会在书店帮她解难答疑,也会在学校跟其他同学迅速熟络,但永远不会深交,他的交际圈在心中早就定好边界。
许佑默头脑简单,态度也更鲜明,将自己和特招生甚至连同其他普通学生,都明显划分开。
今天的止歧,态度不像许佑默恶劣,说话不如简呈言随和,行为处事的界限模糊在两种风格之间。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浸染在骨子里的,与普通人群的距离感。
夏清让收回视线,随手将名片放进小提包,这些不关她的事,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过饶是有心理准备,在兑换成品时,夏清让还是被两个世界的差距小小震到。
“20万?”
她觉得掌心这枚号码牌在发烫。
“没错,我已经成功收集止歧老师前面的11款戒指作品,差你手中的第12号,这个系列就齐了。”
出价的名媛太太保养极好,据展馆经理说是特地从帝都赶来,为的就是止歧的第12号戒指作品。
活动规定每人最多只能购买一件,这位太太怕自己买错,招呼了经理有人兑换止歧作品的时候通知她,她另开高价购买。
这样不算违反规则,能拿到VIP邀请函的自然都是有背景的人,经理有意卖个人情,在夏清让她们来兑换时,安排了双方见面。
“一个素圈这个价格,差不多。”庄映雪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前面在看谈斯歧那款,用的宝石比较稀有,价格已经500万往上走了。”
庄映雪郁闷:“我们这些小孩果然玩不过大人。”
亏她还想来个侥幸,原来人家都是直接在兑换台蹲着拍卖的。
在她们两人犹豫的功夫,另一名经理又引来一位贵妇人竞价。
最后,第一位想要收集全系列的那个太太,以35万的高价成功拍到夏清让手中的12号素戒。
夏清让看着银行卡中骤然多出的35万余额,有种脚踩棉花的不真实感。
说来也是好笑,她连生死都经历过,在得到天上掉下的35万时,居然还有一瞬间的慌神。
人生第一次完完全全得到这么大一笔,只属于她自己的钱。
仅仅35万就能让她开心这样,夏清让忽然就体会到母亲他们拿到200万赔偿款时的激动心情了。
不管是35万还是200万,对他们来说都是毫不费力得来的意外之财,她是跟陌生人打了个无关痛痒的赌,他们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女儿。
性质相同。
重启不满地说:[我的积分也可以换钱啊,是你自己存着不换。]
“存着的积分只是积分,”夏清让摇了摇头,“你可能很难体会我的穷鬼心态,只有这种实打实变成自己银行卡金额的钱,才有安全感。”
她缓缓捂住胸口,试图阐述鲜活跳动的心脏内里是什么感觉。
说不出,很复杂。
“这才多少,淡定,经理在旁边看着呢。”庄映雪挽住夏清让,帮助她站直,朝她眨了眨眼,“放心吧大学霸,我看人很准的,你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几十万小意思。”
“也是。”夏清让被她逗笑,终于从不真实感中抽离。
双方当场交易完毕,在经理的安排下,分别从私密通道离开。
那位太太急着赶飞机回帝都,先行一步,夏清让她们在休息室等了会。
“哈哈哈这是什么运气,选地方下午请我吃火锅,我为了看展连续吃了一星期沙拉真的受够了。”
没有其他人在场,庄映雪一秒变脸,看起来比夏清让本人还兴奋,“还有吃完赶紧买买买庆祝一下,我晚上不回家了陪你在宿舍庆祝!”
“好!”
没一会儿,经理回来给她们领路,庄映雪又恢复成人前的大小姐模样。
途经转角处一间很大的VIP休息室,夏清让余光瞥见一抹银白。
这好辨认的发色,是止歧的身影刚刚进去。
“肯定是谈斯歧他们四个的休息室。”庄映雪凑过来咬耳朵,惋惜道,“可惜了,现在就算知道人在里面也不能进去看脸。”
夏清让点点头,倒没多想。
止歧本就是他们那个圈的人,既然是同龄,那跟四个男主说不定也认识,进去休息室很正常。
两人跟随经理的脚步,很快到达出口。
她们没注意到的是,在她们走后几秒,原本微敞的VIP休息室被猛然打开,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她们经过的过道上。
“怎么了阿言?”许佑默挠挠头,跟着走出来,左顾右盼。
他还是想出去问问通道保安,锅盖头来了没有。
“没什么,可能看错了。”简呈言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沉默了会,淡淡收回视线。
应该不是她,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简呈言神色如常地回到休息室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看向谈斯歧:“我听经理说你两个作品都成功被人找到了,怎么突然想到去看监控,现场出了问题?”
