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复杂的原因,还有某个搅屎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四个人居然一起去江恕预定的法国菜餐厅吃饭。
这里是港城曾经法属殖民地里一位法国贵族的私宅,后来经过重新装修设计,成为港城如今最富盛名的餐厅,可以看出设计师极度崇尚几何和比例的美学,建筑外部采用传统的三段式立面切割风格,庄重雄伟,古典肃穆。
落地窗外是严谨的园林景观,节点处点缀有法式拱券景墙,草坪修剪得四四方方。外面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水流在落地窗上形成一层透明的水膜,紫色的香根鸢尾在草丛中摇曳。
乔西提前预定了最好的几样食材,可惜由于两个不速之客,江恕预想中的烛光晚餐怕是要泡汤了。
一位法国侍者为大家讲解菜品,他先是讲述了一番法国菜的来源,传说是一位来自意大利的皇后将文艺复兴时期的烹饪方式带入了法国宫廷,后来逐渐改良成如今的菜系。
大厨为这场珠光晚餐准备了整个下午,布塔尼亚蓝龙虾,法式焗蜗牛,鹅肝酱煎鲜贝……还有一瓶吉普赛伯爵酒庄99。
侍者的服务态度很专业,但显然,在座的人都没有心情耐心品尝。
长条形的餐桌上,裴律垂头丧气地枯坐着,脸色阴郁而茫然,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前夫。
他的前夫好整以暇地端坐着,眼里充满极大的恶意,嘴角的微笑带着露骨的嘲讽,像是在看草台班里的小丑。
周济慈安静地坐在江恕身边,他还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模样,雪纺的衬衫,丝绸的领巾,肌肤上流淌着一层温暖的莹光,温温柔柔的。
他看上去胃口不是很好的样子,眉眼间尽是倦怠之气,不怎么有精神。
这时,原本埋头干饭的陆展眉抬起头,一脸无辜道:“你们怎么都不吃呢?”
四个人中,只有陆展眉吃得欢畅,甚至还鼓着腮帮子向使者又要了一份马赛鱼羹。
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诡异又阴郁的气氛,裴律开口问道:“学长,你真的是自愿和江恕在一起的吗?是不是他逼迫你的?”
还没等周济慈回答,江恕直接打断道:“裴律,且不说你作为我的前妻,没资格过问我的感情生活,我的名声也容不得你这样随意污蔑的。”
裴律丝毫不搭理江恕,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济慈,像是非要一个准确的答复才肯罢休。
被这种赤.裸裸的目光注视着,周济慈皱眉,语气淡淡道:“是的,我是自愿的。”
对此,裴律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江恕则是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嘴角的弧度刻薄又讽刺。
裴律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自愿的就好……我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学长那么好的人,江恕你可不能委屈他,学长的前男友希尔德视他如珍宝,你要是轻慢作践他,那可是连希尔德都比不过。”
听到“希尔德”这个名字,周济慈克制不住地脸色惨白,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苍白如纸。
裴律看向周济慈的眼神有些不忍,但看到江恕的脸色时又觉得很痛快。
不可否认,裴律现在很痛快,非常痛快,他知道江恕最膈应什么,但他偏要让这个男人难堪,偏要让这个男人觉得屈辱。
你的情人不爱你,他虽然就在你的身边,但他的心是不属于你的,他拥有过一段罗曼蒂克的恋爱史,甚至心里还可能一直想着那个曾经给过他无比浪漫和宠爱的男人。
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明明是两个人的欢.愉,却有第三个男人永远隔在中间。
不出裴律所料,江恕心里立马涌起一阵阵羞辱和愤怒,怒火在心坎里越烧越旺。
他看着周济慈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几乎想立刻大声质问他,质问他心里到底还有谁?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想象成另外一个男人?
江恕想起三年前他的新婚夜里,喝醉酒的裴律在他床上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学长”,那是他人生最耻辱的时刻。
万一周济慈也把他想象成另一个男人……
不,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江恕死死地盯着周济慈的脸,无意识地轻咬着牙,本能的恶毒让他催生出许多阴暗的念头。
陆展眉完全没有在乎自己表哥的失态,他睁大眼,一脸好奇地问道:“希尔德是济慈的前男友吗?”
