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久久没有回应, 江月接着笑道:“大侠再不松手,我可咬人了。”
身后之人这才松了手,退开半步,“你怎么知道是我?”
嗓音已经变成之前江月听习惯的、清朗悦耳的那道。
江月含糊地应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适才感知到有人躲在阴暗角落, 她确实不知道来人是谁。
可当陆珏来到身后, 那磅礴的气运就让她感知不到都难。
再说了, 哪儿有人上来又是反剪双手又是捂嘴, 却没把她的口鼻给捂严实了, 一副生怕真的弄痛她的模样的。
他轻哼一声,径自先推门进屋。
这小院的每间屋子都十分逼仄, 主屋更是只有一个土炕, 一个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柜,连张桌子都再搁不下。
而炕桌上,搁着江月日常用着的,盛放药材和药粉的、各种瓶瓶罐罐。
少年皇子对这种环境当然是司空见惯,只是此时不觉已经蹙了眉头。
他到炕桌一边坐下,“熊慧就安排这样的地方给你住?”
“这不挺好?比起附近其他人的住所, 我这已经是独一份的了。而且熊慧就在隔壁, 也是方便她照看我。”
江月说着话,打开瓶瓶罐罐摆弄了一阵, 拿出一枚棕色的药丸。
“把这个吃了。”
“我吃了你之前给的那颗保命药, 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习惯使然地伸手接过。
江月道:“不是治伤的,是解毒的。”
说着,她朝着他的手怒了努嘴。
方才他推门,江月就看到他手背上有个血点子。应当是他扮演歹人的时候,为了不让她有呼救的时间, 特地没躲她的银针,而留下的伤口。
陆珏把手一翻,果然方才还没有任何异样的手背,现下已经是红到发紫。
更难得的是,他根本没觉得痛痒。
若不是江月提醒,怕是连他都得过一阵才得反应过来中了毒。
届时那毒便是已经入骨了。
“算你有几分警醒。”他并不恼怒,面上的神情柔软了几分,将解毒的丹药服下。
这会儿了,他才愿意抬眼看她,刚舒展开的长眉很快又紧紧蹙起,“你这脸怎么回事?”
江月有些得意地往他跟前凑了凑,“我调的药膏,怎么样,厉害吧?”
寻常的伪装,至多只能维持数日,她这伪装可是陪伴了她一整个行程。
到了邺城的城寨之后,江月其实也可以卸掉,但城寨里的军属大多都是面黄肌瘦,加上进城的时候,侯源也提醒过,说是朝廷的军队偶尔也会进城,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头就还是又给自己涂上了。
陆珏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搓了搓,还真的是一点不掉色。
万籁俱静的秋夜里,跃动的烛光下,肤色蜡黄的少女并不称得上如何貌美,但她灿若星辰的明亮眼眸和指尖的温热柔软的触感,还是让少年皇子为之微微愣神。
脸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火辣辣的,江月便往后缩了缩,端坐在炕桌另一侧。
陆珏摩挲了一下指尖,正色道:“你有这药膏,也配了毒,但也不是万无一失,若我方才真想要你的命,你现下还能安坐在这里吗?”
这世间哪儿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呢?
江月抱着胳膊,挑眉道:“够了哦,到底是谁该生气啊,联玉?还是……九殿下?”
她特地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地念他的假名。
听到他耳朵里,却莫名多了一丝缱绻的意味。
他握拳到唇边,轻咳一声,“隐瞒身份确实是我的不是,但一码归一码,你同我置气,也不能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
“谁说我是为了同你置气,才来这儿的?”
知道他身份的时候,江月虽然惊诧,却也并不恼怒。
毕竟连她也怀有自己的秘密,未曾对他、甚至未曾对许氏和房妈妈她们交底。
但她确实把他们当成家人。
眼前的少年,不论是叫联玉还是陆珏,亦或是旁的什么名字,那么久的相处时间里,都未曾做过伤害她们的事情,这便够了。
“哦?”他也学她抱着胳膊,挑眉问:“那你为何而来?”
这就不好直说了,总不能说他就是她的劫数所在,她得跟在他身边,确保他不会走上涂炭生灵的暴君之路吧。
“唔。想来就想来了。”江月垂下眼睛,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少年皇子不由弯了弯唇,神情越发柔和。
“你先去沐浴,稍后再说话。”
之前只江月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沐浴的时候都得仔细检查门窗。
现下有他在,江月确实心安不少,找了寝衣去了堂屋——小院地方实在不大,堂屋算是最宽敞的,所以江月日常就在那儿沐浴。白日里再把浴桶搁在屋外的廊下。
泡了个舒服的澡,江月穿着白色的寝衣回到了主屋。
联玉还坐在炕桌一侧,闭着眼假寐,好像没挪动过,但炕桌上却多了一碗还带着热气儿的米汤和一碟酱菜。自然都是他方才去灶房盛来的。
听到她过来,他掀开眼皮,询问道:“你日常就吃这些东西?”
