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女监内, 气氛很是凝重沉闷。
“娇女”们接连来闹了好几次的事,即便惜辛每次都下令抓住闹事者重打也无济于事。
因为那些被打了板子的“娇女”会在天女们把她们拎回家的路上哭嚎不休,惹得许多人好事人都来围观。
“娇女”们的嚎哭谩骂引发了坊间许多的流言, 天女堂的名声都快被她们搞坏了。
曾经, 天女是众所周知的得蒙神恩,备受艳羡的幸运女子, 而现在, 在“娇女”们的不断挑事搅和之下,“天女”俨然已经成了骂人的词。
天女堂众人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外间的“娇女”们互相争风吃醋时, 嘲讽对方是不是“想做高高在上的天女”, 对于那些性格不那么柔顺的女子, “娇女”们就阴阳怪气的喊她“天女娘娘”。
这一通操作下来,天女堂各处的生意大受影响。
女客们不敢再来天女堂, 怕被家里人说她们想做天女, 男人们也乐得落井下石,给天女堂散播更多的谣言。
说天女们本就是一群没人要, 没人爱的女人,不然她们怎么会一直住在堂内,连家都不回呢?
至于天女们的修为,他们就说,那是蓬莱神看这些没人要的女人可怜,才胡乱赏她们些补偿罢了。而正经人家的“好女子”是用不上这样的补偿的。
为了彻底把“娇女”和天女们分割成两个对立的阵营, 男人们还举办了好几次选拔“娇美人”的活动。被选上“娇美人”的女子, 就可以被公认的好男儿娶回家,官府还会奖励给她们一个牌匾。
官府规定“娇美人”不论出身家境,都能做正房太太, 还能得诰命。
这让无数“娇女”做梦都想成为“娇美人”。
而想要成为“娇美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难的是三从四德,女德女戒,“德容言功”都要会,简单的是,只要符合世人对女子的评判标准,就能入选。
所以,“娇美人”选拔的,就是典型的,柔顺的,温婉的,贤惠的,懂事的,贞洁的女子。
这几届的选拔,选出的“娇美人”有为了给夫家生儿子而险些血崩而亡,但却在生死关头主动喊“保小”的新妇,官府直接把牌匾抬到了她家门口,还下令让她夫家以后只能让她做大太太。
也有为了父母家族的名节,被外男瞧见了正脸就要上吊保贞洁的未嫁烈女,她吊死后人人称赞,还有无数男人说愿意把她的灵位迁进自家祖坟,让她与家中早逝的好男儿在地府做一对阴鸳鸯。
那家的父母也得了个“教女有方”的牌匾。
还有国都中出了名的温婉大家小姐,官府赞扬她从出生起就未踏出过闺阁,是一等一的贤淑贞静好女子,敲锣打鼓的把“娇美人”牌匾送到了她家门口,引得无数男人都想娶她为妻,媒婆都差点踏破她家门槛。
这些奖赏个个都送到了“娇女”们的心坎上。
官府的牌匾,男人们的赞赏,丈夫的疼爱,其余娇女的艳羡,无一不是她们此生的最高理想。
如此一来,跟“娇美人”完全相反的天女,就渐渐地成为了人们避之不及的“没个女子模样,又没人要的‘天女娘娘’”。
“天女娘娘”在梁国已经快成了骂人的词了,几乎已经无人再提起,曾经的天女一词意味着什么了。
司女监内,天女头领们也在商议,天女们是否需要改称。
因为在“天女娘娘”变成了骂人的词后,有些天女就会羞于承认自己是天女。
惜辛却不赞同。
因为只要她们不乖乖的重新跪在男人脚下,那么不管她们怎么改变自称,男人们和他们的“娇女”帮凶也会把她们的下一个称呼污名化。
就像是“妇人”,一开始只是指的成年女子,但后来却硬生生的成了带有侮辱意味的词语一样,污名化让女子们对“妇人”一词避之不及,哪怕成了婚也不说自己是“妇人”,只说自己是某某夫人。
要是谁叫她们“妇人”,她们可是会生气的。
惜辛不想“天女”一词也成为下一个“妇人”,于是她决定硬刚到底。
坊间流言她们无力阻止,但她们要态度坚决的维护自己的天女身份,大大方方的让世人知道,她们就是天女,是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的天女!
