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施云琳又无语又好笑,她也没勉强亓山狼,最后自己小心翼翼地给银狼处理了伤处。
亓山狼纵身一跃,高大的身躯却十分矫捷地蹬上山石,身影很快消失在灌木之后。
等他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些草药,递给了施云琳。
施云琳接过来,将草药撕碎、揉成汁滴在银狼的伤口,银狼疼得哀嚎。
黑狼在一旁跟着仰天哀嚎。
施云琳动作突然一停,抬起脸来望向亓山狼,十分认真严肃地问:“你不跟着嚎一声?”
亓山狼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不想理她这幼稚玩笑。
他是人,不是狼。
施云琳哈哈笑了两声,她揪着嘴巴,学狼嚎了两声,一低头,看见两只狼都盯着她看。
知道自己叫得难听,施云琳闭了嘴。她将揉碎的草药小心堆在银狼的伤处,再撕了一条自己的衣襟,给它包扎好。
亓山狼垂眼看她,笑一声:“小母狼。”
施云琳后知后觉,亓山狼说的是她。
被野兽撕咬过的伤口有些可怖,使得施云琳晚上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东西。王红娟甚至来问她是不是有了。施云琳大窘。
第二天,施云琳和秀秀、东霞闲聊的时候,秀秀突然嚷自己被踢了。她又不由分说拉过施云琳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
“好玩不?”秀秀笑着问。
施云琳感受着掌心下的动静,有些惊奇。原来这就是一个小生命诞生的初时模样。
许是因为身边的人都陆续成家,先后有了子女,施云琳近日频繁接触小孩子,竟也隐隐对新生命有了期待。
她转眸望向亓山狼,他人高马大地坐在院墙上,低着头,在用一根草绳编小动物。
施云琳忍不住去想,她和亓山狼的孩子会更像谁一些呢?
都好。
像谁都好呢。
亓山狼和施云琳在任家只住了两日便离开了,回宫之前他们还要去一趟亓山的家。
久无人居的木屋显出颓色,不知是哪一场风,又或者一场又一场的风将落叶堆满屋落周围。
施云琳望着面目全非的家,心中一片怅然。她提裙而奔,快步绕到木屋另一边,去看系在檐下的珍珠帘。
那些珍珠基本还在,遗落了三两颗,许是被吹进了风里,圆滚滚的珍珠上滚了一层灰尘,留下岁月的痕迹。
施云琳用指腹抹去珍珠上的尘埃,动作小心翼翼,心疼得不得了。她再拿出帕子,一颗一颗仔细地擦拭。
亓山狼走到屋子里,见窗扇也被吹掉了半扇,风将枯叶吹落满床。他立刻收拾起来。他动作向来很快,不大一会儿功夫,木屋里面已经收拾干净。
施云琳擦拭完最后一颗珍珠,绕到房后去找亓山狼的时候,见他嘴里叼着钉子,手里正在握着块石头,重新钉窗扇。
亓山狼望过来,施云琳冲他弯唇
一笑。
在这夏日暖风里,施云琳望着亓山狼,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跟他来亓山的时候。那时候她想着连绵的亓山只有他们两个,她恐怕是要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而如今却觉得若这辈子都和他留在亓山,也是很逍遥无忧的日子。
“今年夏季快过去了。”亓山狼扔了手里的石头,“修一修改一改,以后夏天我们回来住。”
“好!”施云琳甜声应,弯起来的眼睛里一片雀跃。
亓山狼已经钉好了窗扇,朝施云琳走过来。施云琳迎上去,伸手挽上亓山狼的小臂,另一只手一指,道:“我想在那里弄个小花园,那儿搞个水榭花厅,那儿再弄个琴室怎么样?”
“还有什么?”
“唔……能搞个水车吗?我还想要秋千、凉亭、棋桌。哦对了,搞个我专用的厨房!”
亓山狼立刻转头看向她。
施云琳被看得有些心虚,小声说:“也许将来某一天我就有了下厨的兴致,能做出来好吃的东西,成为天下第一厨呢?”
亓山狼想了想,她的小厨房用石头搭吧。结实一点。门窗都大一点,逃命用。
两个人走上伸到幽潭里的木桥尽头,垂腿而坐。施云琳畅想着这里未来的样子。
亓山狼认真地听她说,将她说的每一件都记下来。
施云琳歪着头看他,弯眸道:“还要烤架,你打猎回来,将肉切好放在架子上烤!”
施云琳忽然馋了。她好像好久好久都没有吃过亓山狼烤的兽肉了。她什么也不说,抿着唇眼巴巴望着亓山狼。
亓山狼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脸,丢下一句“等着”,起身,经过前屋时,顺手拿了屋角的斧子。
天色黑下来时,篝火亮起来。
施云琳坐在火堆旁,闻着喷香的烤羊肉,等了又等,终于等到肉熟。
亓山狼瞥了一眼施云琳规矩放在膝上的纤指,他收回视线,用刀子切下来一块羊腿肉,再用手撕成小条往施云琳嘴里递。
施云琳迫不及待地吃了,还是记忆里的浓香。
她突然笑了一下,说:“你第一次撕肉喂我的时候,我心里好害怕的,想着要是咬到你的手怎么办?你会不会大手一挥,一巴掌把我拍到山那头去!”
