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 朕的好儿子,快别跟朕开玩笑了, 暑热将至, 百姓们可等不得呢。”
康熙连忙搁下御笔,巴巴看着胤礽,胤礽轻哼一声:
“难道不是汗阿玛先跟保成开玩笑的?”
“那不能, 这不是民间……咳咳,罢罢罢, 朕以后不说了, 不说了。不过, 保成啊,薄荷虽然涨势凶猛,可你也要提前准备。我大清泱泱数万万百姓可都指着消暑薄荷过日子呢!”
康熙眼看着逗狠了儿子, 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胤礽听了康熙这话,这才松了口:
“保成自然知道, 这件事汗阿玛不必忧心, 保成心里有数。”
“这……”
康熙有些犹豫,他一向觉得胤礽靠谱,可是没想到今年明明已经该到了储备薄荷的时候,胤礽竟然不动如山……如若没有合适的替代消暑丹的产品, 不说普通百姓,只草原怕是都要引起骚动了。
胤礽却是胸有成竹:
“汗阿玛, 您啊,就把心肝掉进肚儿里,放心即可!保成一定不会误了这件事儿的!”
康熙听了这话, 放下了心,随后便又听胤礽提起:
“对了,汗阿玛,这些日子,那些附属小国可有信函?”
康熙对于胤礽还是很放心的,薄荷之事他虽然有些忧心,但是既然胤礽那么说了,他必是心中有数,所以康熙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情。
这会儿,听了胤礽的问话后,康熙直接在奏折堆里抽出来一本赤色描金皮壳的折子:
“你倒是问的巧,今日朕正好收到一封来自朝鲜的折子,这朝鲜,哼!”
康熙是一个记仇的帝王,尤其是去岁那朝鲜正使的作态,就让康熙对于朝鲜心中也有了意见。
康熙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折子,随后直接“咦”了一声:
“这朝鲜王……竟是递了一封请罪的折子?真是奇也怪哉。”
而胤礽听了康熙这话,唇角顿时扬起一抹微笑,直接靠回了椅子,津津有味的吃起了茶点。
康熙碎碎念完,这才认真的看起了折子,朝鲜王未曾经历过大清朝臣的培训,所以请罪的折子那叫一个无庸赘述,只把康熙看的眼睛疼。
等康熙好容易看完了折子,也没有弄清楚他到底要请什么罪,只是里面言明了他自己想要亲自亲自来京请罪的中心思想。
“保成啊,你说这朝鲜王好端端的,究竟请的哪门子罪?是去岁他们国家的使臣不敬之罪?可是这也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这请罪折子写上大半年,也真有他们的!”
康熙看完了折子,提起御笔,一时顿住,不知该不该批准:
“保成,依你之见,这朝鲜王赴京请罪之事,朕应不应该准?”
“嗯,嗯?”
胤礽忙咽下了嘴巴里的糕点,喝了一口茶顺下去:
“汗阿玛,您还是批准吧!”
“可朝鲜王来意不明,大半年前才来了一回,要不是看在他们与我大清互为表里的份上,朕……”
康熙紧皱着眉,却毫不客气的吐槽着。
“别啊,汗阿玛,咱们过夏的薄荷都送上门了,您就甭推了!”
康熙一愣:
“保成是说?”
胤礽笑眯眯道:
“如果保成没有猜错的话,朝鲜的土地上,应当已经种植了一定数量的薄荷。”
胤礽还是说得有些保守,他并不知道那两盆奇品薄荷早就已经折服了朝鲜王的心,所以现在朝鲜最起码有近一半的土地种植了薄荷!
否则,朝鲜王也不至于火烧眉毛到一刻都不敢停的过来请罪。
康熙听了胤礽的话,才后知后觉的像是自己去岁想要吃的瓜,也不由摸了摸下巴:
“保成是说……朝鲜王将那两盆奇品薄荷种下了?”
