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委屈
卿歌站在原地没动,越想越委屈,便没有向他走过去,只是坐在了桌子边,低着头不再看他。
突然听到他轻声哼笑了一声,抬着眼皮悄悄看了他一眼,他看着桌上的一堆竹简,勾着唇角没有在看她,她便也继续低着头不去看他。
心里一个激灵,卿歌突然想到:“我在干什么?我怎么敢搞这种僵局?我是谁啊?我这是准备让他来哄我吗?我是不是坐了一路车脑子坐坏了……”
越想越不安,心脏开始七上八下地乱跳:我该怎么办,直接向他撒撒娇,男人应该挺吃这一套吧,可是刚刚,我到底在委屈什么?他可是王爷!!!!!
卿歌揪住自己的裙子,接着就看到自己前面出现了一双脚,随后陆之郢蹲在了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揪住裙子的手扯开,扣在他的手中,问道:“王妃生气了?”
卿歌的心里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溢出来了,对着这张脸她总是无法抗拒。
“是本王的错,本王这几日没顾上回府,是本王冷落了你,王妃莫要责怪,可好?”
陆之郢声音低低的,把卿歌的手拉在他唇边亲了亲。
卿歌想:不能太僵硬,我得配合他,这样才有台阶下!
随即,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滴在了他抓着卿歌的手上,她赶紧想抬手擦掉!
他却快她一步,用手抚上了卿歌的脸,手指轻轻抹掉她的眼泪,语气多了几分急躁:“王妃?!别哭,对不起,是本王答应让你自己出府玩的,本王并未怪你,别哭啊!”
他起身,把她揽入他的怀中,用手揽住她的肩膀,道:“本王并未怪你,王妃要是觉得心里有气,打本王一顿可好?”
她娇嗔道:“王爷不生气,我为何要担心你生气?王爷不在乎我回不回来,我却要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真的好不公平!”
他突然身体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本王的错!”
见卿歌还窝在他怀里抽泣,他弯腰把她抱起来,走过去坐在软榻上,抱住卿歌坐在他腿上。
卿歌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昨夜那个眼神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似乎,卿歌还是在乎一点的,毕竟人都有占有欲,怎么愿意又怎么舍得这么好看的人不属于自己呢!她昨日还在因为那两个男人的话替陆之郢不公,还在为陆之郢所谓心尖上的女人胡思乱想一番。
他用手擦擦卿歌的眼泪,吻上了她的脸颊,顺着眼角向下,轻轻吻掉残留的泪水,然后把她的头按到他的肩膀上,搂住她问:“王妃心里委屈?是本王考虑不周,怕你觉得本王限制你的自由,只是本王还什么都没有说呢,怎得就像本王欺负了你一样?嗯?”
他的声音低沉,传入卿歌的耳朵里,让人心里都痒痒。
卿歌搂住他的脖子,问:“王爷昨日……是在和朋友一起游集市吗?”