亓山狼又撕了一条,塞到施云琳的嘴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我的?”亓山狼问。
施云琳开始回忆。她回忆了很久,期间吃了好几块亓山狼投喂过来的肉条。最后她摇摇头,无辜地说:“我不记得了。”
又或者,不是不记得,而是根本不知道。
不过也不重要了。
夏天很快过去,秋风狠狠地刮了几次,转眼又入了冬。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施云琳整个身子裹在亓山狼的貂裘氅衣里,坐在炉火旁烤火。
她给沈檀溪去了一封信,邀她来京城过年守岁。
家人都在遥远的湘国,唯有姐姐离得近些,她希望姐姐能
来。
腊月二十九,沈檀溪被施云琳派去的人接进了宫。贺嘉恕也一并跟了来。
二人进了宫,沈檀溪跟着引路的宫人往上元宫去。贺嘉恕则需要先去拜见亓山狼。
目送沈檀溪走远,贺嘉恕收回视线,他环顾陌生的宫殿。如今的皇宫大变样,几乎辨不出曾经的模样。那个他从小长大的皇宫,早就被摧毁重建成别人的家园。
贺嘉恕心里生出几分唏嘘,他不再多看,目视前方跟着引路宫人去拜见亓山狼。
贺嘉恕到时,亓山狼正在和宿羽议事,让他稍等了一会儿。待宿羽离去,贺嘉恕进殿拜见。
亓山狼瞥了他一眼,皱了下眉。
贺嘉恕按照礼数行了礼,而后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亓山狼自然更没话说。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久到殿内的宫人们都隐隐觉察出了不安。
贺嘉恕等得不耐烦,终于先开口:“草民现在去哪儿?是去上元宫,还是离宫?”
“随你。”
贺嘉恕一噎,也不行礼了,转身大步往外走。
若不是沈檀溪在宫里,他才不留在这破皇宫!
贺嘉恕一路黑着脸,气冲冲往上元宫去,直到迈进庭院,远远看见贺青宜的身影时,脚步生生顿住。
最近暖如春日,又是午后最温暖的时候,贺青宜坐在庭院里的暖阳下睡着了,搭在她身上的薄毯滑落了一半。
贺嘉恕想也不想快步走过去,拾起薄毯帮她盖好。
贺青宜忽然睁开眼睛。
贺嘉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眼中有几分无措。他想解释自己不是有意靠近她,可又怕她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贺青宜看见贺嘉恕的时候有些恍惚,第一时间甚至没将他认出来。待认出来了,她也没什么反应,默默拿起放在一旁的针线活,继续缝着。
贺嘉恕扫了一眼,是一件男子的外袍。
他知道母亲是在给亓山狼做衣裳。
他目光慢慢上移,盯着母亲慈柔的面容。
这个时候才有宫婢从屋里出来,见太后醒了,赶忙快步迎上来,请贺嘉恕进去。
原来沈檀溪过来时,因太后睡着了,宫人特意领着沈檀溪从另一侧月门进去。也是因为担心吵着太后,所以庭院里没什么宫人。
贺嘉恕跟着宫人往里走,忍不住回头望向贺青宜。
这一次沈檀溪被接进宫,他本不该来这物是人非的地方,他说怕沈檀溪跑路非要跟来监视。可他心里明白,他也想回来看看,看看母亲现在过得好不好。
贺嘉恕远远听见了沈檀溪和施云琳愉悦的谈笑声。
他在花厅外听了一会儿,最后也没进去,去偏屋等着。
傍晚,沈檀溪来偏屋寻他。
贺嘉恕懒洋洋坐在藤椅里,桌上的茶水已经换过了几壶。
沈檀溪款步朝他走去,说:“云琳想让我们在宫里住
些日子,留下过年。”
贺嘉恕低着头,没吭声。
沈檀溪便不再说话,安静立在一边。
“我给她盖毯子,她没嫌弃推开,也没凶我。”贺嘉恕抬起眼帘,一双带笑的眼睛有着孩子气的高兴。
沈檀溪愣了一下。
“算了。”贺嘉恕偏过头去。和她说这个有什么用?她又不会替他高兴。
他神情恹恹:“你过来干什么?和你妹妹那么久没见,不应该畅谈一夜?”
沈檀溪轻声道:“来和你说一声,就要过去了。晚膳在云琳那边用,你去不去?”
“不去。”
沈檀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迈过门槛时,她回头望了贺嘉恕一眼,默默关上门。
晚膳时,只姐妹两个人。
许久不见,重逢的两姐妹有说不完的话,炉火烧得正望的屋内笑声亦不断。
施云琳抱着沈檀溪的胳膊,偏着头偎着她的肩膀,一声一声唤着姐姐。
“又见到姐姐了,真好啊。”
“这个给姐姐!”施云琳拿来一本书,将其翻开,里面是几片桂树叶子。
施云琳什么也没解释,默契却让沈檀溪一下子明白这是家里她们两个人一起栽种的那棵桂树。
沈檀溪指腹摸了摸干枯却永恒的叶子,小心翼翼将书页和上。她再抬眸,眼里有湿,柔声:“原先真的以为再也不能相见,没想到世事难料。”
“是咱们有一辈子割不断的姐妹缘!”施云琳甜笑接话。
沈檀溪倒酒:“来敬一辈子的姐妹缘。”
施云琳脸上的笑容微凝,没接姐姐递来的酒。她摇头:“姐姐,我现在不能吃酒。”
她眸光轻轻往下一带。
沈檀溪顺着她的视线望下去,微怔之后,惊喜问:“几个月了?”
施云琳立刻竖指抵唇,摇头低声:“还没人知道呢。”
亓山狼也不知道。!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