“没问题。”银发少年慢条斯理摘下手套。
显露出白如羊脂的皮肤中,左手腕内侧横刻一条长长的红色细线,色泽鲜红艳丽,像枚永不褪色的纹身。
“查个感兴趣的人而已。”他轻抚那条红色细线,细细摩挲,神情愉悦,“我的感觉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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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圣德亚35层宿舍。
夏清让以为自己今天会因为这笔巨款激动得睡不着觉。
实际上,她喝了庄映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特调庆祝饮料,几杯之后,晕晕乎乎躺回床上睡着了。
做了个梦,梦里白茫茫一片雾,伸手不见五指,触感微凉,仿佛要透过皮肤沁进脾肺。
拨开雾,视线逐渐清晰,她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不到40岁,原本被生活填满皱纹的脸居然化起了淡妆,显得整个人年轻很多。
女人的五官跟她有四分相似,仔细看,也能辨认出年轻时未被岁月蹉跎的美貌。
她看到女人没再住老破小区的出租房,她从一个环境不错的小区出来,提着帆布购物袋。
经过联合超市时脚步微顿,似乎想要进去,最后还是选择去到农贸菜市场,跟熟悉的摊位老板讨价还价,满载而归。
夏清让的视线紧紧跟随女人,看到她回家,新买的房子很大,三室一厅,电梯房。
女人去厨房收拾食材,带茧的双手麻利去除虾线、清洗、料理,尽管脸看起来比以前年轻,手背的老年斑和褶皱却没有被注意到,依然暴露以前贫困生活的痕迹。
夏清让低头看自己的手,她以前的手也继承了女人的茧,死后身体被系统修复转移,连带那些茧也消失了。
不久后,女人的两个儿子放学回家。
夏清让看到她的弟弟们也换了新衣服,是青少年间流行的潮牌,松垮花哨,她看不懂。
她环顾四周,新房子被打扫得干净整洁,弟弟们丢下书包冲进各自卧室,开始玩电脑,女人嘴角噙着笑,开始准备下一道菜。
灯光温馨,气氛美好,多么幸福的一家。
明明以前女人对她说运动服方便,简单,不仅弟弟可以穿,她也能穿,弟弟穿完正好轮到她。
明明她说过,这个家不需要裙子,不需要颜色鲜艳的衣服,更不许打扮,她说女孩子心变野就会乱花钱。
其实都不是,她只是不想在她身上花钱而已。
没有一件属于她的物品,没有一张她的照片,她所有的一切都被清理出他们的生活。
他们住在由她生命换来的赔偿款所买的新房里,又将她彻底遗忘!
凭什么!
夏清让觉得胸腔有团怒火熊熊燃烧,她想冲到厨房把女人料理好的虾和牛肉全部扔到地上,这些,这些,她以前统统舍不得给她吃!全都是弟弟的!
