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三月天气,除去气温稍冷,空气清新,湿润宜人。
洛德夫海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花期,绿叶灰枝低调地隐入春夜。另外有许多盆春花,嫩枝从石膏花盆里伸出来,一串白色小花骨朵,旁边簇拥一些浅粉的淡紫的雏菊模样的小花。浓绿油亮的叶子随枝蔓横生,花是秾丽的茶花模样。
李羡许久没注意这里了,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到,脚步顿住,满目艳羡。
她小心地提裙摆,脚步轻快许多,凑近了,弯下腰仔细地看了又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对准花丛。
这里花园一向是这么打理的,孟恪习以为常,看着手机,缓步跟在李羡身后,在一格青石板上定住脚步。
景观灯低矮,倒扣的水纹玻璃罩造型,光线模糊昏暗,李羡蹲下|身拍照,凑近了不行,还要拉远,远了又觉太远,又向前扑一扑。
她的羽绒服鼓鼓囊囊,不知怎的,孟恪忽然想起到二十多年前,老一辈总怕孩子冷,所以隆冬时节每家都有几个裹得严严实实如萝卜墩儿的小孩。
他唇角勾笑,低头看手机。
李羡连拍几十张关于花的主题照,将镜头一转,对准了灯火通明的别墅。
这房子也很漂亮,上个世纪的花园洋房设计,几何形的白色房顶,砖石外墙,窗框是白色方格,四周围着宽绰走廊,外面是圆形石柱连接的拱门造型。
助理发来的文件还没有看完,孟恪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他抬眼,李羡抱着手机转身拍别处,闪光灯乍亮,照着她若无其事的一张脸,嘴唇抿成线。
“太冷了,回去吧。”她将手机揣进口袋,走回来。
孟恪抬手抚落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她肩头的花瓣,提步转身。
两人一起朝家走,孟恪忽然问:“刚才拍什么了。”
她交代:“那些花儿,还有房子,这房子晚上很漂亮。”
“是么。给我看看。”
口袋里刚才握了半天的手机带着余温,李羡用指缘捺住屏幕,咕哝道:“好啊,等一等。”
话先敷衍过去了,心脏莫名突突地跳两下,大门从里面打开,她跟笑眯眯的陈平打招呼,“陈姐。”
“哎,回来啦,快进来。”陈平说,看向孟恪,“先生。”
孟恪颔首。
李羡挪不了步。
见两个人都疑惑地看自己,她吐了吐舌头,局促道:“我踩了一脚的泥。”
陈平失笑,躬身从柜子里取拖鞋,放到她脚边。
“谢谢陈姐。”李羡扶墙换鞋,弯腰将鞋底粘泥的高跟鞋拎起来。
上楼后李羡先卸了妆。
浴缸水温微烫,一旁金属架上放了几盒不一样的浴球,她随手挑一个丢进去,泡腾片似的嘶啦啦冲开。
紧绷警惕一整晚的身体浸入温热包容的水流,整个人放松下来。
疲惫渐渐爬上眼皮,李羡懒懒地不愿
动弹,然而外面还有个人⑼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只好撑手起身,裹上浴巾,换回睡衣。
山上夜里清静,偶尔几声咕咕的鸟叫。
孟恪坐贵妃榻看杂志,听见脚步声,李羡靠在浴室墙后,探身看他,“你要泡澡吗?”
“不了。”
“喔,好。”她缩回去,继续护肤。
孟恪拎睡衣过去,路过圆形浴缸,里面的水刚放干净,空气中仍弥散橙花的味道。
他冲了个澡,再出来已是半小时后,卧室关灯,只留一盏落地灯。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孟恪俯身拾起,打开微信消息。
除了工作消息,还有来自睡着的人刚才给他发的消息。
三十多张图片,他拇指捺住屏幕,向右滑动。
是花园里那些皎洁盛放的花朵,还有几张这栋房子的照片。
莫名就想起她拍照时脸上那点雀跃和艳羡。
最后几张图里没有花,也没有房子,只有两行巴掌宽的小土垄,十来株青芽破土而出。
-现棠打算种点东西。
-种什么?
-有几种鲜花和水果,她把种子弄混了,所以不太清楚。
-不清楚是什么也要种啊。
-正好闲着。
-这个年纪是闲不住。
孟恪走到床侧,放下手机,视线掠过另一侧熟睡的人儿,掀起被又丢下。
李羡的睡相还算安静,侧着身子,头发散落满枕,手里握着手机,抵住柔软脸颊,硌出一道凹痕。
他俯身拎起她的手腕,另只手抽出手机,看了眼她的床头柜,懒得搁过去了,索性丢到自己手机旁边。
啪。灯灭。
一室寂静。
花园角落。
一些青芽高矮不一,春夜里生气盎然。
虽然并不清楚这是什么种子,会长出什么样的茎叶,开出什么样的花朵,结哪种果实。
但是它们还是冒芽了。
在这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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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羡在电视台的新工作与报社类似,不大坐班,但是需要四处奔波,不过有每周的选题会需要参加。
清早。
到了台里,同事春风满面地跟李羡打招呼:“早啊,李老师。”
“谢老师早。”李羡应声。
去会议室的路上,有同事追上来,“李记者,等等我。李记者,你今天真漂亮。”
“嗳?”李羡短促地疑惑了一声,反应过来,笑说谢谢,“吴老师的新发色很显白呢。”
“是嘛。”同事笑盈盈说:“我随便挑的颜色。”
今天周围的同事心情似乎都不错,连一向冷面著称的编导开会前都格外和蔼,“好了,人都到齐了吧?......电脑打不开?再试试,上周还好好的呢。”
李羡讶异地收回视线。
直到中午跟沈夏一
起吃饭,她才晓得什么原因。
“英瑞和盛恒都往台里投了很大一笔广告费啊,尤其是英瑞,直接投给生活频道了,你们制片人当场就给人磕了一个,你不知道吗?”
