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施云琳扑进亓山狼的怀里,手臂环过他的窄腰去拥抱他。
可亓山狼没有回抱她,他不想让手上的污渍弄在她的衣裙上,她和这珍珠一样,就该洗净淤泥悬在高处,散着柔亮的光,耀耀灼目。
施云琳在他怀里仰起脸,去看随风轻晃的一串串珍珠。她将脸颊在亓山狼的胸膛轻轻蹭一蹭,问:“还有没挂起来的吗?”
亓山狼点头。
施云琳这才有些不舍地松了手,放开他。她安静立在一边,看着亓山狼将木盆里穿好的最后几串珍珠依次悬在檐下。
施云琳仰着脸凝望着晶亮柔美的珍珠,问:“我们走了之后,那只兔狲会不会来偷呢?”
“它只偷肉。”亓山狼说着,将最后一串系上。
施云琳又看了一会儿这些珍珠,才握着亓山狼的手腕,拉着他往桥上去。一直走到桥头,拉着亓山狼坐下。她欠身去捧清澈的潭水,一捧又一捧,洒在他沾着淤泥和血迹的手掌。
水流从她的手心倾洒,落在亓山狼的手上。水花在朝阳下闪烁着灿烂的光影。
亓山狼本想自己伸手在潭水里随便搓两下,可看着施云琳这样帮他洗手,他便忍了麻烦,由着她捧水而来,一点一点地洗。
水流冲去了他手上的污渍,将指侧的伤痕完全露出来。施云琳看着他指上的红肿和划出来的一道道小伤口,捧着他的手,轻轻吹了吹。
亓山狼望着她,看向她垂眸的一抹温柔。
她吐气如兰,香柔的气息落在他的手上,让他手痒,心也痒。
施云琳跪坐在一旁,握着亓山狼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她慢慢抬起眼睫望向亓山狼,亓山狼这才发现她眼尾微红,眼眶里噙着些湿意。
人人都怕亓山狼。可是近来,施云琳越来越觉得他很可怜。
“你没有必要觉得伤害过我、对不起我。你也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我。一直以来,你只是按照你的规则做事。”施云琳似怕亓山狼对她的话有任何一丝的听不懂和误解,语速很慢。
“你只是,以前没把自己当成人而已。”
“你既不觉得自己是人,自然不会深入地去了解人。你既不懂,又何错之有呢?”
“你已经学得很快很快了。”
“我……以前也没有想要去懂你的思维。”施云琳不自觉地捏了捏亓山狼的手腕,“我现在已经懂很多了。”
进步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亓山狼望向自己被她双手捧着放在她腿上的手,终于开口。
“玉。”他说,“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反手握住施云琳的手,将她的手紧紧裹在掌中。他盯着施云琳的眼睛,沉声:“我会做到。”
施云琳茫然望着他愣神良久,好半晌才缓慢摇头。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低声道:“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变这么聪明了?宁愿你像以前那样听话半懂不懂。
”
忽然的一阵风(),吹动幽潭水波一层叠着一层荡过来。
如果你觉得当人挺不错的?()_[((),那就试试。如果你试过了还是觉得当狼快意些,那就做一头无法无天的狼。”
“你不能把我的喜欢当成一种压力。”
“你可以为了我改变,但是不能为了我去舍弃你的自在。”
“我……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又不是翩翩公子的模样。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施云琳垂眸望向水面,声音低柔下去,“你在我心里都是珍宝琅玉。”
暖风将垂柳吹进水里,柳枝温柔地挑出涟漪,檐下珍珠相碰细小的琳琅之音成了女郎诉情的伴奏。
施云琳说了好些话,亓山狼安静地听着。当她不再说,而是转眸望向一圈一圈的水波时,亓山狼才开口。
他说:“不信。”
施云琳愣了一下,气恼地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爱信不信!”施云琳爬起来要走。人还没站直呢,直接被亓山狼微用力一拽,她就倒进了亓山狼怀里。
施云琳挣了挣,根本挣不开。
“你欺负人!”施云琳在他箍着她的手臂上用力拍了拍。拍也拍不开,他就像个无法挣开的牢笼。
亓山狼握着施云琳的腰将人拎起来转了个方向,让她面朝着他坐在他腿上。
施云琳望向他,这才看见他眼底的笑。也是才知道他刚刚的“不信”是故意逗她。这人如今是真的学坏了,真话假话奇奇怪怪的话都能说了。
亓山狼将人圈在怀里,道:“这次走要很久。”
施云琳这才不再挣了,她问:“要走多久?很久都见不到你了吗?”
这场战役不好打,耗时以年计,或许期间可以回来见见她。但是或许的事,便是不确定的事。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亓山狼不会轻易承诺。他只是说:“会尽快。”
施云琳还要张嘴说话,亓山狼直接打断她:“别说话了,让我看看你。”
他的眼睛和耳朵,不想分心。现在只想多看看她。
施云琳果真不再说话了,任由亓山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可是施云琳怎么也不会想到亓山狼这句“让我看看你”竟是一动不动盯着她半个时辰。
她蹙眉,手心轻推他的肩膀,嗔声:“看好了没?”
