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压得天色黑沉沉的。
阿离宫东侧的溪雅苑中乱做一团,魔侍宫人们惶恐不安地在各个宫殿内奔走着,低声呼寻:“安小公子,安小公子!”
“怎么办啊,这眨眼不见,是跑去哪儿了……”
未久,一宫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大事不好了,安小公子好像跑到夏荷院中去了,跌进了鲛人池,要闹出人命了!”
几个负责顾看安小公子的魔侍闻言脑中一嗡,当场吓昏了过去。
……
夏荷院。
魔将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院口。
马尧一身戎装赶到现场,脸色比那天色更黑:“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把公子救出来?等到了现在?!”
围在夏荷院外的魔将们进退两难,副将上前回话:“禀、禀大统领,这院子由主上布了结界,里头养了条鲛人,特说了,不允许闲杂人等出入,我等不敢……”
“废物!事有轻重缓急知不知道?”马尧一脚将这不敢顶事的东西踹开。
安小公子乃是东城城主梅若成之子。
梅若成虽然子嗣众多,但最是喜欢这个容貌无双的小儿子,时常带在身边,宠爱无极。
如此人物,若在阿离宫有个闪失,魔主处境岂非为难!
副将嘴上说着是害怕魔主的禁令,其实是想那安小公子已经跌入鲛人池一刻钟了,冲进去怕是只能捞上来半幅尸骨。届时他触了魔主的霉头,又救援不力,办坏了事,两头不讨好,干脆什么都不做等他来定夺。
不做才无错。
马尧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冲在前头,闯入夏荷院。
魔将们终于敢跟随着大统领,举起弓弩,鱼贯而入。
……
院中无人。
莲池内的水面平静,除了霏霏小雨点落的细小涟漪,池面之上再无半点动静。
湖心残余着大片血色,在水中越扩越远。
众人的视线追随着那片醒目的血迹,轻易地在莲叶的缝隙之中寻到了那条杀人的恶鲛。
他的脸色煞白,眸中尽是恍惚的无措,死死抓住梅安,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前。
被挟持的梅安腹部被撕扯开一道极深的伤口,血色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涌出来,处于水下,却连挣扎的动作都很轻微了。
情况相当严重。
最关键的是,梅安才刚刚练气阶。
这种程度的伤,对他而言是致命的。
马尧心里一个咯噔。
绷紧下颌片刻,心中便有了决断,招招手,冷漠:“安小公子看样子是救不成了。去,把那只鲛人射杀了,叫他死得越惨越好,注意别在安小公子身上留下箭伤。”
副将大惊:“统领,那可是主上的……”
马尧恨铁不成钢:“他杀了安小公子,难道还想活命?!那毕竟是个畜生,咱们只有将鲛人的尸首赔上,再看能不能安抚住东城城主的怒火……”
……
小鲛躲在池底,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既混乱又惊慌。
魔主曾说她会在附近布下阵法,从此不会再有别人来搅扰他。
这显然又是一个谎言。
梅安是自己摸进夏荷院的,通过正门的时候没有任何受阻的迹象。
又或者,他的到来就是魔主默许的。
她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呢……
……
弓弩手的剑已上膛,瞄准池中的小鲛。
皎厌离咬紧牙关,将梅安抬出水面,利刃死死地抵在他的脖颈之处。清亮的眸中有天真的残忍,一一扫过在场的魔将,像要做困兽之斗。
箭雨一触即发。
一声冷然,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都住手!”
……
魔主突然驾临,院内院外的魔将们纷纷单膝跪地。
阮眠阴着脸快步走入夏荷院内,看向众人围聚下并无丝毫悔意的杀人恶鲛,唇角微微抿起。
马尧自知事大,低首捶胸行礼:“属下无能,未能即时救回安小公子,我……”
“心肝儿。”
她突然开口,截断了他的话。
向来不苟言笑,薄情寡恩的魔主行至岸边,对水中的小鲛招招手,嗓音温和中压着隐怒,“你伤到哪儿了,快过来我瞧瞧。”
马尧:“???”
众魔将:“!!!”
小鲛悚然地皱起眉,不知道她演得是哪一出。
……
阮眠身上的暗伤刚被七品药师的丹药给补回来,从阿离主宫到夏荷院这弯弯绕绕的三里地,差点给她跑掉半条命。就这还姗姗来迟,险些没能救回小鲛。
跑来一看,刀虽然握在小鲛手上,但抵在的是别人脖子上,心口的一口气可算松下来了。
十一:“做个人?那被挟持的可是个孩子。”
阮眠:“是谁谎报军情,说皎厌离要寻短见的?”
小鲛不爱搭理人,她平时想要喊他出来聊个天都要在岸上叫个半刻钟。无缘无故的,他会去挟持个小孩?
十一声气儿弱下来:“我是瞧见你攻略进度跌了,视角转过去又看到他手中持刀,所以才……”
“……”阮眠没心情同它掰扯这些。
十一便补偿性地再提了一嘴:“那小孩的身份特殊,在魔域地位尊崇,他出了这么大的事,皎厌离一只无背无景的小鲛,恐怕很难脱身了……”
阮眠看这阵仗,虽不认识那孩子,心里也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于是张口一声心肝儿,把自己喊麻了半边。
甭管对方背景多大,反正小鲛她是一定要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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