李羡惊讶,“他头上纱布是这么来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沈夏噗嗤一笑,“你怎么什么都信。”
李羡白她,低头挑花椒。
“别生气嘛。我也不是完全逗你。虽然他头上纱布不完是这么来的,但是也差不多——当时一高兴就撞柱子了嘛。”
李羡大概能明白制片人什么心情,这几年传统媒体没落,营业额早就不似前些年风光,冷不丁冒出两个财大气粗的金主,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这事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你不应该第一个知道吗?”沈夏抱臂,观察她的脸色。
明明盛恒是新恒集团旗下子公司。
英瑞则属华冠旗下。
李羡将花椒全部挑出去,夹起一筷土豆丝,“盛恒这笔是我跟他提的,英瑞我就不知道了,也许算是道歉。”
“这么大面子。”沈夏蹭地站起身,忘记大腿抵着桌板,差点将餐桌掀翻,动静太大,引得周围同事纷纷看过来。
李羡松开护住餐盘的手,手掌合十,尴尬地陪她向周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沈夏讪讪地吐舌头。
李羡大致给她讲了前两天的事。
沈夏:“这种事对于一个集团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园方已经出道歉声明了。”
“是啊,这期节目的后续前两天也出了。环卫工大姐收到赔偿,园方被责令整修园区内外所有下水道井盖。”
“羡羡。”沈夏忽然严肃,“幸亏你也来电视台,不然我去哪沾这份光......那这两份合同明年还能续约吗?”
“这个我暂时不知道。”下午还有采访,李羡抓紧时间吃饭。
“那你一定要孟总续约。最好综合频道也单独,或者多匀一点,这样我的年终奖就有这着落了。嗯?嗯?嗯?”沈夏抛媚眼。
“那你把糖醋里脊让给我吧,我的被你掀翻了。”李羡伸筷。
“给我留两块。”沈夏心满意足。
记者这份职业风吹日晒,李羡脸色红润有光泽。
沈夏看着她,拿起筷子,忽试探道:“孟总对你很上心吧?”
李羡咀嚼的速度慢下来,抬头看着她。
“报社的事,电视台的事,件件都护着你,这不是......”她极尽暧昧意味地挑眉。
李羡捏着瓷勺,思考片刻,微笑道:“只能说他对自己太太很不错。”
沈夏意外,“然后呢?他不喜欢你吗?”
“怎么说呢,夏夏,他今年要是二十五,这些话还有得聊。他马上三十五了。”
沈夏眼里这点暧昧烟消云散,“这个年纪的人不玩纯爱的意思啊......”
“但是。”李羡抿唇,“就算热恋情
侣,步入婚姻后还会反目呢。从陌生人开始,至少相敬如宾。”
“也是,反正你们都结婚了。恋爱不就是为了结婚嘛。”
人群来往喧杂,李羡垂眸,莫名有点惆怅迷惘。
午餐结束,两人起身送还餐盘,李羡视线忽在沈夏身后定住,笑着点点头,“谢老师。”
谢安琪微笑,在她们身后坐下,才放下餐盘就来了电话,拿手机走开。
走出去几步,沈夏说:“这不是你们频道主持人吗,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有天早上不小心撞上,她帮我捡东西,我请她喝咖啡,一来一回就熟了。”
“哦。我记得台庆主持人名单里有她,这两天应该很忙吧,她看起来跟我一样,累到眼里没有光彩了。”沈夏神色怏怏。
这两天台里在准备建台二十年周年庆,许多部门忙得不可开交,她被叫去搬砖。
李羡仔细打量她,“没有吧,看起来还是有很多裙下臣的模样。”
沈夏笑嗔她胡说八道。
两人结伴等电梯。
电梯门打开,肤色灰白的中年男人看见门外的人,细缝眼眼前一亮。
“哟,李老师,沈老师,吃过饭啦?”赵满亭黑夹克里肚腩微腆,从电梯里走出来。
沈夏和李羡见到领导,停下脚步打招呼。
“赵主任,您来吃饭?”沈夏问。
“嗯,这不是周年庆排练嘛,我这个刚盯了一上午,这个点才有时间吃饭。那个什么,你们上去吧,去吧。”
赵满亭笑呵呵,离开前对李羡点头致意。
李羡微笑颔首,眼梢纹丝不动。
电梯门关闭,沈夏看了眼摄像头,压低声音,“别想了,人家是人力资源部副主任,一手左右逢源的功夫,肯定知道你的来头。否则就他一副台长,怎么可能先跟咱们打招呼。”
李羡揪心,“我就是担心这个,可能会惹麻烦。别人也就算了,赵主任......”
她暂时还不想太高调。
“但是他人精啊,还是个马屁精。”沈夏说,“毕竟你是台聘进来的,甚至没走后门弄事业编。放心吧,他这些年绝不是白混的,看人脸色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这话很有道理,李羡暂时放下心来。
两人对视,因刚才的对话心照不宣地露出隐秘微笑。
到了民生频道这一层,李羡准备下电梯,想起件事,“对了,你不是要接阿福嘛,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沈夏想了想,“说真的,我已经不太想接它回来了......天,我那个五十平的出租屋什么条件,你的大别墅什么条件,能蹭一天是一天......”
李羡失笑。
沈夏问:“阿福它听话吗?你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李羡说,“但是你真的准备让它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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