“嗯……本王的几个……朋友,他们日常没有闲暇出来玩,前几日一起处理事情太过劳累,昨日正好空闲想着出去放松一下,便叫了本王一起。”他谈起那几个人,声音冷下几分。
其实大概可以猜到,定安王作为皇亲国戚,能那般作态,陪着的人……必定是皇宫内的人,更甚者就是皇帝本人,只不过,卿歌不需要去打探到底是谁。
卿歌想,还是需要问一问他昨夜的眼神,以卿歌敏感的性子,靠自己猜,不得难受几日,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王爷昨夜看到臣妾,为何……似乎在责怪臣妾?”卿歌尽量把语气放得委屈一点。
“昨夜?本王确实在人群中看到你一眼,当时本王正在议事,遇到些许问题,心中确实有点不舒服,隔着人群刚看到你,你就被人流挡住了,好不容易看见你,本王怎么还会责怪你啊?”他的语气正经,扶住卿歌的脑袋,让她看向他。
陆之郢昨日一日都在陪着皇帝陆成毅和云妃娘娘外出游集市,快入夜的时候,一起登上了客船,皇帝和娘娘为了不暴露身份,也只是乘坐了普通的客船,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去坐皇家客船,虽然包了船,周围也难免人多眼杂。
陆之郢知道皇帝的目的,就是故意为了为难他,整整一日,皇帝都让他一直跟着,不肯让他离开半步。
皇帝时不时和他聊聊云妃,告诉他自己的爱妃有多善解人意,有多美,又提起云妃腹中有了胎儿,以后能出宫的机会就更少了,时不时又聊起陆之郢刚娶的王妃,问他可有什么不适应,若是他不喜欢,东州商家的女儿也到了适嫁的年龄,可把她赐给陆之郢……
陆之郢心中不悦,面上却只能一一认真的应付着,实在觉得疲惫。
船要离岸之际,他突然察觉到有人看他,便抬头看过去,是王妃,还没来得及细看,她就被人流挡住了身影,此时皇帝已经向船内走去,他便也转身跟进。
那一夜,皇帝再和他聊什么,他都心不在焉,满脑子是他的王妃,他在想,为何会在那里见到她,是他看错了还是她去那里游玩,九巷门离王府如此之远,她为何会去那里游玩?又想到带王妃从赏乐阁出来逛街那日遇到的人,心里更加烦躁。
所以入夜以后皇帝和娘娘休息了,他却坚持想回王府一趟,没想到回府以后,王妃却不在。
失落之余,他还有些许担心,几日未回王府,王妃会不会是因为生气了,才躲在王府外,不肯回来,最多再等一日,明日若还未归,他定要去寻她,但是他该怎么问一问王妃为何在那么远的地方。
又不能逼得太紧,免得让她误会自己限制她不让她出去玩,明明答应了再失信,他的王妃该不高兴了。
“本王日日思念王妃,日日盼着能见到你,怎么会对你有任何责怪之意,原来你是误会了本王?”他哼笑了一声,捏了捏卿歌的耳朵,“现在本王告诉你了,昨夜并没有任何眼神是对你不悦,你可不再难过了?”
卿歌点点头,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默默想到:真会说话啊,原谅你了!
“那王妃亲本王一下,本王就知道王妃接受了,不会再继续难过。”他闭上眼睛,手还搭在卿歌的肩膀处。
卿歌突然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应对,之前那几次,她都是被动的接受他的霸道,如今让她主动吻他,她却并不敢。
盯着他的嘴唇,又看着他闭着眼睛,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是王爷,我是王妃,有何不可,而且只是一个吻而已?
可是卿歌却呼吸越来越紧张,手指攥紧了他的衣服,仍旧没敢吻上去。
他等了半晌,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桃花眼,眼波流转,漆黑的眸子里浓浓的期待,卿歌被他盯得脸更红了,心里微微一颤,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接着听他声音沙哑道:“王妃不愿意,可是还没有接受本王的解释?”
卿歌坐在他怀中,脸离他很近,说话的气息撒在她的脸颊,慌得无处逃避,她摇摇头,被他的声音磨得心里小鹿乱撞。
“那王妃为何不愿意,本王很是伤心!”突然充满了委屈的声音,似是撒娇。
卿歌抬头看向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手指又紧了紧衣服,在他唇上贴了一下。随后便看到,他的眸子变得更暗,露出了一个很深的笑。
他又把她搂近了一点,问:“那王妃为何会在九巷门,离王府那么远,来回好几个时辰,不累吗?
卿歌趴在他的肩头说道:“挺累的,臣妾来京城之前,听家姐说过,京城内有一处最热闹的集市,叫九巷门,闲来无事,就想过去看看!”
陆之郢看不到她的表情,而她自然也不用配合做出什么表情,他搂着卿歌道:“是本王疏忽了,确实算是最热闹,应该带你去看看的!”
接着他摸摸她的脸,问道:“王妃饿吗?”
卿歌一愣:他在问我肚子里饿吗?
便摇摇头。
他笑着又搂住她的腰道:“那过会儿王妃再去用膳可好?”
