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漾跟元休约定的给他磨墨三日,也已经完成,随后的几日里,她每日都会收到一小壶温好的‘初见’酒。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十来天,转眼就到了荷莲荷叶她们所说的除夕夜。
人间的除夕夜格外热闹,城主府中挂起了红红的灯笼,往日忙活的小厮,今日可以回去同家人一起,未回家的,也可留在府中休憩,连平日里忙着公事的颜宴安今日也得空来找楚漾。
一进楚漾的院子,他就被震惊了一下,各种小雪人憨态可掬的模样着实可爱,他轻笑出了声,荷叶见是少主过来了,忙跑去叫楚漾。
楚漾也有好几日未见到颜宴安,见他看着院中的雪人在笑,脸上不禁也挂上了笑容,笑道:“这是我同荷叶荷莲一起堆的小雪人,好看吗?”
“好看。”颜宴安诚实的说。
楚漾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听他继续道:“楚漾,今日是除夕夜,理应一家人一起用膳,你可愿同我和兄长一道用晚膳?”
虽说修行之人早已辟谷,但听他这么说应当是这凡间习俗,便爽快的答应了。
颜宴安见她答应了,便开心的说要去城中酒肆拿早就定好的冬酿酒,楚漾像是想起来什么道:“颜宴安,你等我下。”
见她转身去了里屋,他便乖乖地坐着等了会。楚漾伸出手递到他面前:“给,这是我编的一个剑穗,还望颜少主不要嫌弃呀。”她笑盈盈的看着他说,手中躺着一个红红的平安结。
颜宴安看着这个小小的剑穗,心跳的自己都能听见:“这是...送给我的?”他不敢置信的问。
楚漾看着长的如此像云聿的少年,在这凡间却给了她别样的关心和信任,每次看着他脸红,傻笑的样子,竟慢慢抚平了她曾对云聿的怨恨。
楚漾想到这里不禁心慌了几分,她竟然把他当成了云聿。
颜宴安时常能看到她看着他的脸愣神,从第一次城门口见到开始,她看他的眼神像是早已认识般,但是他从没问过原因,他觉得结果应当是自己不想知道的。楚漾回过神,轻笑一声:“送给你的,感谢颜少主让我在这城主府中白吃白住这么久。”
晚上,楚漾按时到湖边凉亭中,本是开满荷花的池面,因天气太冷,花早已凋零,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府里的丫鬟们还在这冰面上放了许多莲花灯,夜晚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楚漾远远的就见颜宴安和元休一道过来。
“楚漾你来啦。”颜宴安先开口道。
“嗯。”楚漾笑着应道。
桌上的菜没有弄的太多,三个素菜,三个荤菜,加上颜宴安带过来的冬酿酒。
楚漾尝了一下这酒,跟元休给的酒比起来,过于甜了些,不过也是好酒,她跟颜宴安你来我往的喝着,元休则在一旁以茶代酒。
“楚漾,你当时来这德道城中说是寻人,现在可寻到了?”颜宴安问她。
楚漾看着杯中的酒,脸喝的有些微红,手撑着头看着他回道:“嗯,找到了。”
颜宴安听她说找到了,瞬间清醒了些,继续问道:“那你...可是会离开?”
楚漾摇了摇头,叹气道“虽是找到了,可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暂时还走不了。”她说完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听她说暂时还不走,颜宴安开心地大声道:“楚漾,这城主府你若是愿意便可一直住下去,事情可以慢慢处理。”他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了,呵呵的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楚漾看着他傻乐的样子,也跟着笑了。元休在一旁虽只字未说,但听到她说的话,握着茶杯的手只有自己知道紧了又松。
楚漾转头又问元休:“元休,你酿的‘初见’酒还有吗?这酒跟你酿的酒差远了。”
看着她微红着脸,眸光敛艳的看着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今夜你们饮的太多了。”
楚漾撅着嘴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看着他,元休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去拿。”
听见此话,她同颜宴安相视一笑,他们又有酒喝了。
颜宴安看着他兄长离开的背影,叹息道:“其实今日本是我兄长的生辰,他不喜欢大肆操办,为他准备的生辰礼物,他也不收,这么多年的寺中生活,把各种戒律早已刻在骨子里,许是清冷惯了吧。”楚漾一直默默的听着。
两人等了一会,见元休还未来,颜宴安同她说要去看看兄长,只是这冬酿酒后劲大,他酒量又差,刚走两步就坐在台阶上了。
她撑着眉心笑着摇了摇头,今晚怕是同他喝不成了,叫来小厮把颜宴安扶回了房间,她虽头有点胀,却倒还算清醒,起身往元休院中走去。 院门开着,楚漾一进去,就看见元休在院中的兰树下挖着什么,她走近一看,元休蹲着的腿边上有一坛还带着些泥土的酒。他竟把酒埋在树底下,怪不得上次也见他在这边挖着什么。
“别挖了,颜宴安醉了,回去休息了。”楚漾在他身后轻轻说。
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元休身后响起,他抱着已经挖出来的一坛酒站起身来。
楚漾见他脸上又沾了些泥,笑着指指自己的脸说:“你脸上又有泥。”
元休听她的话,抬手擦了一下,随后把酒坛上带出来的泥也用手抹干净,递给她:“这是我新酿的‘初见’酒,之前的酒放的时间太久,储藏的不好,闻着有些酸了,不适合再喝,现在这些新酒埋在土里,味道不易挥发,你且拿去喝吧。”
楚漾看着他,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酒坛,沉甸甸的,又听他说:“天气凉,把酒温着喝,每日一小壶便够了,不宜多喝。”
楚漾捧着怀中的酒坛,慢慢地沿着池边的连廊走着:她对元休一直有着偏见,他一个能让天帝和云聿费尽心思想要唤醒的人,定也是天界的大人物,哪里需要她的同情和怜悯。
她对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自行的给他按上了天界仙君的刻板印象,听过许多次元休从前的事,她都像在听一个故事,这只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做的一场梦而已,他是仙界的神君,他不是真的元休。
只是今日应是喝了些酒,听颜宴安说起今日是他的生辰,又许是看见了他脸上的泥渍,或者是他递过来的酒坛还带着些他的体温......他现在只是个凡人啊。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可否认,她有点心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