裴律一脸天真和向往:“是啊,希尔德和学长当时真的非常相爱呢,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登对的一对爱人,说是真爱也不为过。”
希尔德是个德国人,他出身高贵,祖上甚至有德皇血统,他做什么都力图做到最好,从小到大都狂妄到不可一世的地步。
他身上拥有头狼一样的气质,骄傲又自负,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狂妄地想征服世界。
如果是在封建社会,他绝对会成为腓特烈那样独.裁专断的皇帝。
希尔德刚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和学院当时的“土皇帝”杠上来,因为他觉得他才该是“皇帝”,他那双森冷的绿瞳冷冷地俯视,肆无忌惮地嘲讽那个英国人:“别在我面前装相,如果不是有美国人,你们这群英国佬现在都该说德语。”
他简直把英国人的脸皮都撕下来踩在脚下,他那样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却偏偏对自己的男朋友极尽柔情。
裴律不知道他俩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但从他遇到学长的那一刻起,这个黄毛就从未离开过学长半步,他们形影不离,跟连体婴一样。
学长去上课,他跟着;学长去社团,他跟着,学长去厕所,他也跟着,甚至在剧院后台他都敢肆无忌惮地把门关上,简直没有羞耻心。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希尔德是学长的正牌男友,学校的保安都要把他当成性骚扰者和变态跟踪狂给抓起来。
希尔德在爱情上表现得那么痴汉,但在很多时刻,他又能展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也算某种意义上的“铁血柔情”。
英国的治安不是那么好,有一次,一群恐.怖分.子直接闯入学院,想把他们这群
精英抓来做人质,用来威胁英国政府,达成某种目的。
当这群人和政府联系时,他们丝毫没注意到教室的最后方有个金色长卷发的男人,面对这种局面,这个男人临危不惧,那双森冷的绿瞳里肆无忌惮地放射出嘲讽和戾气。
希尔德在学长的额上印在一个吻:“亲爱的,等我解决他们,我一定不会让这群混蛋耽误我们的两周年纪念日,晚上八点我们一定会准时到达歌剧院的。”
他和济慈交往快两年了,他把纪念日安排得很好,但有些不长眼的家伙偏想要打断他们的约会。
希尔德很不高兴。
周济慈点点头,嘱咐道:“注意安全。”
他俩云淡风清的交谈语气,颇有一种“你杀人,我递刀;你放火,我善后”的味道,夫唱夫随也不过如此。
说罢,希尔德就杠着两架奇怪的武器出门了。
他那时候的背影就像勇者一样的无畏,简直像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希尔德家里毕竟做那种生意,即使随身携带的“小玩具”都火力十足,绑匪的武器和他的比起来简直差了几个世代。
等英国警察及时赶到后,他们惊讶地发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所有同学都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庆幸,他们围在希尔德面前,不停地说着恭维话。
希尔德绕过所有人,他仿佛得胜归来的勇者一样,旁若无人地给了爱人一个火热的吻。
他们接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呼起哄。
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能够准时和自己的爱人去观赏瓦格纳的歌剧。
希尔德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他的步伐,谁也不能。
他们接吻的时候,裴律就独自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他心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对希尔德的妒忌,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他永远不能成为希尔德那样的人。
希尔德给学长的爱是热烈的,疯狂的,没有丝毫保留。
他像一只凶残的野狼,他的脊梁敲不碎,他的傲骨折不断,他永远不会低头,能够驯化他的只有爱情。
那次遇袭后,希尔德名声大震,他简直就是这座学院的“皇帝”。
而希尔德也充足地展示出自己作为“暴发户”的大度,他经常邀请全班同学去全世界各地旅游,还曾一起去非洲的准猎区野外狩猎,费用都由他一人包揽。
有人曾经好奇地问希尔德是怎么和他的“皇后”认识的。
那时,希尔德悠闲地躺在皮卡的车盖上,他上身赤.裸,非洲的阳光将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漂亮的古铜色,肌肉线条明快,性感得让人窒息。
突然,他抬起猎.枪,瞄准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目光锐利。
那人几乎是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自己触犯了他的禁忌。
“啪——”
不远处的一头雄狮倒下。
希尔德满意地收回猎.枪,心情很好地说道:“我和济慈很小就认识了,我当时住
在英国养病,济慈和他爸爸住在我房子的隔壁。我病得很重,险些以为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是他一直陪着我。”
“济慈那个时候都八岁了还不会说话,我一直都叫他‘小哑巴’。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和爸爸急匆匆地搬走了,我甚至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没想到,长大后我们居然意外重逢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希尔德说这些话时,把头舒舒服服地枕在学长的腿上,学长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却很温柔地梳理着希尔德那头金子一样的长发。
他撅起嘴,示意学长给他一个亲亲。
他那个时候的表情哪像只凶残的野狼,简直像个讨要奖励的孩子。
学长实在拗不过他的纠缠,弯下腰给了他一个吻。
希尔德心满意足地笑着,他亲昵地喊了一声“小哑巴”,欢快地比划手语。
裴律不知道那个手语的含义,但他可以想象得到,在很久以前,一个生着重病的小男孩,是抱着怎么的心态为他的“小哑巴”学习手语的。
他们相互抚慰,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多么感人的爱情,简直让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当我们在教堂祷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上帝,只有希尔德在看学长,他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相信上帝……”
他只爱他的“上帝”。
裴律讲了很多很多,他讲得越多,江恕的脸色就越难堪,然后裴律就讲得更带劲了。
讲完后,陆展眉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我好羡慕。”
裴律像是不经意地提起道:“是啊,我第一次见到学长的时候,学长在舞台上扮演‘梅林’,他和扮演‘亚瑟王’的希尔德在剧院的后台亲——”
说到一半,他突然惊慌地捂住嘴:“啊,对不起,这应该是不能说的吧?”
