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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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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行商闹哄哄登门商议了一场,不是没有成果。

沈家领头募捐白银千两,绢百匹。四五家大行商减一等募捐,十来家小行商减两等募捐。

至于叶家到底算是大行商还是小行商,议到半途时吵得不欢而散,最后并没有个说法。

和沈家叶家两边都交好的几个行商登门说和,到最后折中一下,叶家按照大行商的份额减一等募捐,但是募捐的白银全部折成布匹,按市价登记。叶扶琉清点一遍库仓里堆积的布匹存货,同意了。

和叶家最相熟的一位行商临走前悄悄塞了张官府公文过来,赫然正是江宁府发下来的缉捕令。

“花了点手段,托县衙熟人临摹的样本。你瞧瞧看,和你虽说不是很像,但轮廓确实有五分像是不是?”

相熟的行商姓徐,叹气说,“我们都知道通缉的不可能是你,但你看看悬赏多少,白花花的五百两银!昨天在座百来号人,谁知道有没有那财迷心窍的,当真去江宁府寻贵人告密?中了仙人跳的那位国公世子会不会把你锁去江宁府查问?我们几个私底下议论过,犯愁啊,怕你这次出事。“

叶扶琉笃定道,“徐当家放心,出不了事。信国公府那位祁世子人不在江宁。”

“你又知道?”徐当家瞪眼,“知道你向来胆子大。但胆子太大容易翻船哪。”

叶扶琉没多分辩,笑吟吟起身送客,把人送走了。

素秋自从昨天就感觉哪里不太对,今天又旁听一场,越听越觉得耳熟。

“江宁信国公府,祁世子。”她喃喃念了一遍,“娘子,快告诉我听错了。前两天隔壁被魏家打出门去的魏家表弟,说姓‘祁连山’的‘祁’的那位……该不会也是,江宁信国公府家的郎君?”

“他当然是。”叶扶琉往内院边走边道,“魏大不是说了么,家族庶务干干净净不沾手,娇生惯养的长房嫡子。”

素秋前几天就听魏大通报了名号,但直到今日才彻底转过弯来,把身边撞见几次的少年郎和传说中权势滔天的江宁府权贵联系在一处,震惊万分。

“瞧着魏家表弟每回都灰头土脸的,魏大对他毫不客气,提棒就打……竟是了不得的贵人呀?!”

叶扶琉:“出身好,投了个好胎罢了。”

素秋盘算片刻,又拿过缉捕令的摹本细看文字,越看越震惊:“娘子快看,发下这封悬赏缉捕令的贵人,江宁信国公府的祁世子……和隔壁的魏家表弟,是族兄弟啊!”

叶扶琉:“其实,或许不是兄弟?”

素秋的思绪早扯去了天边,越思越恐,“隔壁魏家连国公府的嫡出小郎君都敢打,魏家……魏家什么来头?!”

这个叶扶琉早有答案,轻轻松松道,“之前与你说过了,魏家肯定不是盐商。魏家表弟被魏家打出门来,连句狠话都不敢放,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因为魏家是山匪嘛。论下手狠辣,权贵哪里狠得过山

匪?

叶扶琉笃定地道,“三个字,不好惹。魏三郎君确实大有来头,不惧权贵。”

说话间进了内院,两人关起门来,说话再无顾忌。

“行商就这点不好,沿路交税,走一路被拔一路的毛。”

叶扶琉坐在内院里,边翻账本边和素秋说,“今年的抽成税都给江县衙门了,又搞募捐。咱们在江县待久点,好歹把交出去的税费赚回来。”

素秋在五口镇住了俩月,心里喜欢这处江南小镇。

“娘子,咱们不能留下来常住么?这处祖宅布局好,临河方便出行,邻居也和善。”

叶扶琉认真想了一会儿。

“喜欢可以多住几个月,常住却是不行的。”

留下来常住,镇子上人人都认识她了,还怎么倒卖其他宅子。不靠倒卖宅子的老本行赚钱,难道还要指望布帛生意赚钱?

叶扶琉慢悠悠阖上账本:“我又打探到祖上有处宅子,年久失修,无人打理。秋冬之前,我们过去看看。看得好的话,年底之前搬过去。”

叶家祖上豪富,喜欢四处撒钱添置宅子,素秋早习惯了,只惋惜地道,“果然不能常住么?也不知我们这回走时,隔壁魏郎君的病能不能好转起来?”

“听魏大说,魏郎君才二十六吧?正是男子盛壮的年纪,只要诊治得当,药对了症,恢复康健很快的。”

叶扶琉想起了最近的往来,“说起来,叶家开门宴客那天,他替我做保,在隔壁墙下说了那么长一大段话,居然没有听见闷咳和虚喘。身子是不是好些了?”