进不去。
身体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她敲击、捶打、嘶喊,最后颓然瘫在地,可悲地发现自己这边是被消音的无声区。
她的眼泪和撕心裂肺都发不出来声音,被闷吞在身体里。
她只能隔着屏障看他们,再也无法穿越时间和空间的维度,回到那个不再需要她的世界。
夏清让骤然睁开眼睛,醒来。
一室清寂,浮动在鼻尖的玫瑰香氛轻柔告诉她,她现在是在新世界。
她伸手胡乱擦掉眼角流出的泪水。
没道理啊。
没道理他们越过越好,她还一直被框在过去。
她起身下床,越过堆满零食未来得及收拾的客厅,敲响庄映雪的房门。
敲了一阵,无人响应,庄映雪大概喝了饮料睡得很沉。
夏清让按亮手机屏幕,时间是凌晨3点02分,她停下手不再敲门。
打开灯,在宿舍客厅的沙发坐下,拿了个抱枕抱着,任由身体软塌塌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瞥到堆积在地上,下午跟庄映雪一起去商场血拼回来的购物袋。
她看到自己购物袋里一件,两件,三件,全是清一色的运动服。
厌恶别开眼。
以前都是穿弟弟们不穿的运动服,偶尔有邻居姐姐送的款式漂亮、颜色鲜艳的裙子,也都被母亲藏起来,觉得她穿了那些衣服心就会变野,变得想打扮。
如果把钱花在买衣服上,她给家里的补贴就会变少,这是母亲不愿意见到的。
时间久了,连她本人也潜移默化认同这种观念,觉得运动服很好,简单方便,漂亮裙子虽然她也憧憬,但是麻烦,也没必要。
现在有闲钱,她依旧没想过“打扮”两个字。
因为不会。
她从未认真打扮过自己,购物模式已经固定,当她现在意识到自己应该做出改变时,她的改变,也只不过是从廉价运动服,升级到了品牌运动服。
除此之外,她在这方面只剩下茫然。
这是她强硬表象下,极其隐秘的自卑,连庄映雪都没察觉到,只当她是喜欢运动服的简单效率。
原本她准备像只困兽独自舔舐这片小伤口。
但现在,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视线不期然落在今天看展时庄映雪给她搭配的小提包上,夏清让几乎是很任性地,起身,弯腰从提包翻出名片。
彩铃声响起,她的掌心发热潮湿,来不及思考对错,对面接通。
“这个时间点打来,如果你不是同意我的邀请,我会把你拉黑。”不悦的嗓音隔着手机屏幕传入耳中,带着些许惺忪睡意。
都不问她是谁,就笃定是她。
“我的衣品真的很糟糕吗?”夏清让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
“什么?”止歧显然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有人凌晨打电话会是问这种问题,他态度有所缓和,漫着一股子懒散说,“嗯,糟糕。”
“我同意你的邀请,但我的报酬不要钱。”夏清让手指蜷紧,努力控制自己发热的大脑,让声线平稳,“钱对你不重要,我要平等价值的报酬。”
“你说。”
“时间,我要你的时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享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报复性的平衡,“陪你找灵感占用了我多少时间,你就要还多少时间给我。”
他们这些人不是很有钱么,随随便便几十万几百万,她偏偏就要别的。
“然后呢?”止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需要我做什么,还有一点,你和我都不能确保百分百对彼此满意。”
“我知道,你随时可以提出结束。至于怎么定义如何在最短时间里发挥你对我最大的价值,是我的事。”夏清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我需要你陪我逛街购物,提高你口中所说的,我糟糕的衣品。”
她补充:“但是价钱得在我承受的范围内,你得根据我的需求打造我。”
一室静谧,夜色从窗外漫进房间,仿佛能透过遮蔽的窗帘看见薄凉月光。
在对面沉默的几秒时间里,夏清让突然后悔将秘密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她手指挪到挂断键。
“好。”即将按下的前一秒,对面短促笑了声,回答她。
轮到夏清让愣住。
“这个提议很有意思,我接受这个考验。”止歧的声音轻快愉悦,不问缘由,快速定下安排,“这周会展没结束,我没时间,下周六早上九点来我画室,地址加微发你。”
“哦......”夏清让讷了会,应道,“好。”
挂断电话,添加对方发来的私人微信。
他就这么同意了?
在凌晨三点接到她神经病一样的电话后?
夏清让看着手机屏幕,茫然了几分钟,诡异地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开始变好。
大概这就是坏情绪释放之后得到的精神缓和?
止歧发来一个定位地址,夏清让打开地图查看,发现是赫理市南郊一个挺有名气的废墟花园。
之前有人盘下开咖啡厅,废墟花园咖啡厅当时在网络小火一阵,庄映雪朋友圈还有跟风去打卡的自拍照,后面咖啡厅因为经营不善逐渐销声匿迹。
现在估计被止歧改成了画室。
这么大的改造手笔,他是要常驻赫理市?
算了,这不是她要想的事。
夏清让将手机放到一边,阖眼继续窝在沙发上,她得理一理这种神奇的心情。
重启这会才敢悄声问她:[前面是又做噩梦了?]
