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从一场纷杂缭乱的梦中醒来,胸口发闷,疲惫不堪。
昨晚看了部电影,没想到一入睡就掉进片子里,霓虹颓废,五彩斑斓,她追着一个人的背影大步穿过逼仄的楼道和寂寞街巷,周遭景物不停地抽帧、抽帧,眼花缭乱,好容易抓住那人,期待转过头来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然后拉她去破旅馆开房。
“跟踪我啊?”他打量她,语气带着嘲讽:“你才几岁?长大再来找我吧。”
陆梨想说她早就长大了,但是那人不听,搂着一位曼妙的女郎离开。
陆梨感觉心痛,这时摸到裤子口袋里有一把枪,理所当然,想也没想,她开枪把他们干掉了。
醒来疲惫又过瘾,睁开眼,模糊的蓝色像从梦中泄露,染透房间,时间还很早。
她起身靠在床头,开灯,点一根烟,接着拿起手机。
宋玉彬几乎把她电话打爆,微信也发了几十条。
这位前男友最近找她复合,缠得很紧。昨晚又想约她出去,说有话讲,陆梨懒得应付,打发他到两人第一次接吻的地方等着,然后手机调静音,她窝在家里看电影,看完就睡了。
“图书馆北楼荷花池,我都记得。”
“我会一直等你。”
从昨晚十点半到今早五点,断断续续地给她发微信。
陆梨打了个哈欠,回:“不会吧?你真去了?”
几十秒后宋玉彬发来语音,带着哭腔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陆梨你他妈是不是人?!我等了你一晚上,被成千上万只蚊子咬,还被保安追着跑,一脚踩空掉进了池塘!耍我是吧?你这个混蛋!”
她发笑,想了想:“我记得有很多鸭子在荷花池拉屎,你走大运了。”
宋玉彬崩溃:“变态!魔鬼!”
这二货真经不起逗。
陆梨笑得双肩微颤,抬起下巴吐出长长的烟雾,然后把他拉黑。
屋子安静得像口棺材。
陆梨掐了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扭动双腿,回想刚才的梦,幽然暗生的欲念,像水草将她缠绕。
最近两年心空得厉害,她浪费许多时间去赚钱,大好的年华,大好的美貌,原本应该跟英俊的男人纠缠个死去活来才对,都浪费了,她的青春肉/体。
虽然宋玉彬也还算英俊,但不可能的,他没机会了。
陆梨和他是彼此初恋,那时他殷勤乖巧,甜言蜜语,两人有过大半年青涩的回忆,直到后来她退学去做哭灵,宋玉彬很快和她提出分手。
不知是觉得她的职业丢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种男人绝不会再要了。
正胡思乱想着,客厅传来门锁开关的声音,她外婆齐佑梅女士晨练回来了。陆梨立刻跳下床开窗开电扇,吹散屋里的烟味儿。
一个多月前她动过手术,切除声带息肉,外婆不准她抽烟。
手术完休养到现在,从20岁成为职业哭灵人以来,还没有放过这么长的假。
尤其最初的两年,也是最缺钱的两年,七百三十天,有六百天都奔走于各个丧主家,有时甚至一天会赶好几场。
后来渐渐在这行有了点儿名气,口碑也打了出去——好嗓门,专业过硬,而且还年轻貌美,太优秀想低调都难。
跟着出场费水涨船高,买了房子车子,开了店,这两年倒不用那么拼命了。
但她的店是个花圈寿衣店。
外婆一直想让她转行。
早饭时间,祖孙两个相对而坐。
“你眼睛要瞎了吗?”老太太突然问。
陆梨推推鼻梁上新配的眼镜:“一百多度而已,不戴也看得清。”
外婆抬腿踩着椅子,胳膊搭着膝盖,个头矮小却很有气势:“你嗓子才动完手术,现在眼睛又近视了,再做哭灵早晚变残疾人。还不趁早把店转出去,随便开一家什么小卖部,说出去也好听些。”
陆梨嘀咕:“小卖部哪有殡葬赚钱,还要还房贷的。”
“放屁!你就舍不得你的寿衣店。”说起这个就来气:“要不是为了给你妈治病,当时怎么可能让你退学做这行?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天天去给不认识的死人哭丧……好运气都哭没了,你看你现在还单身嫁不出去!”
陆梨置若罔闻剥了个鸡蛋递过去:“乖,趁热吃。”
哪儿那么容易,老太太每次情绪上来一定要说到底,一吐为快,大概伤心也会让人觉得过瘾。
“我怎么那么命苦,早年丧夫,中年丧女婿,晚年丧女,一家人死得就剩我们两个!杀千刀的癌症,瞎了狗眼找到我女儿头上,害得我们倾家荡产卖房子到处借债,那么贵的靶向药都没把她治好,我可怜的乖女儿……监狱里那些杀人放火的王八羔子倒是活得好好的,还有天理吗?!”
陆梨随口附和:“就是就是,没天理。”
外婆突然转向她:“你都27了,还不成家,怎么让你妈、你爸、你外公在天上安心?”
