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感受着头上的酸痛, 却不得不继续分析。
再往后看便是老三,他这人,怎么说呢?若有皇阿玛在场, 他必定是那个抢着捧哏接话的,对皇阿玛的谄媚巴结表现的最为外露。
而对太子和直郡王,看似尊敬有加、两方讨好, 实则是在两人间门来回摇摆, 谁也不想得罪。至于到底站谁, 那得看皇阿玛的意思,所以他既不是太子一派, 也不是直郡王一派。
而若这三人都不在场,他便总会摆出一副长兄如父的模样, 下巴扬的高高的端着架子说话, 好让后面的弟弟们听自己的。
遇事他能躲则躲,怕出了什么差池皇阿玛怪罪,但看准了机会,也一定会跳出来抢个功劳或者下个黑手什么的。他一贯秉持的理念, 是就算自己没占到便宜,但别人也没落到好,那也满足了。
总体而言, 老三给他的感觉就是……略烦。至于幕后之人是不是他,胤禛琢磨了半天, 也没个定论。
不能将他排除, 毕竟虽然他看起来胆小怕事, 但在背后使个阴招,用计挑拨自己与直郡王或太子的关系,将水搅浑, 然后他站在岸边一脸无辜的看戏,就很像他的风格。
胤禛干脆拿起笔来,在上面写了一、二、三,后面分别用朱笔点了一点,顿了顿,又在一和二后面各加了一个点,这才将笔放下。
老五老七后便是八、九、十。这三人自小便玩在一处,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老八名为直郡王一派,深受他信任,也拉着直郡王的大旗做了不少事,但实际上他私下里小动作不断,乃是一只笑面虎,是绝不甘于只跟在直郡王身后的。
他最善交际拉拢,又深谙谋略之道,在这三人之中便是那出谋划策的主心骨,若此事真与他们有关,这主意很大可能源自于他。胤禛眯了眯眼,在纸上记下一笔。
老九是手握宫权、四妃之一宜妃的小儿子,自小受宠,那性子便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横劲儿。为了捞钱,明令禁止的祖地他都敢派人私自采摘人参等名贵药物贩卖。
皇阿玛也是疼他,看在宜妃的面子上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便是遍地的钱财供他拾捡,他以此为本金又开了几个园子,皆是日进斗金的好营生,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生意,暗地里还有些什么营生就不得而知了。他挣来的钱,好些被用来支援老八、老十,是三人里头的钱袋子。
至于老十,性子懒散,不求上进,最爱享乐,皇阿玛自然能看得出来。加上他母妃身份高贵,便让他娶了蒙古郡主。按理说,自此就可以脱身于外,任意逍遥,可惜非要跟着老九一起,估摸着是想就算未来登位的不是他,也想跟着混水摸鱼,得些好处。
以他的性格,应当不会、也不愿下此狠手,将自己得罪死了。相比之下,老九倒是那个容易被老八说动,不管不顾就往前冲的人。
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排除老十。若老八借了他的人做下此事,便是一举三得的招数,既能打击自己,又能故布疑团挑拨自己与太子之间门的关系,还能将老十彻底绑死在他的战船上。
事后老十发现自己被坑,也只能认了。因为就算老十有一日想要转投自己,老八亮出证据,他再不甘愿也只能站在老八那边。否则老八将证据拿出来,届时面对杀子之仇,老十百口莫辩,绝不可能再被自己信任。
当然除了这种计中计外,也有可能是老八、老九主动出击,做下此事,再将线索推向近日与自己有过冲突的太子。
胤禛皱眉叹息一声,虽不愿将人想得太坏,可事实却告诉他,这人心恶起来,往往会超越想象。
他突然感到十分庆幸,十三、十四都还未开府,没有自己的府邸、属官、人手,也就难以被人利用。若是他们被人利用,那自己恐怕真的无法接受。
纸上的数字不断增加,胤禛按揉着太阳穴,这局面真是糟糕。看着这纸上的几个数字,若有背后之人,那恐怕就在其中了吧。他闭眼思索片刻。将那纸拿起来在烛火上点燃,丢在了一旁的铜盆中。
看着纸张渐渐化为灰烬,上面的字一个个被吞噬,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他突然若有所悟:即使线索没断,真的引向了其中一方,难道就能以此作出判断吗?除了下手之人以外,其他任何人同样也能做出误导之举,扰乱视线。
把这几个兄弟想了一遍。将收集到的信息来回分析了无数次,可就是无法理清思绪,判断出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他怔愣的坐在桌案前,心中越发苦闷。
他一时气恼自己堂堂大清四皇子,却连查清儿子的死因都做不到,只能让孩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去。一时又悲痛于期望最大,从小精心培育的嫡长子,只因这一场小小的病便没了!府里未来的世子便这样没了!
