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的第一次出国之旅很是顺利, 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忽略过一路那颠簸不堪的行路,胤礽才一到朝鲜都城,朝鲜王便直接大摆筵席, 王室全都出席,朝鲜王甚至将胤礽迎入主座,自己陪坐侧席。
朝鲜国的饮食偏向于海产,将将入席便有一种属于海产品的咸腥味扑鼻而来。
胤礽在福建呆过一年有余, 对于这样的味道还算适应,是以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朝鲜王因此心里也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大清地大物博, 他真怕自己招待不好这位少年太子。但索性这位少年太子并无什么骄纵恶习, 甚至温和绵软,彬彬有礼。
依朝鲜王看来,这位大清太子, 倒不像是满人出身,他的身上带着一种汉人骨子里所蕴含的文雅。
与康熙帝那凶狠如狼的眼神相比,少年太子如同无害的绵羊。只不过, 朝鲜王一想起眼前的少年在此前如何智珠在握,侃侃而谈,让自己与群臣一让再让的一幕,便不敢升起一丝一毫的小视之心。
康熙帝或许能要了人的命,那这位少年太子, 便可以将人抽筋扒皮, 拆骨吞肉,榨干最后一点利益。
“这味道,倒是让孤有些怀念了。”
胤礽含笑说着,自如的模样, 倒不像是到了异国,如同回了自己家一样。
朝鲜王微微一愣,反应过来:
“臣还怕太子用不惯,倒是忘记了太子您当初在福建暂住过一段时间门。”
胤礽挟了一筷子蛤蜊肉送入口中,缓缓咽下,这才微笑道: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滋味,朝鲜国的饮食倒是颇为养生。”
养生是养生了,就是有些太过寡淡。
胤礽是杂食性动物还是比较好养的,要是康熙,高低得让御厨重新做一桌了。
“太子您谬赞了,能得到您的赞誉,臣,臣……”
朝鲜王激动的搓着手,挺大一个人在一少年面前作出这幅模样,此行随行的大臣们倒是适应良好,可就是苦了那些未曾随行的大臣们。
这会儿一个个看着他们的王上这般模样,恨不得将自己的头整个埋进面前的盘子里。
这不,里面的东平君就有些坐不住。
东平君何许人也,他是仁祖之孙,也是朝鲜王的堂叔。
而他的另一层身份,乃是张御嫔之亲信。
在张御嫔被明圣王后驱逐出宫后,乃是由东平君的母亲给予庇护。
或许是这段时间门的相处,让东平君也与张御嫔私交甚笃。去岁,在张御嫔入宫之后,东平君也愈发受朝鲜王宠信。
不过,随着张御嫔的失宠,东平君这一次连随朝鲜王出使大清的机会都没有捞到。
东平君十分不甘心,但也无济于事,而他心中更清楚张御嫔的失宠,也是因为大清赏赐的那株桃花树,一时间门种种情绪交织,让他终于忍不住了:
“王上,不过一乳臭未干的小儿,您又是相让主座,又是赔笑以待,何以至于此!!我朝鲜王室威仪何在?!!”
东平君用朝鲜话大声说着,义愤填膺到额角的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朝鲜王这会儿也觉得脑子里神经突突直跳,他堂堂一国之君,能将姿态放到这么低,难道不能说明什么?
东平君作出一幅全然为朝鲜王考虑的模样,继续认真动情的说着:
“臣不知鞑子用什么手段威胁了您,若要受辱,臣愿代王上!还请您,珍重自身呐!”
朝鲜王这会儿直接被东平君的三言两语弄的尴尬起来,朝鲜国特有的好口才被用在了自己身上,朝鲜王只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儿能让他钻进去。
朝鲜王悄咪咪的看了胤礽一眼,只见胤礽这会儿正慢条斯理的品尝着朝鲜王特有的驼酪粥,一幅听不懂,不理朝鲜内事的模样。
朝鲜王这才松了口气,怒视东平君:
“够了!本王请太子前来解决奇品薄荷失效之事,否则届时那一千万两白银可否请东平君一人担起?”
“可,清朝太子不过一幼稚小儿,又有何法子?莫不是清朝借机愚弄吾等?”
东平君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还是个刚刚长出青涩果实的少年,能够解决这次的危机。
他怎么可能有办法?
“太子虽年幼,但他随便拿出来的功绩也不是你能相比的!取琉球,平鼠疫,治福建,造神兵……本王自是信他。”
“可您又焉知他之功绩,不是清朝造势之举?!”
东平君据理力争:
“王上啊,您睁眼看看吧!这不过是一黄口小儿,如何能有那天大的神通?
您如同奴仆一样服侍在他身侧,又置我朝鲜国之颜面与何地?!不该,不该啊!”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朝鲜王有求于孤,自然在能力范围优待孤,且孤确实年幼,朝鲜王关照一二也属常事。
孤倒是不知在尔之心中,不过如此,便是奴颜婢膝,置国之颜面与不顾。尔怕不是低看了你王?