“恐怕还不止呢。去岁秋,他们带回了两盆奇品薄荷,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月,以薄荷的繁殖速度,朝鲜的占地面积,想必朝鲜的土地已经被薄荷分去了一部分。”
胤礽慢条斯理的说着,但康熙还是有些不相信:
“可是,他们种薄荷做什么?朝鲜占地狭小,他们国家种植的粮食恐怕都不够本国的百姓食用,如今种这些消暑的薄荷,也不过是为了上层达官贵人的享用,那也不会需要多少用量。
诚然,薄荷生长奇快,但只怕也无法供应我大清这数万万百姓啊!”
胤礽听了这话,竖起小手指摇了摇:
“不不不,汗阿玛,您忽视了商业的利润。朝鲜多山少粮,普通百姓本就难以果腹,朝鲜王种植薄荷乃是有所图,且所图甚大。”
“……区区朝鲜小国,不过弹丸之地,又有甚所图。”
康熙明显不信,胤礽却一脸正色:
“汗阿玛忘了,朝鲜究竟为何匆匆来我大清吗?”
康熙一时有些跟不上胤礽跳跃的思维:
“不过是被红毛番的香玉勾起了贪欲罢了,可这与薄荷又有何干系?”
“香玉之所以能勾起朝鲜王的贪欲,正是因为其在我大清之外价值不菲,而保成的奇品薄荷也有着相同的价值,朝鲜王如何会放弃?
更何况,现在的红毛番……可是在后世被称之为海上马车夫的,朝鲜王如何会错过一个让自己变富裕,变强大的机会?”
胤礽说到这里,康熙渐渐回过味儿来:
“保成是说,他们将那两盆奇品薄荷带回去后,私自种植,意图贩卖?”
胤礽轻轻点了点头,康熙随后抚掌大笑:
“可是他们走的仓促,不知道这奇品薄荷不过是保成准备的一次性试用品,而这些时日正正好经过秋,冬,春三季,都是不需要薄荷时节。
而他们一面将薄荷种植,一面也来不及察觉薄荷之功效,于是便拖到了现在?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朝鲜王亲自前来请罪吧?”
“汗阿玛,在商言商,朝鲜王与红毛番非亲非故,他想要拿奇品薄荷与红毛番做生意,如何能不付出点什么?
红毛番那海上马车夫的盛名不虚,又岂是好相与的?左不过,是与之签订了一些不公平合约,诸如大量赔偿金等。”
朝鲜素来不富裕,如今眼看着自己解决不了,这不得来求助大清?
胤礽寥寥数语,已经将朝鲜的现状猜测的差不多了,康熙见状也是不由颔首,有此继承人,大清何愁不兴?
“好,那朕准了!”
康熙随后落下御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一个“准”字。
而康熙举重若轻的一个“准”字,却差点没让朝鲜王高兴疯了。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他能求得大清的谅解,自然可以安然度过此劫!
这些日子焦虑的食不下咽的朝鲜王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将这个好消息昭告群臣之后,终于腾出空来歇歇脑子。
正在这时,有宫人前来禀报:
“王上大喜啊!金淑仪娘娘有喜了!”
朝鲜王一整个大喜过望,直接朝金淑仪的宫殿走去,刚一进门,就看到了院子里那花攒锦簇,粉霞如盖的桃花树。
桃花树经过金淑仪一整个冬日的殷勤照看,在暖融融的春日里开的愈发的旺盛了。
朝鲜王看到这样生机盎然的桃花树,心中对于金淑仪愈发满意。
“参见王上。”
金淑仪袅袅而来,脸上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惊喜之色,朝鲜王忙扶住了金淑仪:
“免了免了,你呀,只要怀好本王的第一个孩子就够了,这些虚礼不必顾及!”