卿歌便回:“嗯,时辰还早,不饿。”
“但是本王饿了,需要吃了王妃填一填肚子。”他靠在卿歌的脖颈处,用牙轻咬她的脖子,很痒,卿歌向侧面缩了缩脖子。
听到他又笑了,接着他就抬头吻上了她的唇,他轻咬着嘴唇,慢慢吮吸,像在品尝美食一般,接着用舌尖轻点,呼吸慢慢加重,用舌尖抵开卿歌的唇,唇舌纠缠,开始浑身发热。
他伸手掰开卿歌攥住他衣服的手,拉着她的手放在他腰上,一手放在她的脸颊处,又和她微微分开,卿歌还因为刚刚的深吻微微喘息。
他用额头抵住卿歌:“替本王解开。”
声音已经变得又低又沉,十分魅惑人心。
卿歌用手摸到他的腰带,轻轻解开,他单手一扯,衣服就掉在了软榻上。
卿歌闭着眼睛,夏日的衣服本就单薄,卿歌抓住很快落在软榻上的衣服,不多时,卿歌微微睁开眼睛,他的吻落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咬她的耳垂。
卿歌一紧张,缩着身体,把头埋在他怀里,他的呼吸微微发烫,趴在她耳边呢喃道:“放松,别紧张。”
呼吸加重的那刻,他趴在她胸口低哑着声音问道:“可以吗?”
“嗯。”她咬着嘴唇,一出声就是暧昧的低吟声。
接着他扶正卿歌的头,她死死揪住软榻上的衣服,又是那种诱人的声音道:“王妃,看着本王。”
他手按住她的手腕拉到肩膀处,向上弯曲,十指相扣。
“疼吗?”
卿歌轻轻摇头道:“不疼。”
汗水慢慢从额头渗出,卿歌害羞的想闭上眼睛,他却面对着她,低声道:“看本王,不许躲。”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雾气,却依旧看得卿歌心脏乱跳。
直到听到他喊“苏影儿”还恍若梦中。
苏影儿!可是,我是卿歌,可不是苏影儿!
像往常一样结束后沐浴更衣,出门到膳厅,今日不同的是,陆之郢坐在卿歌旁边。
晚膳很丰盛,陆之郢时不时给她夹菜,时不时替她盛汤,用完晚膳后,孙管家在膳厅门口禀报:“王爷!”
看到卿歌在,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陆之郢直接道:“无事,说吧!”
孙管家又继续道:“暗心回来了!”
〈二〉暗探
除了院里那些人,卿歌对府中其他人都不太熟悉,她也从不主动去打探府中的事情。
暗心,听着应该像是他的护卫或者暗卫吧!
卿歌笑了笑,对陆之郢道:“王爷要有事,可以先去忙,臣妾自己回去就好了!”
陆之郢坐着没动,稍稍沉思了一下,转头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那你先回去,本王晚点回房。”
卿歌起身欠了欠身,巧儿扶着她的胳膊一同离开。走了没多远卿歌回头,看到陆之郢带着孙管家出了膳厅从另一条路离开,那是去书房的路。
不再停留,卿歌一边乘着夜色看主路上新开的花,月光中,那些花带着一丝朦胧,一丝诡异!
