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晦暗不明的灯光, 越过重重虚空,撒落在幸村低垂的眼睫上,他对这样的结果, 接受起来非常平静:
“…你从不进行无准备的谈判,所以在告诉我真相前, 你一定做了足够多的准备,对吗?”
“……因为你对医院和生病很抵抗,所以本大爷提前预判你的反应并不困难。”
在迹部无数次演习过的徘徊中, 他设想过对方的诸多反应, 甚至很多时候,他认为对方就是一个“你爱怎样怎样, 如果我不同意, 一切都没得商量”的混账,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进行持久战的准备。
他准备了医院, 医生,最恰当治疗时间的底线和治疗方案, 只要对方能答应,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德国六个月后的青少年锦标赛可以掩护他的缺席, 如果担心网球部担忧, 迹部就会对外宣布,对方为了参赛正在秘密集训。
他还可以请最专业的代理教练,每一场比赛他会录下全程,可以为他实时转播, 没有人敢放松警惕的。
他甚至和教练先生密谋了未来的盛大舞台,期待能像伊甸园之果一样发挥功效,悬挂在他胸口上成为他攀爬上低谷的信念。
但他没有预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平淡, 以至于他所有底牌,一张都拿不出来…
他抿了抿唇,只能想到最靠近的答案:“你在生本大爷的气?因为本大爷瞒着你又擅作主张了?”
“不。”,幸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从来不会自负到相信世界会按照你所期待那样运转,所以如果我不往后退一步,你随时随地会往前进一步,我对此的并不意外。”
…绕是迹部,第一次听对方讲这么长的一番话,也半时回不过神来。
紧接着,一向无所顾忌的king,犹豫了…
…他应该生气的,他心想…
…不仅会生气,还会非常难过,并且会头也不回地甩脸色给他看,接下来有好几天不愿意看见他这张脸…
有一瞬间,king想直视那双好看而毫无波澜的冰魄色,将所有疑问托盘而出,并非要跟对方要个答案不可…
但他没有。
……半响后,他慢慢道:“……那你是同意了…”
幸村眼里的亮光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他好像忽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你选中《唐怀瑟》,是想告诉我,绝不改变的木杖再次发芽,意味着再挣扎的生命都能从皲裂中破晓而出,低谷是一时的,徘徊是一时的,因为我是我,所以你相信无论怎样的境地,我都能绝处逢生。”
迹部被他忽然转变的深邃美学弄得微微一怔。
“在你所有的准备里,我一定是这样的,只要尘埃未定,我就会殊死一搏…”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网球…”
迹部半响没有说出什么,因为他发现,对方说的都对,他的胸口瞬间好像堵着一团浆糊,迫不及待道:
“…本大爷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但你是本大爷在人海中遇到的最亮的一颗星星,本大爷希望你一直保持光芒万丈的样子。”
幸村失笑一声,但他坚持一字又一字地说道:
“……我其实一直很感激你对我的期待,毕竟不把我当受害者看待的人,真的不多……”
迹部忽然有种不安心的预感。
“……可我不能,我也会做些你准备之外的事情,比如会考虑退部,会考虑以后再也不碰网球,你看,我的诊断单写明了,不进行手术我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换而言之,我也会畏惧死亡的…”
第一次谈判,以迹部的全盘落败终局。
……
整个冰帝网球部,用足足两天的时间,在一片一如既往的诡计低气压中,逐渐摸清了一件事。
那就是顶层负责人似乎吵架了。
具体表现在,午休他们也不一起呆着了。
幸村去画室。
迹部则留在学生会会长办公室里,每天将就坐在他那三米长的王之沙发上,身旁摆满了玫瑰花,在一片死亡寂静和浓郁的香气中皱着眉头批文件,宛如一个被抢了王冠的自闭领主。
不过,部长这几天也不知道心情是怎么个循环反复法,他浸泡在球场指点部员动作,态度简直如浴春风,但估计是不想看到迹部那张帅脸,所以他都不过去正选球场了。
网球部众人喜忧参半,内心十分不安,训练得更加起劲了,并一致认为——责任就在king,他长年在浪里打滚,但这次终于浪翻了。
甚至有部员的小道消息证明,king对着部长前几天大呼小叫,压制得部长一声不敢吭,最后只能无言装柔弱。
但众人一时无计可施,无从反击,甚至溃不成军,只能旁敲侧击。
这会儿,又是一个静谧无言的午休,忍足背负着一整个网球部的期待,打算从迹部这里寻找突破口,私以为对方用长达两天的时间,最近心情应该平复得差不多了,遂凑近,并十分谅解,并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这事,说来说去,都是幸村部长的不对。”
“他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满?”,迹部从文件里抬起眼皮,眉头一皱道。
忍足:“?”