——

这几日少了胸腔里发出的沉闷咳喘,叶家都发现了,魏家当然更早发现。

“之前的药果然有问题!”魏大捏着新旧两个方子,恨得几乎滴血。

顶个秃脑壳的林郎中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他开的新方子魏家并未急着服用。这两天只是停了之前的药。

停药的头两天咳嗽加剧,胸闷心慌。

停药的第三天,喉咙还是偶尔咳嗽,发自胸腔深处的闷咳和虚喘却逐渐减缓了。

之前的旧药方是四月请来的齐老郎中开的。齐老郎中是远近出名的名医,江宁府给贵人看了一辈子的诊,年纪大了回乡养老。

四月春夏交替,时节变更。魏桓当时的病症极为不好,魏大病急乱投医,听说齐郎中年纪大,资历老,登门把人请了来。方子确实有奇效,一剂药下去,陷入半昏迷的魏桓便恢复了清醒。

魏大惊喜之余,很快捧着金饼再次上门请医。但这回齐老郎中却百般推脱,天气热啦,年纪大啦,总之再不肯出诊,只送了个温补方子来。

温补方子的效果差了许多。没过几日,齐老郎中又全家搬走,谁也不知搬去何处,再也寻不着人。

这才有了后来强绑了林郎中看诊的事。

魏大懊悔不已,“那姓齐的老儿不知收了谁的好处,开这等害人的药方!只有第一副药有效,后面开的方子却伤损身子

,难怪后来死活找不到他!”

魏桓坐在木楼唯一的一把交椅上,修长指尖抚着紫檀木扶手,没有应声。

清晨阳光映进木楼栏杆,映亮了黛蓝色衣摆上的银绣竹石纹。今天的木楼因为摆放两个冰鉴的缘故,闷热感消退许多。

魏桓虽然感觉不到热,但感觉得到吹过身侧的带着凉爽气息的风。

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紫檀木盖的大冰鉴上。

紫檀木质最适合精细雕刻,迎面一副极为眼熟的松鹤龟兽延年图案,丝丝缕缕的凉气沿着镂空图案的缝隙蔓延在室内。

青松,玄龟,树下坐龟吹笛的仙人,身边展翅翩翩起舞的白鹤……少了个脑袋。边角处刨去了一层表皮,露出光秃秃的木板。

场面莫名有点滑稽,魏桓的目光落在没脑袋的仙鹤处。

“叶家忘了补雕工了?”

魏大一拍脑袋,想起来这茬。

“早晨过去拿朝食时,叶小娘子提起一嘴,说她在画仙鹤脑袋的画样子,画好了就拿给木匠赶工。但这只仙鹤正跟着笛子跳舞,脑袋往东边转也行,往西边转也行。叶小娘子托我跟郎君说,给她多两日功夫想想,仙鹤脑袋到底是往东边转好呢,还是往西边转好。”

魏桓人分明没有在笑,眼底却泛起不明显的笑意。“东边好。”

“欸?”魏大挠了挠头,“我不大懂这些雕花手艺。郎君觉得鹤脑袋朝东边好,回头我跟叶小娘子说一声。”

魏大把新旧两个药方子铺在书案上,来回比对。

“郎君,既然停了旧方子,林郎中开的新方子,咱们要不要抓一副试试?”

魏桓沉吟片刻,同意了:“试试。”

叶家做生意实在,冰鉴不止“买一送一”,还装了满满整箱子的冰块抗上木楼。魏大满意地环顾左右,现今左右角落里对放两个冰鉴,暑热消退,郎君想多晒一阵太阳也令人放心。

“郎君稍坐,我去看看新添的那窝鸽子。新安置的鸽舍离不了人。”魏大转身下楼。

魏桓独坐了片刻,阳光照进木楼,身上感觉到阳光的热度。他起身卷起竹帘,扶栏往下望去。

隔壁闲不住的叶家小娘子此刻坐在中庭院的树荫下,手里拿着纸笔专注地勾划什么,不知是不是在描绘仙鹤脑袋。

魏桓凝目望去片刻。

果然是在绘制仙鹤。摹写了整张的松鹤龟寿仙人图,上头画了两只鹤脑袋。一只往东张望,一只往西张望。似乎难以抉择,她放下笔,盯着两个脑袋苦想。

松鹤龟寿仙人图案的雕刻原作,此刻就安静地立在魏桓身侧。瘦削而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紫檀木雕。

日出东方,朝阳沐松。松枝上头还有一轮初升之日。

仙鹤展翅向阳,翩翩起舞。

仙鹤龟寿图案的冰鉴,原本就是供家中长辈使用,摆在长辈卧房里的夏日用具。

幼时他时常在祖母的床上午睡。夏日炎炎,热得幼童辗转难眠。祖母开了库

房,寻来最大的一个冰鉴?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放在自己卧房中。

幼童体热贪凉,漫长夏日恨不得抱着冰鉴入睡。年幼的他从午睡醒来时,时常发现自己的手从床里摊开伸到床外,压在冰鉴木盖的雕刻上,小小的手背压住许多凹凸起伏的松针印子。

魏桓把自己的手背压在松枝雕刻上。

在这个同样炎热的江南六月夏日,冰鉴里的冰块逐渐融化,白色雾气从松枝镂空缝隙里飘散空中,手背处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意。