“不是之前那个噩梦,是梦见了场景投放看到的事。”夏清让说。
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并不对等,她穿来之后,重启作为福利系统给了她五次场景投放的机会:以做梦的形式,看她不在了之后原世界发生的事。
她在暑假时总共使用过三次。
第一次,她用在学校,看到那个世界的女主因为顺位,成功领取到入学考第一名的奖学金。
第二次,她用在她当时救的女生身上。
那天女生吓晕,醒来后她的身体已经被重启带到了这里。
面对徒留在巷子混凝路上的血迹,女生醒来后其实报了警,后来因为女生记忆不清晰,加上没有尸体、找不到凶器、路灯损坏监控不清晰等种种不利条件,警察无法查明真相。
误杀她的富二代找到女生,赔了大笔赔偿款,女生最终离开这座城市。
第三次,夏清让终于把场景投放用在自己家里,看到的就是梦里所见的内容。
那群富二代药性上头,逃走后他们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真的死人,怕事情败露,除了找女生赔偿之外,以防万一,也找到了夏清让的母亲进行赔偿封口。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比跟那名女生谈判时还要顺利,她的母亲根本就没有任何报警的想法,自始至终以为女儿的不归宿是跟别人跑了。
更是在富二代提出私了不要追究时,高高兴兴接受。
200万封口费,她的买命钱,成就了全家人崭新的人生。
都说血浓于水,她怎么,一点都感受不到呢?
[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场景投放的功能。]重启叹气,[还剩两次,给你转换成积分?]
“不用,先留着吧。”夏清让笑笑说,“这个功能很好啊,比起自欺欺人,我更喜欢清醒地活着。你看我这会不是缓过来了么,感谢好心陌生人。”
在伤疤更进一步溃烂前,即使痛苦,也要找机会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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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上,庄映雪醒来,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
“早啊,你眼睛怎么了?”庄映雪凑近盯了会。
“睡前饮料喝多了水肿,”夏清让催她,“快洗漱,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等我,马上!”
圣德亚周末供餐时间很长,去到食堂,依然能看到很多周末留校的学生。
二人取完餐,走到靠走廊的老位置坐下。
夏清让喝着皮蛋瘦肉粥,边回复宋与澜的消息,忽然耳边听到庄映雪不满的嘀咕声:“学人精!”
“什么?”夏清让眼睛挪开手机屏,抬起头。
顺着庄映雪的视线往一楼看,看到林霞居然坐在食堂一楼吃饭,旁边的是......安可然?
“我说林霞,”庄映雪朝她们方向努努嘴,“她手上戴的新链子,不就跟上次我送给你前桌换位置的那条是同款么。烦人,干嘛要买一模一样的,还好我没自己戴。”
“哎不对,林霞边上那个不就是你前桌吗,叫安什么的。”庄映雪这会才认出安可然。
“安可然。”夏清让回答说。
“哦对安可然,换位置后她边上就是林霞了,”庄映雪恍然大悟道,“难道是我误会林霞了,她是特地要跟安可然弄姐妹款手链?她零花钱怎么一下子变那么多?”
夏清让直觉不对:“你送给安可然的手链多少钱?”
“两万啊,”庄映雪手撑着漂亮脑袋,很是郁闷,饭都不想吃了,“林霞零花钱一个月六千多撑死了,之前她让刁洪给她买的那款手链一万出头,我这不是气她说我小气嘛,故意买了高一倍的价格送给安可然,想打她脸,谁知道她又去哪儿弄了钱买同款啊。”
“大小姐,你生一次气可真贵。”夏清让听了想打人,“你下次应该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看她跟不跟你买同款。”
“有道理。”庄映雪焉了吧唧地继续吃饭。
看着林霞跟安可然有说有笑的场景,夏清让心中觉得有异,林霞之前不是很不齿特招生和一楼食堂么。
自己曾经提醒过安可然首饰不戴的话可以卖掉换钱,难不成她是卖给了林霞?