迹部:“最近训练给本大爷端正态度起来,不要总无理取闹。”
忍足:“……”
忍足压下满腹疑惑,不太熟练地泡着对方喜欢的红茶:
“明天是关东半决赛了,你打算和部长就这么僵持下去?”
“嘛,不要说你们相处融洽,感情一如既往,据小白统计,部长已经长达两天没有对你用Yips了。”
king本想说,他和死对头关系的融洽程度,为什么要用Yips的使用频率去衡量,以及这几天对方就根本没有下过场,对方甚至在想退部……
但想到最后,他又像一个胀气的气球,一边想一边泄气:
“山吹不难对付,阵容和去年一样,就算本大爷和他在赛场上打起来了,也不影响冰帝的胜利。”
“这点我很放心。”,忍足道,“明天部长不出场,你不用担心他赛场上一打三。”
“要是那样,冰帝的风度就丢大了,立海大附属还在隔壁半场。”
迹部合上文件:“本大爷和他短暂的不愉快,不会影响我们深厚的感情,没有余地给他们撬墙角!”
忍足分析道:“…我不明白,你拽落他外套,揪秃他最爱的鸢尾花和小雏菊,弄坏他精心的画作,甚至当众嘲笑他只有四块腹肌的时候,幸村部长也没有发这么大的火嘛…”
他温和有礼地进行猜测道:“…就算你把它最爱的那盆小美拿去喂撒旦之王后,再拿撒旦之王后去喂伊丽莎白,他最多不理你一天而已…”
迹部自觉略过自己不华丽的黑历史,淡淡道:“——你暂时别跟本大爷提他,本大爷不想听,”
他需要在没有死对头的空间里,理智而冷静地思考一些深邃而扑朔迷离的事情。
“……”
“是,我的王。”
顿了顿,迹部又道:“…切原的恶魔化最近如何了?”
“很好,他忽然充满了干劲,每天都在嚷嚷着要成为王牌,功课也在进步,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被日吉气的,但年轻人充满了竞争危机意识感也是很好。”
“桦地呢?”
“不错,他和伊丽莎白打比赛简直心如止水。”
但部长似乎有意借小白在磨他的反应能力和心性,忍足自觉略过这一部分,顺势指了指他办公室墙面上的时钟,想起来了一件事:“…待会公关部部长要过来,时间是十分钟后,反正你最近午休闲来无事…”
同一时间:迹部的话音响起:“——你就非跟本大爷提起他?”
…关西小狼的声音戛然而止,指出去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于是让他细心地发现——时钟旁边裱起来的画作,落款便是Yu□□eiichi
“……”,顿了顿,忍足推了推镜片,用一言难尽的语气说道:“king,有句话我不吐不快…”
…回过神来的迹部,无动于衷地用冰冷的手指,一指门口,态度很明显——
沉默地跪安吧!
关西小狼识相摊手,临走前还顺走了他脚下一盆玫瑰花,打算送去给幸村部长揪秃,搞不好后者心情会因此变好起来,以此结束这磨人的僵局。
空气一时重新恢复寂静。
视线停留在纸面上,但迹部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他在酝酿着思绪,打算不日找对方强势摊牌,来打破这沉默的僵局。
他不是会坐以待毙之人。
他一边浏览文字,一边分神说服自己,并在头脑里试图回忆起对方的种种过分之处……
…比如死对头冰冷的语言,固执的态度,以及毫不留情的退部申请书还被他重重压在柜子里…
本大爷该向他展示自己顽强的意志才是……或许……本大爷也应该对他更加强硬一些才是…
……让他灵顽不灵的意志在本大爷的决心下崩溃殆尽…
是了,他是过分的,本大爷不需要心怀愧疚,他的种种行迹都在试图说明这点,比如他都不让本大爷在他的鸢尾花上喷玫瑰花香水……
……但,一想到鸢尾花,本大爷拽落他外套,揪秃他最爱的鸢尾花和小雏菊,弄坏他精心的画作,甚至嘲笑他只有四块腹肌的时候,他也只是用Yips一笑而过而已……
迹部深深吐了气,堵在胸口的那团浆糊沉甸甸的。
算了,本大爷何必和一个柔弱的病患计较。
就算本大爷把他最爱的那盆小美拿去喂撒旦之王后,再拿撒旦之王后去喂伊丽莎白,他最多生气一天而已…
而本大爷已经整整生气了两天,足足两天,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本大爷的强硬。
明天,比赛完毕就去找他摊牌。
就在这时,通讯工具适时响起来了,迹部从混乱的思绪回笼,聚起视线来——摊牌的事情,似乎要挪一挪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