一边慢慢走回了院中,坐在凉亭下,莲香给卿歌端了碗清茶,院子里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
喝了口茶,撑着下巴看院中的杨柳,柳枝很长,已经拖在了地上,隔几日,府中的赵场师就会过来修剪一下太长的枝条,把它们修剪的整齐对称一点,看起来很配院里其他的景致,夜晚的柳树看起来像是穿着长裙的女子,妖娆妩媚。
陆之郢走到书房靠坐在椅子上,孙管家关门站在书桌边,暗心才出现。
跪在地上的黑面女子道:“王爷,属下,查到您说的血铃铛杀手的一点信息,应该是十几年前的画像了。
拒当时负责张贴寻人画像的刘大说,那个孩子好像是被人牙子掳走了,家里的父母亲都不怎么会写字,所以当时他们一起在柜台上趴着慢慢写,他还给他们说过有些字怎么写。
虽然画像看起来年纪很小,但是确定就是她,名字叫颜卿歌,是血铃铛收养的最后一个孩子,此后血铃铛再也没有培养过新的杀手,这是我找到的画像,请您过目。
另外,您让查的苏家人相关情况,属下也查清楚了。
苏家大小姐苏玉儿一年前离开江洲,去了太岁山和她母亲同住,苏大人被派遣到潞州,苏府便只有苏家二小姐苏影儿一人,府中伺候的近身丫鬟也都是一年前新到的。
此外,苏家二小姐嫁入王府那日,苏家人才都从各处回到苏府,而且那日,苏大人在半路遇到山匪,还拖延了回府的时辰,不过赶上了吉时,所以现场其他人并未发现。”
陆之郢翻看着孙管家从暗心手中接过来的东西,道:“嗯,你先下去吧,你最近继续盯着刘辉刘大人吧,本王总觉得他一定有什么问题。”
“是,属下告退。”随即暗心便像来时那般离开了。
“孙管家,本王昨夜让你送到房中的东西,是不是没有放王妃的画像?”陆之郢突然抬头道。
“是,王爷。”孙管家微微低头道。
“应该放上的。”他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今晚本王回去过一刻钟,你再送过来。”
“是,王爷,奴才知道了。”
陆之郢看着门口,心里静静想:“王妃,你到底是谁?本王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的。你的眼睛,本王一定在哪里看到过。”
七年前,他弄丢了双鱼玉佩,印象中那个在河边拉了他一把的应该是个女孩子,但是日子太久远,他当时又没太注意,实在是记不清了。
五年前,他被李家人绑走作为人质,企图以他威胁父王放了李家那个犯人,幸运的是,他被一个女孩所救,两个人一起跑进了一座破庙中,等待父王找到他,后来他昏迷晕倒,再醒过来,那个女孩尸体已经冰凉,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小刀,父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
后来仵作验尸后证明,女孩死亡的原因是被他拿的刀割喉,而且女孩的手腕上有他手指的抓痕,父王尽力保护他,可是那时,因为先帝以为父王成为了太子党,已经和父王渐渐疏远,保他就要交出兵权,虽然父王无意手握兵权,但是以这样的缘由实属不堪。
他实在想不起来那日发生了什么,也实在不知女孩为何会死在他手中的刀下,是他,丢了玉佩又被怀疑杀了女孩,连累了父王,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后来在梦中,他突然梦到自己被一个蒙面的女子用刀逼着按在那座庙的供桌边地上,旁边就是女孩的尸体,那双眼睛……
他突然被惊醒,再细细回想,却再也想不起来什么。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查事情的真相,希望能替那个无辜死去的女孩找到真凶,有一日,他在血铃铛的案件卷宗中看到一个人死时的脖间伤口,觉得很眼熟,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想起那个女孩的脖子,心里有了几分怀疑。
他派暗卫暗中去查所有被血铃铛杀死的人和相关的卷宗,带回来后他日日在书房整理,发现传闻中血铃铛十二个杀手,每个人的手法和武器都不同,他把那些特征分类排序,最终确定了第十一个杀手,很可能是用剑或者刀割喉杀人,手法非常特此,伤口又细又长,外表看不出有多严重,喉管却已经断了,后来通过卷宗又确定,是软剑。
那个梦中梦到的蒙面女子……会不会就是血铃铛第十一个杀手。
三年前,父王病逝,他在京城救了一个人,那人说自己看到了血铃铛的脸,他说那是七年前自己拐走的孩子,被人救走了,没想到她竟然成了杀手,他疯疯癫癫,陆之郢心中怀疑,想第二日再去细细问问他,却没想到只见到了他的尸体飘在冰冷的河水中。
为了这条线索不断,他派暗卫去那人说的地方查是否有人找寻七年前丢失的孩子,根据已知条件,一遍一遍筛选,这么多年带来了很多东西,没有一样有用,如今三年了,终于带来了一张她的画像。
颜卿歌,被人牙子掳走,被血铃铛救下培养成杀手,此后,血铃铛再没有收养过孩子,她是第几个杀手呢?第十一个杀手为何两年没有出任务呢?但凡能查清其中一个,或许,事情都会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