来不及细想,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宋与澜的消息又进来。
宋与澜:好,那等会见。
夏清让跟他约了十点直接在青山书店见面,办完事再带他周边逛逛吃午饭,然后一起乘公交车去武馆训练。
今天的行程很满,夏清让将手链这个插曲放到一边,吃过早饭,跟庄映雪招呼了声,提起运动包出门。
青山书店前方高大的梧桐树被阳光渡染金黄,一片落叶轻落在夏清让肩头,叶梢散发温柔的秋意。
蝉鸣消逝,记忆中的夏日已经过去。
宋与澜今天穿了件很酷的黑白色棒球服,神色冷淡地站在书店门前,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看手机屏。
精致容颜吸引了很多路过小姐姐的注意,生人勿进的气场又将她们搭讪的心思劝退。
夏清让远远看到有两三个心思活络的女生,开始频繁出入书店门口,试图制造机会跟宋与澜交流,感觉很有意思。
帅哥可真受欢迎啊。
“早啊,大帅哥。”夏清让走到新朋友面前调侃。
宋与澜听到声音,将手机收进口袋,很浅笑了下:“早。”
这一笑犹如雪山升起和煦暖阳,冰面破开,原本还站在门口的几个女生看到夏清让,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满脸通红地转身跑进书店。
“到很久了吗,怎么不先进去。”夏清让打趣,“你再多站一会,我感觉可以找书店老板要工资了。”
宋与澜神色如常地说:“刚到没多久,走吧。”
两人并行进入书店。
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书店左侧一面类似快递存放柜的巨大信封邮箱墙。
夏清让熟门熟路地往那边走,对宋与澜说:“我去弄东西,你可以到处逛一会挑挑书,书店很大。”
“那是邮箱墙?”宋与澜有些诧异。
“嗯,这是青山书店特有的笔友交流活动。”夏清让指了个牌子示意他看。
笔友?
宋与澜蓦地想起从简呈言口中也听到过这个词,走到活动牌前查看。
笔友交流活动是青山书店开店以来特创的活动,店内供给阅览的书籍中随机夹有四位数邮箱密码,即看过同一本书的两人,如果同时对这本书产生兴趣并有跟人交流的想法,只要去前台登记密码,使用邮箱,写信,即可成为笔友。
宋与澜拿出手机给简呈言发消息:你说的笔友是在青山书店认识的?
简呈言回复:?
阿言:你怎么会知道青山书店。
阿言:我等会也要去书店,中午一起在外面吃午饭?
看到简呈言等会也要来,宋与澜不自觉蹙了蹙眉。
他并不是很想简呈言见到夏清让,会麻烦。
宋与澜迅速回复:不了,我等会有事,已经跟人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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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夏清让走到一个邮箱前,输入密码,打开,果然自己的上一封信未被取走,也没有新信封。
她取出自己的这封信,将信箱阖上。
这是暑假写给简呈言的信。
“05号邮箱可以重置密码了,给有需要的人吧。”夏清让将信封递交给前台,付了五元管理费,“这封信的原密码0248,保留一个月,没人来取可以处理掉。”
“好的。”前台接过信封登记,显然对这套流程很熟悉。
夏清让想,不管他一个月内会不会看到,就算是一个正式的道别吧。
青山书店的笔友活动虽然文雅但是太繁琐,使用邮箱的大部分都是文艺青年,一般情况下,她也不会参与这种费时间的活动。
暑假跟简呈言的认识完全是个意外。
当时她在看《竞赛合集》,死活吃不透一道题,又没有人可以询问,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前台要了个邮箱密码写信求教。
一周过去,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回复,步骤详尽,知识点罗列清晰。
她看到后犹如醍醐灌顶,赶紧把自己其他不会的难题又写了回信问过去。
居然都得到了耐心回复。
偶然有次放信离开时,正好碰到简呈言来取信,就这么意外地见到了面。
不过简呈言只是颔首微笑,照常放信,回到座位看书,没有深入交流的意思,也没有因为猝不及防的面基觉得尴尬。
而夏清让本就是如非必要不去社交的类型,简呈言的态度反而让她觉得舒服。
两人没有说话,依然维系着问问题和解答问题的信件交流,渐渐的,偶尔也会交流自己看的其他书目。
就像是从未见过面的,真正的笔友。
为了聊表谢意,碰见简呈言也在书店看书的时候,夏清让会在书店咖啡台点杯饮料让服务员送过去。
然后就是简呈言先看到她的时候,用同样的方式回请她。
一来二去,互相点饮料渐渐成了种默契,难以置信暑假两个月,两人都没开口真正说过一句话。
夏清让暑假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中,简呈言说他要离开,以后不会再来书店,夏清让回了封道别信给他——也就是今天这封未被读取的信。
想来简呈言应该是投放最后一封信后,就再也没来过青山书店。
夏清让确实没想到简呈言所谓的“离开”,其实是去圣德亚上学。
不过对她而言,这也确实称得上离开。
在书店内他们是默契平等的笔友,一进入到贵族学校的环境,他们就是永不会相交的两条平行线,中间隔着阶权深深的沟壑。
更何况他还是男主之一,现在即便称不上讨厌男女主,但远离男女主依旧是她坚定信奉的守则。
如非必要,青山书店她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登记完毕,夏清让又去高中教材区挑选几本自己用得上的书,发消息给宋与澜。
才不让:我挑好书了,你呢?
