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下了多日,等卿歌身体痊愈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因为沈铭川让时光倒流的缘故,她并未生过孩子的身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不过那日在大雪中待了太久,受风寒又情绪激动,才生了大病,有了贺昭的药和多日的休息,如今身体已经彻底恢复。
卿歌走出房门,看到院中的树上扑簌簌地撒下碎掉的雪,顺着清扫开的小路向院外走去,还没出门,就听到外面传来阵阵欢笑声,很熟悉的欢笑声。
走到院门口,果然是府中的下人在清扫院中的积雪,他们堆了好多个雪人,有的还缺个脑袋,有的鼻子因为没有胡萝卜可放,便用黄瓜代替,显得有几分滑稽,有的身体堆得巨大,脑袋够不着只得放在地上,去搬凳子过来够着放上去,有堆好的雪人,挂着笑脸,他们一边打闹,一边拿着扫把把雪扫成一堆一堆的小丘,像极了她刚回来那年入冬,她怀着身孕,坐在门口看他们做的事,如今,算是同一年吧!
卿歌弯下腰,用手捧起一捧雪,攒成一个雪球,放在掌中,受他们的情绪感染,卿歌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到太岁山的第一年冬天,她因伤势未好,沈铭川不让她出门玩雪,她撒娇求情,终于磨得沈铭川没有办法,亲自给她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和卿歌一样高,后来又带着她去山下的冰面上滑了好几天冰,她才满足的继续待在了房中。
太岁山第二年,她身体好的不能再好,她便和沈铭川在雪中比剑,她剑术比沈铭川好,沈铭川打不过她,躺在雪地里耍赖,而沈铭川其他武功好,没了剑的卿歌,又不能用暗器,便轮到她躺在雪地里耍赖。
沈铭川大她七岁,却依旧愿意陪着她玩那些幼稚的雪地游戏,接着再去山下的冰面滑冰,滑累了便回到房中睡觉。
雪停了,她用积雪堆雪人,牵着马在雪地里画画,攒一个很大的雪球趁他不设防丢到他怀中……
有一次他们在冰面滑行累了,坐着休息,卿歌盯着京城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望无际的天边,她说:“哥哥,我想回去了!”
沈铭川知道她的意思,轻声道:“如今的你,还回不去!”
第三年快入秋,卿歌回到了京城,赶上了陆之郢的生辰,入冬时她已怀有身孕快五个月,陆之郢怕她摔着,只肯让她堆雪人,看府里的下人打闹,雪很大很大,和如今,算是同一年!
陆之郢回到王府时,向偏房的院门看去,远远地,他看到卿歌穿着普通的白色冬衣,身上披着来时穿的披风,一手掌中放着一个很圆的雪球,另一只手覆盖在雪球上。
他穿过人群向她走近,府中下人年年冬天这样闹腾,他并不过多干涉,下人们也知他脾性,简单的问候过便继续玩闹。
快走近时,看到卿歌手中的雪球因为手掌的温度慢慢在融化,雪水顺着指缝滴落,而她却毫无察觉,继续盯着人群看,走近了,卿歌才反应过来是陆之郢,赶紧扔掉手中的雪球,欠了欠身道:“卿歌给王爷请安!”
陆之郢看着她的手指冻得通红,掌心的纱布早已经湿透,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进了院中,一路走进房内,让她坐在桌边,看着她的掌心问:“不疼吗?”
卿歌低头看了看手,摇头:“应该是好了,不疼!”
陆之郢替她拆掉纱布,又拿起门边架子上挂着的巾帕,擦干净手上的雪水,指甲印已经愈合,只不过还留着愈合后淡淡的粉色,因为受冻的原因,比其他地方的肤色稍微红一点,不过确实好了!
卿歌盯着陆之郢握住她手腕的双手,目不转睛,那双手曾数次搂住她的腰把她拥在怀中,她曾说:“王爷,您的手真好看!”
那双手,也曾数次拆开她的发髻,抚摸她的长发,他们拥吻,欢爱,搂抱,那双手都是牢牢搭在她的腰间,他替她擦过眼泪,抚过她的脸颊,喂她吃过各种东西,递给她马匹的缰绳,给她画过画像……
如今,陆之郢不记得她,他们便只是陌生人,握着她手腕的双手,早已不属于她。
陆之郢看她盯着自己的手看,觉得此行为确实不妥,便松开手道:“本王已派人把清水居收拾出来,你可随时搬过去,这里只是暂时的居所,做什么都不方便,搬到那边,你会住的更舒服点。”
清水居——东苑的附近,从侧门出去,还能直达陆之郢的书房,夏日里特别凉爽,不过卿歌曾经只进去过一次。
卿歌垂着眼眸道:“多谢王爷好意,卿歌在这里住得挺好,过几日,若是想去,再搬吧!”
陆之郢看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觉得她的悲伤应该还需要多些日子才能减轻,便没有催促:“好,看你自己,何时都行!”
“无事,那本王便先走了!”陆之郢起身,向门外走去。
卿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留在王府,她现在无名无分,对陆之郢来说,就是一个想当凤凰的女人,突然找借口闯入了王府,他们成了陌生人,而卿歌自己,无法接受再去重新爱一遍陆之郢,她爱他,可是他不记得她,不认识她。
卿歌想起以前在太岁山,沈铭川说:“这里就是你的家,这个院子就是哥哥专门留给你的,你想何时回来就何时回来!”
沈铭川不在了,太岁山不再是她的家,陆之郢不记得她了,王府也不再是她的家!
卿歌撸起袖子,看着手腕上戴着的金色手链,纯金的,她在太岁山的第二年,过了人生中第一个有记忆的生辰,沈铭川送她两条纯金的手链道:“嗯……应该够在京城买一所宅子,出门在外,有钱才方便!”
从进到血铃铛以后,她虽然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小姐却从不亏待她们,穿最好的夜行服,用最好的武器,吃喝更是不限制,银子随时管够,卿歌在这方面从不受苦,嫁入王府和回太岁山便更不用多说。
在太岁山第三年,沈铭川在她生辰日送了她一把钥匙,告诉卿歌,她可以凭借这把钥匙去京城的东江银庄取钱,报上卿歌的名字,再把钥匙给钱庄的庄主,想取多少钱都可以。
卿歌的生辰在每年的二月,那是她过的有记忆的第二个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