江月坐到炕上,捧起汤碗说不是啊,“日常我这儿也不开火,都是侯大婶做饭送来给我。而且侯大婶熬的米汤也挺好的,这酱菜也是她自己做的,我吃着不比房妈妈做的差。”
也不知道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江月明显发现他眼底的笑意少了几分。
她一边喝着米汤,一边让他把手腕递上前。
“确实快好了,但是还得歇上几日,不能再动内力。”
陆珏说知道了,看她已经喝完米汤,把装着温水的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江月拿起杯子漱了漱口,又说:“你这伤……”
她猜到他这伤多半是自己弄出来的,搁以前可能不会细问。
但今时不同往日,两人算是命运一体,许多事情便得仔细问问。
能让他不惜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儿,动用那颗保命的伤药,肯定是牵涉甚深的大事。
江月便顿了顿,“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陆珏抬了抬下巴,让她进被窝躺好,而后把炕桌上的烛火吹灭。
黑暗中,少年皇子语气平常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陛下不信我,我只好使‘苦肉计’罢了……现下在他眼中,我没多久可活了,临死之前却还愿意替他冲锋陷阵,鞍前马后的卖命。便不会再疑我了。”
他称今上为陛下,而不是父皇。父子关系的恶劣程度可窥一斑。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江月不觉也有些气愤。
他却轻轻笑了笑,说:“这样也好。”
江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她情绪起伏比常人小,尚且会有几分气愤。熊峰、齐家兄弟等人,怕更是义愤填膺。
来日他要造反,那些人应是只会觉得他做得对,而不会觉得自己跟错了一个乱臣贼子。
这苦肉计的真正目的,怕是这个才对!
江月对他这计谋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皇权更替在凡间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皇位,现在的皇帝坐得,陆珏自然也坐得。
她挂心的,依旧还是他来日会不会造下杀孽,涂炭生灵。
“你制的那毒还挺有趣的。”
江月回过神来,立刻说:“毒不能用到其他地方。”
她防身的毒,都是灵田里生长的药材所制,这才有了特殊强劲的效果。
只够她自保,不够用到其他地方。
何况,江月也有些担心他用那毒去对对付陆家人。
这种毒药下去,当然能顺利为他清扫障碍,但江月是积攒功德入道的医修,力求自保的时候使毒,倒是不碍什么,若为了一己之私而用毒,即便不是她动手,也会使她受到牵累。
到时候别说历劫了,怕是此方世界的天道容不下她。
“想什么呢?”陆珏好笑道:“我就是想说,你那毒不错,往后也要留着日常防身。这城寨并不如表面上平和。我总有看顾不到你的时候,你不可掉以轻心。”
说到这个,江月也正色道:“正要和你说这个,你的人里有内奸。”
陆珏并不意外地‘嗯’了一声。
前头只熊峰几人知道他的行踪,他便在小城里安然无恙地待了半年多。
等到了准备离开的时候,知道这消息的人多了,皇帝便也知道了,派了金鳞卫接他回宫受审。
世间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回京的路上,他跟着那掌事太监打听了几句,得知他们并不是进城后直奔的梨花巷。
而是天刚亮就进了城,打听了好几个地方,午前才锁定他的具体方位。
也就是说,进了城的熊峰和齐家兄弟可以排除嫌疑,那内奸就在城外的人马里。
“路上的饭食里,有人把毒菌子混在入其中。我一开始也不确定,想着会不会是我想多了,真的是那侯源粗心大意。到了城寨之后,和侯大婶熟悉了,才知道侯源没说假话,从前他娘眼睛差,他很小就跟着村民上山摘菌子换银钱,从没有出过那种差错……”
她沉吟半晌,接着道:“我想那人的目标可能是我,应当是忌讳我的医术,不想我为你所用。可惜后半程,那内奸没有其他动作了,我也只知道这么些。”
“这个人能在我身边蛰伏这么久,自然是心思缜密。眼下你先只当不知道这件事,稍后我会想办法把人找出来。”
说了会子话,江月也实在有些熬不住了,闭上眼睛问说:“你不回军营吗?”
