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漠地。
昔年妖王暮幸为了躲避那些被他狠狠得罪过的人,率部下在北寒漠地这一带四处打洞,那些被他挖出来的洞府自然全数归在他名下,全名沙行洞——即使是后来机缘巧合挖出来的,充斥着诡异邪气的白沙洞,也不例外。
如今北寒漠地归属忘忧城,暮幸更是被岑双标记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这沙行洞,包括洞中的小妖,当然也就全数被岑双接手了。
既已归他管辖,自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是以,在岑双发现白沙洞的本质是一座用途不明的邪阵后,就将洞中的小妖全部赶了出去,又让他们隐秘地轮守在外,不让误入北寒漠地的生灵靠近。
眼下,他与仙君再度踏足白沙洞,便是要弄清楚这座邪阵的用途。
“之前我将这里的法阵呈报给陛下时,陛下说,这座邪阵中的部分阵文,与传说中的乾坤混元阵有几分相似之处……”
岑双坐在他那不知打何处顺来的石凳上,一手随意搭上石桌,另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嘴上却没闲着,询问道:“不知清音可曾听闻这个从古神时期遗留下来的法阵?”
清音正在研读之前就被岑双用法力逼出来的符文,是以没有回头,只道:“不曾。”
没有也正常,毕竟要不是他主动和天帝说起,连凤泱太子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古阵存在,而且,按照老头的说法,此事本就极少人知晓,除却掌握着乾坤混元阵残卷的梅雪宫历任帝君外,就只有老头、仙羽宫的老头、以及龙神岛的老头见过了。
当然了,一群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占着高位不让贤的老头子,自然会比他们知道的多一些。不稀奇。
在心中十分大不敬地将所有认识不认识的帝君全部编排一遍后,岑双换了个手撑下巴,之后将天帝对乾坤混元阵的解释,原模原样一字不差地跟清音解释了一遍,只是说着说着,他的脑袋越垂越下,不知不觉间已经枕上了手弯。
他目光懒懒地看向清音,见人已然在他的解释声中停下动作,像是陷入了沉思,便补充道:“不过,陛下也只说像,没说一定是,所以我们得先确定这座邪阵,是不是根据乾坤混元阵改造出的塑身法阵。
“说起来,之前陛下让太子殿下去寻容悉帝君借乾坤混元阵的残卷,直到今日才传信过来,也没说梅雪宫肯不肯借,只说要过来找我,我就让他自己来白沙洞了,也不知他几时才会将东西带过来……”
“没有乾坤混元阵残卷,应当也有办法辨别此阵是否为塑身法阵。”清音却在此时道。
岑双重新抬起头。
“虽不知是否与乾坤混元阵有关,但要确定是否为塑身法阵,不难,”清音道,“这里的法阵被黄沙掩埋的时间极为久远,若是塑身法阵,必会留下痕迹,目下看不到这些痕迹,是因为我们仍处子阵外围,若能穿过下方的白沙,进入阵眼,想必能有所收获。”
“如此么?这倒简单了。”说着,岑双便站了起来。
他一只手搭在佩戴着竹叶青的那只手腕上,缓步来到平台边缘——之前白沙洞中的三座岛屿虽然都被白沙淹没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岑双后来用法力凝沙成石,打造了一座全新平台。
平台浮于洞中,随岑双心意而动。
岑双俯视着脚下邪气分明的白沙,缓缓拆解着腕上的手环。拆到一半时顿了一下,回头道:“清音,你往后退一退。”
清音依言后退。
当一位仙人的法力高深到某种境界时,他的存在对其他生灵而言就是一种灾难,比如喜爱人间却不能下凡的天帝,又比如龙神岛那位最接近神的存在——有关“只要与其对视便会石化成灰”的传说,绝非空穴来风,否则对方何至于避世不出?
哪怕同为仙人,境界相差过大,也会在无形之中,被萦绕在高境界仙人周身的仙气击伤,此乃双方都无法控制之事。
便如此刻,哪怕清音已经退到了平台的另一边,但在岑双完全拆下手环的情况下,即使有一整个洞穴的邪气压制,他一身白衣还是被岑双风刃一样的法力割开了数个口子,原本白净的面容也添了两道红痕。
再观岑双,在手环被彻底封入如意袋后,他的瞳孔只一瞬便转变成了深青竖瞳,从容之中甚至带着些漫不经心地,向洞穴中的邪气展露出他《涅槃》圆满的境界,使得这些能够压制当世仙人的邪怨之气,不仅无力压制他,反被逼迫着匍匐在他脚下。
洞中邪气之盛,何曾被人如此压制?即使是作为邪阵养料一样的存在,也不能容许一介仙人如此将它们搓圆捏扁!只一刹那,白沙洞中狂风怒吼,沙海被卷起层层浪潮,像有无数张嘴在洞中狂叫,掀起的白沙更是如锁链般,四面八方朝平台上的两人包抄而去!
