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时辰,陆之郢醒来,按了按额头,丫鬟服侍他更衣,看他面色很差,问道:“王爷,可是做噩梦了?奴婢看您脸色不佳,需不需要请贺先生过来看看?”
陆之郢摇摇头道:“不用,本王今日回王府,府中有事还需要处理,收拾一下让贺昭也和本王回去。”
“是,奴婢马上去告知贺先生!”丫鬟替他更完衣,转身退下。
贺昭准备好,便和陆之郢一同出门,护卫们早已经等在门口,雪不见小,下山的路被雪覆盖的很厚。
他们一路策马回京,入京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陆之郢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可是马匹速度太快,他并未去看那道目光。
在书房刚坐了不久,门口的守卫来传,说一个陌生的姑娘说自己是王妃,非要见王爷。
这些年,那些巴结他的大人们,为了利用自己的女儿升官,用了不少手段,他见的太多,刚想让他们打发她离开,可是脑中浮现出王妃的脸,又觉得疑惑,谁胆子这么大,为了见他,连自己是王妃这样的借口都能找到,难道她长得跟王妃很像,想以此博得他的好感?
犹豫了片刻,让护卫带她进来,见到她的那一刻,陆之郢的心跳漏了半拍,接着心脏微微发痛,使得他眉头微微蹙起。
站在雪中的人,眼睛红肿,嘴唇惨白,头发落满了雪花,白色的披风下竟是一身单薄的纱裙,她的目光深情又痛苦,像是与他早就相识,陆之郢起身走到门口,听她直呼他的名字,孙管家斥责她如此不分尊卑,他却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分外好听。
她一点儿也不像脑海中王妃的模样,他对她的脸没有丝毫印象,他说他并未再娶妻,何来的王妃,面前的人听闻竟然泪如雨下,他下意识想替她擦去眼泪,却又看到一个丫鬟走来向他禀报巧儿的事。
巧儿是王妃的陪嫁丫鬟,三年前,王妃被人绑走时,巧儿身受重伤跑回府中报信,贺昭为她处理伤口,她却伤势过重还是死了。
作为王妃的陪嫁丫鬟,她在南山留了三年,如今,确实该让她离开了。
丫鬟刚刚说完,他看到眼前的人捂住胸口倒下,没有犹豫,他赶紧伸手接住她,看着倒在怀里,面容惨白的她,第一次,他这么心疼一个陌生女子。
陆之郢在书房待到了 亥时,起身回房,出书房走了几步,又想到今日的女子,不知可否醒来,便转身向偏房走去。
门口守着的丫鬟看他来,行了礼道:“王爷,那姑娘喂不下药,贺先生让煎熬的药,刚刚被打翻了,绿荷姐姐重新去煎了!”
陆之郢点点头,没有说话走向房内。
房内伺候的是莲香,静静地向他行了礼,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眉头紧锁,手指死死抓着被子,似乎处在梦魇中,额头竟然渗出了细汗。
她梦到了什么,如此害怕。
他坐在床边,抓住她的手腕,轻声唤她:“姑娘,姑娘,醒过来,姑娘?”
床上的人手指越来越使劲,本就瘦弱惨白的双手,因为使劲青筋凸起,手心里有鲜血渗出,陆之郢怕受伤更重,赶紧握住她的手用劲掰开,冲莲香道:“贺昭呢?把他叫来!”
莲香看着床上人像失控一样,赶紧转身去请贺昭。
不多时贺昭匆匆赶到,看到陆之郢按着床上人的手腕,在试图唤醒她,她却没有反应,赶紧走近给她喂下一颗药丸,过了许久,她才恢复了平静,呼吸渐渐平稳,陆之郢看她平静,松开了按着她的手。
陆之郢问:“这是怎么了?”
贺昭道:“应该是陷入了她比较害怕的梦魇出不来,属下刚刚喂了一颗缓心丸,她醒不过来,便暂时让她昏迷了过去,先走出梦魇。”
随后一个丫鬟端着药碗急急进来,贺昭道:“王爷,她刚刚喝不下药,喂进去的药全部吐出来了,还把药碗打翻了,唯一的办法只有……用嘴喂了,只有把药喝下去,才能醒过来。”
陆之郢愣了一下,起身道:“好,你喂吧,不知她经历了什么,还是快快醒来为好!”
