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邈很少去周屹川的房间, 为数不多的几次还都在晚上,为了找他睡觉。
房内构造很简约,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和日用品, 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姜邈四处逛了逛,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人不光洁癖严重,应该还有点强迫症。
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的放在它们该待的地方。
空气中浮动着那股周屹川身上惯有的雪松气息,干净微冽。
或许是屋子里的熏香。
因为东西实在太少,她走了没几分钟就逛完了。
最后才想起正事。
走到衣柜那儿, 将柜门打开。
他的衣服大多都是一些西装和大衣, 休闲类的少之又少。
姜邈仔细回想, 的确很少看到他穿正装之外的其他衣服。
这人活得太过一板一眼, 好像永远没有放松的时候。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他的确很累。
大家族的继承人和普通富二代还是有区别的。他承载着更多的期望,无数双眼睛盯着, 一点错也不能出。
从小接受最苛刻的教育, 私生活和个人爱好全都受到束缚。
这也是他古板严肃的原因所在。
周屹川有过童年吗?
姜邈努力回想,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从她认识他起,他就一直像个小大人。
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内敛。
不得不说, 这样严格的教育下,他的确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
成为了一个有能力, 有担当的人。
姜邈总觉得在美国的那几年像是她做过的一场,有些虚幻的梦。
因为不想一个人住, 所以她找了一个室友。
某天晚上室友未经她允许,擅自将男朋友带来。
对方是个形容枯槁的男人,留一头毛躁黄发,黑眼圈很深。
来美国也有段时间门了,姜邈潜意识里觉得, 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那天突然心很慌,莫名其妙的,她将电话拨给周屹川。
她在美国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个想起的,总是周屹川。
已经是深夜,以这人的良好作息,这个点恐怕早就睡下。
所以姜邈不确定他会不会接。
铃声响至一半,在她放弃,打算挂断之时,那边终于接通。
男人轻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疲惫。
“怎么了?”
他没有被吵醒的恼怒,更没有不耐烦。
只是轻声问她怎么了。
姜邈知道,这是他的教养使然,与旁的无关。无论给他打电话的是谁,他都会一视同仁。
姜邈莫名眼眶有些发热。
周屹川的普通话很标准。但来美国之后,唯独和姜邈说话,他那口儿化音就特别明显。
大概是在异国他乡听到亲切的口音有些感慨,姜邈在心里这么劝慰自己。
她说:“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怕。”
沉默持续了几秒。
周屹川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再说别的。
电话挂断了,姜邈坐在沙发上,心里拿不准他那句不咸不淡的“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隔壁的房间门开始争吵,果然如姜邈预感的那样,室友的男友不是什么好人。
不时有砸东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伴随着男人的怒骂。
姜邈不放心,想过去察看情况。
可是恐惧令她挪不动脚。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全身都在发抖。
她报了警,可警察没那么快过来。
现在应该做点什么的,她应该做点什么的。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还是开车赶过来的周屹川将这一切处理好。
室友的男友是个瘾君子,为了钱和室友起了争执。
室友只是额头蹭破了点皮。如果不是周屹川,可能就不止是额头破皮这么简单了。
警察局外,做完笔录的姜邈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
周屹川递给她一杯水:“还好吗?”