但这样的尖啸狂风,却连岑双一根发丝都不曾惊动,只一双眸色越发深邃,在白沙锁链即将触碰到平台时,他缓缓抬眼,深青竖瞳直直落到灰雾缠绕的白沙锁链上!
霎时,无数分裂成细丝的青焰自岑双周身炸开,丝丝缕缕交织成网,一瞬便盘踞了整个洞穴,将白沙锁链与狂风强制静止,又随着岑双抬眼的动作,被锁链牵动的白沙如一条倒飞的瀑布一样急速飞向洞顶!
洞顶被白沙填满,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于上方,将部分白沙与邪气困在其中。
岑双重新扣上手环。
白沙被抽走一部分后,一时半会儿无法维持原本的沙海面貌,洞穴中间的位置空下一个黑而深的大洞,尽管沙海受法阵牵引,正在缓慢均匀地抽出部分白沙去填补那个空洞,但在它自我修补完整前,岑双便闪身来到清音身边,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人跳了下去!
所以探索白沙之下这件事,对岑双而言的确不算太难,他之前不这样做,一是不确定这下面究竟藏着什么怪物——他并不精通阵术,不能笃定自己一定会全身而退;二么,自然是为了隐藏他修炼了禁术的事。
不过现在这两件事都不需要再担心了,前者有清音的阵术和他的法力相配合,就算下面遍布杀机,活着出来还是能做到
的,后者……反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彼此都心知肚明了,他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
便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白沙之下,只是落地之时,两人一并蹙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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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双将四周简单打量了一番,有些凝重地道:“我原本以为白沙洞已经足够大了,大到不用上法力都看不到尽头,没想到那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白沙洞,哪里是算在沙行洞里面,恐怕整个沙行洞,半个北寒漠地,都是这座邪阵的一部分!”
而这座四通八达一眼望不到头的地下邪阵,也只是一座子阵罢了,子阵便如此恢弘,那母阵,该是何等规模?
想到这里,岑双面色更凝重了些,有心想要探一探这座子阵的究竟,便顺势撒开了仙君的手。只是他步子还没迈开,就被清音反扣住左手,重新拉了回去。
岑双略带疑惑地回头看向对方。
清音道:“即使是子阵,也是一大凶阵,危机四伏,不可轻举妄动——我带着你走罢。”
有理,这方面他确实不如仙君,说不定本来没什么大危机,被他胡走一通给踩出来了,他倒是不打紧,可仙君眼下用不出法力,岂不是害了人家么?
便没有拒绝仙君的好意,原地不动等仙君走到他前面去,被拉着一只手,一步一步地跟在对方身后。
亦步亦趋的。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走一步,岑双就踩着他的脚印跟一步,清音的脚步停了一瞬,才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好几步,莞尔道:“倒也不必如此小心。”
岑双坚定踩他脚印,头也不抬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隐约听到了仙君的笑声,岑双才抬起脑袋,幽幽盯着前面的人。
奈何被死亡视线盯着的人好似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仍专注地寻找着阵眼,岑双瞧着瞧着又觉得没趣了,索性寻人说话:“清音方才说,若是塑身法阵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是指什么痕迹?”
清音道:“塑灵、塑识、或者塑骨的痕迹。”
岑双道:“这又是什么?”
清音便一边寻找阵眼,一边耐心为他解答:“所谓塑身法阵,其实是凝聚各类与元神相契合的‘气’,再将之炼化成可以保护元神的肉身,而这样的肉身,所追求的不只有皮肉的完整,内在的灵、识、骨同样缺一不可,这几个部位越是淬炼得精纯完整,最后合一的肉身便越是强大。
“为了追求这样强大的肉身,今世许多阵仙大能,都曾设想并尝试过将皮肉与灵识骨三者分离,打造出一主三从的塑身子母阵——即塑身母阵,塑灵子阵、塑识子阵与塑骨子阵——但无一人成功,是以直到现在,各类塑身方式仍是以‘行善修仙’以及‘聚邪堕妖’为主。”
岑双听到这里,顺着仙君的话往后推测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脚下的邪阵,当真是塑身子母阵中的从阵,且阵文与乾坤混元阵这一古阵极其相似,便坐实了它的出处,毕竟再怎么巧合,也不可能巧合到这份上。”
清音点头道:“想要确定这座
邪阵是否为三大塑身从阵之一,只要寻到阵眼,便能一目了然。”
塑身塑身,只要它是塑身法阵,就一定存在与灵、识、骨相关联的某一部分。
这也难怪天帝什么线索都没给他,就笃定他一定能查出这座邪阵是否与乾坤混元阵有关,原来还有这些内情,想必天帝也是知道这些内情的,只是没告诉他罢了。
所以老头为什么不直接把内情告诉他?