陆之郢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看着贺昭坐在床边,端过药碗,舀了一勺,正要俯身给她喂下,陆之郢突然喉结动了一下,说道:“等一下!”
贺昭停住动作,抬头看他。
陆之郢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本王来喂。”
贺昭眨了眨眼睛,把嘴里的药默默咽下去:什么情况,王爷这三年不开窍的大冰山,今日……被这床上的姑娘,给惊得开窍了?这姑娘又不会死!他这般担心做什么?
没有停留,他赶紧起身,把碗递给了陆之郢,看陆之郢接过碗坐在床边,想起下一顿药还要加点东西,应该好的更快,便道:“那辛苦王爷喂,属下去趟厨房。”
说完走出了房门。
陆之郢没有说话,看了看药碗,又动了动喉结: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王妃?为什么本王会对你次次不忍心?
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轻轻贴上她的唇,把药喂进去,感觉药没有流出来,才抬头,又喝了一口,继续喂,反反复复多次,一碗药才喂完,药挺苦,陆之郢回味着嘴里的苦涩,闭了闭眼睛。
伸手把空了的碗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继续盯着床上的人看,她的眉头一直皱在一起,睫毛湿漉漉的,嘴角刚刚沾上了药汁,陆之郢抬手,轻轻用手指抚去。
又看到她的双手摆在胸口,十指如葱,指甲里有一点血渍,陆之郢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手从胸口拉过来,手心里被指甲戳破的地方,渗出的血液蹭得掌心一片红。
“莲香,去拿点药棉药水和纱布!”他没有回头,直接说道。
门口守着的莲香应了一声,不多时就拿来了东西,放在床边的小桌上,顺手端走了空碗。
临出门的时候,莲香回头看了一眼陆之郢:王爷以前,对王妃也很上心,三年了,王爷开始对另一个女子上心了,她记忆中那个美丽温柔,总是带着巧儿和她玩玩闹闹的王妃,已经离世三年了,院中的兔子已经长大许多,王妃却再也看不到了,若是府中来了新的女主人,不知,她可愿意接受那些兔子。
陆之郢拿过药棉,沾上药水,把她掌心中的血轻轻擦拭干净,似乎是疼,她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他便放慢了动作,下手更轻,接着清理掉她指甲中的血渍,用纱布把手心包起来,换另一只手,重复操作。
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他还是没忍住抚上她的眉间,将其轻轻抚平。
半晌后,陆之郢起身道:“本王回去了,若她醒了再叫本王,莲香,你和冬玲伺候吧。”
“是,王爷!”
两个丫鬟低头欠身,等陆之郢离去,冬玲才抬头对莲香说:“莲香,你觉不觉得,王爷对那姑娘的样子,特别像对咱们的王妃?”
人人都说王妃是杀手,杀人如麻,是坏人,可是她在王府的日子里,便是她们这些下人过得最快乐的日子,王妃那时才十七岁,正是最喜欢玩闹的年纪,出府去玩,还会给下人带不少好吃的东西。
明明在王府待了三个多月就去了南山,后来她死了,冬玲还一个人偷偷哭了好久。
莲香道:“那姑娘不知身份,跑来就说自己是王妃,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耍的什么阴谋诡计,这些年,大人们可想了不少办法让他们的女儿嫁入王府,奈何王爷心里清楚,并未同意,咱们不也清楚王爷放不下王妃嘛!不过……若她没有问题,这王府,这几年是太冷清了,从前也冷清,可是王爷好歹还给咱讲故事,这三年,王爷总是冰冰冷冷的,显得这王府,更冷清了!”
冬玲又道:“王爷若是喜欢她,她可能就是新的女主人了,看她今日来时的样子,也不知遭遇了何事,大冷的天,穿得单薄,若不是那不合身的披风,怕是就不像现在这样,只喝药就能好了!”
莲香叹气:“唉!王爷应该会去查她的身份,等查完了,我们自会知晓!先盼着这姑娘赶紧醒来吧!”
卿歌昏迷了两日,陆之郢便用嘴给她喂了两日药,明明是对着一个没有意识才来王府两日的陌生女人,陆之郢喂药时看着她的面容,却总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