金淑仪却低头轻笑着:
“王上怎知咱们的孩子第一次见您不想给您见礼呢?这是妾对您的敬仰之心,也是孩子对您的一片孝心。”
朝鲜王听了这话,那叫一个浑身舒坦,直接牵上了金淑仪的手,朝屋内走去:
“你呀,本王是说不过你了,都是本王不好,竟是让这样一朵解语花空置宫中……幸好,上天不曾让朕一直目拙下去。”
“妾哪里有王上说的那样好……中殿娘娘雍容典雅,张妹妹娇艳如花,妾不过尔尔,哪值得王上盛赞?”
“快莫谦虚,王后是牡丹,御嫔是红芍,你便是让本王沉醉的白莲……”
呢喃细语,密密情话,让金淑仪与朝鲜王的身影渐渐贴近……
“王上!王上!”
“何人如此吵闹?”
朝鲜王坐直了身子,却忍不住狠狠皱起眉头,厉声喝道。
“回,回王上的话,是,是张御嫔。”
“她?她有何事?她素来在你这这里也是这般放肆吗?”
金淑仪抿了抿唇:
“张妹妹她天性率直……”
“天性率直?你叫她一声妹妹,她还真是妹妹了?她那年龄,若是再长你几岁,做你娘都使得!”
张御嫔冲进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朝鲜王这话,差点没被气晕:
“王,王上,您,您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妾?!”
张御嫔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不复原先的甜腻,让朝鲜王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厌恶。
“本王说错了?那夜你眼角都生了细纹,与金淑仪在一起,如若两辈人……”
金淑仪听到这里,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
张御嫔差点被气晕过去,朝鲜王有些不耐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张御嫔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朝鲜王,她万万也想不到为何在王上这里能听到这样的扎心之言!
“妾,妾已经许久不曾见到王上,听闻淑仪姐姐有喜,所以,来贺姐姐有孕之喜……”
顺便来拐走朝鲜王。
金淑仪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闪过一抹讽刺,却不想朝鲜王却根本没有看张御嫔,甚至直言道:
“既是贺喜,贺礼何在?”
张御嫔顿时蒙住了,她听到王上过来,只来得及匆匆将自己收拾好,哪里有心思准备什么贺礼?
“满口谎言!本王怎么有你这样不忠不义的女人?!”
张御嫔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狠狠敲了一闷棍,脑瓜子嗡嗡的:
“王上,您,您说什么呢?妾确实是为您而来,对不起淑仪姐姐,妾承认,可是,可是妾如何就不忠不义?!”
“你与淑仪比邻而居,得知她有孕之喜却心怀叵测,是为不义!
本王将大清御赐桃花树赏赐给你,你明明精通花木之术,却恶意暗害,倘若皇上问起,你便将我朝鲜陷于不义之地,是为不忠!
桩桩件件,本王可有一件事冤屈了你?!明知淑仪有孕在身,竟如此大呼小叫,卑人出身实无规矩,不堪承宠!”
不堪承宠。
四个落下来,直接将张御嫔整个人都压垮了,她本就不甚年轻,这些年也不过是仗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情义,看似饱受皇宠,可实则如履薄冰。
而今天,朝鲜王这话一出,让张御嫔心中悲凉的同时,又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带下去!”
朝鲜王想起此刻院中那株肆意生长的桃花树,再想起自己赐给张御嫔后蔫儿哒哒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是桃花树吗?
那是朝鲜与大清朝关系紧密的象征!
张御嫔,实不堪重任!
而等张御嫔被人拖下去后,金淑仪才愕然抬头,看向朝鲜王,黑白分明的美眸中,带着几分困惑。
什么时候,她竟是金贵过王上一直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张御嫔了?
“张御嫔以下犯上,本王已经处置,想她日后必不会再让你为难,本王的……昭仪娘娘。”
金淑仪,不,金昭仪惊讶的看向朝鲜王,朝鲜王大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今日,皇上准了本王赴京奏折,解了本王燃眉之急,又逢昭仪有喜,真真是双喜临门,本王这一子,生而带福啊!”