他那日确实走得急了些,可天帝想要告诉一个人什么事,有的是无需面谈的法子,不告诉他,总不能是觉得清音早晚会告诉他罢?他怎么就确定清音一定会知道这些事?
天帝在打什么算盘,短时间内是猜不到了,但有关这座地下邪阵,却实实在在对上了他们的猜测。
当他们兜兜转转,终于进入阵眼,破开迷障,只一眼,便看到了被灰雾包裹着的塑灵珠。
“竟真是乾坤混元阵改造出来的塑身子母阵,只是布下法阵之人,将乾坤混元阵要吸纳的天地元气,改成了死灵怨气……”岑双的目光落在被灰雾辅助着吐纳邪怨气息的赤色血珠上,沉思道,“用这种东西来塑造灵台,是要给什么妖魔鬼怪当肉身?”
清音道:“即使没有契合的元神进入,只这具肉身,也能变成祸乱人间的妖魔。”
所以这颗塑灵珠,绝对不能留。
岑双明白清音言下之意,也相当配合,在清音的指点下,让那灰雾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便将它的宝贝血珠子夺走了!
灰雾懵在原地,随后勃然大怒,直逼二人面门!整座地下邪阵于此刻全然苏醒,势要将二人绞杀在内!
传承自古神时期的乾坤混元阵,就如古神遗留的功法一样变态,且这里邪气过盛,或多或少还是能对岑双造成影响,是以岑双不想与之正面对上,便顾不得立即销毁塑灵珠,眨眼间将手环卸了一半,再度拉起清音的手,化一道白烟朝上方飞去。
在灰雾追上来之前,他强行用蛮力将头顶白沙撕出一个巨大裂口,又在逃出白沙洞后,撤掉了之前用来困住洞顶的那部分白沙,霎时间,白沙铺天盖地向下坠去,将追了他们一路的灰雾重重拍了回去!
白沙洞中由邪阵生出的灰雾被“自己人”打得晕头转向,出了白沙洞的岑双二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被这样一座完全苏醒的凶阵盯上,能闯出来全亏岑双跑得够快,但想要身上干干净净连头发丝都不乱,就实在有些妄想了。
除此之外,以往出了白沙洞就能恢复法力的情况,眼下也行不通了。复苏的邪阵,正操控着洞穴里的邪气向外扩散,外面如何尚不好说,至少他们身处的沙行洞,已然被邪气压制住了。
邪阵想用这样的方式留住他们。
虽然真想走的话,这等邪气不足以留下岑双,可手中的血珠邪气之重,让岑双一时也无法确定,若是将之带出去,算不算另类的助其出世?会否对人间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
既不想被“给人间带来灾难”这种莫名其妙的帽子扣
一脑袋,也不太想继续留在这里,左右为难的岑双侧过头,想要询问一下仙君的想法,只是话没出口,就被仙君用力拉了一下,惯性往仙君所在的方向摔去的同时,他听到仙君轻而急的声音:“小心!”
仙君一身怪力,力道大得岑双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撞到了他身上,之后又与对方直直摔了下去,就地滚了两圈,识海都有些蒙圈。
岑双懵了一阵,才发现他原先站着的地方砸下了一块巨大沙石,此刻仙君伏在他身上,也是要用身子替他挡下淅淅沥沥的沙石雨——沙行洞,塌陷了。
大抵是因为事出突然,情况危急,仙君来不及细想,一时忘了他还能使用法力,所以才会这样压着他。岑双一边为两人施下一道防护法诀,一边暗自想着。
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每次他与仙君离得太近,就会产生类似的不自在情绪。他的识海,会不受控制地翻出某些本该被埋得极深的画面。
就像此刻,仙君的明目绫与满头银丝一同垂落,不仅遮住了仙君的表情,还有好几缕落在他脸上,陷入他脖颈,其中一只手虽然可能是无意的,但确确实实将岑双的左手按在了头顶,而仙君的另一只就撑在他耳边。
这一切都和那时太像了。
若不是他们还穿着衣服,穿得好端端的,他甚至能错觉到以为仙君马上就要问出那句,那句对方在那时问过他无数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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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双瞳孔骤缩。
不是来自过去的错觉,问出那句话的,当真是压在他身上的清音!
——可清音怎么会问他?!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样子,但他看见仙君缓缓抬起了脸。
他看见对方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分明是平静的语气,却如惊雷一样劈进岑双的耳朵里:“方才那句话,我似乎对你说过,但我记不太清了,你似乎还记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