她远行并没有带铺盖,现下炕上只一床侯大婶送来的被褥。
虽说这初秋的天,也未必会让他着凉,但他刚舟车劳顿地从外头回来,没有被褥总归睡得不舒服。
陆珏说不碍事,“正好还有点公文没处理完。”
“没看你带什么公文啊,而且黑灯瞎火的……”
“在军营的时候看过一遍,脑子里记下了,现下在脑子里想好如何批复,回去后直接提笔写上。”他顿了顿,柔声道:“快睡吧,我守着你。”
骤然到了个陌生环境,且还知道有内奸的存在,江月前几日确实睡得都不大好。她含糊地应一声,很快就安心地陷入了梦乡。
翌日,侯大婶和熊慧送朝食来的时候,江月才刚起身补涂好脸上的药膏。
陆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打着呵欠开了门。
刚打了个照面,侯大婶心疼地直说她脸色差,肯定前一天是累坏了。
熊慧也特别赞同地忙不迭点头。
江月听得好笑,她脸上带着伪装肤色的药膏,哪里看得出什么脸色呢?
侯大婶让江月把面条端进屋里吃,而后就撸起袖子,准备和熊慧一道开始清扫小院。
结果两人进了门后就傻了眼——
院子已经清扫过,连带着堂屋里头的浴桶倒空了洗澡水,被洗刷过,放到了廊下。
而院子里的竹竿上,还晾着几块抹布。
“你这小娘子,真是半点不顾自己的身子。”熊慧痛心道:“昨天说好把活计留给我们做的,怎么自己抢着把活儿都干完了?你可别和我说,这些活儿都不是你干的,是田螺姑娘趁你睡觉给你干完的。”
江月从屋里出来的开门的时候,睡眼朦胧的没注意,也是现下才发现家里的活计都已经□□完了。
她弯了弯唇,也不解释什么,只在心里回答道不是田螺姑娘,是田螺相公干的。
…………
江月和陆珏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同样是入夜后翻墙而来。
内奸不除,两人的关系自然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毕竟江月医者的身份已经招来过一次下毒。
再让对方知道她和陆珏交情匪浅,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层出不穷的诡计来。
只是不巧,今日陆珏刚落地,就看到一团黑漆麻乌的东西呜咽着,扑到自己腿前。
想着是江月的所有物,他没使内力,只用巧劲儿把它撇开。
“什么东西?”
江月开门出来,提溜起小黑团子,让它安静,而后解释道:“是一只小狼崽,熊慧送我的,说是城寨里的人去山上采药的时候捡的,让我养着看家护院。”
陆珏看着那巴掌大的小东西,好笑道:“看家护院?”
别说是他了,就算换个垂髫小童来,都能把这小东西一脚踩死。
“狼崽嘛,又不是狗崽,多少有些野性在身上,从小养大才放心。若是大了,我还不敢养呢。白日里熊慧会找牵狗来给他喂奶,我也不用费心,养就养了。”
江月把小东西放回它的小木屋,和陆珏一起进了屋。
屋里比他上次来时更逼仄,多了许多杂物。
“都是这几日军属们送来的谢礼,虽不贵重,但也是一份心意,我也不好推辞。”
陆珏的目光在那些东西上逡巡一遭,蹙起眉问:“你这是准备在这儿久留?”
“不然呢?我特特过来了,难道只住几天就走?”
“那家中……”
“我之前写了家书托熊慧帮我寄出去了,这几日也收到了母亲的回信,说家中一切都好。”
陆珏心下还是有些担心她的安危,不大赞同她久留。
但转眼看到炕上多了一床叠好的被褥,到嘴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半晌后,他无奈道:“算了,但且说好,若邺城失守,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必须离开。”
这是自然,她身上又没什么大气运,也知道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便点头应下。
陆珏坐到炕桌旁,一边捏着发痛的眉心,一边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纸上写写画画的,字迹倒是娟秀,但画的东西却有些让陆珏看不明白。
“是我画的草药图,咱们这儿不是缺医少药么,我就想着把常见的、能用上的草药画下来,让熊慧他们按图索骥上山采药,能采一些是一些。”
陆珏看向那个写个着小蓟草’的图,无言地挑了挑眉,好像在说‘你确定照着这个图可以采到药?’。
小蓟草是两人初相识的时候,江月教他辨认的,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跟她现下画的出入颇多。
江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没学过作画,原身似乎也没在这上头下过苦工,画出来的东西只能说勉强有个形状。
可草药这种东西,失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几日来熊慧他们寻回来的东西,一多半都是不能用的。
城寨里的大伙儿都是贫苦出身,不认得字,更没人有超过她的画技。
江月也正苦恼这个,所以到了夜间还在下苦工。
陆珏解开肩袖上的皮扣,活动了一下手腕就把纸笔接到自己眼前。
江月做到另一头,帮着研磨,好奇道:“说起来,我之前听人说,你自小是个武痴,根本不会舞文弄墨。可我知道的你,既会算账,又写的一手好字,还会画画……”
陆珏笔下不停,几笔就勾勒出小蓟草的具体模样,“你跟卫姝岚打听的?”