而且,惜辛还下令,以后在天女堂闹事的“娇女”不再分带头的和从犯,全部抓起来打板子,打完也不再直接放她们回家,而是关押在司女监里,直到刑期结束,她们当众认罪后才能放她们走。
若是不肯当众认罪,那就继续关押。
这下“娇女”们才知道怕了。
但她们怕的不是挨打,也不是被关押,而是穿着囚服当众认罪。
在她们的眼里,让她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跪在众人面前认罪,跟光着身子招摇过市几乎没有区别。
都是会让她们“失去贞洁”的可怕之事。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拔了簪钗,散了头发,穿着与里衣没什么区别的囚服在众目睽睽下认罪,这些视名节为生命的女子都犹豫了。
她们平时连袖口领口都扣得严严实实,再贫穷的“娇女”也会整整齐齐的把头发梳上去,规规矩矩的簪一根树枝或是筷子。
在“娇美人”选拔活动出来后,女子的着装行为也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真正的贞洁好女”是连指尖都不会露出来叫外人看见的,平时都缩在袖子里。
在这种情形下,惜辛规定的去簪散发的“囚服认罪”,几乎就等同于当众扒光了她们。
“娇女”们开始惊恐的拒绝父亲和丈夫让她们去天女堂闹事的命令,因为这样就是断了她们的名节,叫她们生不如死。
男人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往日他们用来驯化“娇女”的枷锁居然反过来锁死了他们手里最听话的筹码。
因为“娇女”们宁死也不肯落到司女监的手里,被押着“囚服认罪”的地步,有几个被逼得急了的“娇女”还真上了吊。
她们不敢违抗父亲丈夫的命令,又觉得名节比一切都重要,于是她们选择了以生命来证明自己的贞洁。
男人们在海神庙里商议了一番,决定让家里的老母亲带着妻女的尸首去司女监“求个公道”。
年老的妇人,此生唯一的软肋便是她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她们脸面都可以不要,大不了,她们也一起碰死在司女监门口就是了。就算死后被换上囚服游街,她们也顾不得了。
司女监。
惜辛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个老妇人抬着尸首过来就想嚎,她果断提前出手,封住了她们的嘴。
但那几个老妇人却猝不及防的放下尸首,跑到大门柱子边,猛地一头撞了上去!
这事发生得太快,司女监所有人都没想到。
跟着老妇人一起来的年岁不大的女孩儿便嚎啕大哭,也不骂人不闹事,就撕心裂肺的喊着奶奶,哭得好似断肠人一般。
这时,男人们就闹哄起来了,说司女监逼死了人命,这下该抵命了吧?
而之前一直对闹事的“娇女”不闻不问,说女子的事都不归他们管的官府却迅速派人来包围了司女监。
天女们当即就想动手,但却被惜辛制止了。
她们现在的修为颇高,随便出手都能打死一片凡人,如果她们这时候出手,就正中了官府的下怀。
到时候,官府就可以借着人命官司,光明正大的插手进司女监。
惜辛知道官府的算盘。
所以她不会让他们如愿。
惜辛冷笑了一声:“想抓我们进监牢?好啊,我身为司女监掌令,理当为手下的事情负责,我跟你们走便是。”
官府的人愣住了。
他们其实只是想趁天女们理亏时拘几个天女示众来做日后谈判的筹码,但没想过要抓惜辛。
因为惜辛不仅是王女,还是司女监之首,如果抓了她,难保其余天女不会造反。
官府本来的打算,只是借此打压惜辛和司女监,继续与她在朝堂上斗法,最好能逼得她松口,在司女监内塞几个男人或者“娇女”进去,当理中客“以保公正”而已。
可惜辛却不容拒绝的自己走进了天牢。
这下官府的盘算全乱了。
想审问惜辛?惜辛现在有筑基三重境的修为,若是真的惹怒了她,她抬手就能把官府劈个粉碎,除非她自己理亏不动手,否则谁敢动她?
而且一旦惜辛受审,天女们如果放弃了之前的周旋,直接撕破脸,跟官府反了怎么办?谁阻得了她们?!
可若不审惜辛,官府之前的心思就全白费了。
官府顿时骑虎难下。
司女监内,天女们果然炸了锅,有些暴脾气的天女当即就想打进天牢,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砍了那些一直在暗中搅风搅雨的男人们。
但理智些的天女拉住了同伴。
她们不能再递把柄给官府了。
除非她们是真的想反。
可现在大梁虽有暗流,但自从天女出世后,整个梁国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她们没有反的理由。而且,因为劫狱而造反,名不正言不顺。
一个暴脾气女修一拳砸碎了一张椅子:“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干看着吗?!”