“我也想谈恋爱,可是没遇到合适的人呀。”
“你开寿衣店,还做哭灵,哪个男的敢娶你?相亲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
陆梨冷笑:“歧视殡葬业的人我还看不上呢。”
“所以说你没长醒,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
陆梨不耐烦,开始把玩手机。
老太太喝完稀饭收拾碗筷,这时想起一件事,问:“以前我们的邻居辜老师,你还记得吧?”
她心不在焉回答:“嗯。”
“他儿子辜清彦听说要从国外回来了。”
陆梨听见名字一怔,直起背,扭头问:“什么时候?”
“今年吧。”外婆说:“算起来那孩子也不小了,我记得比你大三岁,是吧?”
陆梨的魂儿已经飘走。
“长得出挑,学历又高,这么好的条件不知道得找个多优秀的姑娘,唉,昨天碰见他妈,也在犯愁呢,想让他快点结婚。”
陆梨好像中了迷药,晕晕乎乎,半天才回过神,按捺眉眼之间春潮荡漾,甜腻的声音再次询问:“他真要回来呀?”
外婆在厨房洗碗,没有听到。
陆梨扭着腰肢蹦蹦跳跳回房换衣裳,心里快活好似年轻十岁,怀春的未成年少女,甜过水蜜桃。她多久没试过这滋味了?清彦哥哥、清彦哥哥。她这个年纪,放眼身边还能喊一声哥哥的单身男性已经不多了,真的不多。
陆梨拎包出门,打车来到老城区桐花街,她的店开在54号,老远就看见“福寿堂”的招牌,底下还有几行小字:白事一条龙服务,代联系风水大师。
门外路边停着一辆长安七座的面包车,四万多块买的。
福寿堂的左边是修脚店,右边是小药房,最近死命地打伟哥广告,玻璃窗上贴着醒目的海报:万艾可到货,重振雄风,吻拿性/福。
每次陆梨经过都会恶毒地想,需要吃伟哥的男人还算男人吗?
福寿堂已经开门,淑兰正在拖地打扫卫生。
“你们昨天去罗树弯几点回来的?”陆梨进门问。
淑兰抬头看她,笑回:“一点多,光是过去就开了两个小时。”
店内陈设如旧,寿衣、寿盒、寿布、挽联、香烛,各安其所。
陆梨转进柜台里边,打开电脑查看账目,她这边没有固定的团队,但不管哭灵、鼓乐班子还是歌舞演出,只要生意是福寿堂介绍的,店里都要抽成。
除了淑兰。陆梨不在的时候,基本交给淑兰打理,她虽然只比陆梨大两岁,但结婚早,孩子都上小学了。
今天一整天都不太对劲。
下午有位客人来挑选寿衣,陆梨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咯咯笑出了声。
淑兰吓得倒吸凉气。
客人当场脸黑,拂袖而去。
“好久没吃海鲜了,我们今晚去丰海家宴吧!”她拍手提议。
晚上不好叫车,陆梨开长安出门,家宴饭馆在城郊,周围不少农家乐,独它生意最好。
停车场是一片荒地,坑坑洼洼铺满砾石,场外荒草丛生。陆梨转了两圈才找到停车位,和淑兰挽着手走向饭店。
小桥流水中西杂糅,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服务员大姐热情招呼,在露天空地现摆桌椅,她们两个人坐一张大圆桌。
“待会儿找个代驾就行了。”陆梨要了几罐冰啤酒,但淑兰坚持不沾:“万一临时有活儿,明天起不来。”
陆梨倒喝得高兴。
“你喜欢的人要回来了?”
“嗯!”她像只鸟儿轻快点头。
淑兰笑:“怎么没拿下?不像你的个性。”
“小时候只是仰慕他,而且那时他和雅涵姐姐感情很好,我没动什么心思。”陆梨嘟囔:“后来雅涵意外去世,清彦哥哥就一直独身了好多年。”
淑兰感叹:“这么长情的男人不多了。”又说:“所以你也学他长情?”
陆梨觉得不好意思:“哪有,主要没遇到喜欢的人……呼,总之我的心终于活过来了,真的,孤家寡人的日子也过够了。我要把清彦弄到手,就算不能结婚也要把他睡了。”
跟喜欢的男人睡觉到底有多美妙呢?真好奇,陆梨满脑子找不出一条干净的想法。
淑兰惊得左右张望,赶忙拉她:“嘘,小声点儿。”
吃完饭,抽一根烟,结账走人。
她们步行一百米回到停车场,淑兰进去找车。
除门口一盏大白炽灯,四下漆黑,分不清蟋蟀还是蝉,叫个不停,陆梨感觉小腹酸胀得厉害,啤酒利尿,早不来晚不来……
她东张西望,趁没人,从两台车的缝隙钻进草丛,半身裙抽高,拽下里面的内裤,然后蹲下。
畅……快……
正解决到一半,鬼故事发生了。
面前那辆越野SUV突然引擎启动,两只大灯像照妖镜似的射出刺眼的光。
“啊!”陆梨吓得夹紧大腿,惊愕地直起脖子。
老天爷,幸亏野草遮挡,否则她就被一览无余了。
而司机显然也吓了一大跳,试想深更半夜荒郊野外,一颗女人的脑袋从草丛里伸出来……
“操。”
陆梨听见他骂了句脏话,接着灯光熄灭,两张看不清的面孔隐没于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九点更新。(晋江有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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