孤也想知道,朝鲜王尚可能屈能伸,以一国之君之身屈身求援,尔如何能以一张利口,平白抹去了朝鲜王之功,便将罪名加之他?你们国家的君主,就这么好欺负?孤倒是长见识了。”
胤礽慢悠悠的放下铜碗,不疾不徐的用朝鲜语说着:
“还有,鞑子这个词,孤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否则莫说是朝鲜之境,孤也定能让尔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少年声音淡漠无比,随着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几乎让人要以为他不过是在闲闲叙话。
可是,若是对上少年那双黑丸沉银的眼眸,便会立时禁声不敢言。
胤礽这厢话音落下,殿中安静的可怕。
大清太子,他竟然会朝鲜语!
他才多大?!!
而震惊的朝鲜国众人,也没有注意到大清其他人的表情,也是一整个呆愣住了。
不过,他们这些人都很会和自己和解,太子爷都能制造出那样的神丹,会几门外语……也是正常的吧?
于是,清朝方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
反倒是朝鲜国的众人那表情就像是嘴巴里被塞了一只无形的鸡蛋一样,怎么都合不拢。
朝鲜王最先反应过来,他动容于第一个赞许自己能屈能伸的竟然是胤礽,一时间门激动的泪眼汪汪。
朝鲜王而今也不过将将弱冠,这一次贸然和红毛番签订契约,确确实实是他被海上贸易的利益熏晕了头,但他一直在积极的想办法。
只不过,他这段时间门一壁焦虑薄荷危机,一壁又羞愧于己方不告自取。
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放弃所有脸面,挽回损失,将颜面任人践踏,无异于凌迟。
可是,好容易将救星请回国,面临的却是长辈的斥责。
朝鲜王几乎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可是却没有想到,为他说话的,却是异国太子。
“确实,东平君所言不妥,王上种种,皆是为我朝鲜发展之大计,东平君质疑王上,莫不是自己也能有法子解决?”
“王上愿为我朝鲜放下身段,能屈能伸,乃大义也!”
……
随着胤礽的开口,群臣纷纷抨击起东平君。东平君一张口难敌八方,只能狼狈败逃道:
“臣只是不愿意看到王上受骗而已!”
东平君被朝鲜王直接赶出宴会,之后,伴着丝竹阵阵,胤礽倒是享受了一顿海鲜盛宴。
虽然朝鲜国处理海产的手段有些太过素淡,以至于海腥味未曾被完全压制,但那独属于海鲜的鲜甜,依旧让人沉醉。
宴毕,朝鲜王与胤礽独自在殿中攀谈。
如果说最开始,朝鲜王只是把胤礽当做需要供着的救命良药,那么随着这顿筵席结束,他倒是真正起了与胤礽相交之心。
想起方才筵席之上的种种,朝鲜王心中酸涩之余,又升起了几分好奇:
“太子,方才您为何帮臣……”
这本是朝鲜内事,胤礽本不必开口,可是,没想到他不但开了,甚至还以一己之力,直接让朝鲜王重拾君主的威严。
胤礽喝着香茗,是大清境内的六安瓜片,如今在异国喝到,却是让胤礽有了几分思乡轻愁。
听了朝鲜王的问话,胤礽只是微微一笑:
“朝鲜王错了,孤可不止是帮你。孤只是,不希望我们的合作被一些莫须有的外力所影响。”
或许朝鲜王自己都没有发现,因为签订契书,下令种植薄荷的人是他,所以他在应对一些事上,难免气弱几分。
倘若方才坐在上面的康熙,所有臣子敢如同东平君那般言语,康熙不赏他一个诛九族,都是因为他也在同一户口本上。
而胤礽并不希望朝鲜王带着这样的心态合作,那样一定会或多或少的影响他们之间门的合作。
这,可不是胤礽愿意看到的。
朝鲜王听了胤礽的话,一时想不通胤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只是老实觉得:
太子他真是个好人!
胤礽尚不知自己被朝鲜王在心里发了好人卡,而朝鲜王也将自己的动容掩藏起来,只是看着胤礽的眼神带着几分亲近。
“您放心,合作之事,臣必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就如胤礽所说的那样,这可是行走的一千一百,不,五十万!
朝鲜王心中压抑着自己的种种情绪,只小心翼翼问道:
“那这几日您先好好休息休息,一路舟车劳顿,实在累人的紧。”
朝鲜王这一路做事还算妥帖,胤礽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笑着摇头:
“不必了,孤又不是纸糊的。东平君今日之言,只怕会掀起风言风语,孤昨夜夜观星象,十日之后,便是良辰吉日。
这十日,正好也让孤看看朝鲜王种的薄荷田如何,倘若朝鲜王种植的薄荷合格,那么,孤正好可以在十日之期后,祈求上苍,降下福泽。”
胤礽说得神乎其神,可朝鲜王听了后呼吸都直接急促起来:
“真,真的有神,神谕吗?”
胤礽轻轻点了点头:
“自然是有的,孤会尽力的,朝鲜王也可以今日便将孤的话传下去,以安臣民之心,莫要让人以为朝鲜王目拙带了一个骗子回国才是。”
“哪里能!太子放心,若是有人胆敢说什么碎语闲言,臣定将其碎尸万段,绝不允许旁人玷污您的清誉!”
朝鲜王认真的看着胤礽,眼中闪过专注让胤礽不由一愣,然后便惊讶的发现,自己那异国信仰值直接疯涨起来!
这就是……一国之君的信仰之力吗?
胤礽一时有些不解,但是他并未纠结。
这一日开始,所有人都期待起了十日后。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