“没有。”
施云琳被看得不自在,将脸转到一边去,去看潭水上映出的两个人的影子。
亓山狼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继续盯着看。
“没看够。”他说。
施云琳语塞又无奈。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一点多余,这头狼想要改头换面真正成为温润如玉的郎君简直难如登天!
又过了两刻钟,亓山狼才松开手,说:“看够了。说话。”
施云琳抿着唇。
“说话给我听。”亓山狼再说。他现在要开始专心听她的声音了。
施云琳将唇抿得紧紧的。
() 亓山狼妥协:“什么声音都行。”
施云琳嗔瞪他一眼,下定决心不让他如意。
“哭声叫声也行。”亓山狼说。
施云琳皱眉,瞪着他,用眼神质问他在说什么胡话?
亓山狼手掌撑在施云琳的后颈,他向后仰躺,施云琳趴伏在在他的胸膛上。她还来不及起身,亓山狼扣在她颈后的手掌牢牢禁锢着她,迫着她将唇贴上来。
施云琳挣了挣,抵在他肩头的手逐渐软下去。她近距离对上亓山狼的目光,四目相对,她先闭上眼睛,慢慢沉浸在这个长吻中。
气息如水波一样交错凌乱时,亓山狼揪着施云琳的后衣领,将人从身上拎起来。
他起身,抱着施云琳进屋里去。
即使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亓山,她很讨厌在外面做那事。
亓山狼记着呢。
明明说好了一早去海边。可亓山狼想听施云琳的声音,在木板榻上听了大半日她的哼哼唧唧,才舍得放开她。两个人到海边时,已经是傍晚。
施云琳褪了鞋袜,提着裙子走进白沙海滩,任由海水一下又一下轻吻着她的小腿。
她站在橘阳染过的海边,回过头来,对亓山狼笑:“说了暖和的时候过来,现在都快入秋了。”
的确错过了来海边最好的时节。
“下次。”亓山狼答应。
施云琳听他说下次,却不是来年。是说明天夏天他都不会回来吗?施云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或许他只是随口一说。
亓山狼走过去,将施云琳抱到岸边,蹲在她脚边给她擦去小腿上的海水,又给她穿好了鞋袜。
他忽然说:“不管战场传回什么消息,都不要信。”
“什么?”施云琳没听懂。
亓山狼已站起身,垂眼看她,认真道:“你只需要记住,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亓山狼在施云琳面前转身屈膝,让她趴在他的背上,背她离开亓山。
回到长青巷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付文丹等人昨日听了他的话,早就收拾好了行囊。见他们两个回来,付文丹迎上去问:“吃过东西没有?锅里温着呢。”
“现在就走。”亓山狼直接转身。
施云琳赶忙问沈檀溪:“你们吃过晚饭了吧?没有等我们吧?”
沈檀溪从烦丝里回过神,微笑着说:“吃过了。”
沈檀溪十分忧虑,她很不想去靖勇王府。可是眼下这情形,好似也容不得撇开家人,自己不去。
靖勇王府里,齐嘉恕正在射箭消遣。他也没个专心样子,懒散坐在一张藤椅里,翘着二郎腿,去射靶子。
松之在一旁连连恭贺:“王爷随便射箭百发百中,果真是射技了得!数一数二!”
齐嘉恕没接话,心里却应下这奉承了。他对射箭确实自信,在这京中,他自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他正这般想着,就听见嘈杂脚步声,抬头
一看,一眼看见扎眼的亓山狼大步朝这边走来。
齐嘉恕嘴角抽了抽。
他只和正常人比射箭本事,不和野人比。
紧接着,齐嘉恕才发现亓山狼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女人。看见沈檀溪的时候,他立马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坐姿端正不少。
柏之一路小跑,先一步跑过来禀话:“王爷,大将军带着家眷过来,还带着行李。()”
齐嘉恕又射了一箭,待亓山狼带着人走近,他才掀了掀眼皮,开口:什么意思?等算个黄道吉日,本王便往封地去了,可不想掺和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还恩的机会。”亓山狼微顿,“宝林苑。”
齐嘉恕笑了。亓山狼这是连住的地方都挑好了。
亓山狼说完直接往后院走。施云琳和付文丹对视一眼,赶忙跟上。沈檀溪则是自始至终都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
看着亓山狼一行走远,柏之赶忙弯腰请示:“王爷,这?”
齐嘉恕没接话,慢悠悠地又抽拿一支箭,搭弓射箭正中靶心。
松之和柏之对视一眼,心里便知这是默许了。
良久,齐嘉恕放下长弓,拿起桌上奢贵的扳指重新套在指上。他拨着扳指,有些烦躁。
如今这风雨欲来的架势,他身为皇子却能置身之外一身轻松,好不快哉。他确实不愿意蹚这浑水。可谁让他确实欠亓山狼一个大人情呢?
又或者,就算不欠人情。亓山狼找上门,他也会帮这个忙。
第二天一早,亓山狼从靖勇王府走。他走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上了铠甲。
施云琳上次瞧他穿戎装,只觉得帅气,今日再瞧,心里却悬满担忧。
亓山狼往外走。她急急去拉他的手。
亓山狼感觉到她指尖有一点颤。他回头,见施云琳眼睛红红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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