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寒潭,血染琼花。
凉月如刀,没入乌云。
聆听潭边那个杀手走远,奚慕芸从水中探出,趁着夜幕四合游上岸渚。
低首见颈血染红了衣襟,她叹了口气。望着四周黑压压的孤城,心道:拓略瑾,我都退却到这里了,你还不放过我?
如今怎么办?若回王宫,必会经历下一次的暗杀;若逃离这偏殿,怕很快就会被宣布殇薨。
唉,权当自己已经殁了;离开这个鬼地方,至少还能活命。阿爹与兄长,早已为拓略家族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如今自己又没了拓略王后的身份,孑然一身,何去何从?
长夜漫漫,蹒跚苦行。往事随风,俱忘已。
付出的真心真情,换不了地久天长的荣宠。这世上最令人心寒的,就是助夫君白手起家创业,然夫妻能共苦,却不能共富贵。
女子,当自立。这是幼时阿爹在军帐中训斥她的话。可那时她还是个闺阁少女,哪里晓得这世事无常,情起即灭,缘起性空呢。
人啊,还是多爱爱自己吧。
她冷笑了一番,拭干颈上的血,盘起散乱的乌髻,继续朝无边的黑夜走下去。
清晨,山巅下隐在晨雾中的宫銮一如既往;寒蝉仗马,风烟俱净,仿佛昨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正待匍匐转身行去,脑后却钟鸣响荡。哦,那是王室人殇役的哀乐啊......
她拭干了眼泪,狠了狠心。既然世上已再无自己,那今后,便随意叫个名字,随意而活吧。挣脱权利的角逐,也不是坏事。
硕大天地间,从此只她一人独行。不是她懦弱,而是她不在乎;不是她不够清醒,而是她不够狠心。不是她没有能力去复仇,而是没有精力和太多的时间,留着去恨那些人。
她心中明白,拓略王为何要她的命。因为他曾承诺过那个与他竹马青梅的女子,一朝他成为王,身侧后位只许她一人。
而自己,只坐了短短三年的拓略氏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下狠手了。那个婉如娇莺、嗔若无骨的芫妃,此时一定很得意吧。
罢了,自幼随父辈征战沙场的自己,哪里是那些深闺怨女宫斗的对手。幼时翻闲书,最喜那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彼时,亦憎恨自己不是个男子,可随军虏地寒胶折,塞静胡笳彻。明明是个将女,偏被选入王室,人生际遇,真是万分不由人。