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歌从雪地里站起身,看到不远处的雪地里,一块圆形的麒麟晶石静静躺在雪中,它没有光泽,没有记忆里好看的颜色,没有透过阳光可以显出来的桃花小岛,只有暗沉的翠绿色,卿歌用手擦了擦上面的雪,眼睛里的红光一闪而过。
雪花大片大片的落在她的头发上,睫毛上,肩膀上,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她随手拉住路过的一人问:“姑娘,可知今夕是何年?”
那戴着斗笠,穿着大氅的姑娘,疑惑地看了看她道:“元正三十年啊!”
卿歌缓缓松开了手,道了声谢,元正三十年,是她从太岁山回到陆之郢身边的那一年!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小腹,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有身孕几个月,可是小腹平坦,里面……什么都没有!
天色似乎快黑了,卿歌顺着街,缓慢向前挪动,陆之郢在南山还是在王府,他是否还活着,哥哥说会救他,可成功了?若是没有成功……
突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响,她抬头看去,一群骑着马的人向她的方向奔来,打头的马上是陆之郢,依旧风光霁月,大雪落在他身上,美得如梦似幻。
卿歌站在原地盯着他,刚想开口,陆之郢却骑着马从她身边快速经过,不曾停留,也不曾看她一眼,马蹄声离她越来越远,她茫然地扭头,微张的嘴唇轻轻颤抖。
他……是没有看到自己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姑娘,雪这么大,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站在雪地里?”
卿歌回过神,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手里拿着一件毛茸茸的披风,抖着手把它披在卿歌身上:“这呀,是我闺女的衣服,姑娘先穿着吧,这雪下得突然,很多人出了远门,可能都没来得及准备厚一点儿的衣服!”
卿歌抬手抓住衣领,微微笑着向老婆婆道了声谢,那老婆婆摇摇头,回到了身后的屋子内。
她要回王府,陆之郢一定也回了王府,肯定是没有看到她,才错过了!
她在附近的客栈里找了小厮租到马匹,骑着马一路赶回王府,进门的时候,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去路:“姑娘,你是何人,这可是王府,你要找谁?”
卿歌摘下帽子,看着他们道:“是我啊,我是卿歌,你们的王妃啊!”
那两人面面相觑,眼神困惑不已,接着又盯着她道:“姑娘在说什么,什么王妃,咱们王爷只有一个王妃,三年前就死了,还有哪里来的王妃?”
两人心下万分疑惑,三年前苏家二小姐苏影儿嫁入王府,后来因为血铃铛身份败露被抓捕,死在狱中,也正如此,王爷才反了皇帝,自己当了摄政王,如今又是哪里来的王妃?难不成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疯了?
卿歌擦了擦自己的脸,继续道:“我是卿歌啊,你们不记得我了?陆之郢呢,我要见他!让他出来见我!”
她不信陆之郢也不记得她!
两人皱着眉,一人摇摇头跑入府中,不多时,便请她进去。
卿歌心下欢喜,她就知道,陆之郢肯定记得。
一路跟着守卫到了陆之郢的书房,她站在门口,向里看去,陆之郢一袭青蓝色长袍,披着黑色披风,眼神困惑地盯着她看。
她轻声张口:“陆之郢!”
门内的孙管家叫道:“大胆,怎可直呼王爷名讳!”这女子不施粉黛,容貌依旧美得动人,只是在这大雪中似乎待了许久,双唇有些微微发白,眼睛略微红肿,看起来倒是楚楚可怜,可眼神中的倔强却一点不少,自从王妃离去,王爷身边确实有不少莺莺燕燕想凑上来,只是也无人能大胆到敢直呼王爷的名姓。
房内的人抬了抬手,阻止了孙管家,慢慢起身走到门边,这女子身上有股熟悉感,哪怕她对他不敬,直呼名字,他也并未生气,可是陆之郢对她确实没有印象:“你叫什么?找本王何事?”
卿歌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轻声道:“陆之郢,我是卿歌啊,我是你的王妃啊?你怎么会忘了我?”
陆之郢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出门外:“卿歌?本王的王妃是苏影儿,三年前就已离世,本王并未再娶妻,何来的王妃?”
卿歌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好像想清楚了什么。
是沈铭川的原因吧,他牺牲自己,拯救了苍生,让时光倒流回一年前,为了让人们忘记曾经在大火中被烧死的痛苦,为了让他们不再记得人间的惨状,他更改了所有人的记忆,包括陆之郢。
卿歌突然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所以陆之郢也葬身火海了,那日她被沈铭川抱走,并未看到陆之郢,所以他和所有人一样,惨死在了大火中,像她俩的孩子一样,陆之郢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本该怀着身孕,便也一同被更改了!
沈铭川不在了,这世间再也无人像她一样知道真相,再也无人记得,她和陆之郢那一年的渊源。
她在生辰宴为他跳舞,假装勾引他;她为他做了满桌子的晚膳,当夜他们缠绵悱恻,他跟她说:“卿歌,我好想你!”
他们一同骑马,在林中遇险逃生,他们一同入宫,一同秋猎,她还救下了予青,她有了身孕,他守在身边直到孩子出生……
如今,他告诉她,他的王妃是苏影儿,三年前就死了!
一个婢女走来,张口道:“王爷,南山传来消息,说是巧儿的妹妹去了南山,从苏家来,她想把巧儿的骨灰带走,王妃已经不在,巧儿陪了三年,也该离开了。”
陆之郢点头道:“好,让她去吧!”
卿歌捂着胸口:巧儿,也不在了吗?
她头晕目眩,瘫倒在地上,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陆之郢看着眼前泪如雨下,痛苦万分的女子,心中竟也十分不忍,她到底是何人?
在她倒下的一瞬,他向前几步,伸手接住了她。
“王爷,这?”孙管家在旁边,不安地开口,这女子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看起来倒实在可怜。
陆之郢叹了口气,拦腰抱起卿歌道:“本王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几分熟悉和亲近感,本王送她去偏房吧,你叫几个丫鬟过来,再叫贺昭过来替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