教他学识,他都学会了,教他关爱弟妹,他也做到了。如此聪慧过人,尊敬长辈、疼爱弟妹、文武双全的儿子就这样没了。胤禛久久的坐在那,仿佛是在这一天才真正发现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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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眼神恍惚片刻,慢慢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他凝视叶林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将那日的推断跟他细细道来。
叶林在一旁听着他对几个皇子的分析,暗自心惊不已。这些权谋之事实在是太超过他的能力范畴,他以前接触过的最厉害的,也不过是职场上那些勾心斗角罢了,但他身为码农,身边大多是理工男,因此就算有也不激烈。
此外就是偶尔瞟过几眼的宫斗剧,不过因为主要集中在后宅女人中,也就没怎么仔细看过,所以他还从没真正在生活中见过这种杀人不见血的阴谋诡计。他揉揉额角,这些人的脑子九曲十八弯,到底是怎么长的?
而贝勒爷估计是因为自小长在宫中,经历过不少事,才能想到这些吧?一时间门冲击太大,叶林怔愣当场,不知说什么是好。
胤禛第一次将心中推测告诉别人,看着叶林难得有些傻眼的模样,胤禛拿起酒杯慢慢细品,等着他消化吸收。
将这些信息都烙在脑海中,叶林深呼吸几次,终于找回自己的冷静:“只有这些人了吗,贝勒爷可还有其他怀疑对象?”
胤禛摇头不语。
叶林默默数着,直郡王、太子、八贝勒都是重大嫌疑对象,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急忙抬头问道:“十五、十六等后面的小阿哥呢?”
胤禛沉吟片刻:“应该不会,子玉也说了,他们年纪尚小,哪有什么势力可用?”
叶林听了这话,却感到背上窜起一股寒意,他睁大眼,有些惊恐的看向胤禛:“他们的母家靠着李家,而李家又曾与我结下怨仇,这会不会是李家的报复?”
胤禛也是心中一凛,随即摇了摇头:“可能性很小,李家盘踞江南,在京城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他见叶林面上仍有担忧之色,便安慰道:“子玉不用想太多,李家虽然靠着皇阿玛,但若敢做出谋害皇孙的事,叫人查出来皇阿玛会第一个收拾他们。李家在江南有那么多财富基业,在京城又与十五、十六、十八三个皇子密切相关,真想谋大事,应该尽力护着几位皇子才是,怎会反过来给几个小皇子树敌?
以李家的聪明,应当不会蠢到做出这种事。与其想他们,还不如想我与你说的那几位,那才是可能性更大。”
对于后宅,叶林不便多说,但他也相信胤禛的判断,毕竟他与李侧福晋相处十多年,对她的为人应当十分了解的。
就算她想下手,二阿哥、三阿哥年纪尚小,疫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李侧福晋又岂敢拿自己和孩子的命冒险?
府里的其他格格不得宠爱,更是沉寂的很,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太监都不一定多服管,又如何指使的动弘晖身边的人?
再说管家权一直在福晋手中握着,下人头上没有第二个上司,自然也不容易生出二心来,因此嫌疑最大的便是贝勒爷的那些个兄弟。
再瞧瞧这时机抓的多好呀,四爷跟着皇上巡幸塞外,贝勒府主人不在,是最空虚的时候。
而太子、直郡王、八贝勒、十三、十五、十六也都随行,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叶林在想,会不会疫病是由人带进来的?明显这种疫病传染性不强,只需将染病之人的衣物藏在身上,就能轻易带进府中。
如此,能将事情掩盖在疫病下最好,若是掩盖不住,就像是如今这般,人死如灯灭,线索也是。
叶林抿抿唇,觉得听了胤禛的一番分析,接触了这些阴谋诡计,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他皱眉微微摇了摇头,或许也没那么复杂。很多疾病是由蚊子叮咬传播的,也许那蚊子咬了几人便被打死,导致疾病只局限在几个人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胤禛见叶林一脸神思恍惚的模样,知道这些对他冲击太大,恐怕一时缓不过神来,便拍了拍他的手,见他眼茫然的望过来,这才说到:“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子玉你也早点安歇,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叶林呆呆的点点头,起身将胤禛送到门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这才转身回屋。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得知的消息,也没心思做其他的,草草的洗漱了一番便上床歇着。墨溪墨泉见他早早睡下,以为是今日喝了些酒的缘故,便不再打扰,悄悄的退了出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