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幅员辽阔, 年年都有水旱灾害,若为这个缘故,多少皇子的名讳都不够改的, 而且皇阿玛十几年前就开始大力主张修河治水, 现如今已经卓有成效, 再加上水泥,可谓是如虎添翼, 哪里还需改名祈福?
况且十名字里本就有“祥”, 若还嫌不够,非要个“祯”字凑一对, 那每年几乎都有皇子皇女出生,给他们起名“胤祯”就是了, 何必要改一个成年皇子的名字?
如此可见, 改名必然还是与十四本人有关……
“皇上这是盼望国家兴旺,所以定要有一祯一祥?那怎么不改十二的名字?”德妃皱眉不解, 十二排序在十前面,先祯后祥不是更顺?况且他跟着苏麻喇姑长大, 平时不声不响的,肯定也不会介意改个名的小事。
她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总觉得不太像为了讨个好意头这么简单, 伸手揪住十四个衣袖问道:“十四,你老实说,这段时日你总抱怨没分封爵位,你不会胆大包天,跑去找你皇阿玛要了吧?”
“没,我胆子哪有那么大,还专门跑去跟皇阿玛要!”
胤祯瞪眼否认, 随机顿了顿,眼光游移,声音弱了下来:“不过就是提了一句罢了,皇阿玛愿给就给,不给我也没说一定要啊!”
“还说没有!你这不省心的!”
德妃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几步过去抬手就要打,胤祯急忙捂着脑袋左躲右闪:“额娘,我错了!哎哟,额娘轻点儿,仔细伤了你的手!哎哟,我错了行了吧?”
胤禛看他形容狼狈,也忙拦着:“好了母妃,不如听十四弟说说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德妃被拉回注意,停下揪着十四耳朵的手,理了理衣袖,姿态端方的坐了回去,瞪向十四:“胤祯!还记不记得额娘是怎么教你的?谁把你惯成这样?!”
胤禛抬头就要答话,忽的一愣,才反应过来母妃不是叫他。他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习惯,“祯”和“禛”在满、蒙、汉语里字的写法都不同,可汉语发音却是相似,乍一听还以为是在叫他。
胤祯刚改名字,更是不习惯,拧着眉拽了拽德妃的衣袖:“额娘,您还是叫我十四吧……”
德妃一肚子话被堵了回来,十四的“祯”和老四的“禛”发音相同,她叫起来也觉得有些别扭。
“行了,十四,时间不多,快说说当时你皇阿玛是不是生气了?”德妃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由胤禛扶着坐了下来,不打算在这事上纠缠。
一旦出宫开府,十四就像老四一样不能在后宫多呆,即便是给她请安,也没有待太久的道理。
见母妃揪着这事不放,胤祯也有些怀疑,难道真的是因为提了一嘴爵位的事,皇阿玛这才改了他的名字,于是只好别别扭扭将当时的情景说了个大概。
“儿子真不是专门去要爵位的,本是皇阿玛叫我过去,说了说近日的功课,我顺嘴提了那么一句,也没想着真能要过来。谁知碰上那日皇阿玛心情不好,不知从哪儿积了火发到我身上。”
“儿子近日的功课太傅都说好,都在皇阿玛前面赞过儿子用功,不巧皇阿玛气不顺,指着打了“优”的功课还能挑出一堆毛病,训斥几句,叫我专心学业,少在外面游玩瞎逛。”
胤祯浑身写满了委屈:“母妃,额娘,你知道的,我这才刚开府几日,京城内外见什么都新鲜,自然就多跑了跑,十二、十哪个不是如此?皇阿玛怎么不去说他们?
哼,还不是儿子我运气不好,碰到那日他老人家心情不好,不但无缘无故训斥我,还说什么让我跟十多学学,哼,十的功课还不如我呢!”
难道真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德妃将信将疑:“果真如此?你没顶撞你皇阿玛吧?”
“就是这样,我哪敢顶撞皇阿玛?!”
胤祯就差举手发誓了:“我那就是倒霉蛋,撞到枪口上了!母妃你若不信,功课您可以问太傅,皇阿玛确实亲口夸赞过,好几个兄弟都在场呢!宫外我也没往不该去的地方跑,我跟着九哥、十哥他们,怎么会往青楼赌坊那些地方走?”
德妃竖起眉毛:“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许往那儿去!都是些腌臜地方,没的叫人带坏了,老四,你在宫外看着他点儿!”
“是,母妃。”胤禛点头答应着。
“知道啦,母妃!”胤祯看向他四哥,憋了憋嘴,他早就长大了,何须人盯着!