旁边的女修拉住她:“不,不是干看着,我们得相信掌令,不能坏了她的事。”
暴脾气女修又捏碎了一只杯子,但比之前冷静了许多,没再提掀了天牢的事了。
众天女们商议后,果然按下了情绪,没去劫狱,而是学着“娇女”们的样子,派出筑基女修齐齐御剑在天牢上空默然盘膝端坐。
她们既不出手,也不答话,就那么冷冰冰的盘膝端坐在飞剑上瞧着下方的人,任由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岿然不动,看得那些狱卒们头皮发麻。
此前一直以和为贵的天女们第一次朝凡人亮出了剑,谁也不知道她们的剑什么时候会挥下来。
另一边,朝堂上也吵成了一锅粥。
惜辛直接撕了他们的剧本,让他们原本准备好的各种计谋和说辞都落了空。
天牢上空御剑端坐的女修,是天女们对朝堂无声的威胁。
如果这事处理不好,到时候她们恐怕就要大开杀戒,血洗国都了。
一直把天女们当做对手,却在天女们的和善下忘记了她们的修为的朝臣们焦头烂额,派了好几拨人去天牢请惜辛出来上朝议事,但惜辛却径自盘膝入定,连眼神都没回给他们一个。
无奈之下,梁王亲自带着百官来天牢,压抑着怒火想跟这个不孝女求和,但惜辛已经入定了,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他们的头顶,黑压压的停着数百个筑基女修,让他们走进天牢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发抖。
因为那些天女的眼里,冷得几乎没有一丝感情,似乎下一瞬就能挥剑造反。
梁王的情绪在看见入定的惜辛后就彻底炸了。
“来人!把这个不孝女搬去朝堂!”
他似乎觉得,只要把惜辛搬出天牢,他们之前对天女们的种种打压挑衅就可以被揭过去了。只要惜辛重新站在了朝堂,他们就能继续与她你来我往的使袢子,像之前那样,跟她“讲道理”。
然而,入定后的惜辛身如千斤坠,不仅搬不动,连靠近她的凡人都会被金光反弹得倒飞出去。
这下梁王和百官是真的慌了。
梁王拂开身侧的人,双腿发软的走到惜辛三米外,“惜辛!!你睁眼!父王知错了!你快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去朝堂上谈,好好谈!!你快把那些御剑的女修们斥回去!!惜辛!!女儿!!”
话到后面,梁王的声音都近乎凄厉的尖利了起来,犹如破釜沉舟一般。
但惜辛已入忘我之境,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叫她看见,听见。
梁王心怀侥幸的想伸手去拉她,但他的手一伸到惜辛三米范围内,立刻像是被火烫了一样本能的缩了回来。
他也无法靠近她。
百官们正惊慌,又听得头顶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剑鸣声。就算是有房顶遮着,百官们也能想象到天牢上空御剑的女修们现在是怎样的冰冷神情。
她们在向他们示|威。
梁王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冠冕都跌散了,鬓边的白发也乱了。
百官们也整整齐齐的跌在了天牢里,在头顶不断传来的剑鸣声中,许久都爬不起来。
半晌后,梁王才像是回魂了一样,抓住国相的袖子:“爱卿!去!去找雍娘!还有你女儿!婉桃!叫她们来劝惜辛!去啊!快去!!”
国相也恍然大悟,连滚带爬的冲出了天牢,去蓬莱神殿求雍娘和婉桃来劝解惜辛。
蓬莱神殿,苏巧贞冷眼看着前来求见的国相,却公事公办的以神侍不能擅自离殿,且蓬莱神殿不涉任何朝堂之事的理由,拒绝了国相的求见。
国相跪在蓬莱神殿冷清了许多的大殿里痛哭失声,他不敢跟苏巧贞犟嘴,也不敢直呼王女名讳,只哀哀的一声声喊着婉桃,喊着女儿。还说自己要在这里跪到婉桃愿意出来见他为止。
苏巧贞摇摇头,转身走了。
偏殿里,雍娘和婉桃还有其他小童子看到苏巧贞过来,都齐齐跑过去围住了她。
苏巧贞蹲下来,看着雍娘和婉桃:“雍娘,婉桃,国相来求见你们,你们想去劝惜辛吗?”
雍娘和婉桃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司女监的事她们也有耳闻,知道惜辛大姐头过得很是艰难,她不仅要跟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们掰扯,还要应对各种算计和阴谋。
雍娘和婉桃虽然还小,但她们在神殿这么久,也懂得了不少的事。
所以雍娘不仅不想去劝大姐,甚至还有点想出去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而婉桃犹豫了一会,问道:“苏姐姐,我们能不能趁现在提一些要求?”
婉桃觉得,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双方都需要一个台阶下来。否则,不论是司女监被打压,还是天女们愤而造反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在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替司女监多争取一些权力,这样就算是朝堂先退了一步,惜辛也有了台阶可下,不至于一直入定下去。
苏巧贞笑了笑,摸了摸婉桃的脑袋:“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
且让梁王与百官们再受两天惊慌日子吧,毕竟,现在他们虽然嘴上喊着和谈,但却一点实质性的让步都没做出来呢。
光是纡尊降贵的去天牢请求惜辛上朝算哪门子的让步?