她点头,茫然地接过:“还好。”
然后周屹川就不说话了。
她这副模样,一看就是被吓到了。
他自己手里也有一杯水,喝了一口后,语气平淡的给她提建议,“今天先去我那吧。”
姜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么一闹,她也不敢再回去了。
周屹川开着车带她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一个人住,屋子却异常整洁,连沙发都看不出一丝褶皱。
姜邈看了都自愧弗如。
周屹川收拾出一间门客房来,就在姜邈准备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去时,他指了指隔壁:“你去我房间门吧。这里太久没住人,有些发潮。”
姜邈还不至于厚脸皮至此,做客别人家,还霸占别人的卧室。
“不用,我住这里就可以。”
在她正要进去的时候,周屹川一言不发的将房门关上。
姜邈愣了一下,抬眸看他。
这人不喜欢将话重复,所以都是直接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便是他当下的态度,住客厅,还是住他的卧室。她只有这两个选择。
姜邈抿了下唇,最终还是转身去了他的卧室。
算了。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谁让这是他家,今天就听他的吧。
房内同样整洁,任何东西都放在它们该出现的地方。
床上有睡过的痕迹。
姜邈想起他接通电话时,还带着困意的声音。
突然有点愧疚。
他半夜睡到一半被吵醒,还将自己的卧室也让了出来。
不管是从哪方面出发,她都该和他道一声谢。
从房间门出来,找到周屹川,又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周屹川看懂她的欲言又止,却会错了意:“床单和被子都是今天刚换的。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再......”
姜邈摇头:“不是这个。”
周屹川停下,等她说完。
她深呼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那声谢还是说不出口。
“我......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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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屹川在厨房给她做饭,姜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很快饭就做好了,姜邈递给他一双筷子,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吃。
他开了一罐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酒,摇了摇头:“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姜邈也就不再勉强,自己一个人独自享用起那份美食。
她和周屹川虽然都在美国留学,可两人交集很少。
留学生也是分阶层等级的。
不管在哪里,周屹川和自己始终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他在高处,在她需要仰望才能看到的地方。可她从来不愿意仰望。
即使这样,他们也依旧会有所交集。
所以,是他朝下走了吗?
姜邈摇头,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喝了一口汤后,心情又低落下来。
晚上本来就容易多愁善感,更别提发生了今晚这样的事情。
看到周屹川手边的啤酒,她居然伸手也拿了一罐。
周屹川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止。
姜邈的酒量一直都很差,喝了半罐就趴下了。
醉醺醺的胡言乱语。
“你一定很讨厌我吧,连我都讨厌我自己。”
周屹川把她从桌子上扶起来,听见她的话后,手上动作微顿。
她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周屹川,在你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姜邈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再然后,她双脚离地,仿佛腾空了一般。
低沉而平缓的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知道雪豹吗,长得很凶,胆子却很小,一紧张就喜欢咬自己的尾巴。”
她捶了下他的肩膀,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尾巴!”
“嗯,没有。”
他的声音低沉,低沉的有些温柔,“晚安,胆小鬼。”
那天之后,姜邈的生活好像又回归平静。
房子是周屹川帮她找的,直接买了一整栋。室友那件事也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警察没有再因为这件事上门找过姜邈。
她知道,肯定是和周屹川有关。
他好像很擅长一言不发地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
曲女士偶尔也会为自己辩解,她说我让你嫁给屹川不单单只是为了联姻。
等你大了就知道了,找老公就应该找个有担当有能力的。而不是那个只会花言巧语的穷小子。
曲女士对贺政南很不满。高中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找过他。
虽然不知道曲女士每次都说了什么,但以姜邈对自己亲妈的了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贺政南从不和她说这些。他只会说:“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他永远都是温柔上进的,明明自己都深陷泥潭,却仍旧愿意将自己的善意给予身边的人。
而他给予最多的,就是姜邈。
人越缺什么,就缺羡慕什么。
所以她羡慕贺政南。
羡慕他的温柔上进,也羡慕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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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想起曲女士的话,姜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只过去了几年的时间门,却又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思绪从几年前回来,她不再是那个高中生,也不再是身处异国的姜邈。
她多了一层身份。那就是周屹川的妻子。
她按照自己的审美替周屹川搭配了几套衣服。
这人的衣柜里怎么除了黑白灰就没别的颜色了,严重妨碍了她的发挥。
她皱着眉,一脸嫌弃。
心里想着等过几天,她亲自去帮他订做几套。
收完衣服,她又打开衣柜下一层。
眼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点尴尬的挪开目光,指尖还搭在柜门上。、
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内裤......肯定是要带的。
只是这么私密的东西,随便乱动会不会不太好?