二十年旧光阴,在眼前失而复得的长辈遗物面前,流逝如水无痕迹。

他的目光凝在展翅仙鹤光秃秃的脖颈处,转身走去木楼唯一的长案边,从堆积的书卷堆里寻觅许久,找出一副空白画卷。

按照曾经的印象,落下寥寥几笔。画出松枝朝阳,望东之鹤。

——

“叶小娘子。”

叶扶琉正在专心致志地比对两只仙鹤脑袋,比对半晌,感觉两只脑袋的方向都不太对,索性拿墨涂黑了,开始画第三只仙鹤脑袋。

身后突然传来的招呼入耳,令她落笔分了心,笔锋一歪,第三只仙鹤脑袋画成了个冬瓜。

“哎呀。”她懊恼地抖落着画样。纤长优雅的仙鹤脖颈上头,往东往西两只脑袋,中间夹个冬瓜,这成什么了?

“魏郎君,我得重画整幅松鹤龟寿图了。”她仰着头冲木楼上喊,“好在冰鉴已经在用了。至于仙鹤脑袋怎么转,我再想想,晚上给你把图样子送过去?”

阳光映照在她的扬起的面庞上,小巧精致的鼻尖上点了一团墨,不知是手抹上的还是笔尖碰着了,鼻尖顶着墨的小娘子毫无察觉,还在跟他谈木板雕工。

“两个冰鉴太重,秦陇扛上木楼,把他给累趴了半宿,说没本事再扛下来了。等图样画好了,你过目觉得没问题,我叫木匠直接上你家木楼雕去?”

魏桓抬手指了下自己的鼻梁。“这里。”

“嗯?”叶扶琉一怔,随机明白过来,抬袖擦了擦自己的鼻尖。袖口沾染上淡淡一层墨色,她立刻扔了笔,转头就往内院跑去。

提着裙摆边跑边喊,“多谢告知啊魏三郎君!下午我就把图样送过去。”

魏桓道,“不必,我这里已画好了图样。叶小娘子带木匠过来即可。”

“欸?”叶扶琉惊讶地一扭头,两边隔得太远,她只能看见魏郎君手里确实握着一副画卷,画卷上画了什么,再也看不清了。

大主顾自己把画样给画好了,还有这等好事?

她捂着鼻子喊,“稍等!我把脸洗了就上木楼看图样。”

魏桓无声地笑了下。

回转到长案侧,把图样放在案上,又细细地勾勒了几笔仙鹤尾羽的翎毛。

欲放下笔时,不知为何,想起来叶扶琉口口声声喊的“魏三郎君”。

两家毕竟只是住得近的邻居,并非通家好友,家中又无长辈,彼此不通名讳。

他见面也只客客气气喊一

句“叶小娘子”,只知她家中行四。

魏桓的目光落在画卷下方空白的落款处片刻,打开书案下方暗格,翻找出许久未动的一方私印。

蘸满朱红印泥,稳稳地按在落款处。

——“桓”。

木楼梯响起沉重声响,魏大匆匆上来,甩着满手的鸽子毛儿叹气。

“外行人不做内行活计,养鸽子我真不在行。刚才开了鸽子笼第一次放飞,有几只不知为啥不肯出去,我拿手去抓,有只灰毛大鸽子扭头狠啄了我一口!郎君,叫魏二回来吧。他从前伺弄鸽子最在行了。”

魏桓不置可否,把印章收回暗格里,又取出重金买下的猫儿盆,放置在竹帘边。盛夏阳光映亮了猫儿盆的天青釉色。

魏大习惯了郎君的寡言,继续自个儿念叨。

“对了,祁家世子又来了。今天倒是老实,敲门送了拜帖,安安静静的在门外等。我说我训鸽子训到一半,腾不出手替他通传,他说等等无妨。郎君你瞧,人还在门外站着呢。”

可不是,魏家门外此刻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锦衣华服的少年郎热得大汗淋漓,周围一群豪奴殷勤地擦汗打扇,看热闹的邻居们啧啧称奇。

魏桓纹丝不动听完,吩咐,“把人放进来,带去偏厅上茶。叫他们在偏厅里等。”

“欸?”魏大惊奇问,“郎君要见祁世子了?祁世子送来的礼收不收?”

“等下叶小娘子要过来看松鹤画样,总不能被人堵了门。”

魏桓淡淡道,“把祁世子领进来,在偏厅候着。等叶小娘子走了,再把人送出门。礼单不收。”

魏大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

嘿,把人领进来溜一圈再送出去,不至于堵门挡了邻居,最后还是不见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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