等天女们再添一把火,让百官们发自内心的恐惧服软了,知道该怎么做了,蓬莱神殿再应他们的苦求,顺势出面做个中间人。
不过是去做个歪屁|股的理中客而已,这种曾经被男人们用得炉火纯青的伎俩,蓬莱神殿不也可以有样学样的么!
苏巧贞冷笑了一声,一手牵着雍娘,一手牵着婉桃,带她们回后堂去修炼。
再等待两日也不迟。
这两日,梁王和朝中百官可真是过得胆战心惊。
天牢中,惜辛一直入定未醒,而天牢上的御剑的天女们也一直没有离开。
若她们只是单纯的继续御剑坐着倒也罢了,但问题就在于,半日后,她们就聚出一把几人高的巨剑,而后悍然一剑,直直的劈在天牢门前!!
修士的威压顺着巨剑倾泻而出,骇得风云变色,整个国都被这恐怖的神来一剑震得抖了三抖,其势竟如同地龙翻身一般,地动山摇!!
而且在这之后,每过去六个时辰,她们就会召来剑雨,劈掉天牢的一处地方。
先是门楼,后是门廊,再是门柱子...........短短两日,天牢各处被拆得面目全非。
但天女们既不发话,也未曾伤人,对百官们的求饶与求和也置若罔闻。
梁王和百官都知道,若惜辛再不醒来,天女们劈完天牢,就该去劈朝堂和他们了。
他们既惊且怒,但天女们只劈建筑,一个人也没伤着,想给她们扣个造反的帽子都站不住脚,而且还极有可能彻底激怒她们,让她们真的反了起来。
梁王请不动雍娘和婉桃,也叫不醒入定的惜辛,天牢上空的天女们更是对他的和谈视而不见,不管他说什么,她们都用看草芥的眼神看着他,与往日讲道理的样子没有一丝相同。
百官们也被每隔六个时辰一次的恐怖剑雨吓得两股战战,国都中的众人更是因此骇得连门都不敢出。
什么“娇女”,什么官府,什么隐在幕后的男人们,在看清天女们大有撕破脸皮不讲道理的架势后,纷纷吓得缩了回去。
曾经天女们一直照章办事,让他们有了一种自己可以她们平起平坐的错觉,还敢在她们面前胡搅蛮缠,想跟她们掰扯着“讲道理”。
但现在,天女们不想讲道理了,他们这才惊觉,在修士的剑下,他们凡人不过蝼蚁。之前他们能在她们面前蹦跶,不是他们有多厉害,而是她们没有追究罢了。
梁王和百官终于认清了现实。
天女们若有心与他们和睦共处,那是她们仁慈,而若他们再继续得寸进尺,她们当真计较起来,整个大梁都得匍匐在她们的剑锋之下。
如今天女们还没彻底撕破脸,不过是在等惜辛醒来,也是在等梁王和百官的表态。
梁王和百官彻底服软了。
他们战战兢兢地在屋顶都被劈没了的天牢里商议出了求和的诸事。
梁王昭告天下,国都停办“娇美人”活动,梁国境内禁止打压天女,且官府不能再干涉天女行事。若有违者,不论男女,司女监皆有权自行处理。
污名“天女娘娘”的“娇女”,撺掇女人来天女堂闹事的男人,只要司女监有证据,便能将他们绳之以法,该抓的抓,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朝堂百官皆不会再有异议。
梁王在亲笔写出的诏书上盖上了玉玺印鉴。
这一次,下一批的剑雨果然比上一批温和了许多,但天牢门前那把灵力所聚成的巨剑仍旧立在那里,一刻不停的散发着能叫人脊背发凉的骇人威压。
梁王和百官捧着诏书去下令张榜。
而天女们则冷眼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脚下瑟瑟发抖,不置一词。
又过了两日,梁王的诏令传遍了国都。
“娇美人”选拔取消,官府还主动派人搜查,将之前那些聚众闹事者抓捕归案。而那些“娇女”和幕后的男人们,没有一个敢说半个不字。
可天牢里的惜辛仍旧在入定中。
天牢也被天女们劈干净了,王宫朝堂也被劈了一半了。
王宫通往议政殿的大道上,也立着一把与天牢门口一模一样的巨剑。
梁王带着百官,一步一叩首来到蓬莱神殿,求神侍大人调解,求雍娘和婉桃出面劝谏惜辛。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