金昭仪消化了一下朝鲜王的话,心中对于张御嫔失宠也有了猜测。
那桃花树可是大清赏赐,王上能亲自前往大清,必是有所求,而张御嫔这个不敬桃花树之人,自然也会被王上厌弃。
不过,这样正好。
金昭仪顺着门看出去,正好看到桃花树那满是桃花的枝桠在风中摇曳,脸上不由带上了笑容。
它受的苦,终于可以报应回去了。
“王上说什么呢?妾不求这孩儿天生带福,只求他来日能得王上您一二风采……况且,若是位翁主呢?”
“是翁主本王也高兴!先开花后结果嘛,昭仪素有腹病却是第一个为本王孕子之人,后宫他人委实有些不争气了些!”
金昭仪听了这话,却是一顿,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神却不由再度停在了桃花树上。
她的福气,可不是天生的。
但,也确确实实是被人赐予。
那是大清朝的太子,大清朝未来的君主。
那一定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人。
金昭仪心中升起了一丝敬仰与向往。
“王上,那您这次前往大清可是要觐见大清太子?听说大清太子如今也才不过垂髫之年,却颇有功绩呢!”
“你这话说对了,说起来,这位大清太子那才是带福而生!本王让人打听过一番,据说他……”
……
四月中旬,朝鲜王带着自己的臣子浩浩荡荡的行至了京城。
即便一路上遍地都是水泥路的存在,但是每一次踩在水泥路的时候,朝鲜王的神情还是不由一阵恍惚。
如果不是他这一次亲自来到这里,他几乎无法想象,与自己国家比邻而居的大清,已经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此时此刻的朝鲜王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当初的噶尔丹……他输的不冤!
如果是曾经那个因为三藩动乱焦头烂额的大清,那么确实真的会因为噶尔丹的出战乱了阵脚。
可现在,若是噶尔丹本人进入大清瞧瞧,高低也要被当初野心勃勃的自己两巴掌!
朝鲜王心里胡思乱想着,最终深吸一口气,带着恭敬谨慎的态度,递交的求见的手书。
而朝鲜王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心态早就已经随着一路的见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曾经的朝鲜,因为大清的优待并未生出多少臣服之心,可是此刻的他已经彻底折服于此。
折服于一个如同冉冉上升,太阳一样的大国。
“太子爷,朝鲜王求见,皇上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梁九功前来给胤礽传话,因着朝鲜王乃是前来请罪,是以康熙并未大摆筵席。
胤礽对于这样的结果也不甚意外,毕竟汗阿玛向来不是什么不顾大局之人,而这样的举动更容易换来朝鲜王真真正正的心悦诚服。
这样,胤礽才能愉快的割韭菜啦!
等胤礽到的时候,朝鲜王还未曾到,康熙请人备了酒菜,歌舞,规格之上并未有怠慢的意思。
“保成来了?”
康熙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让胤礽坐过去,笑眯眯的说道:
“果真如保成所说,朕特意让人入朝鲜调查过,现在的朝鲜连都城里空余的土地上种满了薄荷!”
“既然如此,那看来此番咱们大清过夏的薄荷已经有下家了!”
胤礽也不由弯了弯眉,父子两人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朝鲜王到——”
不多时,朝鲜王带着几位臣子走了进来,一看到那并不隆重的酒菜后,非但没有觉得自己被怠慢,反而心里别提多窝心了!
要知道,他们这一次来可是来负荆请罪的!
要是大清皇上大摆酒席,他只怕都要没脸开口!
这会儿,朝鲜王感动于康熙的贴心,整个人就像是迷茫的孩子看到父亲一样,正请着安,却已经潸然泪下:
“皇上,都是臣鬼迷了心窍,听信了谗言,辜负了您对我朝鲜国的一片真心啊。这个罪臣臣已经带来了,臣将其交给您发落,只求您能息怒才是!”
“哦?不知朝鲜王何错之有?”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