德妃又追问了几句,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放他二人回去,或许这次改名真的只是皇上心血来潮,想要求个国家将兴吧。胤禛胤祯两兄弟沿着宫道往出走,一路无言。
行至空旷僻静处,胤禛顿住脚步,看向胤祯:“祯、祥,皇阿玛的意思,许是叫你多向十学习,多亲近……”
“多亲近太子,对吗?”胤祯拉下脸,十分不悦。
胤禛愣了愣,原来十四不是不懂,他很明白皇阿玛的意思。
“四哥如今吃斋念佛,几乎隐居了起来,皇阿玛自然要再给太子找些助力。”胤祯冷笑一声:“呵,但我可不想像四哥一样在太子跟前按前马后的伺候着。付出这么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倒不如跟着八哥、九哥、十哥他们,有肉吃,有酒喝,日子才逍遥!”
胤禛默然无语,十四长大了,懂得看清局势,只怕也十分清楚,如今直郡王一派跟太子的对立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
而他这话也是明确的表示他心意已定,要站在直郡王这派,绝不可能做其他选择,就算是皇阿玛的提点都不管用。
他松开背后攥紧的拳头,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立场再劝他。
两人慢慢往宫外走着,只说些不打紧的闲话,出了宫门,要各自分开时,胤禛伸手拉住胤祯,看着眼前年轻而倔强的脸,叹了口气:“听四哥一句劝,还是不要跟他们走的太近了。”
老八老九哪个是好相与的?十四想跟在他们身边蹭好处,要小心着多长个心眼才是。更何况夺嫡这样的凶险之事,他真能渔翁得利吗?
胤祯抿紧唇,拽回袖子,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即便老四是亲兄弟,也不代表他能来干涉自己。
原本还觉得四哥为人冷厉,有几分气性,可不知是不是这些年跟着太子身边,被压的久了,脊梁都直不起来了。整日里吃斋念佛,哪有大清皇子的威风?他自己立不起来,那日后母妃的荣华富贵还不得靠他这个小儿子?
太子就如同压在众人头顶的大山,只有跟着八哥他们能将他扳倒,才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皇阿玛儿子多,他们联合起来胜算也是很大的。而且就算不成功又能怎么样?皇阿玛还在,太子还能将他们砍头不成?
皇位近在眼前,几步之遥的距离老四却都不敢争取一下,着实叫人看不上。
胤禛静静立在原地,看着十四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他上了马车,才收回视线,闭了闭眼:“走吧,回寺里。”
“嗻”苏培盛应声,转身吩咐车夫先不回府。在庙里跟大和尚谈佛念经,到天色渐暗胤禛才打道回府。
第二日他便叫了戴铎前来对弈。这人说话做事虽有些狂妄大胆,但正是因为他敢想敢说,有时也能给人以不同思路,胤禛倒是想听听他对十四改名的看法。
“前些时日皇阿玛下了口谕,将十四的名字由“禵”字改为“祯”,祯祥的祯。”
戴铎猛的抬头,面露惊色,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又滚落至一边,扰乱了好几个棋子的位置,他连忙告罪,低头将棋子一一归位。
“无妨。”胤禛拿过一旁案几上的茶碗,轻嗅茶香,姿态闲适。
戴铎抬手轻拭额角的汗,心思急转,当即借着整理棋盘的时间思索起来。
他虽然一直关注着朝中动向,可这事皇上并未发明旨,因此他此时才知道。越是精明人,遇到事想得就越深、越多,不一会儿,戴铎额上就又见了汗,他眉头紧皱,拱手道:“祯祥虽是祈福之意,但改名此举恐怕对十四爷不利啊!”
胤禛眉头微挑:“怎么说?”
戴铎清了清嗓子,组织语言缓缓在心中的推断道出:“回贝勒爷,若是为了祈福或是其他缘由,皇上怎么会只传口谕?若有大事,或为国祈福,必有明旨解释其缘由,不过一个口谕就改了成年皇子的名字,岂不有些轻率含糊。”
胤禛皱眉,扫了一眼紧闭的门窗,这才垂下眼眸,跟这个戴先生说话总是让人心中不适,这是说谁轻率含糊呢?!
不过他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好事,定要大书特书才对,就是不好,才会一带而过。
“自大清开国一来,给成年皇子改名的事鲜有发生,说不定十四爷是在何处惹恼了皇上。”戴铎见胤禛只是垂眸聆听,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当然也有可能是属下想多了,不过若想要印证也不难,只看接下来这段时间皇上对十四爷的态度如何,便能知晓。”
他抬头观察了一下胤禛的神色,接着道:“不过十四爷年纪尚小,即便有什么做的不如皇上的意,只要知错能改,想必皇上也对他会多些宽容,贝勒爷也不必太过担心。”
“十四出宫开府,也长大了。”知道了他的看法,胤禛放下棋子,转身端起茶来捧在手中,却是不太想继续了。
戴铎见此,极有眼色的准备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再拍个马屁:“是啊,十四爷这祯字与贝勒爷的禛发音一致,说不定乃是皇上想让十四爷多跟您学习呢!”
胤禛抿了抿唇,无视了他这不着调的马屁。心中思索着,即便皇阿玛不想让十四跟直郡王一派走得太近,言语提点一番不成吗?为何直接就将名字改了?恐怕这里头还有事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戴铎提出多多观察皇阿玛对十四的态度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