姜邈越想越纠结,可她都和周屹川夸下海口了,她会帮他收拾好行李。
如果不带的话,那他换什么?
姜邈直到此刻才终于有了一点为人妻的实感。
天人交战一番后,她终于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反正他们该做的也都做过了,收拾贴身衣物而已,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她在心里如是安慰自己。
下午临出发前,周屹川刚好到家。
他的确是个非常守时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迟到。
飞机在不远处的停机坪等着。
周屹川看见客厅里放着四个行李箱。
一个是他的,另外三个应该都是姜邈的。
“会不会带多了点?”
姜邈象征性的客套了一下。
如果只是去七天,三个行李箱好像是有点多了。
周屹川摇头:“还好。”
这人说话总是委婉到让人听不出真实意思。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姜邈也只是在心里不满。
周屹川一手提着一个,将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又进来拿剩下的两个。
姜邈此地无银的解释道:“不知道具体去那边待几天,所以你的内裤我多放了几条。”
“......”
他的动作停下。
或许是因为阿姨和菲佣都不在家的缘故,四周很安静。
姜邈甚至有种错觉,在自己这句话说完后,连天上的鸟都不叫了。
整个世界全部陷入冬眠。
她......更尴尬了。
“那个......”她顾左右而言他,拼命想要转移话题,可说多错多,越急着掩饰反而只会弄巧成拙,“我看你衣柜里好像只有黑白灰这三种颜色,怎么连内裤都......以后我帮你买吧,这种好像都是老婆帮忙买的。衣服也......不过你的衣服都是私人定制的,应该挺贵。我顶多给你买个几千几万那种价位的,反正......”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乱七八糟,毫无逻辑,东扯一句西拽一句的。
姜邈死要面子强撑镇定,心里却已经开始默默流泪。
今天这个脸算是丢大了。
她到底在周屹川面前说些什么啊!他肯定觉得她很蠢!
之前老师说过,在高智商人眼中,普通人是山羊。
周屹川肯定也觉得她是山羊。
她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视觉消失后,听力就灵敏了。
姜邈仿佛听见安静的空间门里,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低笑。
等她睁开眼,却见周屹川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冷静。
“有劳了。”
他依旧很客气,客气的和她道谢。
好歹也是得到了回应。姜邈的尴尬暂时得到缓解。
她径直往前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今天是周屹川开车,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
这才是他们平时的相处常态,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
车拐过一个路口,开始等红绿灯。
前面的斑马线都是放学回家的高中生。姜邈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瓶牛奶。
她算不上多钟情,做很多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
唯独这个牌子的牛奶从小喝到大。
周屹川这样古板严肃的人,车里居然会随时放着牛奶。
姜邈想象不出西装革履的他咬着吸管喝牛奶的样子。
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又松开,姜邈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举动。
因为他的手实在太好看,很难让人忽略。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筋络隆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充满性张力。
给人一种禁欲又性感的双重视觉冲击。
绿灯终于亮了,他踩了油门重新启动车子。
与此同时,姜邈听到他说:“我不是只喜欢那三种颜色,而是它们不容易出错。”
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刚才那番语无伦次的话。
原来他认真听了。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很有道理。
周屹川如此注重礼节的人,方方面面他都会考量到。
“那你有喜欢的颜色吗?”姜邈问他。
他淡声答:“蓝色。”
姜邈眼前一亮:“好巧,我也喜欢蓝色。”
“是吗。”相比她的惊讶,他表现的很平静。
姜邈心想正好。
她从包里拿出一件浅蓝色的毛衣。
这是她在网上买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大,她穿上以后像偷穿家里大人衣服的小孩。
那家店又不支持七天无理由,她正愁该怎么处理。
毕竟也不便宜,一件毛衣两千块。她再有钱也没有钱到把钱不当钱的地步。
两千都可以买多少东西了。
现在正好废物利用一下。
她眼角带笑,将毛衣递给他:“新年礼物,专门给你买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