江月认得的京中、能打听到他消息的,也只有卫姝岚一人了。
“是的。”
“她其实也没打听错,我从前在人前从不弄这些。毕竟……”
毕竟一个武痴,尚且能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柄剑,朝廷的利器。可若是一个文武全才,且不说皇帝会如何,其他皇子肯定都要坐不住。光一个生育了八皇子的胡皇后,就已经让他疲于应对。再多来几个,他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江月虽不知宫中具体情况,但也能猜到一些。侯源那样的,母亲眼睛不好,他幼年都过得那般艰难。陆珏生母早逝,又生在皇家,境况的艰难程度肯定是有过之而不及。
“还好这些东西也不难,私下里抽时间看看学学,也就会了。”
这话就有点拉仇恨了,江月既无语又好笑地觑了他一眼。
却看见他时不时揉按眉心,眼底也是一片浓重的青影。
想想也是,他离开军中时日已久,多的是要处理的事务。
而且现下熊慧也不把江月当外人了,很多事情都会说给她听。
皇帝终于松了口,承认了平民军是正规军队,给了军饷和粮草。
但所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朝廷的军队里头派系林立,平时忙着内斗,突然多了一支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军队,还都是穷苦百姓组成,自然会惹来不满,暂时停止内斗,一致对外。
他们当然不看违抗皇命,却不妨碍暗中使点绊子,例如将朝廷分发给平民军的粮草延缓几日。
都需要陆珏出面斡旋。他再厉害也是人,会累会疲倦。
“我来给你按按?”
画画不是她的强项,推拿却是。
江月说着便起身坐到他身后,抬起手,伸直胳膊,给他揉按穴位。
柔嫩的指尖恰好好处的在穴位上揉动,陆珏舒服地轻轻喟叹一声,问起说:“你觉得‘重明军’这个名号如何?”
他一手组建的军队,之前不被朝廷任何,便也不好起军名,只称作平民军。
现下情况不同,也该起个响亮的名号了。
江月没想到他会同自己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想了想说:“重明鸟是上古神鸟,传闻其可以吓退妖魔鬼怪,保护民众安宁不受侵犯。我觉得很好。”
“嗯。”他应一声,半个时辰,就画完了他前头帮江月收过的常见药材。
看他画完,江月也停了手。
陆珏放下笔,懒懒地道:“怎么,这就卸磨杀驴了?”
江月好笑道:“没有,我就是看你累了,想让你早点歇下。”
说着,江月把手伸到他眼前,为他轻按眉上的攒竹穴。
他乖乖地偏过脸,闭上眼睛,任由她揉按。
少年皇子和小城里的赘婿,面容并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的昳丽清俊,眉目如画,睫毛纤长浓密。
闭着眼的时候,彻底收敛锋芒,像院子里的小狼崽似的,乖乖的,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脑袋。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按着此方世界的原有轨迹,会成为一方人神共愤的暴君。
江月一分神,手下不觉就放慢了速度。
“累了?”陆珏睁开眼询问。
毫不意外的,江月细细描摹他五官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同他四目相对。
她略有些慌乱地避开目光,使劲儿为了他揪按了两下,“确实有些累了,暂且这样吧。”
两人各去洗漱休息不提。
第二日清晨再起身,江月发现陆珏居然还在。
熊慧同她说过,军中是五日一轮休,军士可以进城归家,放半日的假,午饭前回军中报到。
陆珏以身作则,和一众将士同吃同住,应也是按着这个时间休沐。
江月就没有喊他,放轻了手脚起身。
她刚把脸上的药膏涂好,就听大门被人拍响。
想着是熊慧或者侯大婶来了,江月快步出去开门。
没成想,门外站着的却是侯源。
半大小子爽朗笑道:“今日我休沐,替我娘给你送朝食,另外还听我娘说你屋里衣柜的柜门坏了,带了家伙什来给娘子修修!”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