宋与澜:我没有要挑的书,现在走?
才不让:那我直接去结账台,门口汇合。
宋与澜:好。
结账台就在门口不远处,夏清让将手机放回口袋,抱着一摞书,很快走到结账台:“结账。”
“要袋子吗?”
“不用。”夏清让低头看店员扫码。
店门外倾斜在书页上的光线被遮挡一瞬,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店外入内。
就像第一次猝不及防又惊喜的见面一样,简呈言也没想到今天一时兴起,想来书店看看能不能碰到她,居然真的就碰到了。
“好久不见。”
夏清让听到左侧方响起熟悉的声音,抬眸,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瞳仁。
少年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浅色发丝被日影晕开柔软的暖意。
这是某种意义上,简呈言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作为笔友的情况下。
夏清让微微错愕,回神点头:“好久不见。”
她庆幸自己在学校面对他时说话方式有差别,他应该听不出她的本音。
“我来取信。”简呈言目光落在她放在结账台的书籍上,温柔地开口询问,“最近还有什么不会的题吗?”
他的态度自然到仿佛这不是他们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说话,交谈。
仿佛他从没写过“要离开”的信,仿佛她的信也不曾待在信箱许久无人问津。
“暂时没有。”夏清让拿捏不准他突然改变的态度。
其实如果他不是男主,她并不会介怀这些,她到现在依然对简呈言耐心给她解答难题的事带有滤镜,不太好直接冷言走人。
夏清让想了想,还是说:“信不在邮箱,我感觉你不会再来,存到前台了,密码0248,你等会去取吧。”
从另一侧书区走来的宋与澜,看到结账台前对话的两人,眼眸微凝。
最麻烦的情况,小让很可能就是阿言的笔友。
宋与澜看到阿言似乎因为小让的话愣了愣,两人都没注意他,阿言依然侧头跟小让说话:“抱歉,最近有些忙,很久没来书店。学校半封闭,以后我大概每个周末可以出来一次回信。”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小让,等会吃什么?”宋与澜打断夏清让的话。
他走过去,站到两人中间,自然而然将两人分开,顺便拿出手机让收银员扫付款码。
“唉?”夏清让被这么一打岔,才留意到收银员已经扫完了全部书的码,早就等待她付款,身后还有买书的人在排队。
夏清让赶紧把书整理好塞进运动包,示意大家先一起往外走,不要挡道。
“刚刚多少钱,我转你。”出了书店,她对宋与澜说。
“算在吃饭的钱里吧,”宋与澜拒绝,“今天不是说你请客吗。”
他的视线越过站在中间的夏清让,看向简呈言,带着若有似无的警告:“那我和小让先去吃午饭了。”
简呈言感受到宋与澜有意无意展示出的,跟夏清让熟稔的姿态,眸中的温度冻结一瞬,很快恢复如常,甚至比平时温和。
他笑着问:“你们认识?”
他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呢。
“啊,对。”夏清让下意识开口介绍,“这是我朋友宋与澜,我们在一个武馆训练,这是......”
说着说着,她感觉到不对劲,不止是因为作为笔友的她其实还不知道简呈言的真名,不知道如何介绍。
更因为,她发现简呈言问的人好像不是她
——他在问宋与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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