江恕几乎是立刻想起那张“梅林”的剧照,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张剧照后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他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你他妈跟我玩欲擒故纵,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让你多动几下都当没听见,结果和前男友玩角色扮演py是吧?
周济慈的表情失魂落魄。
他被裴律的话刺中了,窗外阴冷的月光刺伤了他,他的脸色被映衬得一片雪白,像是受了重伤。
江恕则是捏紧了拳头,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屈辱过。
他的前妻不爱他,甚至故意用言语挑衅他。
他的新情人也不爱他,甚至当着他的面,为另外一个男人露出那样失魂落魄的表情。
比可悲更可悲,比可笑更可笑。
周济慈低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不清了。”
裴律不在意地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希尔德对你那么好,我真的很羡慕他。”
羡慕他的勇气和热情,羡慕他能拥有你。
江恕捏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他大脑持续地嗡鸣
,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
终于,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踉踉跄跄地起身前往洗手间,裴律见此也站起身跟上去。
洗手间里,江恕撑在洗手台上,他眼睑闭着,单手捂住头,紧紧地咬着牙,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裴律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他,他们之间有一块薄薄的玻璃。
两人沉默地对峙良久后,裴律出声道:“你够了吧?”
江恕咧嘴笑:“什么够不够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律捂住脸,热泪从指缝间淌出来:“他只不过是被我这样的烂人想着念着,他有什么错?让你这样糟蹋作践他。”
江恕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偏执地笑:“别把你自己想得那么重要,你还不值得我这样做。我怎么就糟蹋他了?他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委屈,没人敢给他脸色看。我能给他的,不比你说的希尔德少,以后我说不定还会娶他。”
裴律沉默良久,低声啜泣道:“你真可怜。”
用地位强取.豪夺,用金钱购买爱情。
江恕冷笑:“我怎么就可怜了,你的学长那么好,我拥有世界上最昂贵的珍宝,你说,我怎么就可怜了,我怎么就可怜了?”
他的语气很冲,似乎极力想证明什么。
裴律喃喃道:“可是学长不爱你,没人全身心地爱你,我……我爱过你,但我承认没有那么纯粹。”
江恕暴躁道:“我不稀罕你的爱,什么是爱?别以爱情的名义掩饰自己肮脏的欲望,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真是虚伪。我也不稀罕学长的爱,我只要快活就够了。”
裴律大叫一声,疯狂地跳脚,哭着上前锤他:“你禽兽不如!你,你不得好死!”
两人扭打间,那块薄薄的玻璃被击碎,裴律的指甲抓破了江恕脖子上的皮肤,血珠直往下滴。
在极端的感情冲击下,江恕一把推开裴律,他翻出手机,近乎疯狂地把手机的视频调出来,笑得怪异:“裴律,你看。”
裴律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当他看清视频中是什么时,他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学长的身体很漂亮对吗?我也是第一次做下位呢,本来以为会痛,但学长真的非常温柔呢。你知道学长的唇有多软吗?”
在发光和发热中,江恕选择发疯,无差别创死所有让他难过的人。
裴律几乎目眦欲裂,虽然早就知道江恕这样的肉食派不可能不和学长发生那种关系,但他万万想不到,江恕居然能无耻到把这一幕录下来。
视频里,江恕对着镜头挑衅地笑。
他曾经的老公居然给别人做受。
而这个“别人”正是他的白月光学长。
苍天啊,这是怎么魔幻一个世界!
裴律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江恕那两片不断开合的唇,终于歇斯底里地扑上去,狠狠地擦他的唇。
突然,裴律又想起什么,扑上去想要强吻他。
江恕直接一把掀开他,裴律惨烈地尖叫一声,他摔倒在玻璃碎片上,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他的手被扎破,鲜血直流。
甩开裴律后,江恕整理好自己的领巾,烦躁道:“你别在这里发癫,拍完你那破电影就给我滚出港城。我知道你今天说的话都是想激怒我,但我不在乎。”
他在心里不断重复:是的,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
裴律浑身都在颤抖。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这样的人玷污学长。
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学长?
有什么办法?
他突然想起希尔德勇者般的背影,希尔德可以保护学长,那他也可以。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上充满勇气,他把手伸入口袋,掏出什么东西,一脸决绝地朝江恕冲了过去。
裴律最后看到的,是江恕惊愕又愤怒的脸。
***
在江恕和裴律离开后,陆展眉毫不犹豫开始调戏他的准表嫂。
他笑眯眯地坐到周济慈身边,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可惜表哥抢先了。表哥不在的时候,你来找我,我也不是不能做你的消遣。”
周济慈轻笑道:“你这样做,对得起你表哥吗?”
陆展眉一脸无辜:“我帮表哥照顾照顾表嫂,怎么就对不起他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洗手间却传来一阵尖叫:
“你去死吧!”
“杀人了!卫生间有人捅刀子!血!全都是血!”
【因为前夫和前妻初恋在一起了,前妻怒捅前夫腰子,目前前夫正送往医院抢救,腰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
吃瓜群众:……这瓜怎么还包年的?我们这是在追什么狗血连续剧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